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三百年精彩大歷史(轉帖連載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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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人在囧途(五) 簡而言之,重耳就是一支股票,有人看跌,有人看漲,投資的時候要小心謹慎,萬一虧了的話可不能埋怨政府。 商討會上,曹共公拒絕接納重耳,不過他的理由沒有抓住重點,因為他覺得要是天下列國來往的公子都一一接待的話,那以曹國這樣的三公經費預算規模,招待費還不得超標啊? 曹國大夫僖負羈認為不妥,就勸諫說:「重耳賢德素著,且重瞳駢脅,主公不可以等閑公子視之。」 曹共公忽然歡呼雀躍:「重瞳寡人見識過,未知駢脅如何。快把重耳安置到館驛中,寡人要看他沐浴。」 僖負羈準備提醒曹共公一句,重耳據說是個男的,不過看曹共公那副猴急的模樣,話到喉頭又生生咽了下去。 嘿嘿,曹共公,老師我剛才還表揚過你來著,你怎地三句話不到就露出馬腳了呀! 重耳遠道而來,正自風塵僕僕,聞得館役備湯水請浴,於是欣然應允,解衣就浴。 洗到舒爽處,突然外面人聲嘈雜,曹共公帶著幾個妃子和太監轟地闖了進來。 重耳大窘,站在澡盆里不知所措,要張口罵人吧又覺得自己光著身子實在是沒有底氣。 曹共公等人圍著澡盆團團站定,把重耳當個標本般觀賞指點,品頭論足,半晌方才嬉笑而去。 重耳心頭萬馬奔騰,他真想就著這盆洗澡水把自己淹死算了。 待得裝束齊整,重耳主僕就要立即起身走人,轉徙他國。 這時,僖負羈前來拜訪,並獻上一盤食物,食物下面還壓著一塊玉璧。 原來,僖負羈認定重耳必將飛黃騰達,見曹共公對重耳頗多失禮,深恐重耳掌國後遂行報復,便欲私相結納,早些拜好碼頭,免得將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重耳受食物而辭財物,再拜稱謝道:「承蒙大夫惠顧,重耳聊解腹中飢餓足矣,何須賄以珠玉?」 僖負羈諾諾,心知重耳胸懷大志,便再三致意而退。 未幾,重耳等人奔赴宋國。 宋國此時的境況並不好。就在當年的11月,宋國在一場與楚國的大戰中折戟沉沙,大敗而回。一心想要繼承齊桓公霸業的宋襄公本人也遭受箭創,傷情頗為嚴重,宋國整體陷入低谷。 宋襄公聽聞重耳賢明,又是大國的公子,便有心結納,以引為日後的奧援,於是按照國君的禮儀規格隆重接待了重耳。 可是,客氣歸客氣,眼下要宋國送重耳回國卻不太現實。宋國司馬公孫固(宋庄公之孫)與重耳關係不錯,就實話實說把宋國的困難剖析給重耳聽,然後勸重耳另擇高明。 重耳一看這架勢確實無法從宋國獲得更多實質性的幫助,心中也理解東家的難處,於是辭別而去。 宋襄公饋贈八十匹馬,禮送出國。 重耳出宋國而至鄭國,鄭文公不以禮遇。 鄭大夫叔詹勸諫道,重耳主僕都是英雄之輩,日後極有可能入主晉國,故應予以禮遇;倘若不以禮遇,就應及時擊殺,勿使今日之怨尤成為後日之禍患。 鄭文公反其意而言,重耳飄搖不定,禮之何恩,殺之何怨?遂下令任其自行無害過境。 重耳過鄭國而不入,驅車來到楚國。第三十二章 人在囧途(六) 重耳過鄭國而不入,驅車來到楚國。 楚成王親自接見重耳,並在歡迎宴會上施以「九獻」之禮。 古代飲酒名目繁多,「獻」就是古代的一種飲酒禮儀,它是指主人向客人敬酒,客人回敬,主人再敬的這樣一個過程。 這個現在看來平淡無奇的敬酒過程,在古代卻蘊含著尊卑貴賤的識別意義。「獻」的次數越多,就表示主人對客人越是尊敬。 當然,也不能無休無止的「獻」,「獻」的次數最多為九次,稱為「九獻」。