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院金鋒教授專訪：益生菌或可代替抗生素

中科院研究員金鋒

金鋒教授專訪

1． 益生菌可以代替抗生素嗎？

我們不想簡單地說益生菌能不能替代抗生素。抗生素有很多功能，它們也是細菌的代謝物。抗生素的使用在養殖方面有大家知道的原因，就是動物群居，同時又與自己的糞便共生的時候特別容易得病，飼料中預混抗生素後可以抑制那些糞便中的有害菌在動物消化道中產生有害物質。此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讓動物腸道微生物數量減少而體重迅速增長，養殖者很喜歡這個結果，又不容易得病，又能獲得更高產量。

然而這樣的肉類對人體是有害的！很多愛吃肉的孩子身體里甚至尿液里能檢測出獸用抗生素就是這個原因。當人消費了高含量抗生素的肉時，並不是沒有問題，這些抗生素在體內無法分解降解，它們繼續對人、對腸道微生物有影響，導致兒童神經系統發育異常，成年人肥胖和非健康地增高。人類諸多的慢性疾病與動物養殖中大量使用抗生素有直接關係。幼兒神經系統發育障礙，焦慮抑鬱症，中老年人的帕金森和阿爾茨海默症等等都與抗生素濫用有關。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我們十六年前開始研究利用微生物而不是其代謝產物的方式來解決動物養殖中抗生素使用問題。經過長時間研究評估，發現有一些動物體內的特殊共生微生物完全可以用來替代抗生素，在預防、抑制和治療動物呼吸器感染症方面有優越於抗生素的作用。

十多年過去了，沒能大面積推廣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有很多人不理解這一點，他們說，我們也在使用益生菌，並沒有你說的這個功能！這是因為他們自己沒有做真正的研究，沒有自己篩選細菌，沒有了解不同的細菌具有不同的功能。也是為此，益生菌這個市場就一直在plus-minus中鬥法。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一物降一物的天性，你想抓兔子，一定要有能追兔子的狗才行，不是什麼狗都能追上兔子；不掌握特定的菌株，就起不到對付病毒感染的作用。

我們團隊發現了能解決呼吸器病毒感染的微生物，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抑制病毒感染和擴散，因此率先在世界上很多國家開展了無抗生素養殖，並且在人的多種呼吸器感染症當中應用具有同樣的結果。

2．益生菌可以消炎嗎？

身體里很多位置都可以產生炎症或者炎症樣反應，包括永不疲憊的心臟和固若金湯的大腦。很多炎症反應並不完全來自於外部感染，好的微生物定居在體內可以刺激體內各個不同區域的細胞分化朝好的方向進行，壞的微生物可以刺激人體免疫細胞朝著自己擾亂免疫平衡體系的方向分化。野生動物沒有醫藥保健品，它們憑著自身的生物學本能去獲取食物，來平衡自己的腸道微生物，所以它們不容易得病，更談不上什麼炎症。家養的動物和現在大多數吃固定餐飲的人類就不然，會有很多食物和食物添加劑，以及藥物導致身體里微生物平衡受損，於是產生各種炎症反應。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用好的細菌群來提升人和動物腸道微生物多樣性就可以達到消除炎症的效果。這是被多年的研究證實了的。不僅在炎症反應和過敏反應當中能降低反應的激烈程度，還能徹底消除炎症。人和動物的消化道是全身的第一道免疫器官，腸道密集的神經網路與全身臟器和腦神經系統直接交聯，腸道發生炎症可以導致全身疾病；抑制和修復腸道炎症可以治療很多人體其他部位的疾病，甚至包括甲狀腺機能紊亂，紅斑狼瘡，風濕性關節炎，心肌炎，肺炎等等看上去與細菌十分不相干的疾病。

3.益生菌有副作用嗎？

這個副作用看怎麼說，有的時候某些人用益生菌，可能有好幾天的時間會出現便秘的問題，或者有一些副反應，但這些副反應對於人來說並不是真正的副作用，而是在起作用之前，某些不適應的人，或者說腸道菌群長期紊亂的人，暫時表現出來的一些狀況。這些狀況一般我們不把它叫副作用。

4.微生物對哪些疾病有治療作用？

一般來說，微生物主要是幫助糾正那些缺少它們而導致的疾病。缺少微生物會導致什麼樣的疾病呢？首先就是消化系統的問題。缺少微生物的時候，消化系統要出很多問題，我們吃的東西不能很好地被消化，或者是導致腸漏這樣的現象，以及像橋本氏病、甲高、甲低，還有紅斑狼瘡這樣的免疫系統疾病。除此之外，還有非常多的疾病，如關節炎、風濕病，這些都是跟免疫系統有關的，還有鼻炎、鼻竇炎、哮喘等，這些疾病現在也是利用微生物來治療，有非常好的效果。

5.益生菌能治療過敏嗎？

其實各種各樣的過敏就是跟益生菌的缺失有關。過去環境「不好」的年代，人們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過敏。因此過敏症被確定與衛生假說有密切關聯。益生菌在各種各樣的過敏中發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不過並不是所有的菌株都有這樣的作用。有沒有作用是菌株的問題，而不是菌種的問題。什麼叫菌種呢，我們用一個動物來做比喻的話，菌種是貓，菌株就是黑貓，還是白貓或者是黃貓。不同菌株有不同的作用，在各種各樣的呼吸系統過敏，還有各種各樣的感染症當中表現出非常好的作用。包括食物過敏，食物不耐受，藥物過敏，還有環境過敏。

