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紀念鄧廣銘師,恢復歷史學的敘事傳統

鄧氏史學的特點是:學跨文史,研究與敘述並重。這個特點,完整地體現了歷史學是有科學基礎的人文學科之基本精神,堪稱模範經典,最值得我們繼承和發揚。

在歷史學界,鄧廣銘先生是我極為敬仰的一位大師,也是我時時感到親切,一直引以為楷模的老師。他的教誨和恩德,我終身銘記,他的學術道路和學術精神,我學習繼承。

我在北大歷史系14年。從學生時代辦「求實學社」開始,因為(鄧)小南同班的近便,請鄧先生取名題詞,做顧問,聽教示求幫助……,四年下來,接觸最多的老師,就是鄧先生。82年畢業,統一分配工作,我最初打算回故鄉成都,四川省的名額是公安廳,我不想去。鄧先生知道我的想法後,將我留在北大中古史研究中心。

當時的中古史研究中心,是中國中世紀古代史研究中心,斷代從魏晉到宋,我的畢業論文和興趣,一直在戰國秦漢。鄧先生專門和我談了斷代的事情,要我重新考慮。後來,他和周一良先生商量,說田餘慶先生研究魏晉上及秦漢,就安排我去給田先生當助教,在中世紀古代史中收留了我這個戰國秦漢史的異類。這是影響我一生的大事,終身難忘的恩德。

如此的恩德,還有很多。八十年代我醉心於史學理論,高呼史學危機時,鄧先生既寬容也告誡,我去日本留學和留在日本教書時,鄧先生既理解也期待,說來話長,事情也多,以後有機會再談。今天,我想多談談如何繼承鄧先生的學術道路,發揚鄧先生的學術精神這件事情。主旨就是今天的題目:紀念鄧廣銘師,恢復歷史學的敘事傳統。

鄧先生的學術道路和學術精神,超凡出眾。歸納這種超凡出眾,就是學跨文史,既研究歷史,也書寫歷史。這個特點,是鄧先生不同凡響的所在。

我們知道,鄧先生受知於胡適先生,以《陳龍川傳》作畢業論文,後來寫有《王安石》、《岳飛傳》、《辛棄疾傳》等人物傳記,堪稱人物傳記的名著。他寫《宋史職官志考證》,為陳寅恪先生所讚賞,爾後不斷積累眾多的研究成果,成為宋史的一代大家。

人物傳記,是歷史敘事,職官志考證,是歷史研究。鄧先生的很多研究論文,都是圍繞著人物傳記中的問題而作,論文寫出來,又不斷地將新的成果補入傳記當中。一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光,鄧先生還念念不忘將四部人物傳記重新增補改寫。鄧先生的學術,是研究與敘事並舉,二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這個特點,是鄧氏史學的精髓所在,也是最值得我們反思和繼承的精華。

經過多年來的實踐和思考,我逐漸認識到歷史學不是科學,也不是藝術。歷史學在科學和藝術之間,是有科學基礎的人文學科。歷史學的科學基礎,有兩點含義:1史料的可信度;2解釋的合理度。這兩點,集中體現在歷史研究中。歷史學的人文性,也有兩點含義:1歷史學的本源和主體,是以人為本的歷史敘事;2在歷史學的4個基本要素時間、空間、事情和人當中,人是連接其他要素的關鍵。

研究與敘述並重,鄧氏史學的這個特點,完整地體現了歷史學是有科學基礎的人文學科的基本精神,堪稱模範經典,最值得我們繼承和發揚。

今年五月,我到華東政法大學,做了《補「史記·軚侯利蒼列傳」——研究、敘事和思想的交合》的報告,進一步從實踐和理論上明確了:

研究和敘事,是承載歷史學的兩個車輪,缺一不可。敘事,接近於藝術,追求美。研究,接近於科學,追求真。歷史敘事,是在研究基礎上的敘事,在求真的基礎上求美。我所選取的經典範例,就是鄧廣銘師。同時也講到,陳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別傳》是研究和敘事的交合,田餘慶先生的著作,特點是夾敘夾議,是一種精緻的人文藝術史學。

歷史學,是有科學基礎的人文學科。就內容而言,歷史學是所有人文社會學科的母體;就方法而言,歷史學遊走在科學和藝術之間;就未來而言,歷史學包含了各種非虛構的巨大空間。有了這種認識以後,我們就可以開闊思路,改變現狀中的自閉和萎縮,建立起開放和拓展的大歷史學新觀念。

今天,對我自己來說,在倡導這種開拓的大歷史學新觀念的時候,出席紀念鄧廣銘先生誕辰110周年紀念會,就有了特別的意義。這個特別的意義,就是我今天發言的題目:

紀念鄧廣銘師,恢復歷史學的敘事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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