它代表著最崇高的敬意,一般適用於國家元首會晤或周天子接見前來朝賀的大臣。 此時,楚成王施以「九獻」之禮,那就是擺明了把重耳當國君看待。 如此一連幾個月時時飲宴,楚成王與重耳彼此相惜相敬,相處甚歡。重耳見楚成王仁義慷慨,便暗暗將楚國認作了歸晉的倚靠。 可是,事情並沒有重耳想像的那麼簡單,不久後主賓之間的一席對話,使重耳覺得他的計劃有必要作一些調整。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在一次飲宴的時候,楚成王別有深意地問重耳:「倘若公子能夠返回晉國的話,準備拿什麼來回報寡人呀?」 重耳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不過馬上反應過來說:「子女財帛,君王固有之;羽毛齒革,貴國固屬之。我也不知道用什麼東西來回報您最為合適。」 楚成王搖搖頭說:「即便這樣,公子總得有所回饋吧!」 考驗重耳智慧的時候到了。假設你是重耳,你怎麼回答?你總不能說那楚成王想要什麼你就給什麼吧?萬一楚成王要的是你老婆呢? 當然,如果你順著我自問自答的這種思路去考慮的話,那就證明你和我一樣,是大俗人一個,命中注定只能在基層奮鬥一輩子,勉強混個副主任科員退休。 請看重耳是怎麼回答的。 他很鎮定地說:「假使仰仗您的支持,重耳得以復國,萬一將來晉、楚兩國交戰,在中原相遇,我一定會主動讓軍隊退避三舍(一舍等於三十里),以報答您今日的恩遇;如果這樣還得不到您的諒解,那我就拼盡全力,和您較量一番。」 這麼霸氣外露的言語,要不是史籍鑿鑿,我根本就不相信是一個流亡了十九年的六十歲老頭說出來的。 楚成王一愣,轉即哈哈大笑,絲毫看不出一絲慍怒之色。 這次對話後,楚成王和重耳都開始重新評估對方。 楚成王一開始可能認為,支持重耳復國可以獲取現實的巨大利益,譬如使重耳承諾晉國支持楚國稱霸中原等。但眼下看來,重耳的志向遠遠超過了楚成王的預期,重耳執掌的晉國也絕不會甘心居於人末。 不過,楚成王覺得似乎也沒有必要將重耳就此斬草除根,如今周王室綱紀不振,列國爭強,有志於中原的英雄豪傑難道還少了去?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朋友滿天下總比四面樹敵更加有利,既然已經堂堂皇皇地將重耳迎了進來,那又何妨客客氣氣地將他送出去。第三十二章 人在囧途(七) 這次對話後,楚成王和重耳都開始重新評估對方。 楚成王一開始可能認為,支持重耳復國可以獲取現實的巨大利益,譬如使重耳承諾晉國支持楚國稱霸中原等。但眼下看來,重耳的志向遠遠超過了楚成王的預期,重耳執掌的晉國也絕不會甘心居於人末。 不過,楚成王覺得似乎也沒有必要將重耳就此斬草除根,如今周王室綱紀不振,列國爭強,有志於中原的英雄豪傑難道還少了去?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朋友滿天下總比四面樹敵更加有利,既然已經堂堂皇皇地將重耳迎了進來,那又何妨客客氣氣地將他送出去。 重耳則認識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楚成王既然暗示楚國不會不計回報的支持自己,那自己就要警惕楚成王藏在身後的那張牌,決不能一時輕忽留下什麼把柄落在楚國手中。 總之,藉由楚國返回晉國,或許並不是重耳唯一的選項。 就在重耳心意動搖的時候,晉國形勢出現了對重耳有利的變化。 公元前638年夏,晉惠公病危。消息傳到秦國,晉世子圉不淡定了,他自認為在秦國受到輕視(這個想法源於三年前梁國被秦國所滅,梁國是公子圉母親的娘家),在國內又無大臣援助,如果晉惠公就此一命嗚呼,晉國恐怕會另立世子以繼承君位。 想到這裡,公子圉暗暗滋生了逃回晉國,爭奪君位的念頭。