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治痴呆症：只需一個遊戲

　　有一段時間，我的記性老是很差。一天，我在收音機里聽到一位歌星的歌聲，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傑克遜·布朗」這個名字。我不是歌迷，但這樣的記憶力還是讓我憂心忡忡。我和朋友里奇認識有幾年了，可現在我有時仍然會把他錯喊成「大衛」。種種這些問題使我來到了位於華盛頓市的「腦神經拓展中心」。我在這裡一邊接受腦健康評估測試，一邊和這家研究中心的創建人、哈佛大學學者、神經學家馬伊德·弗圖西交流。他致力於幫助人們開發大腦的研究，並取得了一些令人矚目的成果——弗圖西說，經過治療，82%的病人的認知功能有顯著進步，多數人的大腦體積有所增加。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每個人都想達到的目標。

　　弗圖西說，有關大腦，有一個詞必須記住，這個詞就是「海馬體」。人的大腦中有兩個海馬體，左右腦下部各一個，每個海馬體和你的大拇指大小差不多，它的形狀類似海馬，主要任務是參與大腦的短期記憶，並將其轉化為長期記憶。這和大腦皮質的功用不同，大腦皮質位於大腦表層，主要負責幫助人們完成運籌決策、出門認路、轉動眼球和說話等事情。當你的海馬體衰弱到不能支撐記憶力時，你就有患上痴呆症的危險了。

圖中的藍色部分是一位阿爾茨海默症女患者的海馬體。她在「大腦拓展中心」接受治療——包括總計12小時的冥想、24小時的記憶力訓練後，海馬體增大了8.6%

　　人們50歲後，海馬體的體積每年縮小0.5%左右，這也是我總是把可憐的里奇叫成大衛的原因之一。研究表明，記憶力差不僅給人帶來不便和尷尬，還可能是嚴重癥狀的預兆。海馬體越小，抵禦痴呆症的力量就越弱。阿爾茨海默症是最常見的一種痴呆症，美國電影《依然愛麗絲》向我們警示了這種病的可怕。大腦只要出現少量的蛋白斑塊和神經元纖維纏結，就會損害腦組織，導致記憶力逐漸喪失，繼而引起行為退化，最後甚至喪失吞咽功能。海馬體首當其衝，這也解釋了為何阿爾茨海默症患者的第一癥狀是記憶力喪失，接著損傷的是大腦皮質，繼而損害大腦的其它功能，包括所有那些讓「你」成為「你」的特質，都會衰退。

　　美國65歲以上的老年人中，每9個人就有一個是痴呆症患者，而且眾所周知，此病目前無法根治。但是弗圖西以他輕鬆愉快的方式，試圖改變這一現狀。他認為，幾乎每一位記憶力喪失或認知功能下降的患者，包括多數出現阿爾茨海默症早期癥狀的高齡患者，都切實存在著康復的希望。但對於那些多發於五六十歲的早發性阿爾茨海默症患者，情況並不樂觀，因為這類患者大腦的蛋白斑塊和神經元纖維纏結如同叢林火災一樣來勢迅猛，在人們想「救火」的時候，大腦已經受到了損傷。但另一方面，遲發性或可延緩性阿爾茨海默症患者則完全有逆轉病情的希望。弗圖西說：「如果早一些採取有效對策，70歲時，即便出現了大腦蛋白斑塊和神經元纖維纏結，也永遠不會出現阿爾茨海默症的癥狀。很多患者認為得了老年性痴呆症是命運，但事實上，人們可以對痴呆症這個惡魔加以控制，免受它的傷害。」

　　恐懼和焦慮會使海馬體「中毒」

　　那些和我同齡的中年人來弗圖西診所的原因是，他們擔心大腦輕微的記憶力減退會使他們慢慢變傻。我們中的多數人不會發展成痴呆症，但會因為記憶力減退而緊張和焦慮，甚至單單對於「記性變差」的恐懼就能把我們嚇倒。遺憾的是，擔心、恐懼、焦慮這些行為都是讓海馬體縮小的誘因，而弗圖西會探查出我們的大腦退化的原因，然後再為我們制訂出一個扭轉現狀、減緩病情發展的計劃。認知功能的下降是另一回事，如果能逆轉則有助於改善記憶力。

　　拿家住巴爾的摩的帕斯卡爾·梅拉爾蒂女士來說，她認為自己在51歲那年患上了早發性阿爾茨海默症。「我常張開嘴忘了想說什麼，」她說，「我覺得自己是記憶力喪失。」弗圖西在梅拉爾蒂的病歷中寫道：她心不在焉地忙碌著，並且非常緊張，大腦內皮質醇過多，致使海馬體中毒。

