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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攤上撿回《新元史》手稿

對話韋力 藏書之變:古籍書店倒閉 拍賣會興起

記者:近二三十年國內的藏書市場格局如何變化的?

韋力:我一直認為,古籍拍賣對中國古書收藏是一個巨大的變化。在有拍賣之前中國的古籍流通史都是近似的。

在1993年有拍賣之前,大多數藏書者得書的渠道主要來自於古籍書店。因為上世紀50年代之後公私合營,很多城市只保留一家古籍書店,私人開個體舊書店已無可能。書源也都是這些古籍商店最多,當年主要主要就是和古籍書店打交道。那時候古籍書店最好的好書都是先供應公家,重要領導之後,普通的書籍才進入流通。所以藏書者要想辦法動用關係才能買到好書。

到了90年代末,古籍拍賣興起後,這些古籍書店有的受不了衝擊,像揚州、無錫古籍書店就紛紛倒閉或轉產。不過,古籍書店倒閉時成批處理書,對於藏書人來說是個機會。記得無錫古籍書店倒閉時,資料書一元一本,一次可以買上一堆。

真正的善本出現是從1993年古籍拍賣開始的。因為拍賣會的價格遠遠高於市麵價格,使得賣家對拍出高價的期望值很高,紛紛將手裡的古書送到拍賣會,這就產生了吸金效應。有了拍賣以來,私下交易古書的概率越來越低。所以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拍賣行成了好書的聚集地,賣家和買家都在這裡交易,慢慢成為大多數古籍愛好者的主要得書渠道。預估今後的古籍市場古籍拍賣仍然是得書的主渠道。

由於早年的信息不對稱,拍賣市場上能賣幾萬十幾萬的書,古書店裡就在架子上擺著,只賣幾百塊錢。我還在質疑這樣能拍出去嗎?結果一場下來一看,居然60%都被買走了。

海王村公園衝刺搶古書

記者:當時您購書歷程又是怎樣的?

韋力:出售古籍最多的書店是中國書店。記得中國書店總經理曾經帶隊去美國考察美國的古籍書店如何管理,回國後在琉璃廠建立了一家「文化遺產書店」。為了產生轟動效應,經理從書庫中拿出一些不錯的古籍善本,從這個店裡流出不少好東西。這是自有古籍拍賣來,中國書店賣出過最多的一批善本。

在此之前的上世紀80年代,中國書店也賣古籍,但是以線裝書和殘本為主。印象最深的是80年代初期在海王村公園的古籍書市,用卡車拉書,一來就是20多輛卡車。當時的海王村公園堆起了小山一樣的書,許多愛書人蜂擁而至,公園一開門就往裡衝刺。書不分什麼種類,一律五毛一本,全是線裝書。很多人就一堆一堆地從地上往身上抱,拿到的就是自己的。還有人索性往書堆上一趴,覆蓋在身子底下的都歸自己,然後再坐下來慢慢挑。

那時候古書還沒有市場的概念,買書大家盡挑自己喜歡的,也沒有版本意識。人們非常激動是因為很久沒有古書可買了。我當時是中學生,攢下從家裡「騙出」的零花錢買了不少書,但當時並不懂書,現在看來買的書多半沒有價值。

這個古籍書市一直存在了20多年,第一屆只有5毛錢一本,之後漲到兩、三元,再後來是20元,越來越貴。類似的書市還有,已經變成銷售舊書,而不是古書。

藏書追求「四部齊備」

記者:您個人收藏古書興趣點在哪裡?

韋力:從收藏角度說,近十幾年,藏書人大都走是走專題收藏的路線。一是因為古書書源的枯竭,第二也是發展個人研究興趣。

我個人收藏路數不太相同,我對書屬於「貪得無厭」的那種人,走的是古代藏書家的路數,以四部齊備為追求目標。這也會讓我在經濟上、知識儲備上都很有壓力。

在四部齊備的格局之內,我也收集專題,比如活字本專題。活字是中國四大發明之一,但是因為特殊原因,中國古籍活字本只佔傳世古籍的2%左右,比例非常小。作為發明國,中國並沒有把活字本普及化,這很不合理。因此,我比較注重活字本,現在藏品也是國內最多的。此外還發展出幾個專藏,比如稿抄校本,就是我的專長,芷蘭齋書跋就是稿抄校本。

好書在民間流傳的概率很低

記者:您有撿漏的經歷嗎?現在藏書撿漏的機會還多嗎?