不過他估計此行的風險很大,回國後的光景暫且不說,能不能從秦國逃回去就是個天大的未知數。為此,他決定探聽一下老婆懷贏的想法。 公子圉把當前的局勢擺開分析給懷贏聽,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跟著一起偷渡到晉國去。 懷贏是那種女生外向的典型代表,聽到老公說要背叛老爸,非但不慍怒,反而寬慰公子圉說:「您作為晉國的世子而屈居秦國,想要回國不正是理所應當的嗎?寡君(指稱本國的國君,即秦穆公)讓婢子(庶妻的自稱,說明懷贏不是公子圉的夫人)侍候您,是為了照顧您的生活起居,並沒有別的意思(意指沒有暗暗背負監視公子圉的使命)。所以,我雖然不敢拋棄君命而跟隨您逃走,但也絕不會泄露您歸國的秘密。您就放心大膽地走吧!」 於是,公子圉懷著複雜的心情,毫不猶豫地逃了回去。 次年九月,晉惠公死,公子圉即位為君,史稱晉懷公。 公子圉的冒險計劃看似得逞,事實上其含金量要打個大大的折扣。 秦穆公扣押晉國世子為人質,固然含有要挾晉國的意味,但更重要的意圖其實還是培養晉國下一任君主對秦國的良好感情,深化兩國未來的交流與合作。 這個意圖一開始或許看起來不那麼明顯,但自從秦穆公把女兒嫁給公子圉後,那就應該變得一目了然了。 因此我們可以斷定,扶植公子圉執掌晉國是秦穆公的既定方案。也就是說,即便公子圉自己不逃,秦穆公有朝一日也會主動把他護送回去。 然而,公子圉和他老爸晉惠公一樣,政治目光短淺而又心性貪婪,沒有考慮得這麼深遠,情急之下,做出了讓秦穆公失望繼而憤怒的舉動。 這個舉動的影響是,使得秦穆公徹底喪失了和晉懷公繼續進行合作的信心,轉而尋求另一位合適的投資對象。 合適的投資對象並不難找,他就是秦穆公曾經觸手可及的晉國流亡公子重耳,他現在身處楚國,並且正在苦苦等待回國的機會。 公元前637年冬,一位秦國特使朝著楚國的方向呼嘯而去,重耳苦苦等待的最佳機會終於來臨了這個舉動的影響是,使得秦穆公徹底喪失了和晉懷公繼續進行合作的信心,並萌生了尋求另一位合適的投資對象的想法。 合適的投資對象並不難找,他就是秦穆公曾經觸手可及的晉國流亡公子重耳,現在正身處楚國,引頸西望久矣。 公元前637年冬,一位秦國特使朝著楚國的方向呼嘯而去,重耳苦苦等待的最佳機會終於來臨了。 就當時的國際形勢來看,秦國無疑是最有可能幫助重耳歸晉的國家。 首先,秦國有實力和晉國抗衡,並且稍早前還有過俘虜晉惠公的記錄;其次,秦國在地理上毗鄰晉國,可以很方便地干涉晉國事務;再次,秦穆公對現任晉君心懷怨恨,有主動支持重耳復國的意願。 這三個條件分開來找很容易,但要集中在一個地方出現卻很困難,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重耳彷彿感覺到青春在身上奔騰,熱血在鼻尖澎湃,連呵出來的口氣都要清新多了。 然而,他現在不能在楚成王面前表露出一心想要投入秦國懷抱的迫切願望,畢竟人家楚國在他潦倒的時候待他為上賓,做人不能光認奶不認娘。他只能裝作很矜持、很淡定、很若無其事地對楚成王表示,自己抱定楚國的大腿就夠了,不一定要勞煩秦國出馬。 楚成王是見過世面的人,對於這種口是心非、欲納還拒的表達早已習以為常,乾脆主動說破楚國與晉國天懸地隔的現實困境,恭恭敬敬地將重耳送上了去往秦國的路途。 平心而論,楚成王對待重耳時是很有雄主風範的。從一開始禮遇重耳於草莽之中的睿智,到接下來求取回報的坦率,再到最後禮送重耳的果斷,整個過程中侃侃切切,從心所欲,非常的豪邁豁達。 重耳跋山涉水到達秦國,主賓俱是歡喜無限,雙方都信誓旦旦地表達了真誠合作的意願。 當然,小插曲還是有的,秦穆公提出要把女兒文嬴嫁給重耳,另以四名宗室女子陪嫁,而陪嫁的女子當中,晉懷公的老婆懷嬴竟赫然在列。 懷嬴雖說是重耳的侄媳婦,然以當時的倫理考究之,改嫁給晉文公當老婆卻沒有問題。 