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的詛咒:常識是教育的最大障礙
來自專欄心理學·哲學·批判性思維
小萌是一位中學生物教師,在給學生們批改試卷時,她發現班上90%的學生,都在同一個知識點上答錯了。
此時,小萌會有什麼感受?
小萌會不會說,自己帶的這個班,學生都太蠢了,如此簡單的知識點都答錯,講解試卷時,一定要好好批評一下這群笨蛋?
如果小萌是一位負責任的老師,那她不會將學生們答錯題歸咎於他們智力上的愚笨,而是會責怪自己上課時沒有把這個知識點講解透徹,導致學生理解的不夠深入,知識點記得不牢固,沒有掌握表象背後的原理,所以考試時,大部分學生才會答錯。
等到講解試卷時,小萌可能會向學生們坦誠地說,是自己當初上課時沒有講仔細,導致大部分學生都答錯了。現在要再為大家講解一遍這個題目所考核的知識點,希望大家集中注意力,努力理解一下這個難度較大的知識點。
再問個問題,小萌老師在給那群中學生上生物課時,為什麼不第一次就把知識點講解得足夠清楚,為何要等到學生們在考試出錯後,才來亡羊補牢呢?
如果你當過老師,那你一定知道,小萌並不是第一次上課時故意偷懶,不想把知識點講清楚。而是她誤以為自己已經講得足夠清楚,學生們都理解透徹了。
這個現象,叫做知識的詛咒。小萌作為一位專業的生物學教師,對生物學中的各個知識點都了如指掌。此時,小萌已經被生物學知識詛咒了,這個詛咒害得小萌無法理解那些不懂生物學的人是如何理解這個世界的。小萌會嚴重高估不懂生物學的人對生物學的理解。
許多高級知識分子很擅長和同行們進行深入的交流和探討,在他們的論文中,充滿了高難度的數學公式和專業術語,他們能無障礙地理解這些「天書」。如果你要求一位高級知識分子把自己所精通的研究領域,講解給一個門外漢聽,那他可能做不到。他無法不使用精確的專業術語,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那些「天書」,已經不會說「人話」了。
我們每個人都傾向於把自己所知道的知識稱之為「常識」。我們默認大家都知道這些常識,所以就不用刻意談論它們。只有當我們和他人發生矛盾和衝突時,才發現自己的常識不是別人的常識。
對我來說,心理學領域的知識,大多都是常識。我不會刻意解釋什麼是「操作性條件反射」、什麼是「證實偏誤」、什麼是「雙盲實驗」、什麼是「腹側被蓋區」,這不是因為我想要說出一些看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專業術語,顯得自己知識淵博。而是因為,這些生僻辭彙對我來說都是常識,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習慣了常識的陪伴,解釋這些概念的意思,都變成了對彼此的羞辱,好似對方連常識都不知道。
越是高水平的人,越是難以和低水平的人交流,因為後者在前者看來,欠缺了太多常識。
請問,雙方難以溝通和交流,究竟是誰的錯?是高水平的人不夠耐心?還是低水平的人不夠虛心?
我傾向於,要怪就怪高水平的人不夠有耐心,不願意照顧初學者的眼界和情緒。
每個人都有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也都有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每個人在某些領域是專家,在另一些領域就成了初學者。
哪怕你從未當過老師,至少也和別人說過話,向他人傳播過一些信息。任何信息傳播都會遇到「知識的詛咒」,你會誤以為信息的接收者已經具備了某些常識,但實際上,他們並不具備。
在我的批判性思維教學過程中,這樣的案例數不勝數。哪怕學員中大部分都是本科以上學歷,我都要花時間講解一些中學數學、生物學、物理學等學科中的知識點。你不能指望每一個大學生都充分理解正態分布、標準差、神經元、內穩態是什麼東西。
教育最大的障礙就是知識的詛咒,就是自以為是的常識。你以為這是常識,結果別人並不這麼想。如此一來,你們倆就很難互相理解和溝通。醫生和患者難以溝通,就有了醫患矛盾。教師和學生難以溝通,就有了考試中的錯誤答案。企業和客戶之間難以溝通,就有了失敗的合作項目。
我並沒有克服知識的詛咒的秘方,不過也積累了一些小技巧,今天就給大家分享其中的一個。
當我們試圖向他人傳播一些知識時,最好將他人看成是好奇的小學生,腦子中有十萬個為什麼,但卻沒有多少知識儲備,無法理解高難度的知識。這個時候,你會不由自主限制自己使用專業術語,你會儘可能多地舉一些現實生活中常見的案例,有時候還會想出精妙的類比,從對方已經理解的知識出發,擴展到還未理解的新領域。
這個技巧並不容易,因為當對方是成年人時,你很難再把他當作小學生對待了。有時候,你把他當小學生,他還會以為你不尊重他,你在羞辱他。這個時候,就要講究很多其他技巧了,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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