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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一談:什麼是詩歌,什麼是截句?

截句與詩歌寫作訓練營(一)十點讀書會直播間

本文由以下十點小伙整理完成

林和熹、陳婷婷、阿花、瑤言、夏沐、于飛、凌未名

導師簡介

蔣一談:畢業於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著名小說家、詩人、出版人,截句寫作理念創始人,曾獲得首屆林斤瀾優秀短篇小說作家獎,蒲松齡短篇小說獎,百花文學獎短篇小說獎,《小說選刊》短篇小說獎,《上海文學》短篇小說獎

作品:《棲》《赫本啊赫本》《伊斯特伍德的雕像》《魯迅的鬍子》《透明》《廬山隱士》《截句》(蔣一談最新出版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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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詩歌愛好者和寫作愛好者,你們好!我是蔣一談!很高興在十點讀書會和你們在網上進行交流。我今年46歲,在網上文學愛好者交流還是第一次。我剛開始有點緊張,但是我覺得十點讀書這個平台有這麼強大的吸引力是因為它有獨特的魅力,所以我的情緒也就緩和下來了。今天講的第一堂課是截句入門。

什麼是詩歌?讀中學的時候,我問過老師這個問題:「什麼是詩歌?」語文老師是這麼說的:「你用詩歌的形式寫出來的文字,就是詩歌。」我還想繼續問,但是老師沒有繼續說多少。1987年,我到北師大中文系讀書,才真正接觸到現代主義詩歌,才知道在中學時代學的很多文學知識很薄弱。

這幾年,我寫一些小說,也寫了一些詩歌,也碰到一些年輕的朋友們問過這個問題。我想拋開《現代漢語詞典》對詩歌的解釋,談一下我的個人的感受。我覺得,詩歌首先是感受,這種感受來自於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還有幻覺。一個人,他感受在,他的詩意才可能存在。當你內心裡的感受沒有被寫出來之前,詩意存在你的心裡,只是你個人的,還不能與眾人分享。你心裡的詩意漸漸多了、飽滿了,想寫出來、想說出來了,這個時候就涉及到了語言。

第一節:什麼是語言?

你內心裡的詩意因為語言而成為詩歌,如果沒有語言的存在,詩歌是不存在的。詩歌的語言問題非常複雜龐雜,專業的學者或者詩評家用一本書或者幾本書都不一定能夠說透,我也沒有這個能力,我想試著從另外一個角度,給年輕的朋友們說一下我對詩歌語言的理解。

文學藝術的三種文體形式

文學藝術作品,有三種基本的文體形式:戲劇、小說和詩歌。這是我們最常接觸而且已經被人類所公認的最重要的文體形式,它們都是因為語言而存在。

那麼在這裡,我想談一下什麼是戲劇?

戲劇,它是用誇張的語言(包括肢體語言)來表達人物的藝術形式。請特別留意戲劇是用誇張的語言去表達,而不是我們的日常語言。你去小劇場或者話劇劇場,你看到的演員很誇張,甚至有失真的一面,他的聲音、動作是變形的,在舞台上,一個演員不用說話只是用肢體就可以表達人物的內心世界。而小說呢?小說語言是離我們個體的生活最近的一種語言。也就是說,我們要用日常語言去寫小說。小說語言離我們很近,戲劇語言離我們很遠,一個是誇張的,一個是平易近人的。

詩歌語言呢?詩歌語言是介於戲劇語言和小說語言之間的那類語言。詩歌語言可以有誇張,但是它距離日常語言更近,詩歌對語言的平衡感有更高的要求。

人因為語言而存在,語言承載人類的思想,但語言本身又不能完全表達人類的思想。也就是說,我們無法用語言真正描述我們理解力之外的東西,比如宇宙深處,人類語言無法解決、無法描述、無法概括。一些超自然的現象,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面對這些,語言表達時常是乏力的。但即使這樣,詩人們還要去努力追求,因為他們是詩人,他們要寫詩歌。對一個詩人而言,他最大的痛苦,不是身體的殘疾,也不是衰老,而是失去了對語言的敏感能力。

什麼是截句?

