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一幽蘭,芳華一世只為君。*
那些年她的等待,在秦淮柳岸,定格在時間的深處,而滄桑的背後,只剩她筆下的蘭草,默默地留下一抹清香。
她初遇上他之前,他心有抑鬱,流連在酒樓花巷,放逐自己。
這一日江南春光綻放,他漫無目的地遊盪著,不知不覺走到她門前,而此刻她的幽蘭館裡,蘭花正盛開著清幽香氣。
命運是牽線的好手,只踏進一扇門,就把原本毫無關聯的兩個人牽扯在一起,糾纏一生。
江南十里,繁花嫵媚,柳枝柔軟飄揚,滿目瀲灧春光。他路遇她的幽蘭院,小院的牆上青藤碧綠,枝枝蔓蔓地攀爬。他踏入小樓,小院中曲徑迴廊,大方素雅,再看只見滿院遍植的蘭花繞成一地芬芳,走進只聞得蘭草愈加的馥郁清芬。
腳步聲細碎,他抬眼看見小院中那個女子容貌清雅,蘭花在她的小院里開成了滿眼的春光燦爛,隔著花草繁茂,她的眼裡透出一片疏朗,宛若那清溪邊生長的蘭花,毓秀鍾靈,溫雅清淡。她就像山谷蘭花,無法給人一眼間的驚艷,卻能如那蘭香悠長,清淡卻自有格調。
而她看見他布衣青衫,一身素凈,與遠山的迷濛青翠融為一體,淸和的眉目舒展,透著淡淡的書卷氣息,卻又難掩他眼底的一抹輕輕的惆悵。
她莞爾一笑,嫣然無方。他輕輕頷首,謙謙如玉。
她邀他入內,清酒一壺,淺酌之間聊至落日西沉,夕陽下的小院,蘭花兀自優雅,彼此深交之下,惟嘆相見恨晚。
這世上有一種相遇,叫一見如故,二人之間,就像是前世相識,今生相見只為再續未了的前緣。馬湘蘭和王稚登就這樣遇見了。初見之後,王稚登便經常出入馬湘蘭的幽蘭院,二人煮酒言歡,一同賞蘭,談詩作畫。
有一次,王稚登向馬湘蘭求畫,馬湘蘭當即拿出筆墨,素手纖纖,執筆為王稚登畫了一幅「一葉蘭圖」,並於畫上題了一首七言絕句: 「一葉幽蘭一箭花,孤單誰惜在天涯?自從寫入銀箋里,不怕風寒雨又斜。」
滿腹心事,賦予一蘭。這首詩寫出了蘭花的孤寂無依,實際上暗含心曲,表明願意以身相許。聰明如王稚登,他怎會看不出這中間的情意,只是他選擇忽略了那畫里婉轉的心事。
所以他們之間,註定是這般,只能錯過。
不久之後,王稚登接到邀請,去參加編修國史工作,匆匆作別馬湘蘭,自此二人之間雖然有書信來往,但是卻相隔了二十多年未見。
這期間,她遇見過世間諸多男子,卻終不抵夢中他若有若無的面容。他就這樣留在她的心裡,從相遇那一日就未曾離開。
後來,王王稚登七十大壽,馬湘蘭終於下定決心,去赴一場只屬於自己的約定,親去吳中為王稚登賀壽。她帶上十來個佳麗,一路船搖槳聲里,去往吳中,住在王稚登的百絮園裡,為他朝夜歌唱,累月而歡。她終於再次見到了日日夢中的人,這一次見面之後,她深知是再也不能見了,所以她給了彼此糾纏了一生的情感一個華麗的落幕。
這一次相見,如煙花般絢爛卻又短暫,回到秦淮河岸,她大病了一場。她感到自己大限將至,於是焚香禮佛,坐在她侍弄了一生的蘭花叢中,寂靜離世。
馬湘蘭遇上王稚登,就像遇上了一生的劫,然她卻甘願用一生去糾纏,哪怕紅塵三千丈,她亦一步一踉蹌,朝著他飛奔,不問前路如何。直到,她再也沒有力氣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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