韋力:喜藏書的文人都會談到撿漏的經歷,並津津樂道。但我個人認為,幾十年來其實撿漏的概率很低,真正好書流傳在民間的概率很低。

古書是中國傳統收藏最大的一項,古人認為藏書是單獨一個體系,不同於其他收藏。對於今天人們熱衷的字畫、珠寶玉器,在古代看來都是不登大雅之堂之物,只有藏書才是最有品味的。到了今天,人們的價值觀本末倒置,想扭轉局面無異於螳臂當車。

在古代真正的藏書都是從一個大藏書家到另一個大藏書家的轉讓。換言之,藏書不同於收藏器物,自古就沒有走進過尋常百姓家。古代學人讀的書,都與善本無關,因為並不是所有古書都是可以收藏的。這是個悖論,但卻是事實。就如同漢代的粗瓷碗,價值比不過清中期的官窯。這說明真正的好東西不是在民間流傳的,撿漏自然也就微乎其微。

但為什麼很多藏書人能有撿漏的經歷呢?這是因為中國經歷了特殊的文革時期,因為文革中抄家的原因,很多古書重新流傳下來,人們偶爾能撿到好書。

10年前,我偶然路過在皇城根早市,在一個攤上看到兩疊破爛的古書。仔細一看,是柯劭忞《新元史》手稿,價值非常高。中國歷代注重修史,但《元史》修得很差,歷代學者一致認為要重新修訂。柯劭忞利用明清時期有關元史研究的新成果寫了《新元史》,被北洋軍閥政府總統徐世昌列入正史,1922年刊行於世。這樣,「二十四史」就成了「二十五史」。前二十四史都沒有手稿,因此第二十五史的手稿就很珍貴。一問攤主,報價200元,我以為聽錯了,忙問是200元嗎?攤主說,嫌貴可以180元。我就趕緊買了。這完全是一個特殊時機中撿的漏。

現在所謂的撿漏,只能在拍賣場上,其他競拍者一時沒有看出這本書的價值,或者某本書沒有手記,不能明確認定作者的情況下沒人敢舉牌,才有可能發生。但這種概率也很低。

「曾經我眼即我有」

記者:有沒有哪本古書是您想收藏但至今沒有得到的?

韋力:有。有一些書歷代都有記載,但流傳中卻不知所終。比如民國中發現了一套著名的宋刻版《草窗韻語》,全書是按照作者手稿臨摹,製作極為精美,在那個時代被稱為「妖書,後為大藏書家蔣汝藻所得。因甚為喜愛,蔣就用作者周密和書名各取一字,為自己的書樓命名為「密韻樓」。自民國後,這本書一直不知所終。

我一直希望這本書仍在世間,有一天能看到。不過就算以後真出現在拍賣行上,幾千萬的天價也非我力所及,不過只要能看看也就滿足了。就像張大千說的:「曾經我眼即我有」。

另外,現在大多數人藏書都想著升值,這個想法無可厚非。古書既然是有價值的,可以用價錢衡量的東西能夠買來,當然也可買賣,投資古書我覺得很正常,但是覺得一切都用錢衡量少了一些情趣。

電子書和紙質書不衝突

記者:對喜愛書的年輕藏書者,您有什麼建議嗎?

韋力:現在是社會巨變期,不只是經濟的轉型,還有人們閱讀習慣的轉型。這個過程中,人們還能親近傳統的紙質書,已經是難得的雅趣了。

紙質書的存在就像電影和電視的關係一樣。在電視產生時,很多人感嘆電影末日到了,但到今天,仍是各走各路。因此我個人認為,紙質書和電子書也會走進這個結局。

在社會閱讀習慣轉型後,出版社就更需要把書做得精緻一些,因為它的閱讀功能不如電子書,容易被取代。它需要能讓人們平心靜氣地讀完。這一代人會成為主流,書籍也必然走出閱讀功能之外的觀賞性、藝術性,需要人們自身修養相呼應。那麼這樣的書值得收藏嗎?我認為是可以的。新的書會走入新的裝幀、限量版、簽名本、編號本,會從另一個角度突破,作為收藏品來出版。

我個人喜歡古書,也希望年輕人不要斷檔。從形式看,線裝書只有中國才有,和西洋裝幀完全不同。有誰認真想過,為什麼這種形式為中國人所接受?有條件的話我還是建議年輕人收藏古書,因為古書內在的文化修養不是洋裝書所能給予的。

藏書不一定留給子孫

記者:古代都是藏書家之間流通,現在的藏書家的藏書,將來去向如何呢?

韋力:在處理民間藝術品遺產方面,我國目前還沒有相關法律。但西方一些已經成熟藝術品遺產的處理方式,可以給我們以借鑒,結合我國的現實情況,形成我們自己的法律文本,這樣才有章可循。

古代藏書都是在大收藏家手中流傳。就現在而言,藏書家完整的處置方式還沒有形成。我個人也沒有傳統意義上子女永保的觀念。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興趣和使命,父輩的愛好也是不能強加給後人的。藏書家的後人也並非一定是藏書家,沒有傳承性。到時怎麼辦?我也沒有完全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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