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時錢存訓設法保護甲庫善本

《大清萬年一統地理全圖》， （清）黃千人原繪，（清）佚名增補，清嘉慶年間刻藍綠拓本，135×236厘米

錢存訓視察北平圖書館運美遷台善本古籍

教育部委派錢存訓赴美接運北圖寄存善本文書

國家圖書館藏《永樂大典》

甲庫善本是民國時期國立北平圖書館（國家圖書館前身）的宋元明早期善本專藏，共102箱2954種20970冊，於1941年10月，從上海運送紐約美國國會圖書館寄存，前後在美國度過了25個年頭。1965年，它被運回台灣，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可是這份中華文化遺產被誰保護，如何南遷，如何在淪陷的上海掩藏，又如何能由上海橫渡太平洋，到達美國，其中曲折，卻鮮為人知。

國立北平圖書館是宋元明清四代孑遺的集藏，也可以說是中國文化的精華所在。它是中國第一所國立圖書館，也是宋、金、元、明四朝一脈相承的國家書藏。因為宋朝繼五代之後，藏書並不很多，後來因收後蜀及南唐兩國的儲積，並且因北宋的承平及尚文，所以祟文院三館所藏，超過漢唐。然而1127年的靖康之難，館閣所藏，蕩然靡遺，都被金人遷徙一空。元人滅金，置之大都的北平，元人滅南宋，臨安（今杭州）圖籍，也遷置北平，明初滅元，移置南京，朱高熾建都北平，又由南京移運北上，存於文淵閣，所以文淵閣藏書，乃合宋、金、元所儲而匯於一。明亡之後，文淵閣所藏，歸入內閣大庫，因為清代另建文淵閣，儲藏四庫全書，內閣大庫藏書於清末撥歸學部所創設的京師圖書館，北京政府於北伐前改為國立京師圖書館。

1929年南北統一，國民政府改為國立北平圖書館，將北京圖書館併入。北京圖書館先後由梁啟超、范源濂任館長，國立北平圖書館則由蔡元培任館長，袁同禮任副館長，但實際上自梁氏起，袁同禮擔任圖書部主任，一切組織及設計都出自他手。

自從東北淪陷以後，政府已知華北不保，於是在1934年決定將故都國寶南遷，除故宮古物外，北平圖書館的藏書，也是其中一部。當時送往上海的部分，除善本書籍甲乙庫約5000餘種、6萬餘冊外，尚有敦煌寫經9000餘卷，金石碑帖數百件（如漢熹平石經殘石、周鼎及梁啟超家屬寄存碑帖等），均存放公共租界倉庫，另有全份西文科學及東方學刊三四百種，約1萬餘冊，則寄存法租界亞爾培路中國科學社，稱為「國立北平圖書館上海辦事處」。

另有一部分送存南京地質調查所新建所址，其中除西文參考書、外國官書、全份西文及日文工程期刊四五千冊外，尚有舊藏內閣大庫輿圖及各省輿圖七八千幅，對外稱為工程參考圖書館。

時任國立北平圖書館南京分館（南京工程參考部）館長的錢存訓（1910—2015），於1938年春奉國立北平圖書館館長袁同禮的命令到了上海，任「國立北平圖書館上海辦事處」處長，保護藏書。

為安全起見，錢存訓把存在公共租界倉庫內的中文善本，不久便遷移到法租界內的震旦大學，因當時日本與法國維希政府保持邦交，所以法國人在上海的產業未受日軍沒收。後來又化整為零，從震旦大學遷入租用的民房，分散掩藏。

在珍珠港事變前不久，上海租界內的情形日緊，錢存訓深恐這批存書遲早又將不保，於是袁同禮與當時駐美大使胡適通過美國國會圖書館的關係，擬將存滬的善本再遷移，運美保管，待和平恢復，再物歸原主。並在美將這批藏書攝製顯微書影，以便留得副本，不僅可以永久流傳，更可便利世界各國學者的研究。

但是當時上海存庫善本太多，無法全運。於是在1941年，袁同禮特親自冒險到上海布置一切，請文獻學家王重民、徐森玉負責挑選出一部分較重要的資料，計2954種20970冊，裝成102箱，箱內用鐵皮密封，以防潮濕。其中包括宋元本、明版和鈔本，這些書可說是當時館藏善本的精華。

當時將這批善本書運美保管，雖經中美兩國政府同意，但如何由滬運送去美，卻成為一個待解決的問題。其時計議運出的方法有二：一是通過海關，交商船運送，海關雖在日軍佔領之下，但中國籍海關人員大都被留用。當時袁同禮從後方寄來一封介紹信給錢存訓，囑訪海關監督丁桂堂，請他幫忙，但丁覺得風險太大，不敢擔風險。二是由美國派遣軍艦到滬接運，但這麼多而笨重的書箱無法遮掩日軍特務耳目，也無法通過外灘到達軍艦。直到1941年10月，錢存訓仍然束手無策，一籌莫展。

偶然間，錢存訓的妻子許文錦的同學張女士到寓所來訪，閑談中得知張女士有一位哥哥在海關任外勤，錢存訓通過張女士的介紹認識其兄，問他有無辦法相助，結果他一口答應幫忙，他說當他值班時，可把書箱送到海關，由他擔任檢查，如保守秘密，當不會引起日本特務注意。於是將這102箱書化整為零，分成10批交商船運送，每批約10箱，用某個中國書報社的名義開具發票報關，作為代美國國會圖書館購買的新書；發單上開明的都是四部叢刊、圖書集成等大部頭新書，但箱內所藏，卻全是善本。送到海關後，箱子並不開啟，即由張女士哥哥簽字放行。這樣從10月開始，每隔幾天，當其值班時，便送一批去海關報關，這樣前後經過兩個月時間，最後一批便於12月5日由上海駛美的「哈里遜總統號」裝運出口。這時錢存訓才算如釋重負。

突然，12月7日珍珠港事變發生，日美正式宣戰，同時日軍進駐租界，接著攻佔香港、越南、新加坡和菲律賓。不久見報載「哈里遜總統號」在去馬尼拉途中被俘，當時錢存訓以為這最後一批善本，如非失落，也必被日軍俘獲。

哪知到了1942年6月初，忽然上海各報刊登一則由里斯本轉發的海通社電報，說美國國會圖書館在紐約宣布北平圖書館的善本書籍102箱已全部到達華盛頓，即將開始攝製顯微書影云云。這批書後來攝成膠片1060卷，底卷現存美國國會圖書館。此消息雖使錢存訓頗為興奮，但至於最後一批書如何到達美國，至今仍是一個謎。

2014年1月，國家資助1600萬元的《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1000冊，由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這批善本的文獻、學術價值被揭示，此舉能夠更好地服務於當代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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