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多了也鬧心:萬曆皇帝的風流後遺症

萬曆皇帝

  一、少年皇帝荒唐事

  上文說,有一位名叫胡應麟的山人,在杭州西湖的湖心亭,把威名遠播的戚繼光戚大將軍罵得落荒而逃。而另外一位山人,則要用他的正義感,為戚繼光討還公道,為戚繼光報一箭之仇。

  但是,這件事情還需要暫時放下來,因為他的故事牽扯到了皇帝,我們得回過頭來說一說久違的萬曆皇帝。

  在對馮保和張居正進行清算、報復之後,小世宗萬曆皇帝可以說是春風得意。三座大山的第一座張居正竟然自行坍塌了,這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張先生可是六十歲還不到啊。要攤在嚴嵩身上,這個歲數還沒有入閣呢。第二座馮保,被自己輕而易舉地搬去南京,成了一塊棄石。而第三座大山母親李太后,也在自己的嬉笑怒罵中退居二線,不再干預政事。這些赫赫戰果,讓小世宗萬曆皇帝十分開心。

  這幾年,他真正感覺到了做皇帝的快樂,感覺到了做皇帝的權威。但是好景不長,過了不久,萬曆皇帝發現自己陷入了新的煩惱之中。如果張居正還在世,也許能夠幫助他解除這個煩惱。但現在,他要一個人來承擔、來排解。那麼,萬曆皇帝遇上了什麼煩惱事呢?這就要說說他的家事了,因為皇帝的家事總是和國事聯繫在一起的。

  萬曆六年,萬曆皇帝十六歲,在母親李太后的主持下,也在當時的司禮監太監馮保和內閣首輔張居正的張羅下,進行大婚,立了一位王姓姑娘為皇后。這位王皇后舉止端莊,侍候李太后特別盡心,所以深得太后的喜歡。也由於她的這個性格,小世宗萬曆皇帝儘管未必很喜歡她,卻十分敬重她。但遺憾的是,這位王皇后沒有生育。

  我們剛才說萬曆皇帝陷入了新的煩惱,就和這個王皇后沒有生育密切相關。王皇后沒有生育,萬曆皇帝的其他女人卻有生育,女兒不算,他一共有過八個兒子。

  萬曆皇帝的長子朱常洛出生在萬曆十年八月,這時,張居正已經去世兩個月了。萬曆皇帝這個兒子的母親,和皇后同姓,也姓王,但她是萬曆皇帝的母親李太后慈寧宮中的一名宮女。

  根據《明史?后妃傳》記載,這名王姓宮女和萬曆皇帝之間發生的故事純屬偶然,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浪蕩少年和一個苦命女子之間的故事。

  事情發生在萬曆九年年末的一天。萬曆皇帝照例來到母親居住的慈寧宮請安,見到了這名王姓宮女。後來的事實證明,萬曆皇帝對這名王宮女根本就沒有感情,更談不上喜歡,但這一天鬼使神差,萬曆皇帝卻私幸了王宮女。而就是這一次的私幸,使王宮女懷孕了。

  根據明朝的國家制度,皇帝的一言一行,都有文書房宦官做記錄,這個記錄有個名稱,叫作「起居注」。這個制度至少在漢朝就已經出現了,一直傳承到明朝。而根據明朝皇家的「家法」,皇帝不管和哪位女性發生性關係,這位女性都可以得到賞賜,文書房的宦官則要把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以及賞賜的物品,都記錄在案。日後一旦有「龍子」誕生,這就是依據。並且,這種事情還要向太后彙報,讓太后知道兒子都做了些什麼。這樣,在理論上可以保證「龍種」的純正,以防假冒。明朝皇帝的兒子是否有假冒,尚無明確記載,但藩王中卻有假冒產品被揭露。

  當時不到二十歲的萬曆皇帝,雖然私幸了王宮女,卻不想讓人知道,也沒有賞她物品。所以,雖然文書房宦官記載了這件事情,卻沒有敢向太后報告。直到太后發現王宮女懷孕,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儘管大家都瞞著,但太后還是很高興。因為從家事來說,她就要做奶奶了;從國事來說,如果是兒子,皇位就有繼承人了,這可是皇長子。特別是王皇后進宮五年,一點動靜都沒有,而王宮女的懷孕,說明這不育的責任不在兒子而在兒媳婦。如果是這樣,兒子還可以和其他的嬪妃、宮女生兒子,自己這孫子、孫女還有得抱。

