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泡沫——香港經濟2017
這篇文章要為大家講述一個正走向沒落的香港,一個毫無希望和未來的香港。
(備註:本表中的總就業人數,扣除三大類的合計數據,剩下的就是公共服務人員,也就是吃財政飯的公務人員。2017年的數據為51萬。)
首先,我們來建立一個基礎概念:香港曾經擁有非常強大的製造業。1985年,香港201萬總就業人數里,有85萬的製造業工人,佔比高達42%。1980年代也是香港製造業最輝煌的時期,擁有完備的紡織、鐘錶、塑膠和電子產業鏈,當時香港能夠名列亞洲四小龍之首,不是靠金融地產吹出來的,而是建立在當時香港扎紮實實的實業基礎之上。在這一年,一個熟練的香港技術工人的平均月薪為3450元,而銀行業從業人員的平均月薪也只不過4140元,相差也並不算大。香港人民站在踏踏實實的實業基礎上,充實而忙碌,驕傲且幸福,於是他們創造出了引領整個亞洲的時尚文化。追逐香港明星,成為70年代出生的亞洲人民的普遍記憶。
然而自此之後,香港開始拋棄實業。香港開始將製造業整體遷移到大陸,並關閉香港境內的研發和銷售基地。這種事仔細想來還真是奇怪。比如說,大量的台灣企業同樣也會來大陸開廠,但是它們只是將最基礎的、最耗費人工的裝配部分搬到了大陸而已,核心零部件的生產,技術研發以及銷售部門,依然留在了台灣。然而香港不是。香港拋棄製造業拋棄得極為乾脆,手裡一點家底都不留。在香港市民眼中,製造業這種東西太低級了,他們要炒樓,要玩金融,要高大上,要世界金融中心,要超越紐約和倫敦。於是,到2000年,香港製造產業工人數量下降到34萬,占當年度321萬總就業人數的比值,下降到了11%。製造產業工人的佔比,從巔峰時期的42%下降到微不足道的11%,香港只花了15年時間。在工資待遇上,2000年香港製造產業工人的平均月薪為9960元港幣,遠低於銀行業平均14950元的月薪,當然更沒法與房地產開發業15200元的平均月薪相提並論。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新世紀之後的香港繼續堅定的拋棄製造業。產業升級?精細化生產?智能製造?不好意思,香港人對這些東西一丁點的興趣都沒有。他們只對所謂的金融地產感興趣,只對豪門恩怨和娛樂八卦感興趣。於是,到2017年9月底,香港製造產業工人數量下降到可憐的11萬,佔全部384萬就業人員的比值只剩下3%。到這一刻,香港本土的製造業只剩下一丁點的服裝、中藥和珠寶而已,已經沒有產業鏈可言了。即便直接說香港的本土製造業已經消亡,也算不上誇張了。
然而在香港製造業消亡的同時,香港市民寄予重望的所謂國際金融中心地位,也並沒有真正建立起來。香港股市並沒有能夠吸納整個亞洲的優質企業,除了紅帽子的大陸國企之外,充其量也就是在中國大陸嚴格的上市審查制度之下,那些個不堪審查的私企跑過來上市罷了。2000年的時候港交所的內地企業股票交易量只佔總交易量的10%,到2017年,這個比值已經超過70%。港交所看起來就像是上交所的香港分所。這裡順帶吐一下槽,港交所的管理水平和效率也不比我大中國的滬深交易所好多少,在官僚主義、無心進取和懶政問題上,港交所跟大陸如出一轍。港交所死抱著90年代的那點英國的金融法規的底子不放,一點與時俱進的意識都沒有。至於進出香港的國際資金,此前是借道香港來大陸淘金,現在則是借道香港出逃,基本上沒有資金會在香港停留。在拋棄了實業之後,香港的已經沒有了可以留住資金的載體。香港的金融地位,變得完全依賴大陸而存在。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香港的金融行業發展很快就到達了天花板。2005年到2010年的5年時間裡,香港金融保險業從業人員從14.6萬上升到21.7萬,增加了7.1萬人,年均增加1.42萬人。但是從2010年到2017年的7年時間裡,香港金融保險業從業人員只不過增加到了25.8萬,增量只有4.1萬,年均僅增加5860人。至於地產行業的就業吸納能力更加慘淡,從2000年到2015年,從業人數只不過從8.1萬增加到12.9萬人,對於香港300餘萬的總就業人數來說,這點數據恨不得都能忽略不計。2015年之後香港地產行業就一頭撞上了天花板,徹底喪失了就業增長性,就業人數始終維持在13萬的水平上,2017年的數據為13.1萬。
到今時今日,香港最能吸納就業的部門,只剩下一些個基礎服務業而已。在零售餐飲業做服務員,在外貿行業做報關員,在運輸行業當貨車司機,在通訊行業當接線生,如此而已。2017年香港的新增工作崗位這類基礎服務業提供了7萬新增工作崗位,而收入較高的專業服務業只提供了1.4萬的新增工作崗位。兩相對比,我們就可以了解,為什麼香港的年輕人如此絕望。2017年,每6個香港的年輕人,只有1個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剩下5個,都得去端一輩子的盤子,洗一輩子的碗,開一輩子的車,沒有任何職業前途可言。香港人在1980年代得意洋洋的拋棄實業的結果,就是2017年,香港的年輕人徹底的喪失了未來。
當然,香港本來可以有另外一個選擇:它可以做大「法務財務等專業服務業」,為大陸的實體企業和居民提供國際級別的服務。想想看這些年來大陸企業在與歐美的經濟往來中飽受欺凌,時不時就要遭遇各種反傾銷調查,以及各種政治色彩濃厚的歧視性調查。在這個時候,香港法律界那些熟悉歐美商務遊戲規則的法律和財務精英們如果能夠挺身而出,與大陸企業站在一起,將會贏得一個多大的市場?然而香港的專業精英們根本就對開拓大陸業務不屑一顧。他們一屁股就坐到了歐美那邊,滿足於為歐美資金的進進出出提供一些可有可無的專業建議。因此,專業服務業同樣很快就到達了行業天花板,2017年香港專業服務業只新增了區區3000個工作崗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就是現在的香港:拋棄實業導致資金無法沉澱在香港,因此金融業無法做大;疏遠大陸導致其喪失了最大的市場,因此專業服務業無法做大。在這個已經徹徹底底的走向產業空心化的城市上空,籠罩著的一個令人窒息的灰暗的泡沫。而這個泡沫的破滅,也已經沒有疑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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