在人口極度稀少、生育存活率極度低下的春秋時代,讓年輕婦女守寡是一種傷天害理、慘無人道的行為,因為這樣做等於閑置了婦女寶貴的生育能力,扼止了人口的繁衍增長,於法於情都是行不通的。 所以,那時候人們的婚育觀念自由放任,叔父娶侄媳婦並非是禽獸不如的無恥行為。 但問題是懷嬴既沒有和晉懷公離婚,晉懷公也沒有死,那重耳收納懷嬴算是什麼,是二夫共事一女,還是小三轉正?這真是一個讓人崩潰的難題。 重耳心知秦穆公在藉機報復晉懷公,他也清楚自己現在正有求於人,不能和秦穆公唱反調,可是他依然接受不了這種瘋狂的婚姻關係,第一反應便準備打包推辭掉。 追隨重耳的晉國舊臣讀懂了這樁政治婚姻里的利害攸關,於是絞盡腦汁勸說重耳忍一忍,女人嘛,講究那麼多幹嘛,關了燈還不都一個樣? 重耳克服不了心裡障礙,堅貞不屈,誓死不從。第三十二章 人在囧途(九) 重耳心知秦穆公在藉機報復晉懷公,他也清楚自己現在正有求於人,不能和秦穆公唱反調,可是他依然接受不了這種瘋狂的婚姻關係,第一反應便準備打包推辭掉。 追隨重耳的晉國舊臣讀懂了這樁政治婚姻里的利害攸關,於是絞盡腦汁勸說重耳忍一忍,女人嘛,講究那麼多幹嘛,關了燈還不都一個樣? 重耳克服不了心裡障礙,堅貞不屈,誓死不從。 狐偃決定幫重耳捋清楚這把麻紗,他對重耳說:「公子如今重返晉國,是準備北面稱臣還是準備南面稱孤?」 重耳怒目而視,要稱臣的話他犯得著兩萬五千里長征嗎? 狐偃很滿意,接著說:「公子如果準備北面稱臣,那懷嬴就是您的國母,您自然不能壞了君臣大義;如果準備南面稱孤,那懷嬴就是您仇人的老婆。怎樣對待仇人的老婆,您應該懂的。」 重耳豁然開朗,覺得自己於公於私都必須答應秦穆公的這個要求。 講到這裡順便普及一個歷史小常識。 上面提到文嬴出嫁時,有四名宗室女子陪嫁。在春秋時代,這種女子陪嫁的現象歸屬於媵制婚姻的範疇。 媵制婚姻的基本涵義如下。 諸侯國君迎娶夫人時,女方往往會把新娘(譬如叫小鳳)的一個侄女和一個妹妹打包嫁過去,要注意的是,侄女和妹妹到了男方家庭後,不是做僕人,而是給國君做小老婆。與此同時,女方的兩個同姓諸侯國,各會出一名宗室女子陪嫁,並且每位宗室女子也都有一個侄女和一個妹妹相從。 這樣算下來,諸侯國君迎娶一位夫人,同時會收納九名女子,這也是媵制婚姻的標準做法。當然,周天子迎娶夫人時,規格會更高一點,一次性要收納十二名女子。 在這九名女子當中,小鳳明確是要當夫人的,地位最為尊貴,而其他八名陪嫁的媵女只能做妾。可是,媵妾的身份要比普通的妾高貴,因為按照周禮的規定,諸侯國君終身只能迎娶一次夫人,一旦小鳳死在國君前頭,又或者中途被國君休棄,那麼國君不得續娶夫人,只能依次從媵妾中提拔一人做夫人,而普通的妾並不具備候補為夫人的資格。 媵制婚姻是春秋時代諸侯國對外以聯姻來改善國際關係,對內區分嫡庶身份以穩固傳承製度的重要舉措。 只不過,隨著周王室權威的衰敗,以周禮為基礎的媵制婚姻有時候也沒有得到嚴格地貫徹執行。例如有的國君數次迎娶夫人,或迎娶夫人時超過九女的限制,各種違規不一而足。總之,規則是普遍的,現象是特殊的。 就秦穆公嫁女而言,還有兩個值得提及的細節。 第一、文嬴是不是就此成為了重耳的夫人。 這個還真不好說,老師傾向於認為不是,但能夠給出的論據並不十分縝密。 論據一,文嬴攜四女以嫁的做法明顯不符合媵制婚姻的標準流程(女子的人數不符,沒有同姓諸侯國參與,重耳當時也不是國君)。 疑點在於,媵制婚姻本身就處在不斷解體的過程中,而且秦國和晉國之地戎狄雜居,其民俗中糅合了大量的戎狄成分,與中原正統文化有一定的差異性,所以我不能完全確定文嬴的嫁法是否為媵制婚姻的一種變異版本。 論據二,重耳以前在晉國時,似乎已經娶了夫人。 這個女人名叫偪姞,史籍中沒有明確記載她的身份,老師所知的是,她在重耳妻室中的排名非常靠前,而且她的兒子歡後來成為了重耳的世子。