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卑的女祭司 | 瑪塞爾·梅耶

07-12

▲蘭道夫斯卡演奏大鍵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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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一詞，有著相當悠久深長的歷史，在古老的宗教活動中，祭司是神的代表，傳達神的旨意，與神溝通，具有不可替代的神聖性。西方樂評界常常用「祭司」來形容那些具有權威性、甚至他人不可到達的完滿境界的演奏家，比如鋼琴界的「女大祭司」—阿格里奇，大鍵琴的「女祭司」—蘭道夫斯卡、巴赫音樂的「女祭司」—圖雷克，她們在各自的領域都達到了千萬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如此高的評價也不為過。

二十世紀上半葉，在法國有這樣一位鋼琴家，竭盡所能的推廣她的同袍所譜寫的作品，上至巴洛克時期的拉莫、庫普蘭，下至米約、德彪西、拉威爾、普朗克，瑪塞爾·梅耶（1897-1958）被親切的描述為這些作曲家（甚至還包括斯特拉文斯基）「熱誠而又謙卑的女祭司」。

▲作曲家德彪西▲

瑪塞爾·梅耶出生於法國里爾一個商人家庭，1897年梅耶出生的時候，她的姐姐傑曼（Germaine）已經9歲，並有著出色的鋼琴技巧，姐姐成為了梅耶的啟蒙老師。

梅耶14歲時前往巴黎求學，拜在巴黎音樂學院瑪格麗特·隆的門下，不滿足於隆夫人純粹法派的技巧，兩年後，梅耶又轉投到科爾托的班級上學習，最終畢業時獲得了學院大獎。

除此之外，梅耶在私下還與何塞·伊圖比爾（Jose Iturbi）學習到了拉威爾音樂的秘密，結識了作曲家德彪西以後，隨即向德彪西本人學習了他的前奏曲集。

梅耶的演奏生涯開始於兩次世界大戰之間，自1918年開始，她就常駐巴黎音樂中心，最初她就反其道而行，開始在鋼琴上演奏巴赫、拉莫、伯德、當德利厄和斯卡拉蒂的作品，要知道十年前蘭道夫斯卡已經發表了為數不少的古樂器復興的學術論文，此時正是古樂運動勢不可擋的年代。

▲瑪塞爾·梅耶小姐▲

時至1925年，梅耶已經獲得了不小的聲譽，此後每年都受邀前往英國倫敦的威格摩大廳舉行獨奏會，英國最苛刻的樂評家們也不得不承認，梅耶在尤金·古森斯指揮的皇家愛樂樂團合作下，兩首協奏曲（巴赫的D小調鍵盤樂器協奏曲和莫扎特D小調鋼琴協奏曲）有多麼引人入勝，「完全是一種令人愉快的享受，梅耶小姐平靜地坐在鋼琴面前全神貫注於清晰而準確地表現音樂中的一切，她在演奏中幾乎完全依靠手指和手腕，發音非常輕柔，她使音樂保持一種華麗而剛柔並濟的風格」。

1926年，同樣在威格摩大廳的一場獨奏會上，梅耶使用普萊耶爾鋼琴（肖邦最喜愛的鋼琴品牌）上演了一場大雜燴式的獨奏會，曲目包含了各個時期的作品—巴赫、德彪西、拉威爾、阿爾班尼斯、米約、伯納斯、奧立克、薩蒂、普朗克以及斯特拉文斯基的《選自彼得魯什卡的三個樂章》。

1930年，理查·施特勞斯邀請梅耶參加布達佩斯音樂節，並演出他為鋼琴和樂隊而作的《滑稽曲》，由施特勞斯本人親自指揮。

▲瑪塞爾·梅耶小姐▲

自20年代開始，梅耶就首演了許多音樂作品，其中包括米約的鋼琴練習曲，斯特拉文斯基的《小夜曲》、《婚禮》，普朗克的《2首新事曲》以及法國「六人團」的不少作品。她還與拉威爾親密的合作，以四手聯彈的形式為佳吉列夫（俄羅斯藝術經紀人，柴可夫斯基等人的芭蕾音樂都是經由他介紹到巴黎）、普朗克和斯特拉文斯基演奏《圓舞曲》。她不余遺力的推廣同胞們的音樂作品，可能在佳吉列夫的幫助下，她還在俄羅斯一場芭蕾舞曲音樂會上，演奏了一系列薩蒂的鋼琴作品和斯特拉文斯基的新作品。

