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祭侄稿》(9-12)
《祭侄稿》原作的用墨極為高妙,通篇充盈著蒼古高渾、煙雲氤氳之墨氣,讀之令人嘆為觀止。其總的特點是以焦墨、枯墨、澀墨為基調,但其神妙在於焦而不燥、枯而不幹、澀而不滯,故蒼茫中尤見滋潤,真有「乾裂秋風,潤含春雨」之概。不僅如此,這種對比也塑造出墨色的強烈反差,給人以精彩多變的視覺享受。筆者在臨習中著力揣摩其用墨的特色,並在不破壞自然書寫的情況下,強調與講究墨色的對比變化,取得了較好的藝術效果。具體來說,作品的整體墨色感沉著、蒼渾而有變化,除了勾圈塗改處的濃重外,還形成了數個墨色較深的區域,與其餘墨色較淺的區域形成對比。這些墨色較濃的區域有:第1行「年歲」「戊戌」、第3行「蒲州」、第4行「輕車」、第5行「侯真卿」、第7行「標」、第9行「何圖」、第10行「爾父」、第11行「郡」、第13行「歸止爰開土」、第15行「陷」、第20行「茲」、第21行「心顏」「爾」等字處。(9) 解密《祭侄稿》(10)時間:2013-02-05 來源:中國書畫報2013年第10期 作者: 點擊: 29七、意臨剖析及示例所謂「意臨」,似乎有多種解釋。筆者以為,意臨就是在準確臨摹到一定階段,達到較為精準熟練之後的以意為之,其目的是向「自運」過渡,向塑造一個書法家的自我邁進。這種現象在古人的書法實踐中常能看到,只是古人沒有「意臨」這個詞或者概念而已。但在當代書法發展的大潮中,由於書法展覽的推動,許多人過於追求作品的視覺效果,過多著重於模仿甚至誇張變化「形」,而不注重「意」的傳達,這就出現了某些打著「意臨」旗號的臨作。這類臨作大致有這麼兩種傾向:一是無視臨作為「臨」,也沒有傳遞多少作者的「意」,只是在儘力地對原作做誇張變形,因而臨作顯得做作、淺薄、過火而荒率;二是精準的臨摹做不到位(也就是臨不準)或功夫下得不夠而進行所謂的「意臨」,由此「意臨」也就成了一個欺世盜名的幌子,因而臨作顯得比較低級、幼稚而可笑。
筆者選擇了《祭侄稿》第1到3行、第12到14行、第20到23行進行意臨。這三張臨作涵蓋了原作前中後三個階段,有一定的代表性。第一張臨《祭侄稿》前三行(見圖一)。原作寫得凝重沉穩、筆筆到位,筆者所臨在忠實於原作的基礎上加強了「意」的宣洩。這個「意」,具體地說就是強化書法的藝術表現,強化寫意。與原作相比,臨作悲憤沉痛的「意」少了,隨性悠閑的文人意趣多了點。與此同時,為了保持所臨三張作品的統一,也因為筆者平素創作多為草書,故臨作中融入了草書尤其是大草筆意,增加了前三行書寫的連綿性,如「歲次戊戌」「諸軍事蒲州」等字。第二張臨《祭侄稿》中段(見圖二)。此處原帖亦筆勢收縮,字不連屬。臨作延續第一張之「意」,於凝重中寓靈動放逸,如第12行「原」「爾」、第13行「歸」「爰」、第14行「大」「賊」等字。與原作相比,筆者還在筆勢的方圓上稍稍做了調整,原作圓筆較多,臨作略加方筆,如「原」「開」「門」「既」「大」「救」等字。從章法上來說,臨作還適當放大了原帖中的許多字,壓縮了字距,進一步強化了黑白的對比,強調了筆勢的連貫,這種章法特點也與筆者平時的草書創作一脈相承。第三張臨《祭侄稿》最後四行(見圖三),這四行是作品的最高潮。與此前相比,原作這四行的筆速也達到了最快,尤其最後一行,筆簡意賅,奔逸絕塵,已完全是大草筆意。筆者所臨承原作筆勢而融入己意,並延續前兩件臨作的一些特點,將原作的某些亮點進一步放大。如第20行「首」「念」「切」、第21行「心」、第22行「而」等字,更求簡、求草了。另外,由於強化了筆速的快捷,點畫的筆觸感(如收筆處出現的筆毛按壓後在紙面上留下的觸痕)得到了強化,增加了作品的藝術表現力。