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人物】《紅樓夢》人物辨析——賈政
《紅樓夢》人物辨析——賈政賈政,字存周,工部員外郎,賈母和賈代善之次子。自幼好讀書,為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惟失之於迂腐。他是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人物,他孝順賈母,亦想嚴厲管教子女;他想作好官,但可惜不諳世情,受人矇騙,弄得聲名狼藉。政、諧音、正。作者描寫他的為人,亦正重一個「正」字,他是封建時代正統主義的悲劇人物。他既是悲劇的製造者,也是悲劇的受害者。說起賈政,不少人腦中就會浮現一張嚴厲,死板,生硬的面孔。賈政歷來被認為是假正經,為人迂腐,古板,是典型的封建衛道士。表面上好象那麼一回事,其實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賈政平時對寶玉從未有過好臉色,寶玉一見這位父親就渾身直哆嗦,不少人也據此認為賈政根本不愛兒子寶玉。最能證明他根本不愛這個兒子的是「不肖種種大承撻伐」一回,親生兒子竟忍心往死里打,所謂「虎毒不食子」,老虎尚且不會食子,更何況萬物之靈長的人?而賈政卻要「食子」,可見其毫無舐犢之情,毫無人性。更有人把兩人對立起來,說寶玉是封建叛逆者形象,是魯迅筆下「狂人」的雛形,而賈政代表的是封建地主階級利益,所以兩人之間的鬥爭是兩個敵對階級的鬥爭。階級鬥爭這根弦要時刻繃緊了,這話沒錯,但動不動用階級鬥爭來套,是否有點神經質?種種花,養養鳥就是小資情調,養只雞就是資本主義尾巴?時間是最公正的,時間證明這種認識是錯誤的。正如人不能沒有火性,尤其是男人,男人之所以成其為男人,就在於男人有火性。但火性太大也不好,火藥味兒太濃是很危險的,爆炸了咋辦?男人火性太大也是很容易起家庭糾紛的。凡事要有個「度」,過了這個度就不好了。一樣的道理,我們要時刻牢記我們是馬克思主義者,但具體問題還是應該具體分析,分析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應該以作品本身為主,不要捨本逐末,加上太多的牽強附會。歷來對賈政認識有分歧的主要在兩點:一、他是否是草包。二、他是否愛兒子寶玉。賈政書讀過不少,這一點應該沒什麼疑問。賈政偶爾還跟門客吟詩作賦,與家人猜猜燈謎,可見他也並非古板得不可救藥。雖然吟詩作賦可能是附庸風雅,有他在孩子就不能盡興地玩,但至少也說明他是不想做個古板的長者,而渴望與孩子們溝通、與家人親近的!他平時對寶玉為何沒有好臉色?寶玉不好好讀書,不與身邊的士人多接觸, 整日與女孩子們廝混。這也許是為人處世的準則不同,人生觀、價值觀不同。賈政認為男人就應該「留意於孔孟之道,委身與經濟之間」。寶玉則發現了女性作為人的美,是「水做的」,比「泥做的」男人不知好多少。但他太理想化了。理想是好的,但還要注意現實的問題。整日與女子廝混能維持生計?男人是應該有所建樹,有點出息的。一個家庭,男人是頂樑柱,全家的依靠。你寶玉總不能永遠生活在長輩的庇護之下!哪天祖母、父母都撒手歸西了,這個家靠誰?到那時還整日如此能有飯吃?能養活這一大家子人?難不成想做敗家子?所以賈政這樣做是未雨綢繆,他的頭腦還是蠻清醒的,目光也是看得挺遠的。「不肖種種大承撻伐」一回,看到了階級鬥爭的殘酷,賈政的兇殘、冷血?賈政為啥打寶玉?因為寶玉一向不安心讀書而喜與女子廝混;因為與賈府關係不怎麼樣的忠順王府剛來人說寶玉拐跑了他們王府的戲子;因為賈環告密說,金釧的死是因為寶玉想強姦她!多種因素結合起來,點燃了賈政心頭的怒火,怒不可遏只好家法伺候。所謂「萬惡淫為首」,在中國「淫」一向為人所不齒,況這混世魔王也太不成器了,平素就喜與女子廝混,還結交下作的戲子,更惹得忠順王府上門要人,多丟人!這種兒子死了倒乾淨,一了百了,否則不知還會闖多大的禍呢!賈政打寶玉,是恨鐵不成鋼,是感到寶玉已無可救藥才下了狠心,打在寶玉身上,痛在自己心上。