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會怎樣記憶魯冠球和浙商?

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

4塊錢的車費,515路公交車可以穿越錢江三橋,把客人們從杭州汽車東站載到寧圍文化中心,全程只需要30分鐘。如果自己開車,15分鐘也就足夠。這段咫尺之間的路程,72年來魯冠球始終未曾跨越,未曾搬到離杭州更近一步,遑論京滬。

或許,拋開種種豪言壯語的浮光,我們把魯冠球的舉止歸結為政治智慧更加貼切。這個蕭山鄉下人自有其精明、豪放的一面,以及內心更為深沉的積澱,不為人測。

帶著結論去追尋,得到的往往只是臆想的原因。時已至此,人們已經無法還原彼時彼刻的細節。然而,從浙江歷年風起雲湧的浪潮來看,早年的魯冠球絕非天賦過人,乃是時代所造就。

01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作為第一代登上經濟舞台的商人,與魯冠球並肩的還有禹作敏、吳仁寶、馮根生等,他們在改革開放之前便自行其是。事實上,當年弄潮之輩,絕非寥寥,終因種種原因埋沒在歷史的塵埃。

從左至右為馮根生、宗慶後、魯冠球。2002年7月,杭州市委、市政府頒給中國(杭州)青春寶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馮根生、杭州娃哈哈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宗慶後、萬向集團公司董事局主席魯冠球三位中國企業界泰斗級人物每人三百萬人民幣的特殊獎勵,以表彰他們對杭州經濟發展的傑出貢獻。

魯冠球偉大的事業從寧圍鎮起步,這塊由錢塘江圍墾而成的土地,唯一留給子民的是貧瘠和憂愁。沒人有想到蕭山日後的奇蹟,同樣的裂變還發生在溫州、寧波、紹興、義烏。

潮起錢江,潤澤浙省。

1945年出生的魯冠球,第一份工作是到蕭山縣鐵業社當學徒。

時人或許很難想見魯冠球當時的絕望,這個發誓不肯種田的人,曾在蕭山工廠打鐵三年,三年困難時期,則被精簡回鄉——後來,這個詞轉變為下崗。

1960年代,應該是上半期,魯冠球決定在寧圍鄉辦一個米面加工廠,就跟親友們東拼西湊了3000元錢,買了一台磨面機和一台米機。這應該算是魯冠球的第一次創業。生意很紅火。

魯冠球偉大的事業被割了資本主義尾巴,他的黑工廠被關閉,機器被廉價處理。破產後的魯冠球還債的辦法是,出賣祖父留下的三間舊房。

當時,錢塘江築起了堤壩,寧圍鄉也因圍墾而擴充,成為一處交通要道。抓住商機的魯冠球二度創業的辦法,就是在錢塘江堤旁搭個小小違章建築,專事修理自行車。錢江旁邊搭上小棚,簡易的修車鋪承載著他生存的夢想。

02

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錢江潮湧歷來吸引多少詞人騷客登高作賦,可那千堆白雪也曾將多少生靈吞噬。魯冠球,以及他的修車小棚,也曾多次險遭滅頂之災,尤其是在夜間,最不為人知的時分。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魯冠球把一切思緒都在豪放和粗獷之間,別人已經難以洞察他對往昔苦辛的感懷。或許,對飢餓的恐懼已經超越對生存的珍惜。

