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搖落 北京知青的陝北歲月
《冷暖人生》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
那是青春吐芳華
錚錚硬骨綻花開
滴滴鮮血染紅它
電影《芳華》正在熱映,影片講述了一群正值芳華的軍隊文工團演員在時代變化下的經歷的愛情遭遇和命運選擇。
然而就在《芳華》的故事發生的前10年,中國社會上有這樣一個群體,他們也是在芳華之年,裹挾著紅色歲月的激情從校園走向廣袤的農村,經受時代變遷的考驗。
上世紀六十年代,一股上山下鄉的大潮像颶風一樣地掃過黃土地,兩萬八千多名年僅十六七歲的北京孩子離開家鄉,插隊到了陝北。
如今,距離當年的那場大運動已過去幾十年,大風過後的黃土高坡也早已歸於平靜,但遺落在這片黃土地上的200多位知青的人生,卻彷彿是黃土高坡上抹也抹不去的時代留痕。
少女知青下鄉到延安
插隊不到一年患精神病
這位年過六十的女人名叫郭春萍,北京知青。插隊前在北京一所中學讀書,因為長相乖巧可愛,被同學們親切地稱為「小洋人」。但到陝北插隊不滿一年,她便得了精神病,成了周圍人眼中的「郭瘋子」。
精神病發後,郭春萍曾在1974年回過一次北京,但此後,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陝北。知青大返城時曾有人問過她家的地址及親人的聯繫方式,但此時的郭春萍對於這些信息已全然不知。
當年下鄉時這個美麗的姑娘可曾想到她此後的人生竟會以這樣一種姿態默然收場。
1969年2月,一千多名情緒激昂的北京知青搭乘專列,經過三十幾個小時最終到達陝北。然而初到陝北,眼前的貧瘠與荒涼頓時令這些京城來的孩子們震驚了。
7人住一口窯洞 虱子滿身爬
1968年12月,家住宣武區17歲的倪道中在街道註銷了自己的北京戶口,拿到了他的新身份——下鄉知青。1969年隨著上山下鄉的大潮來到延安。
倪道中:我們七個知青,三男四女,就一小窯洞,往那一坐黑不隆冬的,大眼瞪小眼。天剛蒙蒙亮,小白(同屋知青)哇哇哭。我說哭什麼啊?他身上都是虱子,抖摟著。我說你不要抖摟了,捏死就對了,你抖摟爬的哪兒都是。
進入一孔孔窯洞後,這些在北京城優越環境里長大的知青們開始和當地的老鄉一起拿起鋤頭鐮刀「改天換日」。
倪道中:以前手沒有經歷過這種體力勞動,猛地一攥那個钁把咣咣干一陣後,會感覺骨頭節疼,磨起大水泡。有些人說你們戴點手套,我說戴什麼啊?今天戴,明兒戴,後天你還戴,可能嗎?沒有必要那麼嬌氣。
倪道中:農民干過的活我全乾過。當時割麥子社員割13行,我也割13行,社員割18行,我也割18行,這條腿就在地下跪著,這個手還不停地割。
有人出窯楦塌方而死
生活的艱難還可以一點點適應,然而死亡的危機卻暗伏其中。由於缺乏基本的生存常識,各種意外事故也時有發生。
陳漢池,66歲。16歲時來到延安插隊,此後的四十多年他便再也沒有離開這山溝溝,成為「紮根農村」的一員。
陳漢池:張寶蘭、白松敏、滕秋霞、劉可忠,這四個人是北京崇文104中的,到元龍寺公社插隊時十八九歲、二十來歲。他們勞動下到山溝里時突然暴發洪水,水下來後他順著山溝跑,水比他們快,眨眼工夫就給他們吹走了。
秦潤恆
陳漢池:秦潤恆,當時就因為出窯楦(把窯洞里的土往外挖)死的。
經歷過一段和農民共同生活的體驗,這些從北京衚衕、從大院里走出來的知青們開始懂得親近農民。他們在自己的困境中看到老鄉身上那份兒最淳樸的情感,他們學會了在頭上打「羊白肚」,學會了惹著一身虱子,歇工的時候光著膀子撚「革命蟲」,在生存壓力極度苦悶的時候,他們也像當地的農民一樣學會了「信天游」。
在一望無際的山坡上扯開嗓子唱唱老鄉嘴裡的「酸曲兒」,宣洩宣洩內心的情感。陝北的信天游和知青們帶去的城市歌曲就這樣在這片黃土地上交織傳唱。
「落葉不能歸根,心裡也不是那麼好受」
1970年後,隨著國家各項事業的逐步恢復開始有了社會性的「三招一征」,即招工、招干、招生、徵兵。
