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巢穴的勇士

走向巢穴的勇士

來自專欄故事販賣機

文/ @寧迪

01

大雨過後,陽光燦爛,天空湛藍如洗。

X研究院被圍的水泄不通,人們像是一群鴨子一樣推推搡搡又伸長了脖子往裡瞧。剛被大雨澆過正渾身滴水的警察大聲的呵斥越界的記者。最外面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他們舉著手機拍攝視頻,並不斷的上傳到互聯網。

大樓里偶爾傳出來的充滿怒憤的深嚎引起人群的恐慌。太陽報的記者在直播時這樣說:「如果單從聲音來判斷,我們絕不會相信這是一個人的嚎叫,但是事實是這確實是一個人的嚎叫。我們已經確認了此人的身份。張業翔,28歲,去年他犯下了一起駭人聽聞的謀殺案。按照法院的宣判,他應該在三個月前就被執行槍決了,但是現在他卻換了一種……」大樓的令人膽寒的嚎叫再一次傳來,記者看了一眼大樓,「我找不到合適的詞,反正就是現在這樣,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問題出在哪了?三個月前就該死去的人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誰給他們的權力?他們有對這個該死之人做了什麼?」

鏡頭劇烈的震動,畫面定格在一面塗鴉牆上,牆上畫著一隻人形怪獸。督導員罵罵咧咧的聲音從嘈雜的聲音中脫穎而出:「你們這些混蛋,報道不實消息,你們要為此負責!」

維持秩序的警察將太陽報社的一干人帶上了警車,記者們幸災樂禍的給同行們拍了幾張特寫。督導員嚴厲的警告在場的人:「謹言慎行。」氣急敗壞的他用目光恫嚇在場的每一個人,直到所有人都沉默的低下頭。他才踅身回到臨時搭建的帳篷,掏出手機第十次試圖聯繫K。K作為特別行動組的組長已經失聯了。

就在督導員為是否另派行動小組而猶豫不決的時候,一輛搖搖晃晃的裝甲車衝進了人群。躲閃不急的人大聲叱罵,而裝甲車上的隊員也立馬還擊。

「你們是來吵架的罵?」記者用鏡頭對準他們。

「我們就是來吵架的。」K指著鏡頭,還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後把剩下的冰淇淋塞進嘴裡。

忍無可忍的督導員從帳篷里衝出來將槍口對準了K的腦門:「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K把冰淇淋咽下去:「我們就要去送死了,吃個冰淇淋怎麼了。」K舔了舔嘴角,不正經的笑了:「提醒你,開搶前要打開保險。」

督導員凝視著他,把槍對準地面「砰」的一聲,子彈殼在地面跳躍的聲音像是深夜的腳步,人群沉寂下來,大樓里陰慘慘的嚎叫讓人心頭一顫。

繽紛的陽光有點刺眼,K看著面前的隊員,神色凝重的來回踱步。

「你還在等什麼?」督導員的躲在帳篷里叫嚷。

K沒有在意,他停下來,像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右手快速的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立正!」

「報數!」

「1、2、3...8。」

「為什麼只有八個人。」督導員從帳篷里伸出那可面部扭曲的腦袋。

「九個人。」K說,「還有我。」

「我要的是十個人!」

「可是現在只有九個傻瓜願意去送死。」K鄙視的瞥了督導員一眼,「我可不會把我的手下押過來送死。」

督導員握緊了拳頭,上嘴唇的肌肉撅起來:「我現在命令你立馬行動。」

K不以為意的看向自己隊員:「現在我們就要衝進去對付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一群吃了飯沒事做的傻逼搞出這樣一個怪物,現在要讓我們替他們擦屁股。我知道你們之間有很多人是不情願的,如果你們現在後悔現在還來得及。」K回頭用脅迫的目光瞪著督導員:「這裡沒人可以阻止你們。」