著眼於此,也許我們對於魯冠球無須過度禮讚。蒼蒼蒸民,誰無父母?提攜捧負,畏其不壽。往事縹杳,模糊了許多記憶,可總有立史作傳之流,秉筆直書之輩。

即使在浙商之中,我們同樣可以找出類似痛苦的記憶。當魯冠球幾度撿拾起支離破碎的修車鋪之時,南存輝正在訂布鞋,王振滔正在做木工,樓忠福正在挑磚頭……

或許,這些艱辛歲月已成為功成名就的名流們誇耀之資,後世阿諛逢迎之輩更是迫不及待,將此描繪上夢囈般的玫瑰色,彷彿來自遠古的浪漫,而不是這幾代人共同的泣血傷痕。

意志和韌性支持魯冠球走過了那個備受摧殘的年代,他屢敗屢戰,再戰寧圍公社農機修配廠。那時,他有6個創業夥伴,4000塊啟動資金。

7個創業元老之中,有一個是魯冠球的妻子章金梅。這個育有三女一子的女人,後來一直在車間里做焊接工人,直到退休。原杭州市委書記厲德馨在2001年回憶,有一次魯冠球陪他到車間參觀,在一台機床旁,厲看到一位中年女性在埋頭工作,沒有同她講話,魯冠球也未作介紹。走過後,另一位陪同者告訴厲,她就是魯冠球的妻子,廠里想照顧她,不讓她再在車間乾重活,但他(她)們倆人都不同意,只能作罷。

當時萬向有3萬套已經銷出的產品被發現瑕疵,魯冠球把他們背回來之後,當場全部砸碎,再以6分錢一斤的價格賣給廢品站。

顯然,魯冠球對於自己當初的選擇感到自得。在2007年的年會上,他再度提到,我們過去為什麼放棄鐮刀、鐵耙這些農機具選擇萬向節,就是因為我們看到了萬向節是個大市場,交通業的發展是大趨勢,實事證明我們當年的選擇是對的。

03

後來者對前人素質過於苛求,無疑不符合歷史的真實。但事到如今我們回頭檢討,不得不警醒,當年產權的不夠清晰,彷彿藤條一般的桎梏,時間越長,對萬向這棵大樹的束縛也就越大。

沒有必要再對魯冠球後日的輝煌喋喋不休,但我們依然應當心存敬畏地看到,溫州八大王一蹶不振,步鑫生、馬勝利逝者如斯,年廣久、牟其中身敗名裂,禹作敏、孫大午鋃鐺入獄。與那一代人對照,魯冠球赫然企業界的常青樹。放眼中國,至今可以圈點的人物,也僅有柳傳志、張瑞敏、任正非、王石等數人而已。而在這些人之中,魯冠球或許是最不受關注的一個。

喬治·蓋洛普博士說,「人們對歷史上有些人物念念不忘,有時並非由於他們的政績戰功如何,而只因為他們的有些性格上的細微特點。」與今日風流人物相比,魯冠球名聲顯赫,卻又模糊不清,這恰巧又成為他的保護色。

橫店集團創始人徐文榮

魯冠球習慣於準點收看新聞聯播,熱衷於為《求是》之類的刊物撰文。他自稱農民企業家,他的公司總部始終矗立在寧圍鎮。

萬向總部始終盤亘寧圍鎮的事實,與魯氏同時起步的汪力成有一次奉勸雄心萬丈的浙商:只要企業敢搬遷總部,曾經苦心孤詣扶持它的人會甘心否?

當魯冠球決定老老實實做一個企業家時,這棵長袖善舞且不乏韌性和堅持的常青樹發現,各種資源和榮譽紛至沓來,「上班首日,區領導送匾賀功臣」的標題經常出現在頭版頭條。

魯冠球給落難浙商陳金義的一張傳真,則顯露出越人的俠義之風。「陳金義同志:我心痛!事至此,先了結。要多少?來人拿!」

當柳傳志為著自己的夢想而選擇先大再強時,當任正非苦行僧般地對待自己和一切時,魯冠球愈加顯得平淡無奇,唯有仔細點檢,方才發現他和他的帝國是如此深不可測。「你們老魯很狡猾」,禹作敏如是評價惺惺相惜的戰友。

將軍百戰死,功過千秋說。僅僅三十年,我們就已經很難還原先賢篳路藍縷的創業歷程,三十年風雲激蕩,方興未艾,卻又令人陌生和惶惑。

製作:何永欣 圖編:比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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