以常理逆推之,偪姞應該就是重耳的首任夫人。 疑點在於,公子歡同時也是晉文公的長子,如果偪姞不是首任夫人,而真正的夫人又沒有生育的話,那公子歡也可以參照無嫡立長的規則而享受世子待遇。 當然,如果偪姞已經死於之前晉國的政治動亂,那重耳有可能續娶文嬴為夫人。第三十二章 人在囧途(九) 重耳心知秦穆公在藉機報復晉懷公,他也清楚自己現在正有求於人,不能和秦穆公唱反調,可是他依然接受不了這種瘋狂的婚姻關係,第一反應便準備打包推辭掉。 追隨重耳的晉國舊臣讀懂了這樁政治婚姻里的利害攸關,於是絞盡腦汁勸說重耳忍一忍,女人嘛,講究那麼多幹嘛,關了燈還不都一個樣? 重耳克服不了心裡障礙,堅貞不屈,誓死不從。 狐偃決定幫重耳捋清楚這把麻紗,他對重耳說:「公子如今重返晉國,是準備北面稱臣還是準備南面稱孤?」 重耳怒目而視,要稱臣的話他犯得著兩萬五千里長征嗎? 狐偃很滿意,接著說:「公子如果準備北面稱臣,那懷嬴就是您的國母,您自然不能壞了君臣大義;如果準備南面稱孤,那懷嬴就是您仇人的老婆。怎樣對待仇人的老婆,您應該懂的。」 重耳豁然開朗,覺得自己於公於私都必須答應秦穆公的這個要求。 講到這裡順便普及一個歷史小常識。 上面提到文嬴出嫁時,有四名宗室女子陪嫁。在春秋時代,這種女子陪嫁的現象歸屬於媵制婚姻的範疇。 媵制婚姻的基本涵義如下。 諸侯國君迎娶夫人時,女方往往會把新娘(譬如叫小鳳)的一個侄女和一個妹妹打包嫁過去,要注意的是,侄女和妹妹到了男方家庭後,不是做僕人,而是給國君做小老婆。與此同時,女方的兩個同姓諸侯國,各會出一名宗室女子陪嫁,並且每位宗室女子也都有一個侄女和一個妹妹相從。 這樣算下來,諸侯國君迎娶一位夫人,同時會收納九名女子,這也是媵制婚姻的標準做法。當然,周天子迎娶夫人時,規格會更高一點,一次性要收納十二名女子。 在這九名女子當中,小鳳明確是要當夫人的,地位最為尊貴,而其他八名陪嫁的媵女只能做妾。可是,媵妾的身份要比普通的妾高貴,因為按照周禮的規定,諸侯國君終身只能迎娶一次夫人,一旦小鳳死在國君前頭,又或者中途被國君休棄,那麼國君不得續娶夫人,只能依次從媵妾中提拔一人做夫人,而普通的妾並不具備候補為夫人的資格。 媵制婚姻是春秋時代諸侯國對外以聯姻來改善國際關係,對內區分嫡庶身份以穩固傳承製度的重要舉措。 只不過,隨著周王室權威的衰敗,以周禮為基礎的媵制婚姻有時候也沒有得到嚴格地貫徹執行。例如有的國君數次迎娶夫人,或迎娶夫人時超過九女的限制,各種違規不一而足。總之,規則是普遍的,現象是特殊的。 就秦穆公嫁女而言,還有兩個值得提及的細節。 第一、文嬴是不是就此成為了重耳的夫人。 這個還真不好說,老師傾向於認為不是,但能夠給出的論據並不十分縝密。 論據一,文嬴攜四女以嫁的做法明顯不符合媵制婚姻的標準流程(女子的人數不符,沒有同姓諸侯國參與,重耳當時也不是國君)。 疑點在於,媵制婚姻本身就處在不斷解體的過程中,而且秦國和晉國之地戎狄雜居,其民俗中糅合了大量的戎狄成分,與中原正統文化有一定的差異性,所以我不能完全確定文嬴的嫁法是否為媵制婚姻的一種變異版本。 論據二,重耳以前在晉國時,似乎已經娶了夫人。 這個女人名叫偪姞,史籍中沒有明確記載她的身份,老師所知的是,她在重耳妻室中的排名非常靠前,而且她的兒子歡後來成為了重耳的世子。以常理逆推之,偪姞應該就是重耳的首任夫人。 疑點在於,公子歡同時也是晉文公的長子,如果偪姞不是首任夫人,而真正的夫人又沒有生育的話,那公子歡也可以參照無嫡立長的規則而享受世子待遇。 當然,如果偪姞已經死於之前晉國的政治動亂,那重耳有可能續娶文嬴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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