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冠威儀」看明朝女子

《宋史·輿服志》載，南宋皇后在重大祭記、朝會時所戴之冠名「龍鳳花釵冠」。其制，冠上有大小花共二十四株，與皇帝冕上前後二十四旒之數、皇帝通天冠上二十四梁之數相吻合。

南熏殿帝後畫像

鳳凰成為皇后冠上的主要飾物當始於宋代。元人馬端臨《文獻通考》所記，說宋皇后所戴龍鳳冠，上飾九龍四鳳，並有大花、小花各十二株，後有兩博鬢。宋代鳳冠的形制，在故宮南薰殿舊藏宋朝皇后畫像中有所反映。

鳳冠，是古代婦女首飾中最華貴的一種裝飾。雖然早已出現，但現在所能見到的完整實物，大多屬於明代。洪武三年(1370年)規定皇后受冊封、拜祖廟、朝會時須穿禮服。皇后禮服之冠，圓形框架，罩以翡翠，冠上主要裝飾為九龍四鳳，大花十二枝、小花十二枝，兩博鬢，十二鈿。

穿霞帔的明朝皇后

永樂三年(1405年)對皇后鳳冠的形製作了更加詳細的規定：

鳳冠上飾翠龍九條，金鳳四條。冠頂正中一條大龍，口銜一顆大珍珠，其上有翠蓋，下垂珠結，其餘八龍，每龍龍口各銜珠滴，飾珠翠雲四十片。大珠花、小珠花各十二枝。三博鬢，飾以金龍、翠雲，皆垂珠滴。翠口圈一副，上飾十二枚珠寶鈿花，十二枚翠鈿花。托裹為金口圈一副，珠翠面花五朵，珠排環一對。另配一條皂羅額子，裝飾描金龍紋，飾珍珠二十一顆。

明朝皇后除了九龍四鳳冠以外，還有裝飾簡單一些的「雙鳳翊龍冠」，即常服之冠，洪武間定製，以珠翠裝飾。

永樂三年規定：

冠皂觳製成，附以翠博山，上飾金龍一條，翠鳳兩條。前後飾牡丹花兩朵，珠翠穰花二枝，珠翠雲二十一支，翠口圈一副。另有金寶鈿花九枝，各飾珍珠；金鳳兩條，口銜珠結。三博鬢，飾以鸞鳳，金寶鈿二十四條。另配金簪子兩根，珊瑚鳳冠嘴一副。

圖為孝端皇后（左）、孝靖皇后（右）

1956年，北京昌平明神宗定陵中出土了舉世矚目的鳳冠。定陵中陪葬兩位皇后，一位是神宗元配孝端王皇后，另一位是光宗皇帝生母原封貫妃後追封鳥皇太后的孝靖王皇后。

孝端皇后三龍二鳳冠

孝端皇后是萬曆皇帝的元配，生前當了42年皇后。此鳳冠以髹漆細竹絲編製，通體飾翠鳥羽毛點翠的如意雲片，18朵以珍珠、寶石所制的梅花環繞其間。冠前部飾有對稱的翠藍色飛鳳一對。冠頂部等距排列金絲編製的金龍3條，其中左右兩條口銜珠寶流蘇。冠後部飾六扇珍珠、寶石製成的「博鬢」，呈扇形左右分開。

孝端皇后三龍二鳳冠

定陵中共為兩位皇后隨葬了四頂鳳冠，它們龍鳳配置各不相同，分別為十二龍九鳳、九龍九鳳、六龍三鳳、三龍二鳳。這些鳳冠均以竹絲作成冠內框胎，下部口沿處鑲有金圈。龍為黃金製成，鳳為翠製成，鳳背以孔雀羽毛為飾，並布滿珍珠。

孝端皇后六龍三鳳冠

共嵌寶石一百二十八塊（紅寶石七十一塊，藍寶石五十七塊），珍珠五千四百四十九顆。冠總重2905克。

每頂鳳冠都裝飾了大量的紅、藍寶石和珍珠，製作精美，龍鳳栩栩如生。如孝端皇后的一頂三龍二鳳冠，龍為金質，正中龍口銜大珠，左右兩龍口中各銜長串珠結，鳳口垂珠滴。冠上滿布朵朵翠雲(在硬紙上點翠而成)，每株花的蕊心都嵌有一頂藍寶石或紅寶石。