在中國古代,絕句也被稱為截句。

中國古代的絕句,從律詩而來,把律詩一截兩段,所以絕句又被稱為截句。中國的唐宋詞,發展到明清,開始走向衰敗。我們古人發明的唐詩宋詞,包括元曲,逐漸遠離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它們的語言不再是活的語言,而只是一種可作為欣賞的特殊文體和文本。

日本古典文化的源頭來自於中國,日本文化在不斷去發展的過程中,創造了一個新的詩歌形式和歌,在這個基礎上又誕生了俳句,俳句這種詩歌形式,一直發展延續到現在,差不多已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俳句是一個完全獨立的詩歌文體,對歐美影響很大。1980年,中國的大學者趙朴初先生,提出復興中國漢俳的想法。那個時代,我想今天的年輕朋友們大多數沒有出生,以北島為代表的中國現代詩歌,在民間發展,而且發展速度非常快。

漢俳沒有抵得過現代詩歌的影響,慢慢沉寂了,也沒有對年輕一代產生影響力。我是在七、八年前看到這份資料,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就想,我能不能寫一些跟日本俳句不一樣的東西。我本人,從內心來講,不是很喜歡漢俳這個文學理念,或者說這種稱謂。我覺得,既然俳句是日本的,那我們中國,應該有一種自己的現代詩歌的新形式。但是具體叫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內心只是想,我要寫和日本俳句不一樣的東西。

這幾年一直在寫,在2014年秋天,我在舊金山參加朋友聚會,很偶然看到一個中國功夫館,突然發現了李小龍的照片。可是因為聚會臨近,我很快走開了。幾個月之後,我回到北京,在午休的時候,彷彿又看到了李小龍的影子。在這一刻,我突然就想到,李小龍創辦了截拳道,而且,截拳道這種功夫美學,追求的是簡潔、直接、非傳統性,跟中國的傳統武術完全不一樣。我想到了截拳道,想到了「截」這個字。我在想,這些年,寫在本子上的這些隨感,是不是可以稱為截句呢?我覺得應該可以。

後來,有不少朋友問我:想到截句這個名字的時候,是不是特別興奮、特別激動?我如實對他們講,在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有高興的一面,但不是特別激動,心裏面反而有不少感動,因為筆記本里這一千多首詩,它們之前沒有名、沒有姓,因為遇到了「截句」,我好像給這些語句找到了家人。以上這些,就是「截句」這一命名的由來。

截句與俳句的關係

日本俳句是日本的詩歌創造,對世界詩人影響很大。那麼,截句和俳句是什麼關係?這一點我要如實回答:如果沒有俳句作為參照物,我可能也寫不出目前我稱之為「截句」的詩句。但是,我在看日本俳句的時候,發現一個問題:從松尾芭蕉到小林一茶,再到與謝蕪村、正岡子規,再到近現代的一批日本俳人,他們把發揚光大日本文化的古典審美,這種內心的修為、靜寂和孤獨,這種私人的情緒化,是日本文學裡一個很重要的特徵。

日本近現代文學,以夏目漱石為代表的傑出人物,創造出日本的現代主義文學,影響了川端康成、谷崎潤一郎等作家,這是一個影響力非常大的文學流派,古典的唯美主義文學。但同時,還有另外一個文學支脈,這個支脈的源頭是夏目漱石的徒弟芥川龍之介,他從古典支脈往外分流,走向更具有極端精神和破壞力的歐美現代主義。芥川龍之介之後是三島由紀夫,我非常喜歡三島由紀夫的小說。通過閱讀他們的作品,再看日本近現代及當代俳句,我就覺得日本俳句有一個很大的美學缺陷,就是他們缺乏像三島由紀夫這樣的大詩人、大俳人。看到這一點之後,我覺得我能寫出跟日本俳句不一樣的具有現代感的詩句。

這是截句和俳句的關聯,但我覺得,截句比日本俳句更有斷然和決然的精神和態度,更具有開放姿態,更有開放空間,與我們現代人的內心距離更近。而且我也認為,截句,截天截地截自己,對自己不留情面。當然,當我們對自己不留情面的時候,也需要去古典的詩意里休息一下,所以古典意境我是要保留的。古典與現代,既有聯繫,又有破壞,我覺得這是截句寫作的美學特徵。

截句與短詩的關係

我印象最深的短詩是北島老師的《生活》,只有一個字:網。加上詩歌名字,總共三個字。這首詩歌很經典,影響很長遠、很久遠。在寫作截句的時候,我有強烈的體會,我抓到了一份感覺,然後下筆,沒有時間給這些詩句想名字,寫完之後又覺得詩句完成之後已經完成了,所以這些截句都沒有名字。