難道賈政打錯了?放在今天,碰到這種情況,一般父母會怎樣對待?很可能學賈政,手段說不定比賈政毫不遜色!當然賈政也有調查不明之過。在中國古代的文化傳統中,有一種強烈的理性精神,支配著人們的價值取向。它在生活中處處強調人倫物理的井然有序,以及個人對這種井然有序應擔負的責任,而對個人的正常需要往往重視不夠。在古代,家訓也以「嚴」出名。賈政之對待寶玉的方式,正體現了中國傳統的思想意識。自私是人的天性,雖然一般人都有私心,但作為人還應該合理克制這種私心,而中國人在處理這個問題時,更有講究。中國人在「小我」與「大我」關係處理上,往往會選擇小我服從大我,因公而忘私。中國人又很講究奉獻精神,在集體利益和個人利益發生矛盾時,又往往會選擇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賈政雖然愛寶玉(所謂虎毒不食子,更何況人),但在個人愛子之心與家族利益(寶玉很可能是敗家子)發生矛盾時,又毫不猶豫(也許有過激烈的心理鬥爭)選擇了以家族利益為重。《紅樓夢》里的賈政,作為賈寶玉的父親,也算是比較重要的男性角色之一,卻很少有評論涉及。在有所涉及的評論中,通常都是被嗤之以鼻的「反派角色」——一腐儒爾。其實,賈政是封建制度培養出的樣板性「正人君子」,當然也是堪「補蒼天」的人才——雖說實際的才幹比較平平,卻並不如何腐儒;且在書中可說是「位高權重」的人物,行事做為也頗有可圈可點之處,是愛好紅學者不應當輕易避開不談的人物。賈政的性格特徵,在一則其自製的燈謎里有簡約的說明:身自端方,體自堅硬,雖不能言,有言必應——以「硯台」來狀況賈政甚為貼切。第一句說的是他總以封建社會的高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第二句是說他的行為做事難免僵硬,這從他的父子關係上看的很清楚;第三句是說他為人比較矜持,寡言少語;第四句是說他的能量。譬如:其內兄林如海托他一美言,賈雨村就能夠很快起複委用;猜燈迷時他一暗道「不祥」,薛寶釵等果然就「恩愛夫妻不到頭」——如他所料,「這些孩子恐怕皆非富壽之人」…… 有道是「人貴有自知之明」,賈政正是難得在頗為自知。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里,賈政自稱愚魯,不善吟情文字,準備與眾清客先商量著擬了,再請賈雨村來定奪——按書里已經顯示的,賈雨村「才幹尤長」,吟詠亦甚為不俗,即興賦詩也算他的拿手好戲——這在第一回里便有所交代。是故,向雨村請教,頗有道理。然而,眾人卻「笑道:『老爺今日一擬定佳,何必又等雨村。』賈政笑道:『你們不知,我自幼於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如今上了年紀,且案牘勞頓,於這怡情悅性文章上更生疏了。縱擬了出來,不免迂腐古板,反不能使花柳園亭生色,倘不妥協,反沒意思。』」正可見其自知的很,並不為清客們的馬屁所動。對照那個時代的儒生,大都「迂腐古板」而不自知,賈政著實高明多了。賈政於賈寶玉是所謂的「嚴父」,對寶玉十分嚴厲,要求嚴格到幾近苟刻。但他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並無良策。面對史太君對孫子的溺愛,多半只有干著急的份,或者想著採取矯枉過正的方法,便有意不給兒子好臉色看,真正難得有好聲氣,卻也可見其性情尚率真。在盡孝與教子的矛盾中,賈政則適應當世的道德規範,只得以孝為先了。糟糕的是,父子的關係幾乎變異為貓和老鼠的關係。做父親的最吝嗇的竟然就是鼓勵孩子,簡直是在開教育的玩笑——總是斥責斥責再斥責。分明應當好好誇讚的時候,最好的評價仍逃不過是批評的方式:「也難為他了,就是不肯讀書!」——這也算誇讚嗎?賈政系工部員外郎,也曾經放為學差。其人方正為身,為官頗欲正直清廉,而緣於能力有限,所謂「不好俗務」,終究為手下所趁。這在放學差等回里有所提及。賈政平時喜好讀書和清談,周圍頗多清客相公之流,以助談興。為人頗為愛才有加。