▲瑪塞爾·梅耶小姐▲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德國閃電般攻陷巴黎，淪陷期梅耶和老師科爾托、鋼琴大師吉澤金一樣，沒有拒絕為德國人舉行公開音樂會，此舉讓她在戰爭結束之後失去了大部分支持者，1947年梅耶移居義大利羅馬。此後的十年歲月中，梅耶將一切重心都放在了錄音室，她為法國品牌Les Discophiles Francaises灌錄了許多曲目，如今梅耶已經盛名不在，而在她歲月中記錄下她藝術成就的唱片則為資深樂迷視若珍饈。

▲EMI公司90年代發行的梅耶唱片▲

梅耶最早的錄音室在1925年錄製的，上文中提及的與尤金·古森斯合作的兩首協奏曲，此外在年底梅耶還錄製了自己最喜愛的作曲家鋼琴小品—德彪西、夏布里埃、普朗克、斯特拉文斯基、阿爾班尼斯和法雅。

在移居羅馬之前，梅耶在法國為Columbia公司錄音，這其中包括一些非常優秀的詮釋，如梅耶和作曲家米約合作的《膽小鬼》和拉威爾《小丑的晨歌》，曾經受作曲家理查·施特勞斯親自指導的作品《滑稽曲》，也在安德烈·克路伊坦的指揮下，於1943年在巴黎錄製完成。

▲作曲家拉威爾▲

梅耶為法國品牌Les Discophiles Francaises灌錄了大量的作品，她的演奏有一種罕見的魅力，可以讓人忘記音樂中的難點，而全身心進入音樂本身。

梅耶錄製了德彪西的兩卷24首《前奏曲》和《意象集》，和普通演奏者不同的是，梅耶是以與作曲家平等的角度來處理樂曲，而不是一種景仰的方式。同樣，她還錄製了拉威爾大部分作品，包括極為精彩的超高難度曲目—《庫普蘭之墓》、《夜之幽靈》、《鏡》以及《小奏鳴曲》。

夏布里埃的雙鋼琴作品《3首浪漫圓舞曲》是梅耶和普朗克共同完成的，對於斯特拉文斯基的作品，梅耶同樣留下了當時連霍洛維茨都為之生畏而不敢錄音的《選自彼得魯什卡的三個樂章》。

▲EMI唱片Les Rarissimes系列▲

除了這些二十世紀的現代音樂，梅耶還錄製了幾位巴洛克作曲家譜寫的鍵盤作品，拉莫、斯卡拉蒂、庫普蘭及巴赫，在斯卡拉蒂的奏鳴曲中，梅耶表現出異常精確的清晰度和穩定的節奏感，這都是現代以鋼琴演奏此類作品的先驅式的觀念。

不可忽視的是蘭道夫斯卡復興大鍵琴演奏古老巴洛克作品，在這一時期達到了崇高不可動搖的地步，鮮有鋼琴家敢挑戰這一權威，甚至如阿勞這般的大師，也最終決定取消發行剛錄製好的《哥德堡變奏曲》，而梅耶卻在四十年代末以鋼琴錄製了32首斯卡拉蒂的奏鳴曲，巴赫的《二部、三部創意曲》、4首《帕提塔》、1首《義大利協奏曲》、一些《托卡塔》和獨奏作品，大膽自信的梅耶發行唱片後引起樂壇轟動，在日本的「唱片藝術」榜單上，古爾德的巴赫排名之後就是梅耶。

在這些巴洛克錄音作品中最精彩的卻當屬那些拉莫的作品，這可能是鋼琴版本裡面最佳的詮釋，2005年法國EMI公司在Les Rarissimes系列中推出了兩套雙張唱片（90年代發行的首版未曾修復原始唱片音高的錯誤，2005年已修復），將這些錄音悉數發行，其中還包括羅西尼《老年的罪惡》部分選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