所以,我把截句理解為來不及起名字的短詩,截句是短詩的一種。短詩有名字而截句沒有名字。另外一點,中國古代有一句詩和兩句詩,「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就是中國最經典的兩句詩。一句詩兩句詩,根據日本俳句翻譯過來的三句詩,還有中國古典絕句的四句詩,我把這四點放在一起,覺得截句寫作應該遵循「一行兩行三四行」這個文體和形式去寫作。大詩人阿多尼斯說:「你的形式就是你的意義。」

對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生活的人而言,我們結婚、過生日,給情侶、妻子、丈夫送禮物,其實這些都是形式,我們為什麼需要形式?因為我們的軀幹就是一個形式。我認為,最短的截句可以是一行,最長是四行但不能超過四行,超過四行,你寫的詩句就是短詩了。漢語幾千年的歷史本身含有巨大的生命力和彈性,我覺得四行漢語詩歌足以表達你想表達的那一刻、那一瞬。短詩沒有嚴格意義上的行數規定,後人根據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對短詩的理解基本在十四行左右的詩歌,可短可長,也沒有明確限定。截句是短詩里最短的詩,而且是沒有名字的詩歌。

寫了七八年的隨感,在2015年三月份的時候突然遇到這個名字,也沒想到,完全是一個偶然。我在微信上貼了幾首詩歌,有幾個出版界的朋友問我是否出版過詩集,我說還沒有,於是就有了這個機緣。感謝新星出版社,還有我的好朋友秦千里。這本詩集出版後,得到讀者的支持,我在這裡向你們表達謝意。在下一堂課,我會講截句寫作的入門方法。謝謝!

問答交流

Q1:腦子裡想了好多,為什麼下筆的時候就一句詩都寫不出來了呢?

蔣一談:這個狀況我也遇到過,包括現在。我心裡有話,想要表達,可是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和方法。我想舉一個例子:中國的禪學大師南懷瑾先生,他說中國很多人講修行,鍛煉身體,練氣功,打太極,但沒有掌握好方法,這些運動反而對身體有害。他為什麼這樣說呢?他說因為這些鍛煉的人並沒有掌握好呼吸的方法,人在一呼一吸間,有呼沒有吸,或者有吸沒有呼,生命也就完了,呼吸的平順很重要。我們腦子裡想很多,要把它理順,還是要把情緒放緩下來。還有一點,要不斷地去思考,去改變思考的路徑,把先前的思路先放一下,尋找其它路徑,找到第一個恰當自然的詞,找到第一句話和第一個片語,非常重要。

Q2:是否有作家、詩人或者是學者對您的截句產生過質疑?如果產生過質疑,您又是如何回應的呢?

蔣一談:我前幾天參加一個微信聊詩群,群里有五百人。他們討論截句,我在看他們的發言。我覺得,寫作看上去是個人行為,但這種個人行為並不是說蔣一談本人在寫作,我要努力把蔣一談忘掉,進入他人的內心,我想要代表很多我不認識的人去寫作。我知道我在努力做就可以了。對於一個新事物,有不同的聲音,很正常。喜歡的我表示感謝,質疑的我側耳傾聽。

Q3:是否有隨筆記的習慣?當有想法時,是當下記呢,還是事後靜下來再回憶?

蔣一談:對一個職業作家而言,除了吃飯、睡覺,他基本上處在一個文學狀態,或者說他在十幾個小時之間里,工作安排,見朋友,是以他這種文學的時間軸而轉動的。文學指的是一種狀態。比如說你想寫一篇小說,你可能裝了很多故事,但是你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那好,先放一下。然後下一個故事,你會去構思,比如說當你在上廁所,或者當你在做飯,或者跟朋友在聊天喝茶的時候,可能不經意間,你的另一個故事的關口就打開了,這就是狀態給你帶來的奇妙體驗。記筆記,我覺得是一個最最基本的習慣。你想寫很多東西,但你不能一開始就去相信它。你寫完作品之後,能不能把作品沉澱一下,放抽屜里,放電腦裡面,然後隔一段時間再看,你要努力想像你寫的這篇作品,不是你自己寫的,而是別人寫的,一個陌生人寫的。你要學會把身份互換。說到底,寫作就是自我和他我的猜疑和搏鬥,而不是沉浸在個人的小世界裡面。

Q4:高中生如何保有對詩歌的熱愛和提升詩歌寫作的熱情?