  但是,當太后向萬曆皇帝詢問這件事情的時候,皇帝卻顧左右而言它。問急了,乾脆耍賴,說沒這件事。皇帝的態度,讓太后不快。她讓人取來「起居注」,讓皇帝自己看。鐵證如山,皇帝抵賴不了,只好承認。

  太后見兒子這種態度,知道他不喜歡王宮女,便好言相勸說:「吾老矣,猶未有孫。果男者,宗社福也。」(《明史?后妃傳》)在太后的干預下,還在懷孕期間的王宮女提前「母以子貴」,在萬曆十年四月,被封為「恭妃」。四個月後,王恭妃果然生下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就是萬曆皇帝的皇長子,取名叫「常洛」。

  二、貴妃生了皇三子

  儘管李太后說這個長孫的誕生是宗社之福,萬曆皇帝卻因為不喜歡王宮女而對這個兒子心生厭惡。這就使得萬曆皇帝的這個皇長子、李太后的這個皇長孫朱常洛,和他母親王宮女

  一樣,註定是生在皇宮、長在皇宮的苦命人。他母親命苦,是因為皇帝不喜歡;他自己命苦,不但因為他是王宮女的兒子,還因為他接二連三地有了幾個弟弟。

  萬曆皇帝的第二個兒子、朱常洛的大弟弟也是一位宮女的兒子,由於不到一歲就夭折了,所以他的母親是誰,現在已經無從知道。問題主要出在充滿挑戰性的老三身上。

  萬曆皇帝的第三個兒子出生於萬曆十四年正月初五,母親是萬曆年間的一位傳奇女子——鄭貴妃。就對明朝的影響而言,萬曆時期的鄭貴妃絕不亞於成化時期的萬貴妃。

  這位鄭貴妃比萬曆皇帝小兩歲,是北京大興人,入宮後不久即封貴妃。這個身份自然比宮女要高得多。關鍵是,這位鄭貴妃不僅有貴妃的身份,還是萬曆皇帝情投意合的情人,是可以一起閱讀作品、討論人生、有著諸多共同語言並無話不說的紅顏知己。萬曆皇帝愛屋及烏,自然對她的兒子格外疼愛。如果按照現在的遺傳學和基因學的理論,鄭貴妃的兒子也一定會比王宮女的兒子更加聰明、更加靈巧。事實上,至少朱常洵的身體要比朱常洛好得多。

  朱常洛儘管後來繼承了皇位,但不到一個月就死了,死時才三十八歲。朱常洵被封到洛陽做福王,五十五歲時被李自成的部下所殺。據記載,雖然被殺時嚇得渾身如篩糠,身體卻壯實得像頭牛。

  鄭貴妃生了兒子,萬曆皇帝自然欣喜萬分,晉封鄭貴妃為「皇貴妃」。這皇貴妃的公開身份僅次於皇后,而在萬曆皇帝心中,鄭貴妃的分量比沒有生育的王皇后重得多。但是,萬曆皇帝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給他帶來無限快樂和期望的皇三子朱常洵,還有朱常洵的母親、集萬般寵愛於一身的鄭貴妃,卻給自己惹出了無窮的煩惱。

  萬曆十四年二月初三,皇三子朱常洵尚未滿月,內閣首輔申時行等人就上疏,請求冊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

  申時行來自當時中國經濟文化最發達的蘇州,嘉靖四十一年的狀元。由於為人友善,又不缺乏靈活性,文章還寫得十分漂亮,所以得到前後首輔嚴嵩、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人的器重,長期在翰林院供職,是一位典型的文化官員,是萬曆皇帝做太子、做皇帝時候十分敬重的老師。萬曆六年,申時行入內閣為大學士,並在萬曆十一年九月,也就是張居正去世後的一年多,接替張四維為首輔,直到萬曆十九年九月退休,做了整整八年的首輔。

  申時行做首輔的風格和張居正不同,張居正是凡事認真,雷厲風行;申時行雖然也堅持原則,但更大的特長則是善於和稀泥。所以在他執政的這些年,人們都覺得政策寬鬆、心情舒暢。但現在有件事情擺在大學士們面前,任你申時行怎麼和稀泥、怎麼不得罪人,這件事情卻是單項選擇。什麼問題?立太子的問題,用明朝人的話來說,就是「國本」的問題,關於國家的根本和未來的問題。

  申時行和他的內閣同事們在給皇帝的奏疏中說,皇長子朱常洛從誕生到現在,「五年於茲矣」,已經五個年頭了,按照祖制,應該立為皇太子,以定國本。當然,按實際年齡算,皇長子朱常洛這個時候是三歲半,但中國古代的演算法卻是按照虛歲。

