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第一英雄,忠君報國,懲奸除惡,卻落得千刀萬剮
潯陽江上,著一葉扁舟,槳櫓聲中,盪盡千古風流。
一青衫書生獨立舟頭,遠眺江州,江上薄霧,如點點哀愁。
黃文炳寒窗十年,遍讀經史,惟願治國平天下,無奈懷才不遇,報國無門。如今兩鬢微霜,卻只能在無為軍中做個在閑通判。潯陽江水,沖淡了一腔熱血,江上清風,吹盡了滿腹韜略。
江風侵入黃文炳的薄衫,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自言自語道:「再試一次吧!」
黃文炳不止一次想過,歸隱山林,去體會天地山川之美,享受漁樵耕讀之樂,但他心中的那一團火焰,始終沒有熄滅。
他回頭望了望自己為蔡九知府精心備下的禮物,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曾幾何時,他是多麼痛恨阿諛諂媚之徒,如今,他也不得不以此來尋求進身之階。他安慰自己: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來到江州知府府上,方知府里公宴,黃文炳自覺身份卑微,不敢進門,失望之餘,在城裡閑逛,不期來到潯陽樓下。
黃文炳一抬頭,望著蘇東坡手書的潯陽樓匾額,不禁心嚮往之,信步上樓,尋訪先賢遺風。
憑欄遠望,氣象萬千,黃文炳只覺心潮澎湃,詩興大發,胸中塊壘,不吐不快。黃文炳借了筆墨,來到壁前,卻忽然看到一首《西江月》詞,筆墨猶新,不禁大聲讀了起來: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咬牙忍受。
讀完上闕,黃文炳嘆道:「原來此人也如我般懷才不遇,若得一見,必引為知己。」嘆罷,他又看向下闕: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讎,血染潯陽江口。
黃文炳讀完一驚,此人竟如此暴戾乖張。潯陽江口風景如畫,江州城中民風淳樸,怎會有人忍心以血染之?
詞後還有四行詩,黃文炳低低念道:心在山東身在吳,飄蓬江海謾嗟吁。他時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
黃文炳讀罷勃然大怒,反詩!反詩啊!他十年苦讀,習孔孟之道,傳儒家之學,怎能容忍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留下如此無君無父之言?
此詩還有落款:鄆城宋江作。黃文炳看到這個名字,不由心下恐懼。及時雨宋江名滿江湖,廣交天下好友,黑白兩道通吃。自己一介在閑通判,螻蟻般的人物,豈能與他作對?
我大宋河山,真就任這些強人橫行霸道,胡作非為?黃文炳心中大慟,猛地灌下一口烈酒,嗆得不住咳嗽。咳著咳著,他瘦削的面龐上,流下兩行清淚。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匹夫之怒,流血五步。而他一介儒生之怒,卻只能潛身縮首?
黃文炳失魂落魄走下潯陽樓,乘舟過江,回到家裡,望著家中大大小小四五十口人,心中的怯懦又更深了一分。
夫人見他神色異樣,慌忙詢問。二人夫妻情深,從無隱瞞,黃文炳將反詩一事如實相告,說得激動時,不禁痛哭流涕,大呼道:「我黃文炳自幼習孔孟之道,只求上報君王,下安黎庶,不想今日逢著亂臣賊子,卻只能視若不見,苟且偷生!」
黃夫人聞言,正色道:「夫君,古有比干剖心,伍子胥挖眼,忠心為國,又何懼身死?」
黃文炳道:「為夫死則死矣,可家中老幼數十口,我又豈能不管不顧?」
黃夫人道:「夫君儘管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妾身相信世間自有公道。若蒼天當真無眼,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得此良妻,夫復何求?當夜,夫妻二人定下計謀,誓要除掉反賊宋江。若能保得江州無虞,潯陽水清,倘斧鑊加身,又有何懼哉!
次日,黃文炳拜別老母,踏上渡江的扁舟。他本是個再平凡不過的書生,如今,他也不介意當一次英雄。
黃文炳終於見到了蔡九知府,尚未開口,蔡九告訴他最近東京有一首童謠:耗國因家木,刀兵點水工。縱橫三十六,播亂在山東。
黃文炳向來思緒敏捷,洞察纖微,將童謠細細品讀一番,驚道:「山東宋江,此人果真是反賊。」
蔡九一臉疑惑,黃文炳一番解釋,又拿出在潯陽樓上抄下的反詩。蔡九隻覺脊背發涼,想不到自己治下的牢城營中,竟藏著一名欲效仿黃巢的反賊。
當下,蔡九命人押來宋江。此人身材敦實,皮膚黝黑,外表平平無奇。
此時的宋江渾身沾滿穢物,口中胡言亂語,狀若患了失心瘋。黃文炳一眼便看破宋江是詐瘋,心中暗贊此人的堅忍,若是他日得勢,必定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黃文炳再不多言,命人將宋江按翻在地,痛打五十大板,直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宋江吃痛不過,跪地求饒,承認了酒後誤寫反詩。
蔡九等人見宋江果是裝瘋,紛紛讚許黃文炳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黃文炳卻陷入沉思,此人一身抱負,卻落得刺配牢城,書生意氣,難免心中憤懣,酒後誤寫反詩,也確有可能。至於東京的童謠,更是無根無據,不能盡信。宋江若真無反意,豈不是冤殺了好人?