蔣一談:一個高中生,十五六歲,正好是花季年齡,這個年齡是想像的年齡,而文學就是想像和虛構。虛構就是你想把看不見卻又想看見的想像出來。我想在這裡對這位高中生朋友說:當你看天空的時候,你要想像,天空是最高的虛構,也是最高級的虛構,任何人任何作家都抵達不了天空的虛構能力。而天空是什麼呢?天空就是深不可測的天空,是天然,是純粹。天然是詩歌寫作的本源,你可以讀中國的古詩十九首,那是中國古典詩歌最最精華的一部分,那是天然的詩歌。一個人,從十幾歲寫到七八十歲,等他七八十歲的時候,他的作品又再次回歸到天然,歸於平淡,而天然的東西是最好的。

Q5:而立之年後才拿起筆寫會不會太晚?

蔣一談:這個問題,我有資格回答。我想先簡單回憶一下。在五六歲的時候,我的理想是當一名火車頭司機,因為我舅舅是檢察院的,他經常坐在火車頭上去外地辦案,我覺得火車頭司機特別好,可以周遊全國。上小學的時候,我的鄰居是軍人,參加中越自衛反擊戰,戴大紅花,我的理想是想成為軍人。讀高中時,我的理想又變成了做外交官。讀大學之前,我的理想都不是當作家,但是我喜歡文學。十八歲到北師大中文系讀書,大學一年級有寫作課,北師大的詩歌氛圍非常好,我們班的很多同學選擇寫作詩歌和隨筆,我寫了一篇短篇小說,沒想到這篇作品被老師讀了一遍,當時很不好意思,但是他給我很大的激勵。但是沒過多久,我突然看到一部長篇小說,就是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這篇小說寫得非常好,我大概看完之後就放棄了當作家的夢想。那時候我也喜歡出版,就把成為出版家作為我的人生理想,而把文學當成了最重要的人生愛好之一。

1991年夏天,我大學畢業之後參加了工作,1993年初我決定辭職,之後我就寫了3部長篇小說,1994年全部出版,賺了6萬多塊錢,心裡有了底,但我知道我不能用文學去賺錢,再說,寫作本身非常辛苦,於是我就做了一名出版商,等到2009年我40歲的時候,發現自己有很多的苦悶和孤獨,也沒辦法跟人訴說,突然有一天,具體時間是2009年的1月26日大年初一的凌晨,我在書房裡翻過去寫的一些筆記,突然間就想寫作了。我寫作的直接動機只有一個,就是想逃避過去這十幾年的生活給我塑造的模式,我想逃避,也就是說我並不是想通過寫作改變我的命運,我是想逃避我的命運。我也沒想到,從09年我40歲正式拿筆寫一直寫到了現在。所以你剛才講,三十而立時開始寫作晚嗎?我認為,一點都不晚,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Q6:讀詩能給我們帶來什麼?

蔣一談:這個問題很好。當我們面對一部文學作品的時候,我們是以什麼角色來面對,難道我們必須成為一名寫作者,才能證明自己對文學的那種熱愛嗎?我覺得,作為一個文學的參與者、閱讀者和傳播者,跟眾人去分享優秀的文學作品,是很有意義的。詩歌的流派非常多,作為一個讀者,你要去花心思去慢慢選擇你最喜歡的那一種或那兩三種詩歌的風格,我還想特彆強調一句,當你真正遇到你熟悉、你熱愛的作家的文字氣息和風格的時候,這位作家就是你文學上的親人,請大家記住,是你文學上的親人,也很可能是你這輩子都很難忘記的人。關於讀詩、聽詩,我是這麼想的,我覺得詩歌在很多情況下是不適合朗讀的,因為詩歌本身它有一種特定的場,它有自己的內部語言場,當你在朗讀的時候,詩歌才是主角,朗讀者不是主角,當你站在舞台上朗讀一首詩的時候,周圍的環境燈光諸多要素,包括聽眾們,一定要為這首詩服務,環境不好對這首詩反而是破壞的。我更覺得,夜深人靜的時候,你在心裡默默念一首詩,效果會更好。

Q7:對馮唐的詩歌是怎麼看的?