　　給梅拉爾蒂這樣的患者制訂的基本治療計劃，第一步是分析出她喪失記憶力的所有後天因素，第二步就是為她量身訂製一套包括運動、飲食和思維激發的干預方案。干預方案還包括冥想、神經反饋和記憶力訓練之類的鎮靜治療。但是平復患者焦慮癥狀的一個好方法是讓他們能夠對自己的記憶力保持信心。「經過五六個療程，患者的大腦可能仍然沒有變化，」弗圖西說，「但是他們能學會怎樣使用已經擁有的能力。一旦能夠記住100件事情，他們會歡欣鼓舞，對阿爾茨海默症的恐懼會消失，這時他們的海馬體就開始增加突觸。」2015年1月，梅拉爾蒂完成了她為期12周的康復計劃。「我感覺大腦從扭曲中復原，專家們讓我的大腦回歸了正軌，」她說，「這讓我很驚喜，我從不敢想像自己會恢復到這種程度。」

　　「我們對於痴呆症的控制比預想中更好，」洛杉磯大學長壽研究中心主席蓋瑞·斯梅爾說，「這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完成的事情，但是通過一些簡單的技巧，你就能看到認知功能的迅速改善。」

　　弗圖西說得更為直率：「人到50歲應該像做結腸鏡檢查一樣，做一次腦檢查。隨著人口老齡化，我們將可能看到更多的阿爾茨海默症患者，研究證明，只要能夠強化海馬體，美國新發病例就能減少100萬。我們應該每天在媒體上說說這個問題。」

　　擁有更大的海馬體

　　弗圖西相信，如果每個人都能掌握患者們在「腦神經拓展中心」學到的記憶力訓練法，65歲以上老年人老年痴呆症的高發病率將成為人們遙遠的記憶。有評估顯示，痴呆症已經成為美國人的第三大「殺手疾病」，「痴呆症」簡直是「不治之症」的代名詞。

　　來到「腦神經拓展中心」的患者都要進行一系列的測試，除了記憶力測試，還包括在健身車上快蹬，以測試肺活量，還有頸部超聲測試腦供血量。測試的目的是獲得被檢測者思維和身體機能的基本數據，再制訂為期三個月的「腦健康」計劃，以此來讓你的大腦「返老還童」。

弗圖西的健腦計劃根植於科學家們幾十年間的傑出發現：海馬體體積會縮小（弗圖西的大部分患者都是這樣），但它們也能相當容易地增大。至今有大量研究顯示，人不論在任何年齡，只要能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大腦就會如同一塊經過鍛煉的肌肉一樣增大和變強。這也正是弗圖西的工作核心，因為科學家們已經通過研究達成共識：擁有更大海馬體的人，患痴呆症的危險更低。

　　二者之間的聯繫可以從神經生物學中找到答案：擴展大腦的某些區域意味著腦細胞（神經元）的增加，神經元會擁有更多的樹突（細胞體的伸延部分產生的分枝），和其他神經元有更多的接觸點。我們的大腦每天會產生400個左右的新神經元，為了併入腦灰質，這些神經元必須依附於已經存在於腦灰質中的其他神經元之上。這就是海馬體體積會增大的原因，也是科學家們所說的增加了「認知能力儲備」——富餘的神經元、樹突、突觸（神經元之間相接觸的部位）積蓄起來，必要時代替那些老化的神經元發揮作用。

　　哈佛醫學院神經學教授、布萊根女性醫院阿爾茨海默症研究與治療中心主席雷莎·斯佩林說：「認知儲備也許不能實質性防止阿爾茨海默症患者的腦組織改變，但是能延長患者有質量的正常生活。」

　　海馬體增大後發生痴呆症的機率降低——除了這一項研究尚在進行之外，弗圖西的其他所有理論都已有科學依據。研究顯示，堅持運動、科學飲食和進行思維訓練的人，增加了海馬體體積，即具有更豐富的認知能力儲備，能幫助降低阿爾茨海默症的發病風險。蓋瑞·斯梅爾在他的新書《兩周讓大腦年輕》一書中寫道，科學家曾經對一批受試者進行跟蹤調研，受試者去世後，科學家們對他們大腦中的蛋白斑塊和神經元纖維纏結進行了研究。在那些大腦中出現大量阿爾茨海默症式蛋白斑塊和神經元纖維纏結的人中，三分之一的人去世前保持著正常的認知能力。而總體來講，這些人比其他人擁有更大一些的大腦海馬體。

　　「對於海馬體的研究或許尚未完結，但是我不想再等待10年才能得到研究結果，我們已經有了足夠的數據，現在就可以開始付諸實踐。」弗圖西說。

　　如果健康的海馬體能夠將阿爾茨海默症徹底驅逐於我們的生活之外，治療的思路就清晰了。這意味著，醫生和已確診者或許能將一次診斷化為治療的良機，減緩大腦機能的退化趨勢。在一項沒有公開發表的研究中，弗圖西發現，參加「腦神經拓展中心」三個月康復計劃的大部分患者，他們的海馬體有了顯著增加，認知功能也有所改善。弗圖西說，很多患者初到他這裡時，已經表現出了痴呆症癥狀。