那些清客相公和他關係夠深密的,卻始終沒見他做過推薦,顯見得他不是胡亂推薦人的。但他對妹夫林如海卻甚為重視——人家可是探花郎呢。是故,對妹夫推薦的賈雨村,立即愛屋及烏的重視,見面考察果然賞識有加,做了力薦。《紅樓夢》賈府之中男人堆兒里,除寶玉被訴諸最多筆墨之外,賈政的出場頻率便屬其次了,不管是寶玉挨打受罵還是被提問作業,每個場景是定然少不了賈政這個老爹的份的。但是賈政作為榮國府的一家之主大男人,雖然有揮斥一方的大權號令,卻也並非處處遂願的,可憐男人賈政的可憐之處在如下幾點:其一、娶了個木頭一樣(賈母言)的呆老婆王夫人,又納了個陰險狡詐歹毒的小妾趙姨娘。說到骨子裡,賈政也是個有點浪漫主義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那大觀園初造之後附庸風雅的請了一班子糟粕文人去逐門逐石的題聯題字,不會每每為逗賈母一樂而讓寶玉賈蘭等吟詩作對,不會在眾人之前經常提出寶玉來讓他一露才華而口中斥責心內自喜。他的浪漫大多也是繼承於賈母,老太太年紀雖然大心卻不老,每每與小丫頭們猜拳劃令思維靈巧的取樂子,對人的觀察更是入木三分,只是賈政未能把她的聰明基因多傳承一些來,以至於後來為下人所欺,外人所累,差點不得自保。而賈政雖然有著浪漫的本性,可惜生不逢時,身上又被賦予了太多的束縛,他是不能夠也不可能躺在賈母寵愛的懷抱里象寶玉一樣的隨心所欲的,他需要維護他作為一個有身份的朝庭命官的虛偽正經面目,需要支撐一個一家之主的大架子,需要在媚俗之人中搞好官場交際。所以他絕對不可以有些許放蕩形骸之舉落人口實,因此即使他尚存著那麼一點子詩心,也只能在寶玉賈蘭身上去略一體現採摘了,也更因為如此,他分外不喜歡那個形容萎縮,不能詩、不善言的庶齣兒子賈環。說起賈環,便不能不提一提賈環的母親趙姨娘,趙姨娘雖然是賈府中最為陰險刻薄奸損的小人(作者讓她死於非命受盡折磨不得善終,也不過是加了人為思想,因為現實生活中這類小人很少象書中所寫的行為敗露千人指罵,反而這種小人一般還是活得比較滋潤的),賈府中人個個都不喜歡她,甚至連她自己的親生女兒探春,都不肯敷衍她一聲,但是她畢竟是賈政的小老婆,作為賈政,納這麼一房妾,不知道是賈母的主意還是賈政以前自己眼拙,反正兒子女兒都生了,就不能當這個老婆不存在,又不能跟其它小丫頭一樣的攆了出去配個小子完事,只好忍受這個老婆作孽折騰,唯可憐賈政命苦了。其二、官場不順,屢屢遭折,沒有管理天才。而賈政官場不順的主要原因並不在於他,其中有門人作怪的,也有受親戚牽連的,總之來說賈政在官員之中特別是對比當今的官員們,他還屬於一個老實人,在個人來說,他也算是個好人,不僅對迎春的出嫁很惋惜並且對賈赦力諫,只是最終未能湊效,不象賈赦一樣的置自己女兒的命運於不顧,致使迎春命喪黃泉。一事可見一斑,雖然他打寶玉,也是為了寶玉好,試想就算如今的父母又有哪個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此心還是可鑒的。後來賈政的門人貪污亂來,他自己也並沒有些許的不端,倒是老老實實行事,勤勤懇懇做人,處處小心謹慎,而且因此還落得下人的怨恨和離棄。放外任時候不但沒有給賈府掙來什麼額外收入,反而每每從家裡找貼補,只有那些跟隨的下人們家屬倒是衣著日漸光鮮,而賈府卻日漸虧空。賈政的老實造成了他的禍患,但後來也救了他,畢竟他為人處世的那種愚忠愚孝愚謙遜還是感動了北靜王一干人,並為此保舉了他官復原職。與他相比,賈府中比他有心計的人就多了去了,第一個賈母,若不是老太太尚計算著留了幾個救命錢,賈姓兩府也就亡於那次抄家了,且賈母善於用人,在管家理財中,是為大聰明也。第二個王鳳姐,大事小事刻薄事,都能行得,大人小人家外人,都能管得,可惜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最終賈政的降職,她也脫不了干係,王鳳姐之聰明,是為小女人的小聰明。賈政無能,怨不得天,尤不得人,只能可憐他自己繼承IQ太低,心眼太少了。其三、養子均不孝。