蔣一談:上個禮拜我去上海西西弗書店參加截句活動的時候,也有讀者問了相似的問題。馮唐寫詩歌,他把自己的詩歌作品命名為「超簡詩派」。我覺得我可以把當時現場的回答,放在這個地方來。我舉了一個例子,我說在來上海參加活動的前兩天,在微博上有一位讀者朋友說:蔣一談,我買了你的截句,看完後心裡有迷惑,我想找你談一談。又有一位讀者,轉了這個帖子,他也寫到:我也想找蔣一談談一談。第二個帖子轉的時候圈了我,所以我看到了這個信息。我是這樣來回復的:我在截句這本詩集裡面,蔣一談是小孩,是少年,是青年,是中年,是老年,有些時候蔣一談還是個小女孩,還是一位少女,還是一位青年女人,還是一位中年女人,還是一位老年女人,我說你想找哪一個蔣一談談一談?我把這個帖子轉完之後,那位讀者朋友就說:蔣老師,我知道了。我想舉這個例子,是想說明,我的詩歌和馮唐詩歌的區別,可能就在這裡。在馮唐先生的詩集裡面,可能只有一個馮唐,是馮唐寫馮唐,在我這本截句裡面,可能有很多個蔣一談。這是我跟他的區別。其次的區別,他命名他的詩歌叫超簡詩,我的詩歌是截句。有一些地方,截句可能更簡潔一些吧。我們的風格不太一樣,我想對於一個詩人而言,保持自己的個性和追求,可能是他畢生所要去努力的方向!所以,詩集的好與壞,詩歌的高與低,我很難去評價,我只能說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有喜歡的就有不喜歡的,也沒什麼,我就想說這麼多。

Q8:能否簡單介紹一下這些年在寫書時候的狀態,或者分享一下身邊的一些事件,對自己的心態以及寫作的影響?

蔣一談:嗯,這個問題特別好。當我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我心裡特別討厭我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呢?其實在半個月前,我和一位朋友也談過這個問題,我四十歲寫作,寫了六七年,我的個人的感受是什麼?哎呀,說完這個話,我還是感覺有難過的一面,這種難過在哪兒呢?我覺得四十歲之前,蔣一談四十歲之前的那個人,他有很無私的一面,也有博愛的一面,但是,寫了六七年之後,就突然發現,現在的我就要比以前的那個我自私了,變的無情了。所以有時候,我在重新審視過去這些年寫小說的我,我個人覺得寫作對我有負面作用,讓我變自私了,或者說讓我變冷酷了。我反而在寫作詩歌的時候,變的更乾淨了一些,更對周圍的人和事充滿了信心,對文學也充滿了希望,這是我的深切感受。但是我想,這種複雜的生活體驗、生活感受,它都是我未來寫作裡面的一部分,也可能未來我的個人感受進入到我的另外一個作品,哪怕是一個小配角,也是一個真實的人物。

Q9:如何看待詩歌和現實呢?

蔣一談:我們先談現實,可什麼是現實呢?我本人是不相信現實的,我們看到的現實都是所謂的以為是現實的現實。我覺得,所有的一切,必須等到塵埃落定之後,我們再去回望。文學的意義是什麼?文學在寫什麼?無論是詩歌或小說,其實抓的是這兩樣東西:一個是回憶,一個是眺望。我想再給年輕朋友們說一點,當你看遠方的時候,你睜大眼睛看,是看不見的、看不清的,你要把眼睛眯上,才能把遠方拉近。為什麼要眯上眼睛?眯上眼睛,是讓你的視線保持謙卑的心態。文學又是在回憶,就是塵埃落定之後,你要去回看過去的現實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這就是現實。還有一點,我想告訴年輕的朋友們,記憶最深的才是你的現實。比如說,男生和女生兩個人相愛一場,然後分手了。可是你分手五年之後,你對他/她的回憶還在。而這種回憶在,你對他/她的愛其實依然存在,這是你情感的真實和現實。我們都是活在局限和遺憾里的,詩歌是我們的一片藥片,它可以是紅色的,可以是白色、藍色,詩歌是五光十色的,我們希望這個藥片不是僅僅含在我們嘴裡。所以,在面對詩歌的時候,我們的心臟其實是我們的嘴巴,我們要把這個藥片吞下去,讓它滋養我們。

下節預告

蔣老師既像一個坦率、真誠的,跟我們同齡的朋友,又像一個非常有智慧、又很寬容,同時也很有積累,又充滿了哲理的這樣一位導師。再次謝謝蔣老師!

提前預告:一個星期後的同一時間,也就是1月14號的晚上8點整,我們將會聽蔣老師講《截句寫作的入門》,到時候關於怎麼寫,怎麼落筆,將會有更加實用的建議,蔣老師也會傾囊相授的,謝謝所有小夥伴們的陪伴,也特別感謝蔣老師真誠地講解,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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