敏銳的記者們很好的抓拍了這一畫面,其中一名記者在記事本山上寫下了一個備註:勇士與狗的對峙。

02

陽光普照,氣氛莊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K身上。

「我們即將進入這棟大樓,去找死。」K在隊員面前徘徊著,大聲喊道,「我再次重申,現在離開不會有什麼問題,沒人會找你算賬。」K的視線跳過隊員的肩膀望向外面的記者,「離開這裡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只有傻瓜才會留下來。」

「那麼。」K正色說,「你們要隨我一同進去嗎,還是趁著天色未晚趕緊回家。」

「隊長。」一名隊員站出來,吸了一口氣,望著前方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想回家,我上月才結婚。」

「好。」隊長拍拍他的肩膀,「總算有個聰明人,你走吧,我們仍舊尊重你。」

他向K和隊員敬禮,果斷的離開了,有記者想採訪他,被趕來的警察阻止了。

「上個月才結婚。」K感嘆說,「真是年輕啊,你們有誰還是處男嗎?」

一隻手緩緩的舉了起開,K苦笑著做了一個怪樣:「我操,你還是一個處男?你該不會以為你的那玩意只能用來撒尿吧,我告訴你那玩意大有用處。」

眾人轟然大笑。

K點上一根煙,「處男,你想清楚了嗎?」

「沒什麼好想的。」處男斬釘截鐵的說,「我沒幹過女人,但是我現在就要去干怪物了。」

「像個男人。」K把嘴裡的煙遞給處男,處男深吸一口。

K看了看時間,十點三十分,他整理了一下著裝,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隊員。他沒有發出任何指令,一個人默默的推開了沉重的大門,一股似乎已經發酵的血腥味像是水一樣流出來。陰暗的走廊,望不到底,借著門口的光線能看到裡面血跡斑斑,地上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天花板上滴著黑乎乎的黏液。K沒有任何的遲疑,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七個同樣沉默的男人緊緊跟隨著他的腳步。

光明報的攝影師拍攝了一張名為《走向巢穴的勇士》的圖片:漆黑的走廊像是一張滿嘴壞牙的嘴,以K為首的戰士舉著衝鋒槍以大無畏的姿態走向了未知的黑暗,陽光穿過門洞照著他們的下半截身子。K的旁邊,被戲稱為處男的戰士因為踩到了一隻手掌,驚恐的長大了嘴巴。

警察鎖上大門,讓人寒毛聳立的叫聲穿透了牆壁在大街上迴響。人們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雲,即使頭頂光芒萬丈。

在大門關上以後,隊伍心照不宣的放慢了速度。在一個血肉模糊的大廳里,K提議分頭行動,雖然這個決定遭到了眾人的反對,他仍舊一意孤行。八個人分四組,K命令處男和他一組。K帶著處男來到了一個三樓的一個雜物間,把燈熄了,鎖上門,還關了麥克風。

「隊長,我們來這裡幹嘛?」處男悄聲問K。

K點上了一根煙,一點紅光在黑暗中閃爍:「藏起來。」

「為什麼要藏起來?」

「難道出去送死嗎?」K反詰說,壞笑了一下,「你不要太傻了,你要是聰明一點你早就不是處男了。」

「可是他們……」處男不安的走了幾步。

「他們去送死你也要去送死嗎?」K有些惱怒地打斷他,「聽我的,准沒錯。」

「要是被人發現怎麼辦?」處男猶豫著問。

「不會有人發現的。」K在黑暗中拍了拍處男的臉頰,「他們要麼就全死了,要麼就殺了那怪物,如果怪物被殺死了我們就是英雄,我們在自己身上弄點皮外傷就可以和他們一起歡呼勝利了,誰還在乎你曾經貪生怕死?」

處男不說話了,他接過K手裡的煙頭吸了一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耳塞里不時傳來怪物的怒號和隊友的呼救。處男焦躁不安的在房間里徘徊著。K蹲在角落發笑:「你難道這輩子就沒做過讓你良心不安的事情嗎?」處男停下來,似乎正在黑暗中審視著K。