如第20行「摧」「切」、第21行「方」、第22行「嗟」、第23行「哉」「尚」等字。此外,第20行右邊補書的一行小字,原作同樣精彩。臨作極力追摹,並融入大草筆意,取得了筆勢開宕的藝術效果。如「再陷常山」四字,雖徑寸之小,卻能有尋丈之勢。(10)解密《祭侄稿》(11)時間:2013-02-08 來源:中國書畫報2013年第11期 作者: 點擊: 36八、臨習要點剖析筆者以為,在對傳統經典碑帖的學習中,除了要防止簡單地追求形似的「像」,並且加強對原作精神氣息的感覺與把握之外,就是對寫法的揣摩了。相較草書的寫法而言,行書的寫法沒有草書那麼規範與嚴格,因而也更多變,但其寫法一旦形成,又多成為固定寫法且為後世歷代書家所仿效。因此,我們在臨習範本的過程中,只有搞清楚這些字的寫法,才不會在臨習時為了所謂的「像」而去「依樣畫葫蘆」地描畫。更重要的是,不搞清、不掌握這些寫法,我們就無法「脫帖」——離開字帖,無法自己去應用從古人那裡學到的東西。這也是許多人臨帖臨得很像,而自運往往水準不高甚至不堪入目的一個重要原因。
所以筆者認為,《祭侄稿》的臨習要點就是寫法,為此筆者從中選出18個在寫法上可能有疑難或不清楚的字一一加以示範及講解。第1行「維」(見圖一):右部的寫法是「單人旁」連筆寫好後接寫右邊的四橫,在最後一橫挑上後才寫最後一豎。第7行「惟」、第16行「誰」、第20行右邊補書一行中的「攜」右部寫法與其一樣;第1行「歲」(見圖二):上部「山」部先寫中間短豎後寫左右,下行後接寫左邊一撇,翻上後寫兩橫及下部的「小」,然後上挑後接寫背拋鉤,再接寫一撇,最後寫一點;第2行「叔」(見圖三):這是「叔」的別體字。先寫點、撇,接寫一橫,再寫中間短豎後寫左右兩點,然後右點上挑接寫最後一豎;第3行「蒲」(見圖四):此行有兩個「蒲」字,寫法一樣。先寫橫,然後寫左右兩點,右點下帶後接寫左下的「三點水」(省略為一豎),後上挑寫右邊的橫,然後接寫「甫」部的左豎再接寫右邊的豎彎鉤,帶上後寫中間的兩短橫後接寫中豎,上挑後再寫最後一點;第3行「事」(見圖五):橫下帶後鉤向中部寫兩橫,上挑後接寫中豎;第4行「國」(見圖六):左豎上提後接寫右彎鉤,再接寫「或」部的左三橫,挑上後寫背拋鉤,再上挑寫一撇,接寫最下部一橫;第5行「羞」(見圖七):上兩點寫好後寫橫折鉤,起後寫第二三橫,再寫一長撇,勾回後再接寫一橫折,勾起後先接寫中豎再寫最後兩橫;第6行「靈」(見圖八):「雨字頭」先寫中豎後寫左右兩點,接寫下面兩橫後挑起寫中豎,再接寫左右兩點及最後一橫;第8行「每」(見圖九):上部撇橫寫好後接寫左豎,然後折而向右下行,再挑起向上後接寫右彎鉤,接寫中豎後鉤而向左再接寫中部最後一橫。第16行「悔」、第17行「毒」字寫法一樣。除此而外,寫「海」「敏」「霉」等字亦同,因為這個寫法是固定的;第9行「閑」(見圖十):「門」部的寫法是先寫左豎後挑起寫上面的右點,然後接寫上面左點後接寫右彎鉤。第8行「蘭」、第13行「開」「門」、第19行「關」等字均相同;第10行「稱」(見圖十一):「禾」部末筆挑起後接寫右上兩橫,然後接寫左豎及右彎鉤,勾起後接寫中豎,再勾起後寫最後兩橫;第13行「歸」(見圖十二):左豎寫好挑起後寫兩個連著的橫折,後接寫一豎,然後接寫一「踢」,挑起後接寫右部;第15行「圍」(見圖十三):左、上、右外框寫好後,右豎勾起後寫中豎,再完成所有的橫;第16行「覆」(見圖十四):上面短橫寫好後接寫橫折鉤,挑起後接寫左點、右豎與「西」部的最後一橫,再接寫下部;第17行「荼」(見圖十五):「草字頭」的寫法是先寫橫再接寫左右兩點。