相似的遭遇,竟讓黃文炳對宋江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事關重大,為了秉公執法,黃文炳請蔡九修書一封給東京蔡太師,宋江是好是壞,由朝廷定奪。蔡九深感黃文炳心思細膩,思慮周全,當夜修書,命神行太保戴宗送往東京。
戴宗走後,宋江被暫時收押,打了他五十大板,黃文炳心中歉疚,買了些酒肉,去牢里探望宋江。
宋江渾身是傷,躺在牢中潮濕的稻草上,如一條死魚。一看到黃文炳,他慌忙爬起來,言道:「給我一個機會!」
黃文炳之前心中尚有疑慮,聞得此言,斷定宋江心中確曾有過反意。他微微一笑道:「怎麼給你機會?」
宋江說:「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黃文炳說:「好啊,去跟蔡太師說,看他讓不讓你做好人。」
宋江咬著牙道:「那就是讓我去死。」
黃文炳起身,背對著宋江,輕輕地嘆道:「對不起,我是通判。」
神行太保名不虛傳,幾日後,戴宗帶著蔡太師的信回到了江州。
蔡太師命蔡九將宋江押赴進京,蔡九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命人準備合陷車,即日啟程。
事關重大,蔡九召來黃文炳相商,黃文炳心細如髮,竟從蔡太師的家書印鑒上發現了破綻,將戴宗一番拷打,盤問出宋江竟然暗通梁山賊寇。
八百里水泊梁山,一群食人的魔鬼,黃文炳的身體不由地顫抖,當一個英雄,好難。
「古有比干剖心,伍子胥挖眼……」夫人的話言猶在耳,黃文炳痛下決心,斬!
只要問心無愧,何懼頭斷血流。
行刑之日定在六日之後,黃文炳只覺得一日慢過一日,那是等待的煎熬。
宋江與戴宗鬧市正法的當天,黃文炳並沒有去觀看,只是端坐在家中靜待消息。他不忍去看,即使他們犯下的天大的罪過,生命的隕落依然讓人嗟嘆。
萬沒料到,天邊傳來一聲驚雷,梁山賊寇夥同江州當地豪強,劫了法場,救走了宋江,黃文炳一隻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這世間若沒有王法,難道也沒有天道了嗎?
潯陽江水滾滾東流,對岸的魔鬼,已亮出了爪牙。
一個單薄的書生,面對一群嗜血的魔鬼,即使粉身碎骨,也無愧稱一聲英雄。
黃文炳沐浴更衣,焚上一爐好香,撫了一曲古曲。他望了一眼門外漫天的大火,恰如血染潯陽江口。
黃文炳抽出寶劍,那握慣了筆的手不住顫抖。他不禁想起了宋江的那首詞: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卧荒丘,潛伏咬牙忍受。
原來,悲劇的不是宋江,而是他黃文炳。
一滴淚落在寶劍上,發出清脆的「叮」地一聲。孔曰殺身成仁,孟曰捨生取義,他今日下到九泉,也當無愧於先賢往聖了。
但是,黃文炳沒有來得及死,一條大漢沖了進來將他捆成了粽子。與書生不同的是,魔鬼們最喜歡欣賞生命的隕落。
不久,黃文炳被人按著跪在了宋江的面前,這個黑矮子大笑著一臉得意道:「你當初不給我機會,你看我自己爭取到了機會。」
黃文炳望著他猙獰的笑臉,一言不發,仰頭望蒼天,蒼天不語。
宋江小聲戛然而止,惡狠狠地道:「黃文炳!你這廝!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如何只要害我?」
黃文炳不知哪裡來的氣力,掙扎著站起,身後兩人竟按不住。黃文炳正氣凜然,雙目直視著宋江道:「我聞你也飽讀聖賢之書,當知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豈料你不思報效朝廷,反而私通賊寇,圖謀不軌。」
宋江聞言,面有愧色道:「梁山眾好漢,儘是義士,何來賊寇之說?」
黃文炳大怒道:「一派胡言,你等反叛朝廷,落草為寇,為草莽意氣殺人,為一己私利害命。從不知天道人倫,也不懼因果報應……」
晁蓋見他說話越發不中聽,打斷道:「宋江兄弟,快下手吧!這廝只會在此聒噪。」
宋江見黃文炳一身正氣,心中畏懼,忙說道:「哪個兄弟替我下手?」
李逵應聲而出,他只知道吃喝嫖賭,從不知何謂天公地道。
黃文炳望著這群所謂的好漢,大笑道:「今日我黃文炳雖一死,當留得千古英名,萬代傳唱。但是爾等,將來難免也有此下場,不知下得那九幽煉獄之時,可會悔不當初?」
李逵拿出尖刀,先從黃文炳腿上割起,揀好的就當面炭火上炙來下酒。割一塊,炙一塊,無片時,割了黃文炳。李逵方才把刀割開胸膛,取出心肝,把來與眾頭領做醒酒湯。
從始至終,黃文炳凜然無懼,不發一言,看得那群所謂的好漢,也驚懼不已。
最後一刻,黃文炳望了一眼潯陽江上的大火,水天一色都燒得通紅,如同天地在滴血,而英雄已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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