  這件事情如果孤立地看,申時行等人的請求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在明朝的歷史上,在正常情況下,皇長子都是在幼年即被立為皇太子的,我們一個一個看:正統皇帝被立為太子時是四個月,成化皇帝兩歲,弘治皇帝六歲,正德皇帝兩歲,萬曆皇帝六歲。明太祖戎馬倥傯間,才稱「吳王」,便立十歲的長子朱標為「吳世子」;明成祖在確定了太子的人選之後,迫不及待地立十四歲的長孫即後來的宣德皇帝為皇太孫。所以,內閣提請立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是完全符合祖制,完全合乎情理的。

  但是,內閣的這個請求在萬曆皇帝和鄭貴妃看來,卻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如果說按祖制,這個皇長子從萬曆十年八月出生到如今,將近四年的時間,你們這些大學士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早不請立、晚不請立,偏偏等到鄭貴妃一生兒子,兒子還沒滿月,你們就請求立太子?如果貴妃生下來的是個女兒,你們會不會這個時候請立太子?你們這個時候請立皇長子為太子,是否就是針對皇三子、針對鄭貴妃的?站在萬曆皇帝和鄭貴妃的立場上,這種猜測、這種疑問,也是完全有道理的。

  而實際上,內閣關於立皇長子為太子的請求,也確實是沖著鄭貴妃和她的兒子來的。本來是希望立嫡,但王皇后大婚八九年了,沒有生兒育女,眼看是不能生育了。既然不能立嫡,只得求其次,立長。如果鄭貴妃這個兒子不生,或者生下來的是個女兒,這立太子的事情也確實可以緩一緩。因為這皇長子朱常洛,不僅母親身份低,而且自己身體也實在過於羸弱。

  話雖如此,但雙方都不能把事情挑明,都只能是打太極拳。所以,萬曆皇帝很客氣地拒絕了內閣的請求:「元子嬰弱,稍俟二三年舉行。」皇長子身體不太好,等他長大一些,身體好一些,再立為太子也不遲。

  但內閣對皇帝的說法並不贊同,所以兩天後再次上疏,只是偷換了一個概念。萬曆皇帝的意思是皇長子身體羸弱,如果過兩三年沒有意外再行冊立也不遲。而內閣的第二次關於立太子的奏疏,則把事情理解為冊立儀式,說皇長子雖然身體不是太強壯,但在宮中不過接受一個冊立文本,在文華殿不過出席一次冊立儀式,如此而已,這樣輕微的活動怎麼可能損害皇長子的健康呢?皇長子再羸弱,也不可能連這麼小的運動量也扛不住啊。

  三、國本之爭揭序幕

  見內閣和皇帝之間就國本問題反覆討論、議而不決,一貫敢於向皇帝提意見的言官們出動了,萬曆時期的國本之爭,由此拉開序幕。

  戶科給事中姜應麟率先上疏,疏名是:「正名定分國本所以安、別嫌明微君道所以正」。對於萬曆皇帝和鄭貴妃來說,姜應麟這個奏疏的疏名就取得十分惡毒。《論語》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論語?子路》)姜應麟以《論語》為自己立論的依據,指出:第一,皇上封鄭貴妃為皇貴妃,是名不正言不順。因為鄭貴妃雖然賢惠,但她只生了皇三子,而王恭妃卻生了皇長子,那才是國家的根本。皇上怎麼能夠厚此薄彼、輕重不分呢?第二,皇上以皇長子身體不健壯為由緩立太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是立嫡立長,卻從來沒有聽說過立強立壯。第三,正是有這麼多的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不管背後有何背景、有何企圖、有何策劃,都是註定要失敗的。如果皇上不把這些應該明白的道理弄明白,而是另有算盤,那你這個皇上做得也不地道。

  在指出了皇帝的種種不是之後,姜應麟為皇帝出主意說,皇上想讓鄭貴妃晉封皇貴妃名正言順,其實也很簡單,做兩件事情就夠了。第一,晉封鄭貴妃為皇貴妃的同時,也晉封皇長子的母親王恭妃為皇貴妃,並且,排名應該在鄭貴妃之前。第二,冊立皇長子為皇太子,把這個國本定下來,其他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姜應麟的這個奏疏雖然沒有明確指出皇帝和貴妃有何謀劃、有何企圖,但比挑明更狡猾、更歹毒,其實把萬曆皇帝和鄭貴妃此時已經想到的和暫時還沒有想到的所有謀劃、所有企圖統統阻斷,萬曆皇帝自然十分惱怒。《明史?姜應麟傳》記載了皇帝見到奏疏時惱怒的狀態:「帝震怒,抵之地,遍召大璫,諭曰:冊封貴妃,初非為東宮起見,科臣奈何訕朕?」我冊封鄭貴妃為皇貴妃,與立太子毫無關係,這姜應麟憑什麼如此嘲弄我?經過司禮監眾太監的反覆勸說,萬曆皇帝才稍稍消氣,把姜應麟貶往「極邊」任雜職。但吏部的官員卻糊弄了皇帝,姜應麟只是被貶謫到山西大同府廣昌縣任典史。這個萬曆皇帝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廣昌縣,也就是現在河北省的淶源縣,距離北京雖然不能說是近在咫尺,卻也不十分遙遠。

