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機會辣么多,為什麼美國180萬大陸移民回不來了?| 西洋參考
關於作者
林世鈺從事過公務員、記者、教師等職業,2013年起旅居美國,為中文媒體撰寫專欄,同時在新澤西州某中文學校教授中文。2016年起加盟美國GCTV全球華視,任執行總監。2016年11月出版美國華裔移民口述實錄《美國歲月》。
國內機會那麼多,你為什麼不回國?
每次和早年來美國上學定居的朋友聊天,我總喜歡拋出這個問題。
無一例外,他們首先會微笑一下,然後有點悵惘地回答:回不去了。在美國呆了十幾二十年,接不上國內的地氣了。
回不去了。這四個字,是認清現實後的理性選擇,其中包含多少惆悵和無奈!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去國多年之後,祖國早已模糊成身後一張親切又陌生的臉了,而自己,兀自在異國青山白了頭。
2013年美國人口普查局的數據顯示,美國華人人口已達452萬,華人是美國亞裔中最大的族群。
另據統計,新移民佔據了全部在美華人的七成以上。在這七成新移民中,超過六成來自中國大陸,人數超過180萬。
也就是說,打開國門後,中國大陸(不含港澳)已有180萬人移居美國。
對他們來說,回國or not,似乎永遠是個直逼人心的問題。
1
我也會想念中國,但總覺得很遙遠
李言(化名)1985年畢業於清華大學,1994年隨夫人來美國陪讀。經過二十多年的打拚,如今他擁有三家超市,買了幾棟房子,有了自己的私人健身教練,沒事就炒炒股、健健身、釣釣魚。雖然美國中產階級的生活平淡如水,波瀾不驚,但他已經習慣了。「我的小兒子出生在這裡,房子買在這裡,事業在這裡,美國已經是我事實上的家鄉了。我也會想念中國,但總覺得很遙遠。」
每年,李言都要回北京探望父母和妹妹。每次,他都驚詫於國內日新月異的變化。北京東五環邊上的荒地起高樓了,兒時熟悉的花鳥蟲魚市場拆遷了,鄰居家原來練地攤的二毛突然開起了路虎,門口的大爺賣菜也用微信支付了,滿街跑著黃的紅的共享單車……
同學聚會時,彼此間的攀比讓他難受。一開口就是一個項目掙幾個億,又在哪裡又開了一個煤礦。當年和李言談過戀愛的「班花」,竟然對李言淡漠如水,而對「土豪」同學暗送秋波、投懷送抱,讓李言情何以堪,只能一杯杯紅酒往肚裡灌,直到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
「我只能盡量少回國,免得心理受衝擊,到時得了抑鬱症就麻煩了。」李言笑著說。
另一個醫生朋友林絹(化名),她對回國也有著切膚之痛。前年,她帶兩個兒子回國探望父母,結果一路受驚嚇,孩子哭鬧著回美國,她只好依了他們,假期未滿,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她和我敘述了回國的經歷:在北京坐地鐵,5歲的小兒子被一個小夥子撥拉出來,摔倒在地,後面的人流洶湧而上,幸好被一個老外用胳膊擋住了;杭州,兒子買了路邊小攤的一隻木雞,剛走出幾米,雞就散了架,回去找攤主換,她死活不承認是她手裡賣出的;長沙,打了一輛車,因為塞車,司機一路罵罵咧咧的,還搖開窗戶往外吐痰,後來因為搶道,和另一個出租司機爭吵起來。兩人乾脆把車停下,在馬路中間打起架來,嚇得兩個小孩臉色煞白,哭喊著「我要回美國」……總之,幾乎每到一處,都要碰到鬧心事,這讓林絹疲憊不堪。
面對孩子的抵觸情緒,林絹只能告訴他們,中國人口太多,資源太少,所以大家坐地鐵會搶座位,開車會搶道。
可是大兒子問,紐約人也很多,為什麼他們不搶,而且還把很多座位空出來?林絹頓時語塞,她無法解釋,也無法辯解。「等著他們長大後自己去比較,去探索吧。我唯一能告訴他們的就是,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完美的國家和社會,never,不管是中國還是美國。」
▲十一開心了「你」,卻苦了祖國
上海有家私立醫院本來想聘請林絹回國工作,薪水不低,但林絹思想了半天后,還是婉拒了。「不管是我和孩子,都習慣了坐地鐵互相謙讓,推開門後為後面的人hold door,開車要按規矩來,公共場合說話要小聲。回國後一切都不一樣,我們適應起來會很痛苦,或者乾脆就無法適應。算了,還是留在美國吧,有時間回國看看就可以了。」林絹無奈地笑。
2
國內的誘惑太多,放老公回去離婚率高
雖然國內有諸多的不完美,但是這些年中國經濟蓬勃發展,創造了很多財富神話,馬雲、王健林們在國際社會的闊氣舉動,讓很多早已厭倦單調的美國中產階級生活的海外遊子心痒痒的,覺得國內遍地黃金。有人選擇舉家回國,有人選擇隻身回國探路。
那些熱淚盈眶、紛紛踏上回國路的人們,結果怎樣呢?
