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豆和黃酒
來自專欄一日三餐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櫃里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
這是魯迅先生兒時在咸亨酒店當差時的一段記憶,店裡的掌柜和主顧都比較凶,教人活潑不得,唯有孔乙己來的時候,才可以笑幾聲。大夥都是拿孔乙己找樂,或取笑他,或言語嘲諷。孔乙己是店裡唯一穿長衫站著喝酒的人,多少是個讀過書的人。他問魯迅先生,是否知道茴字怎麼寫?他又說回字有四種寫法。魯迅先生不關心回字有幾種寫法,也不屑理他。
當年課文讀到這段,我也不關心回字有幾種寫法,我只關心茴香豆是什麼味道?黃酒溫熱了是不是更好喝?茴香豆到底是什麼豆?不知不覺上課就走了神。後來學校說組織春遊去柯岩,去魯迅故居,可把我高興壞了,終於有機會去嘗嘗茴香豆了。滿心期待了很多天,結果春遊地臨時改成動物園了,原因就是高年級的先去春遊,有人在柯岩掉河裡了,雖沒有大礙,但是學校怕再出意外,就取消了。於是大夥紛紛覺得可惜,畢竟去柯岩更遠,大家更期待啊,動物園都去過好多回了,沒什麼意思。我是更傷心了……
後來上大學來了天津,一呆就是好多年。有次跟男友出門,無意間看到路邊的咸亨酒店,我指著牌匾還念出咸享(xiang)酒店,他哈哈哈的笑著說你好好看看那什麼字?那是你們南方人開的,孔乙己還去裡面吃過茴香豆呢,你知道回字有哪四種寫法嗎?一霎那,我感覺有一道白光閃過我的腦海,出現那年爬在書桌上想茴香豆的場景。於是終於在多年之後,來到了紹興,尋找茴香豆和黃酒。
這是在魯迅故里的一個小店,沿著河過了橋往裡走,有很多這樣當地居民開的小店。攤上綠色的一包包的就是茴香豆。直到當日,我才知道茴香豆是蠶豆做的。當天還發現了另一個好吃的東西,就是黃酒冰棍,酒味不濃,有種濃香的糯米味。姑娘一隻手拿著快吃完的冰棍,一隻手翻找手機,打算再買一根。背後的阿姨正跟店裡的阿婆尋價,探著身子的阿叔問姑娘還要幾根。
隔壁豐富的小攤,一個年輕的小伙一直讓我試喝他們家的黃酒,我一手拿著冰棍,一手拿著酒杯,嘴裡嚼著茴香豆,好不滿足,終於實現了一個我兒時的幻想。不禁想仰天長嘆,人生如此,不須此行。
其實在紹興隨處可見茴香豆和黃酒,現煮的更加軟糯,風乾的又回味深厚,確實是喝酒飲茶的絕佳搭配。不過豆子還是不要多吃。
傍晚時分在紹興老街走走還是十分有意思的,沿河兩岸多是飯館,華燈初上,小飯館裡就已經熙熙攘攘。飯館做的都是當地菜,都可以看著食材選菜,有時令蔬菜,當季河鮮,山林特產,口味多為清淡。
鴨腳干鍋,不僅僅有鴨腳,還加了牛筋,牛肉和牛肚,熱汽騰騰的在下過雨的傍晚,顯得格外下飯。
蘆筍木耳炒肉絲,筍脆而爽口,木耳嫩而鮮甜,十分好吃。
嫩炒南瓜尖,沒有多餘的佐料,當真是時令蔬菜,而我卻不大喜歡,南瓜尖上帶刺,吃起來略微有些粗糙,還帶有一股青草味。
酸辣筍皮湯,大概叫這個名字,湯里加鮮筍和豆腐皮,油麵筋,很開胃。
吃飯間隙,偶有兩岸居民隔河聊天,很有意思,時而有在河邊刷鞋的,時而有涮拖把的,時而有洗菜的,河水是流動的,到也清澈,但都在一條河裡干這些事,倒是有點讓人不能接受。
晚飯過後,在老街散步,正好消消食,沿街的商鋪很多,大多還是當地居民經營的。有時能看到聚在一起聊天喝茶的,有一起圍著看電視的,有一起聽戲的。夜色很美,讓人有種穿越的感覺,彷彿看到小孩子在期待社戲,做工的人不緊不慢的去酒館溫一壺黃酒。
一個老式書店除了售賣舊書,也售賣舊光碟,大爺腿翹在凳子上,正在看新聞,門口放著一把藤椅,也許他白天都是躺在藤椅上吧,雨後的路面濕漉漉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香樟的氣味。
一個收攤了的蔬菜店,店主家的兒子也把腿擱在椅子上,玩著手機。門口的小黑狗看著路過的遊人,有時搖搖尾巴,有時汪汪叫兩聲.......
離開這裡,但這裡關於黃酒和茴香豆的記憶,應該會讓人一直記著。
作為一個南方妹子,到了天津之後,發現天津人民對於蠶豆的做法一般有三種。第一種是叫烏豆,是用乾的蠶豆,浸泡12小時之後,在蠶豆頂部割一小口,換水再浸泡12小時,等到蠶豆頂部長出小牙,才可配上八角,桂皮,花椒,丁香,豆蔻,鹽等燜煮至熟爛。煮好的烏豆不管涼吃熱吃都可,口感軟糯,一般都是下酒的小菜。
第二種是老虎豆,也是用乾的蠶豆,浸泡48小時後,在蠶豆頂部割小口,再油炸至酥脆,稍微放涼後,撒鹽。
第三種是崩豆也名蹦豆,依然用乾的蠶豆製作,炒至過程中蠶豆在鍋里蹦跳,故取名蹦豆。這是一款時常出現在相聲段子里的明星豆子,就說有一家啊,有個老太太躺在床上,兒子不給她飯吃,給她幾個崩豆,說「媽,你餓了擱嘴裡含著」。老太太沒牙,哪吃得了這個啊。所以你說這兒子損不損!
在天津很少能看到新鮮的蠶豆,男友從來沒見過綠色的蠶豆,也沒有見過帶殼的蠶豆。我們第一次在菜市場發現了蠶豆,我激動的都要哭了,他卻好奇的不行。菜攤老闆正在剝殼,我說要兩斤帶殼蠶豆,老闆很是驚訝,說是頭一次見買帶殼的。
隨園食單中記載「新蠶豆之嫩者,以腌芥菜炒之,甚妙。隨采隨食方佳。」《山家清供》「元修菜」中記載蘇軾食蠶豆苗的方式,春值苗嫩,采之擇洗,用真麻油熱炒,然後下醬鹽煮之。
而在我的家鄉春夏最是常吃新鮮蠶豆,記得兒時在外婆家,若是想要吃蠶豆,都是從菜園裡直接拔上幾顆,回來搬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門口,剝上一碗。五月初的蠶豆還很嫩,直接配上當季新下來的大蒜苗,擱上一勺黃酒,撒上一點鹽即可,炒到蠶豆皮皺肉軟,不管是下飯還是下酒,都是極好的。
若要待到五月中下旬,蠶豆微老,就需要連內殼也去了。雖做法一致,但此時蠶豆澱粉含量更高,更是軟糯可口。綠油油的豆粒,讓人即將在夏季到來的炎熱中,依然胃口大開,配上一杯冰爽的啤酒,怎一個美字了得。
我相信各地關於蠶豆的吃法都各有不同,不知道你的家鄉是怎麼吃的呢?是否你也有一段關於蠶豆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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