  姜應麟上疏的第二天,吏部員外郎沈璟上疏,說的事情和姜應麟一樣:第一,冊立皇長子為皇太子;第二,王恭妃至少應該和鄭貴妃享受同等待遇,並封皇貴妃。由於沈璟行文沒有姜應麟那樣狡猾、那樣歹毒,所以只降三級。接著,又有一批官員紛紛上疏,或請求從寬處置姜應麟,或請求並封王、鄭二妃,更多的則是呼籲冊立皇長子為皇太子。萬曆皇帝統統予以駁回。雖然如此,姜應麟等人付出的代價卻得到了超值的回報。缺乏政治經驗的年輕皇帝落入了老奸巨猾的文官們的圈套之中。萬曆皇帝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證明自己沒有其他想法,情急之下,連續下了幾道諭旨,既為貴妃開脫,又為自己表白。皇帝說:「貴妃敬奉勤勞,特加殊封。立儲自有長幼。」(《明史?姜應麟傳》)「我朝立儲,自有成憲,豈敢私己意以壞公論。」(《明神宗實錄》卷171)封貴妃和立太子是兩回事,立太子應該長幼有序,這是大明朝的國法,朕怎麼敢擅自改變呢?

  正是這幾道諭旨,萬曆皇帝等於把自己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疼愛的兒子的後路阻斷了。此後凡是請求立皇長子為太子、反對鄭貴妃蓄謀立皇三子為太子的,都以這幾道諭旨為殺手鐧,都可以用這個殺手鐧對皇帝和貴妃進行道義上的譴責。

  就在萬曆皇帝被這個國本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之時,有人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給他增加了新的麻煩。這個人就是鄭貴妃的父親,鄭承憲。鄭承憲向皇帝上了一個奏疏,請求一件事情,一件拎起來很大,放下來就不是一回事的事情。鄭承憲要求朝廷給他已故父親一個「恤典」,也就是給一個相當於某一級領導幹部的待遇。因為這個待遇定下之後,死者的墳墓佔多大的地方、墓碑用多大的尺寸、悼詞用多高的評價等等也就決定了。當然,所有在死人身上做的文章,都是為活著的人服務的。

  不僅如此,鄭承憲的請求還尋找了一個參照物。以什麼為參照呢?以當今皇后王氏的父親的待遇。這個要求也太不懂事了吧。但這或許是鄭氏父女的一種試探,試探皇帝的態度,試探官員們的反應。

  文官們毫無疑問對這個請求予以抨擊。因為這個要求在提醒人們,這個鄭貴妃不僅想讓自己的兒子為太子,而且時時在惦記著皇后的位置。所以,禮部毫不留情地駁斥了鄭承憲的請求,並且要求皇帝降旨問罪。萬曆皇帝的態度也試出來了,他雖然沒有答應鄭承憲要求的待遇,卻破例賞了五百兩銀子,讓鄭承憲為父親購買墳地。當然,皇帝的態度招致了言官新一輪的批評。

  不管萬曆皇帝如何信誓旦旦地不斷承諾,說自己將按照祖宗的制度,立嫡立長,決不幹廢長立幼的事情,但文官們就是咬住青山不放鬆:國本不立,國無寧日。而且人們認定,皇帝遲遲不立太子,就是為了給鄭貴妃的兒子留下位置。因此,皇長子一天不立為太子,他們就一天不停止對鄭貴妃、對鄭氏家族的攻擊。

  四、難過太后關

  對付喋喋不休的外廷文官,僅僅是萬曆皇帝面臨著的一層煩惱,更大的煩惱來自後宮。因為萬曆皇帝和鄭貴妃所更難面對的,是看上去早已不管事情的李太后。文官們的奏疏他可以駁回,可以不理睬,但這個太后卻躲也躲不過。

  這一天,皇帝來慈寧宮侍候,太后又問起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國本的事情,問皇帝為何遲遲不願冊封皇長子朱常洛為太子。皇帝擺出了應付文官們的理由,如皇長子身體不好,想稍稍緩一緩。也許還有其他的理由,如皇后還年輕,未必就一定不能生育,如果能夠等到嫡子,那不是更好的事情嗎?