「以後這種事情會經常發生。」K把煙頭摁在地上,他模糊的輪廓完全的與黑暗融為一體,「你要習以為常。」處男默不作聲,K無奈的嘆口氣,「人生就是這樣,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佯裝成一個英雄,多干幾個婊子。」

「為什麼是我?」處男在他身旁坐下。

「一個男人應該在做愛之後死去。」K哈哈大笑,「處男。」

「救命啊!」一聲凄慘的喊叫,那個聲音就消失了。

「在這裡,開槍。」另一名隊員的急促聲音牽動著他們的神經。

「它朝我衝過來了。」

「小心,操你媽,來啊,怪物。」

一陣雜亂的槍聲……

03

刺耳的噪音,黑暗中K與處男對望了一眼,耳塞里傳出來一個微弱的聲音:「目標倒地,生死不……」

「沒有聲音了。」處男壓低聲音說,「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再等等。」K語氣沉重。

「再等等。」處男重複說。

十分鐘後。

「確實沒有聲音了。」處男猛地站起來。

「我們出去看看。」K用命令的口吻說。

「如果我們成了英雄你知道該怎麼說嘛?」K在門口攔住處男,他的手指已經放到了扳機上。

處男看著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咽了咽口水:「我會說事實的,事實就是我們兩人浴血奮戰,干倒了怪物。」

「不錯。」K咧嘴一笑。

他們在四樓發現兩具隊員的屍體,五樓的樓梯口發現了已經死透了的怪物以及剩下的四具屍體。

大樓外陽光慵懶,本是睡覺的好天氣,人們卻神情緊張,時不時傳來的慘叫、槍聲令他們心驚肉跳。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

督導員躲到了裝甲車上,守衛的警察掏出了手槍,攝像師拿起了調好了攝像頭,人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

在督導員的指示下大門打開了一道縫隙。當天這樣一張照片,登上了各大頭條。

精疲力盡的英雄「處男」倒在台階下,他的背後是一個長相醜陋面目駭人的獨角怪物,怪物的獨角上穿插著K的屍體。

處男成了英雄,每天都是採訪,媒體爭相讚譽他。

事情並並未就此結束,熱度過去以後,冷靜下來的人們開始思考。以太陽報為首的媒體提出各種疑點。為什麼處男身上全是皮外傷?他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把怪物從五樓拖到一樓?K除了被獨角刺穿的致命傷沒有其它任何的傷口。K是唯一被這種方式殺死的人,而且K的傷口不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撞擊,倒像是人為。

處男對於質疑只給出了一次答覆,在烈士陵園。

那天是K以及其他烈士的下葬之日,葬禮過後,處男面對鏡頭髮表了演講。

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至少我並不打算難過。我的兄弟們死得其所,他們戰鬥到最後一刻,他們的榮光永世長存,沒什麼好悲傷的,一群男人死了了,結伴而行,他們是真正的男子漢。所以我知道他們魂歸何處——除了天堂他們無處可去。

掌聲熱烈,陽光明媚。

我知道你們現在有許多問題等著我去解答,不過我並不打算為自己辯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相信我的人不需要任何解釋。但是我有些話想對大家說,我們身邊儘是無恥之徒,他們在晚上甩著雞巴和婊子鬼混,白天就拿著雞巴當話筒,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代表。憑藉一些無憑無據的推測就想毀掉一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用心歹毒,可惡之極!我知道,只有全死在裡面才能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滿意。我為這個國家浴血奮戰,應該得到你們的尊重,至少在你們拿出證據之前。

那天有一個記者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你還是處男嗎?

「我已經不是處男了。」處男自豪的說,「雖然我沒有干過女人,但是我干過怪物,我把它乾死了。」

光明報在當天用的標題是《一個用怪物破處的男人》。

並在文中批評人們過河拆橋:這個世界需要一個英雄本就很悲哀了,如果我們還要將英雄打倒,那麼我們只能走向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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