轉:人間有味是宋詞
與唐詩比較起來,偏於喜歡宋詞。我喜歡它的長短句,抑揚頓挫中,有音律的感覺。比之於絕句和律詩,覺得詞的迴旋婉轉,幽微起伏,是世間最美的漢文字。
千年世間,一句句宋詞,簡短的語句,真摯的情感,讓華夏歲月如詩。多少離愁相伴,多少豪邁相隨,吸引著我義無反顧去喜歡宋詞,也一直想讀懂那些美言珠句。
夏日午後,我喜歡泡一杯清茶,捧一卷宋詞,淺看細吟。喜歡「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纏綿理智;喜歡「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無奈憂鬱;喜歡「羽扇綸巾,談笑間,牆櫓灰飛煙滅」的大氣豪放;喜歡「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的深邃哲理;也喜歡「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千年相思……
有批評家說,宋詞沾染了太多胭脂味。此言也許有他的道理,可我卻在這種味道下,伴著千古的婉約,伴隨撲面而來的淡雅情懷,體味它的滄桑幾許。為此,我也曾試著去揣摩詞人執筆時的姿態神情:是仰天長嘯,還是捻須而吟;是低眉淺誦,還是黯然沉思;是角巾素服,還是逢衣淺靴;是素衣長裙,還是環佩叮鈴。
宋詞在中國文學史上,一直有著崇高的地位。它以千姿百態的神韻,一直與唐詩鬥豔,與元曲爭奇。它比唐詩風流,總是揮灑自如;它比元曲含蓄,多是欲語又止。它雪清玉瘦,錯落有致;它韻律優美,朗朗上口。它算得上是中華文字里的美人,婉柔清麗;它的確是文學聖壇的明珠,無論經過多少歲月,都冰心雪柳,光艷照人。
和唐詩里的李白、杜甫一樣,宋詞里也有風流倜儻的蘇軾,命運多舛的李清照,多情才子柳永,還有寫下「錯、錯、錯」的陸遊,這些都是名留千古的詞人。
很早就喜歡陸遊寫的《卜運算元·詠梅》:「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說不上是什麼時侯,自從讀到它,就像紮根一樣記住了這首詞。不知別人讀起來是怎樣的感覺,我每讀一次都會被感動,被詞里的那種堅強和韌性徵服。
寫「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辛棄疾,他也寫「沙場點秋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這樣的詞。辛棄疾在詞史上的一個重大貢獻,就是擴大了詞的內容,拓寬了詞的題材,幾乎達到了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
蘇軾卻喜歡借景抒情,在《赤壁懷古》中只用了十三個字,就將火燒赤壁描述得淋漓盡致。很難想像,如果用一首五言或七言,又豈能嘆息得如此大氣磅礴。大概也只有宋詞,才能讓這種嘆息成為千古。也就是因了蘇軾的這首《赤壁懷古》,才使宋詞由「楊柳岸曉風殘月」的靡靡之聲,發展到高唱大江東去的時代強音。
讀宋詞,當然要讀那個瘦比黃花的纖纖女子。她有書不盡的愛恨情愁,寫不盡的婉約文詞,不經意間,黃花滿地,便瘦了這位痴情才女。她就是那個在雨疏風驟中,濃睡不消殘酒的李清照,總是清麗在手,總是空靈滿眸,總是錦心繡口,總是雪地輕柔。
也是因為宋詞沒有詩那麼刻板,李清照才能寫出「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樣既是嚴謹的對偶句,又是淺白易懂的民間俗語。
佛說,萬物皆有情。人世間的愛恨情愁,跌宕起伏中,大都是相似的。在有情的歲月里,我一直喜歡明心見性,淡泊自持,清醒度日。在我走近宋詞的時光里,在與宋詞做著深深淺淺對話時,覺得它就像一個在舞台上揮著水袖的青衣,向我婉轉傾訴著悲歡離合的舊事。那一個個鮮活的靈魂,時隔千年,依然光彩照人,栩栩如生。
一本宋詞惹人醉,綠柳煙外曉寒輕。在這個晴朗美麗的仲夏季節,我能這樣漫步在宋詞的悠悠古韻中,拾起一些喜歡的心貝,能誦之詠之,是我人生的大幸。
遠古的風,吹暖我靈魂深處的詩意。一盞菊花茶,一卷古時風,一夜巴山雨,讓我讀懂了浮生的意義。緩緩推開穿越千年的那扇門,那楊柳,那曉風,那關山,那殘月,讓我一生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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