陸續有部分知青通過各種途徑離開農村,知青群體由此發生震蕩,並開始分化。通過「三招一征」,大院里長大的「有關係」的一代成了首批回城的「幸運兒」,工人家庭出身沒有任何身世背景的衚衕娃們敗下陣來。
倪道中:有的都是些地市級的子女,咱們沒法跟人比,人家嘩嘩都調走了,咱們心裡確實也很羨慕人家,同時也有一種失落感,自己沒有那本事調走,只能聽天由命。
1973年4月,通過積極爭取,陳漢池、倪道中獲得了當地企業的招工資格,進入到延安黃陵縣下屬的一家煤礦,成為了一名挖煤工人。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八年。八年間,他們習慣了吃黃饃饃,習慣了黃土地的風沙,很多人開始結婚生子。
然而八年後,又一場席捲的大潮讓他們再次騷動了起來。1978年10月,全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工作會議決定停止上山下鄉運動,開始允許知識青年以招工、考試、病退、頂職等各種名義逐步返回城市,大規模的返城潮至此徹底拉開了序幕。
但當時,北京的返城政策只解決知青個人的回城問題,不解決其子女的回城指標。大批在陝北已經結了婚的知青為了回京甚至紛紛離婚。由於無法聯繫到接收單位,加之不忍心放下陝北的妻兒,倪道中最終在返城大潮中遺落下來。
1982年,倪道中所在的工廠倒閉,此後為了生存,他擺過地攤,做過小買賣,在工廠又做了二十幾年的保安,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接受了留在陝北的事實。
父母去世後,他便徹底放棄了回京的念頭。現在倪道中和老伴每月靠一千多元的退休金過著簡單的生活,對於北京這個曾經的故鄉來說他們已是地地道道的「外地人」了。
倪道中:現在更不現實了,住房制度改革了,你讓我買房買不起,我一千來塊錢我還買得起房?人家買個汽車,我連個車輪也買不起。
回北京後又回陝北
「山溝溝」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天地
由於工作單位地處大山深處,陳漢池直到1994年才得知大返城的消息。此後通過各方奔走,他終於在一年後調回了北京,然而在陝北生活了20幾年的他回到北京後卻發現,家鄉對於他來說已變得如此陌生和遙遠。
陳漢池:北京的生活也不適應了,太忙,五六點鐘就起來去上班了,晚上八九點、十來點才回來,跟不上北京的節奏,馬路上轉一天沒有一個認識的,認識的人都不知跑哪兒去了,很失落。
在北京生活了一年後,陳漢池最終作出了一個旁人無法理解的決定,他帶著妻兒再次返回了陝北。
2010年,陳漢池也從一家煉油廠退了休,兒子、女兒大學畢業後都選擇到北京打拚,但對於陳漢池本人來說,這片當年下鄉時來到的山溝溝才是真正屬於他的「廣闊天地」。
陳漢池:我只要回永平我天天在山裡頭待著,山溝裡頭,為什麼在山裡待著?你想幹什麼幹什麼,你想嚷嚷就嚷嚷,你想哭就哭,你想跑就跑,你想跳就跳,沒人說你。
現在留在陝北的北京知青已不超過百人,幾十年過去,歲月漸漸染白了他們的兩鬢,經濟條件好的仍在試圖落葉歸根,更多的人則是已然認命,歸於田野。
陳漢池:你在這個社會當中就是一滴水、一粒沙子。這一粒沙子扔在沙漠里後哪個是你,哪個不是你,你看不出來,這一滴水到了大海里你說哪兒屬於你?哪裡都不屬於你,人也是一樣的。
2013年4月,留在陝北的北京知青陳立勝因車禍去世,戰友們將他安葬在了延安北郊的「松鶴園」,這裡是中國目前唯一一座集中安葬下鄉知青的墓地。
在墓園的正中心立有這樣一塊透明的玻璃墓碑,上面共刻有76位當年到延安插隊的北京知青的姓名。他們當中很多人在下鄉時非正常死亡,也有一部分在知青大返城時遺落陝北,去世後被家人安葬於此。
一代人的芳華已逝
而新一代人在新的時代幕布下
演著截然不同卻又同樣悲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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