　　「我的患者以前在別的地方診斷時，經常聽到神經學家們對他們說：『我不得不遺憾地告訴你，你好像得了阿爾茨海默症。我給你開一些安理申（阿爾茨海默症的治療藥物）。』這樣說會對患者造成打擊，也不公平。」弗圖西對我說，「我遇到過一位患者，她當時69歲，記憶力差，並且有些糊塗，每天基本上從早到晚地看電視。在我這裡經過三個月的腦健康康復計劃後，大腦掃描顯示，她的海馬體體積增加了大約8.6%，相當於讓她的大腦年輕了17歲。現在，她的病情改善了很多，甚至想回去工作了。」

　　持續健腦

　　在「腦神經拓展中心」，醫生們用一台腦電圖儀給我做了大腦掃描，然後講了怎樣練習冥想，並且通過一系列的測試檢測我的思維靈敏度和短期記憶力。他們讓我記憶和分辨物體形狀、文字、卡片和顏色，我完成得不錯，但我仍然感覺腦力不足，換句話說，我的表現可以更好，但我沒能做到。弗圖西說，我的大腦是近段時間他見到的最健康的大腦之一。我長出了一口氣，如同通過了一次可怕的期中考試。我睡覺時打鼾，弗圖西說，每夜睡眠中的呼吸暫停都會讓大腦衰老一點點，他建議我再參加一個睡眠改善課程。一些慢性癥狀，包括睡眠障礙，會遏制海馬體的增長。鑒於我的記憶力較差，弗圖西建議我利用撲克牌鍛煉記憶。他說，這種練習能夠提高我的短期記憶力，幫助我大腦中的新生神經元成長壯大。

　　對於一部分接受了腦力訓練的患者，「腦神經拓展中心」對他們進行了跟蹤調查。這些人的海馬體體積在回家一年後全都保持著增長後的水平。很多人的海馬體比剛結束訓練時縮小了10%至20%，但比起訓練之前還是要好得多。「三個月的訓練後，如果你完全回到以前的不良生活方式，獲得的進步就會縮水，」弗圖西說，「但是如果你能繼續一半的訓練內容，比如身體鍛煉，你的大腦就能維持較高的水平。」

　　令人遺憾的是，弗圖西的健腦療法至今沒有被廣泛推廣。在腦檢查如同血壓檢查一樣普及之前，我們多數人還要依靠那些通用的治療方法。

　　如果我們每個人都努力使大腦海馬體保持活力，就能降低「變傻」的風險。人們會喜歡這樣一個美好的未來，包括那位總是被我叫錯名字的朋友——里奇。

　　遠離阿爾茨海默症的保健法

　　適當運動、科學飲食和思維訓練都是養護大腦的好方法，將這三個方法相結合，你的大腦將可能永葆靈敏機智。具體該怎樣做呢？下面是弗圖西的建議。

　　1.每周鍛煉3小時

　　運動對大腦很有好處，無論從短期或長期來看都是如此。弗圖西建議，每次進行至少20分鐘能適當加快心率的運動。研究顯示，在3個星期內將步行時間從每次10分鐘增至40分鐘的人，大腦的海馬體體積一年後增長了2%，相當於大腦年輕了2至4歲。運動能使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DNF）水平增強，這是腦內合成的一種重要蛋白質。

　　2.每天冥想10分鐘

　　人身體內過多的皮質醇會成為海馬體的毒藥，而簡單的靜坐冥想就是抵抗皮質醇的有效武器。弗圖西讓他的患者從簡單的「三個5」開始：端正身體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吸氣時緩慢地從1數至5，呼吸時也是這樣數到5，堅持做5分鐘。即使不小心走了神兒，也要保持數數和呼吸的頻率。每天練習兩次，如果你經常覺得疲憊，可以每天練習三至四次。

　　3.每天吃1500毫克歐米伽3脂肪酸。研究顯示，體內擁有二十二碳六烯酸（DHA）和二十碳五烯酸（EPA）更高水平的人，擁有更大體積的海馬體。

　　4.每天記憶一些東西

　　提高記憶力不是很難，但也許不如在社交網站註冊那樣易如反掌。弗圖西和其他一些神經學家發現，隨意的遊戲功效雖弱，但記憶的習慣本身就能對海馬體產生良性刺激。練習雜耍三個月的人，能增加腦灰質水平（練雜耍要記住前後動作）。洛杉磯大學長壽研究中心主席蓋瑞·斯梅爾說：「大腦喜歡變化，所以要盡量多用腦。增加社交、學習新技能或學習外語也會起到一定作用。」

　　利用撲克牌，增大海馬體

　　弗圖西研究發現，每隔一天練習下面這個撲克牌遊戲，可以增大海馬體體積。

　　拿一副普通撲克牌，隨意抽出一張，正面朝上，記住它。再抽出第二張，壓在第一張上面。這時憑記憶大聲說出第一張牌。然後抽出第三張牌，壓在第二張上面，再說出第二張牌。依此類推。

　　如果你覺得這個練習太過小兒科，那就抽出一張牌，記住它，然後依次抽出第二張牌、第三張牌，再說出第一張牌，也就是隔兩張記一張。四個星期後，增加你的隔牌數。腦健康專家馬伊德·弗圖西說，如果你能隔十張牌記住第一張牌是什麼，你就已經成了記憶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