第3行「蒲」、第8行「蘭」字亦同;第18行「承」(見圖十六):中部「了」部寫好後,勾起寫中間兩短橫,後再接寫左右兩筆;第20行「撫」(見圖十七):「無」部的寫法是上部一撇兩短橫寫好後,空開點接寫下部最長一橫,勾起後寫第三短橫,後下引接寫最後一短橫。第22行「無」字寫法相同;第23行「饗」(見圖十八):左上橫折彎勾起後寫中豎,再勾起後寫右上橫折彎,最後勾起寫下部。(11)解密《祭侄稿》(12)時間:2013-02-22 來源:中國書畫報2013年第12期 作者: 點擊: 9第四章 臨創指南一直以來,書法臨摹與創作的脫節是許多學書者的一大困惑,但與此同時我們也看到,對於有些人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這是何因?筆者覺得關鍵是要擺正和調整好臨摹與創作之間的關係———臨摹是向古人學「法」,並領略「他神」;創作則是化「他神」而入「我神」。社會上有些人對臨摹得惟妙惟肖的書法作品大為讚歎,以至於有些學書者在這些「讚許」聲中迷失了自我,竟以臨摹到位為旨歸。所謂對書法傳統的尊重、理解與繼承,是為了我們今天的書法創作,而不是跟著古人亦步亦趨地當「書奴」。因此,筆者認為在臨摹中要特彆強調一個「我」字,也就是說臨摹與創作都是「我」在寫。唯一的差別就是臨摹是在學古人寫,而創作是「我手寫我口、我手寫我心」的直抒胸臆罷了。故對「我」來說,不必從心理上刻意區分臨摹與創作,而應將此二者統攝在「我」的筆下,即前賢所說的「學古人得法明理,寫自己情動形言」。臨摹為體,創作為用,運用變化,存乎「我」之一心。古代無「創作」一詞,但言「書」「寫」,西漢揚雄一句「書為心畫」已盡透消息。古人翰墨不虛動,下筆必有由,書則有感而發、觸機而動;今人動言「創作」多迫於參展、獲獎,做擠牙膏狀的無病呻吟,然又心不在焉,以抄襲挪用評委或獲獎作品為能事,致使當代書法創作雖多標榜個性,卻面目雷同,令人發噱。當代更有將古法一一拆碎者,標以某筆、某意、某式,示創作者以如何取用,以求速效。此種做法不顧全一體元氣,反教人急功近利,誠貽害無窮。又或有將臨摹範本中某些表面因素加以誇張變形而求所謂「出新」「速效」者,不求消化、融合古人以漸次化成自我,亦步入歧途,影響惡劣。是故臨摹不必與創作分!以「我」為主人,臨摹亦以「我」之需要為主———筆法疏則學悟筆法、結構弱則精準結構、寫法生則精熟寫法、審美低則提升審美。臨摹不是「照葫蘆畫瓢」的依樣學樣,而是學古人之法、會古人之意、識古人之美、味古人之神。換句話說,臨摹不是「我」去做被動的描摹,而是「我」去做主動的模仿。如學戲,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一招一式都務求到位,所謂字正腔圓、形正架美是也。因此,臨摹必得精到,方能深入古人、直探其神,所謂「筆筆有來歷」「筆筆出古人」之謂也。然而,「逼似」並不是最終目的,最終目的好比學戲的人最終能在舞台上有板有眼、珠圓玉潤地唱、念、做、打,甚而自創一派,演出新意、秀出新美。由此看來,強調有「我」的同時,還得強調有「心」、用「心」。若「心」不到則「我」亦成虛空,而「心」欲到、欲強、欲靜、欲純,則需養,故林散之有「養心活腕」之金針。是故學書者,手不厭熟,心不失正,於此物慾橫流之世時時奉先聖正氣、養浩然之心、讀聖賢之書,心有所屬、情有所寄,發而為書。所書即便不能驚天地、泣鬼神,亦足以賞心悅目,引知己之共鳴、發同道之情懷。是可知創作不僅以臨摹為基礎,且是不可或缺之基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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