首先一個不孝的就是賈環,不但行容體態萎縮上不得大雅之堂,且行事極肖其母,陰險又惡俗,雖然賈環也想討好自己的父親,可惜每每不得臉。他的凶心和劣行也最終導致自己無人理睬陷入毫無發展前途的境地。後一個不孝的就是寶玉,不知道是借了玉的靈光還是賈母的聰明隔輩兒傳,寶玉的聰明很非其它兩個兒子可比,可惜不放半分力氣到功課上,卻把心思都花在了姐姐妹妹的胭脂膏子豆蔻花上了。雖然如此,他在大試之時卻一舉中了第七名,可見其聰明非同一般。只是寶玉就是寶玉,功成名就之時卻出家斷了塵緣並且一去縹緲無蹤跡,從回報父母養育之恩來說,是為大不孝了,賈政雖然難過心痛,也只能以寶玉原本就是天界的神仙來安慰自己,只當白白疼了他一場,在一個父親來說,這真是最大的傷害。第三個不孝的便是賈蘭的父親賈珠。還沒生下兒子便奔了黃泉,既不養父母又不養子女,雖然這並非為他所願,但畢竟還是行不了孝心了,拋下孤兒寡母無人照看,反倒要父母操勞挂念,他的死,是生生給父母心上戳了一刀,好多年後的賈政及王夫人想起這個早逝的兒子還是頗為傷感。三個兒子的消與滅,有毀於自行不義,有毀於天力,有毀於疾病,但總的來說,賈政雖然嚴於教子極愛面子,可憐到最後竟然也沒有一個能給他爭臉的。親人、友人、世俗人,家事、國事、體面事,娶妻不賢,官場不順,養子不孝,可憐巍巍峨峨堂堂煌煌的賈府大男人賈政,一生做人,卻沒能做得一個成功的男人。賈政偏愛黛玉遠勝過寶釵。應該說,賈政雖然難免俗世之陋處,卻不是個壞人,而且有著十分強烈的是非觀念和正義觀。他對於林黛玉的父親、自己的妹夫林如海,是十分欣賞的。林黛玉進京前,林如海在向賈雨村託付時有過這樣的描寫:如海道:「天緣湊巧,因賤荊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無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隻來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向蒙訓教之恩未經酬報,遇此機會,豈有不盡心圖報之理。但請放心。弟已預為籌畫至此,已修下薦書一封,轉託內兄務為周全協佐,方可稍盡弟之鄙誠,即有所費用之例,弟於內兄信中已註明白,亦不勞尊兄多慮矣。」雨村一面打恭,謝不釋口,一面又問:「不知令親大人現居何職?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驟然入都干瀆。」如海笑道:「若論舍親,與尊兄猶系同譜,乃榮公之孫:大內兄現襲一等將軍,名赦,字恩侯;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書煩托。否則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為矣。」「(賈政)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書煩托。」看得出來,林如海對於賈政的評價很高,也說明了林如海和賈政的關係很不錯。評論界也有過「賈政、林如海實為一人」之說,意思說這兩人的根基品性愛好都極為相似。為了能讓黛玉進京並在賈家常住,不得不寫林如海亡故,於是便在賈政的身上隱寫了林如海。賈政欣賞賈雨村的才華,可見也是個重文采之人,以林如海這樣的讀書人品格,賈政更應該是極為欣賞的。而林如海的女兒林黛玉,既是出身於書香門第的才女,又是自己的外甥女,賈政不可能不十分愛護。在寶黛二人讀西廂一段文字中,寶玉惹急了黛玉,黛玉半羞半惱半撒嬌地聲稱要向舅舅賈政去告狀。雖然賈政是寶玉的父親,是寶玉最害怕的長輩,但從林黛玉動不動搬出舅舅賈政來做救兵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賈政和林黛玉的關係是比較融洽的。一個年輕女孩子,肯定不會把自己討厭或是害怕的人搬來做救兵,這是個正常的心理慣性。另外在第七十六回中,對大觀園中的兩處景點凸碧堂和凹晶館,林黛玉曾對史湘雲說過這樣的話:「實和你說罷,這兩個字還是我擬的呢。