  但這些都說服不了太后。情急之下,皇帝說漏了嘴。諸位聽聽看:「彼都人子也。」什麼意思?當時內廷把宮女稱為「都人」。萬曆皇帝的意思是,這個皇長子不過是宮女的兒子,怎麼能和鄭貴妃的兒子相比,怎麼能夠立為太子呢?但就這一句話,卻犯了忌諱,還把自己也繞了進去。

  原來,萬曆皇帝的母親李太后,本來也是裕王府的一名宮女。只是因為生了太子朱翊鈞,而這個朱翊鈞又做了皇帝,成了萬曆皇帝,所以這個李宮女才成為李太后。所以,李太后聞聽皇帝說皇長子是都人之子,勃然大怒,狠狠地說道:「爾亦都人子!」別以為自己了不起,你也是宮女的兒子!就這一句話,罵得萬曆皇帝「伏地不敢起」(《明史?后妃傳》) 。

  李太后是堅定不移的立儲以長的倡導者和維護者,她從自己的身上得到經驗,只有兒子有出息,做母親的才能揚眉吐氣。她的強硬態度,不僅僅是因為皇長子的母親王宮女是自己慈寧宮的宮女,也不僅僅是因為同情王宮女這位弱者,還因為自己和王宮女同病相憐,因為自己就是曾經的宮女。不僅如此,李太后的這個態度也是在保護對她恭敬有加但沒有生育的王皇后,如果鄭貴妃的兒子被立為太子,這個皇后的位置可能也要發生變化了。

  那麼,王皇后的態度怎樣?雖然對任何事情都不明確表態,但在國本的問題上,王皇后卻有明顯的傾向性。作為皇后,她當然不希望後宮有任何人逼近她的地位。這個鄭貴妃已經被封為皇貴妃,離皇后只差一步。如果皇貴妃的兒子被立為太子,她這個沒有生育能力的皇后豈不是任人宰割?這位看上去很賢惠、很與世無爭的王皇后,用她的無聲和冷漠來壓制競爭對手。而且,她的賢惠、她的與世無爭,也深得太后的憐惜。即使不為王宮女,僅僅是為著這位賢惠的兒媳婦,太后也要粉碎皇貴妃覬覦皇后位子的企圖,要粉碎皇貴妃的兒子覬覦皇位的企圖。

  以鄭貴妃的聰明伶俐,對壓在自己頭上的這兩個女人的心思不可能不清楚,也不可能不去討好太后和皇后。但出於感情上的因素和利益上的考慮,鄭貴妃顯然不可能在太后和皇后那裡得到支持。宮裡宮外的這種態勢,使萬曆皇帝十分不開心。如何在外廷咄咄逼人的攻勢和太后冷言冷語的嘲諷中,保護好鄭貴妃及其子朱常洵的利益,成了長期困擾萬曆皇帝的一大心病。但是,在李太后的餘威之下,萬曆皇帝既無逼退皇后王氏另立寵妃鄭氏的手段,又無不顧輿論壓力強行廢長立幼的氣魄,只是與鄭貴妃一道,消極與外廷對抗、與太后周旋。

  真是一場歡喜一場愁。

  鄭貴妃生兒子,本來應該是歡天喜地的事情,但誰也沒有想到,後來竟然演繹成了明朝的國本之爭。明朝將要隨著這場爭論的持續而折騰下去,直到以悲劇告終。那麼,因為這場歡喜而產生無窮煩惱的萬曆皇帝怎麼辦?他選擇了消極抗爭,選擇了儘可能逃避。怎麼逃避?往哪裡逃避?.blkContainerSblkCon p.page,.page{ font-family: "宋體", sans-serif; text-align:center;font-size:12px;line-height:21px; color:#999;padding-top:35px;}.page span,.page a{padding:4px 8px; background:#fff;margin:0 -2px}.page a,.page a:visited{border:1px #9aafe5 solid; color:#3568b9; text-decoration:none;}.page span{border:1px #ddd solid;color:#999;}.page span.cur{background:#296cb3; font-weight:bold; color:#fff; border-color:#296cb3}.page a:hover,.page a:active{ border:1px #2e6ab1 solid;color:#363636; text-decoration:n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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