一個朋友的先生是學金融的,在華爾街浸泡多年,精通企業併購。後來被國內的一家投行看上了,許以副總裁的職位和高薪。他動心了,舉家回國。沒想到,半年後,他就出軌了,對方是一個漂亮的海歸女碩士,哥大畢業。他向妻子坦陳了自己的婚外戀,要求離婚。妻子央求他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不要離婚,辭職一起回美國。但是他已經不想回頭,乾脆搬出去與女孩同居。妻子無奈,和他辦理了離婚手續,帶著兩個孩子和一顆破碎的心,回到了美國,重新開始生活。幾年後,她成了一家車行的經理,也找到了新的愛情。
說起當年事,朋友感慨地說:「當下中國就像一個光怪陸離的舞廳,充滿各式各樣的誘惑,人一進去就像穿著紅舞鞋跳舞,停都停不下來。如果你是旁觀者,可能會覺得他們很不正常,但身在其中的人,會覺得很過癮,很high,捨不得停下來。」
▲在這燈紅酒綠的社會,能保持本心的又有幾個呢。
朋友開玩笑:如果還有誰的老公要回國,我會建議她趕緊攔住,因為國內的誘惑太多了,放老公回去,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一個師姐的先生也是做金融的,前幾年有國內的公司想聘他回國工作,職位不錯,年薪也很高,但她死活不同意,因為她看的「前車之鑒」太多了。「如果你不跟回去,這個家十有八九要散,即便你跟過去,也是看不住他的,應酬那麼多,一個大活人,你還能天天跟著嗎?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堅決對回國說no。」
師姐說,她來美國十幾年,挺享受這種安靜、簡單的生活,不需要和誰攀比,錢多多花,錢少少花,自己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都行。「要那麼多錢幹什麼,結果把自己的幸福給埋了。」幾年過去了,她先生再也不提回國的事了,踏踏實實地工作、帶孩子,慢慢地向美國爸爸看齊。
3
李開復只有一個,他的成功很難被複制
我認識一個在美國讀機械專業的男孩,本來在美國找個工作並不難,但是禁不住父母的苦勸,作為獨生子的他乖乖回國了,到一家設計院上班。朝九晚五的生活,沉悶的工作環境,如履薄冰的同事關係,都讓他感到窒息。今年夏天我們在北京見了一面,曾經喜歡穿新潮衣服的他,如今穿著一件普通T恤,背著一個黑包,髮型也很溫順,說話聲音低低的。曾經那個大冬天跑到阿拉斯加看極光、意氣風發的小夥子不見了,轉而代之的是一個被現實生活碾壓得沒有精氣神的准中年人,我驚呆了!
▲社會磨去了多少人的鋒芒啊
他告訴我,回國後,他覺得自己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穿新潮點的衣服,同事就會在背後議論他,領導會委婉地讓他換衣服;早上在辦公室煮咖啡,同事就會陰陽怪氣地說:哇,不愧是留過洋的,真洋氣,不喝茶喝起咖啡了;每次幫後面的人扶著門,大家視而不見,魚貫而入,把他當門童了……
「我每天都在懷念美國的日子,在那裡,大家都各活各的,很尊重差異性,也不妒忌人,而且陌生人之間很友善,出去可以信任別人。」小夥子的眼裡含著淚水,「也許有一天我還會回去。夢想還在我心底,別人看不出來,但我自己知道,它從來沒有消失過。」
當然,也不乏一些人回國後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但我有限的朋友圈裡,目前沒有這種現實的案例。這批人當中,李開復應該是個閃亮的例子,但是李開復只有一個,他的成功很難被複制,因為每個人的人生路徑完全不同。
留在國外有種種不爽,那回到祖國的懷抱是否就心曠神怡呢?非也。去國多年重返舊地,打個噴嚏都覺得怪怪的,因為周圍的人一臉漠然,沒有人友好地說「bless you」。
去街上吃碗面,排出二十元現鈔,本想爽氣地說:零錢不用找了,結果發現桌上的牌子寫著:本店不收現金,請掃碼!開車上街,看到一個十字路口沒有紅綠燈,習慣性地「stop」,左顧右盼,確定安全了才過去,結果聽到後面的人狂按喇叭,從旁邊飛車而過。去電影院看電影,看到一對情侶把泡泡糖粘在垃圾筒上,忍不住上去說了幾句,男孩破口大罵:關你屁事!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一個大姐每次都交待兒子,回國後千萬不要說美國的好,要說美國的不好,比如女留學生失蹤、槍擊案什麼的,否則不會受到別人的歡迎。兒子回山東後,忘了媽媽的交待,在酒桌上和別人爭論一個關於美國的問題,結果雙方掀了桌子,不歡而散,從此不再往來。
也許,回國or not本來就是一個偽命題。拋開國家、民族等人為設置的政治範疇,回歸到人本身,你會發現,我們不管在哪個國家生活,都不過是「天地一沙鷗,飄飄何所似」,就像電影《楚門的世界》里的主人公楚門,辛辛苦苦生活了一輩子,結果卻發現自己原來生活一個巨大的攝影棚里,他的生活,不過是導演精心安排的一個實境秀節目《現實生活》。整個世界都在觀看,只有他不知道,還在認真演著。
既然世界是個攝影棚,我們安心演好自己的角色便是,無論身處何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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