另外，粉塵過敏、花粉過敏，都可以通過微生物來解決。

6.益生菌可以治療抑鬱症嗎？

JF乳酸菌被發現之後，最先啟動的就是抑鬱症和焦慮症的治療。因為當時發現細菌能夠控制動物的行為，所以我們就認為這種亢奮行為、焦慮行為和焦躁行為都跟腸道細菌的缺少有關係。於是我們做了各種各樣的干預實驗，確定它對哺乳動物的腸道有特別重要的修飾作用。後來經過進一步不斷的研究，這個推論逐漸越來越圓滿，而且越來越證明好的微生物在治療這些疾病當中確實能起到很好的作用，如焦慮症、抑鬱症，還有躁狂症都可以。

7.益生菌能不能治療或者預防癌症？

我們多年的經驗發現吃益生菌的人，或者說接觸益生菌多的人不容易得癌症。能不能預防不是一年、兩年、十年、八年能說清楚的問題。因為人的一生當中得癌症的機會是非常多的。那麼十年沒得不一定第十五年不會得，也不一定第二十年不會得，引發癌症有很多因素。但是即使得了癌症也不怕，我們現在發現得了癌症的人長期大量吃微生物的時候，特別是吃JF菌的時候，有很好的抑制和糾正作用，而且讓腫瘤細胞不再長大、長多，也不再擴散。

這個做法我們叫做共生。我們如果提高免疫力，有好的心情，能夠和癌症和平共處幾年、幾十年，這是我們最理想的也是最好的追求。現在發現很多人抵抗不了癌症的治療過程，往往不是因為得癌症去世，而是因為治療過程中出了問題，免疫力大幅度降低。因此我們可以用共生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8.益生菌可以治療支氣管炎嗎？

關於支氣管炎的話題就比較複雜。我們首先應該知道患支氣管炎的原因是人的呼吸道和肺裡布滿了細菌，如果這個細菌變成單態性的細菌，比如說肺炎球菌、鏈球菌或者其它的球菌，在黏膜表面上附著得過多的時候，人特別容易得呼吸系統感染症。這種情況下，治療的時候最好使用有益微生物，比如說JF乳酸菌。它有一個特別好的作用，就是打破不好的微生物所佔據的位置，重新格式化和平衡微生態環境。

目前我們發現有一些嚴重的肺炎、肺部感染、呼吸道感染的患者，經常咳嗽，這樣的人大量地吃益生菌後發現效果還是非常好的。要大量的吃，因為這些人呼吸道的微生物多樣性變低了，如果大量的補充好的細菌，改善微生物的多樣性就能達到治療效果。

9.微生物在農業方面可以有什麼應用？

微生物在農業上的應用範圍非常廣，污染的糞便、尿，還有土地都可以用微生物來降解，還可以處理重金屬的污染，保持土壤的氮、磷、鉀的平衡，而且對莊稼收成和營養都有非常大的影響。現在農業方面用的越來越多，比如說動物的養殖，包括養豬、養雞、養魚、養蝦，為了盡量減少抗生素而大量地使用微生物。現在不再僅僅是一個基礎理論的探討，而是已經開始在全世界有廣泛的應用，所以說微生物在農業上的應用是沒有問題的。

另外，也可以用微生物發酵做一些有機的生物肥料，在動物養殖中大量使用，動物排泄出的糞便中氮、磷、鉀的比例是穩定、溫和的，不會造成莊稼倒伏或者是出現異常情況。

還有，污水處理在農業當中是非常重要的，污水裡有重金屬，而且養殖動物的時候有動物的糞便。微生物可以起一個非常好作用，平衡肥料的比例，並且可以處理重金屬的含量。把重金屬變成離子形式，變成化合物，到達無害化的狀態。

10.JF乳酸菌與其它益生菌有什麼不同?

其它乳酸菌我們不能去做特別多的評價，因為我們的做法跟別人的做法不一樣，商業上來說一般不做比較。但是我們可以肯定地說JF乳酸菌是我們在做研究當中，以及應用當中根據需求開發的一組微生物，而不是像別人那樣是從食品當中分離提取出來的、目的不明確的菌。我們做這個微生物目的非常明確，為什麼要做它，它能做什麼，我們都是非常了解的。

因此，JF乳酸菌的每一個菌株都有確定的特殊功能，比如說消化蛋白質的功能，消化脂肪的功能，消化膽固醇的功能，還有處理、分解一些大分子，防止病毒感染、擴散，抗炎症的功能，確定之後我們再去開發產品。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的菌跟其它的菌應該是有非常大的差別。其它的一些菌，比如我們常聽說的保加利亞乳桿菌、嗜酸乳桿菌、嗜熱鏈球菌，都是用來做酸奶的，它們毫無疑問是好的食物，可能對人的健康也有好處，但是對防病來說不一定有效果。

如果食物當中添加的這些各種各樣的菌真的有治療疾病和預防疾病的功能的話，那我想這麼多年以來，人們一直在做這樣的食物，吃酸奶的人也不少，就不得癌症了嗎，不得感冒嗎，也不一定。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很多人沒有用心去發現自己需要的微生物菌株，而是盲目地從別的產品當中分離出來，然後也拿它來說事兒，也叫益生菌。這樣的話就會給益生菌添很多麻煩，添很多亂。

因此，如果要想做一個有意義的菌的話，必須要有一個完全明確的目的。比如你是想解決炎症問題，還是想解決心理問題，解決代謝問題，還是想解決什麼其它問題，當你知道這些機理之後呢，你要把這些機理說清楚了，講明白它為什麼能做這些事情，這樣才能夠得到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