因那年試寶玉,因他擬了幾處,也有存的,也有刪改的,也有尚未擬的。這是後來我們大家把這沒有名色的也都擬出來了,注了出處,寫了這房屋的坐落,一併帶進去,與大姐姐瞧了。他又帶出來,命給舅舅(瞧過。誰知舅舅)倒喜歡起來,又說:『早知這樣,那日該就叫他姐妹一併擬了,豈不有趣。』所以凡我擬的,一字不改都用了」通篇看來,賈政這個人物就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從未見他有過什麼高興的事情,就連女兒當了貴妃這樣的大喜事,書中也沒有描寫他有多麼「喜歡」。可在這裡看了林黛玉所擬的兩個景點名稱卻「喜歡起來」。要知道這項任務本應該是寶玉來完成的,寶玉才疏,由黛玉暗中代勞,作為父親,賈政知道後不僅沒有責怪,反而很高興,甚至後悔「那日該就叫他姐妹一併擬了」,還命令凡黛玉擬的額聯都一字不改,全部用了,足見對於這個外甥女的疼愛程度。賈政這個人經歷了多年的官場宦海沉浮,已經變得俗氣世故了。但這個人本身不僅不壞,還一心追求高雅學問。對寶玉不斷地責罵教訓也是為了能讓兒子更求上進,不要一天到晚混跡於女人堆,荒廢了學業,對於一個父親,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書中關於賈政對賈雨村的人品評價並沒有涉及,但對於他的才華,賈政是十分肯定的。當然,賈雨村也的確是有些不同凡響的才華,雖然人品確實存在問題。但對於一個鍾愛讀書人的賈政而言,學問也許是大過一切的。所以,林家父女無論如何,都能夠博得賈政的好感。但薛氏一家不同。薛家一出場就是因為薛蟠惹上了人命官司,打死了人,要靠賈家出面調停。寶釵雖然爭氣,但攤上薛蟠這麼一個「呆霸王」哥哥,成日只會惹事,如果跟他們結了親,今後必定是麻煩不斷,官司纏身。賈政作為一個頗具正義感的官員,其實十分不願意結上這樣的親戚。更重要的是,薛氏一家是王夫人的至親,賈政素來討厭王夫人,對王夫人的親戚也不會有好感。所以,書中凡寫道賈政和寶釵有接觸的地方,總是會寫出賈政的反感或是不良情緒。以此來看,王夫人和薛姨媽所盼望的金玉良緣,賈政是沒有任何理由支持的。對於寶玉的婚事,賈政明顯是倒向賈母一邊的。所以,趙姨娘斷然不會去賈政面前吹「金玉良緣」的枕邊風,否則就是找罵了!當然,作為薛姨媽的姐姐,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還是最為尷尬的:自己明明不中意林黛玉,卻又沒有辦法。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娶了媳婦的兒子就等於一半兒的歸屬權屬於了另外一個女人了,而如果那個女人與自己不合,那就等於是失去了整個的兒子了!另外,王夫人和賈政的關係向來不和,賈政一次次如此嚴厲地教訓寶玉,很大一個緣由是因為寶玉是王夫人生的孩子,他的身上遺傳了很多與王夫人相似的東西,一看到寶玉就會想到王夫人,這是最讓賈政所不能夠容忍的!其實,賈政並不是個不講親情道理的父親,像賈環那樣齷齪的兒子也從來沒見他這個做父親的有過什麼厭棄和打罵,相反對於出色的寶玉卻有些不近人情。某種程度上講這是孩子母親的問題!王夫人其實也很明白地意識到了這一點:自己已經失去了丈夫的心,所以全部希望都放在兒子身上,如果他真能順著母親,那將來自己還能有個依靠,如果連兒子都不偏向自己了,那王夫人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不用說,林黛玉明顯就是賈母那邊的人,寶玉從小是跟著賈母長大的,對於祖母的感情比對她這個母親還要深厚,這一點王夫人一直耿耿於懷!所以,選寶釵還是選黛玉,不光是兒媳婦的問題,更關係到自己的終身依靠!即便日後王夫人對林黛玉痛下「殺手」,作為讀者,也應該充分理解,趨利避害是人之常情,王夫人亦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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