孝靖皇后九龍九鳳冠

孝靖皇后九龍九鳳冠

值得注意的是，定陵出土的這四頂鳳冠，龍鳳配置數目與洪武、永樂之制不盡相符，既非九龍四鳳，也不是一龍雙鳳，它們比明初鳳冠裝飾要複雜。類似形制的鳳冠，在嘉靖朝以後皇后的畫像中較為常見，有可能與明中葉以後更定之制有關。

鳳冠裝飾的日趨精美繁複，反映了明朝中後期帝後生活的日益奢侈。據估計，定陵出土的這四頂鳳冠，每頂都須用紅、藍寶石一百餘塊，珍珠五千餘顆，再加上製作龍和框口的黃金，一頂鳳冠真可謂價值連城。

孝靖皇后十二龍九鳳冠

明代的供御之物主要由兩條渠道得到，一是「歲辦」，即各地按水土所宜，任土作貢，納入國家貢賦徵收；二是「採辦」，即由國家出錢，派官員到各地採買。內監的騷擾，常常給百姓帶來嚴重的災難。明朝鳳冠上的大量珍珠，都是通過「歲半」或「採辦」而得到的。

明成祖朱棣皇后徐氏

明世宗在位的嘉靖年間，廣泛搜求珠寶異石，花費了大量錢財，史稱：

「貓兒睛、祖母綠、石綠、撤孛尼石、紅剌石、北河洗石、金剛鑽、朱藍石、紫英石、甘黃玉，無所不購」。

僅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戶部進呈的貓眼、祖母綠等寶石，就花去銀兩4萬多。世宗之子穆宗，對於搜買珠寶更是有增無減，有大臣上書諫言，必受到嚴厲斥責。神宗初年，張居正秉政，法令嚴明，採買寶石之風稍減。但後來神宗親政，效法父祖：

「曰黜貨，開採之議大典，費以鉅萬計，珠寶價增二十倍 」。

定陵出土的一顆拇指大小的貓眼石，呈蟹綠色，中間有道白光，形似貓眼，故名。這種寶石出產於錫蘭（今斯里蘭卡），尤為珍貴。據說明代一顆豆粒大小的貓睛石尚價值千金，定陵貓睛石的價值就可想而知了。

明朝宮中所用珍珠，大多采自廣東。廣東辟有珠池，舊例十年一采。明英宗時開始派宦官堅守，防止民間「盜採」實際為宮廷獨佔。嘉靖五年、嘉靖八年明世宗曾先後兩次下詔開採廣東珍珠，嚴重干擾了民間正常生活。

內外臣紛紛上書請求罷此弊政，兩廣巡撫林富的奏疏中言：

「五年採珠之役，死者五十餘人，而得珠僅八十兩，天下謂以人易珠，恐今日難以人易珠亦不可得。」

給事中王希文也提出：

「雷、廉珠池，祖宗設官監守，不過防民爭奪。正德間逆意用事，傅俸奉採取，流毒海濱。陛下御極，革珠池少監，未久旋復。騙無辜之民，蹈不測之險，以求不可必得之物，而責以雙足之數，非聖政所宜有。」但世宗不予理睬。

穆宗在位的最後一年，即隆慶六年（1572年），下詔令雲南進貢寶石兩萬塊，廣東採珠八千兩。神宗親政後，因為要向皇太后進奉，諸王、皇子、公主們要冊立、分封，舉行婚禮，需要大量的金銀珠寶玉翠，所以幾乎每年都有採辦之詔，其中一次就派太監李敬、李鳳赴廣東採珠五千一百餘兩。

在常年無節制的採買中，珠寶產地的百姓被驅使得精疲力竭，皇宮內庫的貯銀也被揮霍一空，最後加速了明王朝走向滅亡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