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定要學鋼琴嗎？

來自專欄 Grace在家蒙特梭利

在美國華人當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孩子到了六歲左右不管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學一樣樂器，大多是鋼琴，其次是小提琴。

我的大兒子老大到了六歲時，我也加入了這行列，幫他聯繫老師幫他買琴。開始時孩子和我都興趣很高，他去學的時候，我也在旁邊聽。我老公說：你小時候錯過了機會，現在和兒子一起學吧。不用他說，其實我從第一次陪兒子學琴那天就這麼打算的。

孩子回家練琴時，我就在旁邊監督並糾正錯誤，孩子彈完我也上去彈一彈。開始很簡單，覺得彈琴沒什麼難的「有心就有路」，說不定有一天我可以和兒子同台表演呢！可是，我的美夢沒幾天就破滅了。隨著難度的加多，我顧了看譜就顧不了手，看了譜子大腦半天才反應過來，去彈已經太慢了，後來只能說自己老了，手協調能力差了，很不情願地放棄了。

大概半年過後，孩子練琴的興趣大減。每天我要盯在他後面，有時手裡拿塊糖，有時手裡拿把尺子，軟硬兼施，可是我一不注意孩子就溜出去玩球了。這樣掙扎了一年多。

有一次，我對他講了五遍後，他終於坐下來練琴了。剛練不到十分鐘，我去接電話，等我接完電話回來，他人已經不在了。我樓上樓下地找，後來發現他在車庫裡玩球，我氣急了把車庫的門一關，頂住車庫的門對他說：「你玩吧，別出來了」他條件反射地推門，我就擠著門。他在門那邊哭，我在門這邊流淚，後來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我就跑到自己的房間里問我自己，該怎麼辦?

回想起來，兒子是一個非常懂事、聽話的孩子。他出生以後，我在家做了三年的全職媽媽，母子關係非常密切。自從他學鋼琴以來，我們的關係卻變得非常緊張：為了練鋼琴，我罵過他，甚至打過他，自己氣得也偷偷地哭過。有時真想給他放棄掉算了，又怕他以後會遇事知難而退，所以一直叫他要堅持，其實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

有一次，兒子和我商量，可不可以用練球來代替練琴，我毫不含糊地回絕了他。在我的潛意識中，總覺得鋼琴很高雅，會彈鋼琴是一個多麼引人自豪的愛好。那意味著這個人很有音樂素養，人們會向他投以羨慕的眼光；而打球能打出什麼名堂呢？兒子因此對我很有意見，對彈鋼琴更沒有興趣了。每天我催著、逼著，他才勉強彈幾下，卻是心不在焉。可是一提起籃球、排球，他的眼睛就亮了。

這種日子，孩子難過做母親的更難過。於是我像祥林嫂一樣見人就問：「你家孩子學鋼琴嗎?」「為什麼要學?」大多數人給我的答案是：別人家的孩子在學，咱也不能落後呀。有人說孩子學一樣樂器以後上大學會有幫助，也有人說我們從小沒機會學，現在孩子有條件了一定要學。這些答案我都耳熟卻不能說服我。我曾問兒子和朋友的孩子他們班有幾個人在學鋼琴，回答基本上是兩三個，而且其中的一個或兩個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在美國，大多人都不會彈鋼琴。

我還不甘心，接著找讓孩子繼續學鋼琴的理由，於是我去了圖書館查書，終於找到一本教育的書，裡面有專門提到孩子學鋼琴的事，我一口氣讀完這本讓我心服口服的書。學樂器的目的是為了豐富孩子的生活，使孩子有快樂幸福的人生。這大概是每個父母的心愿，可是為什麼我的孩子及我很多朋友家的孩子和我們這些父母親卻因孩子學鋼琴而痛苦不堪?換句話說若孩子的興趣不在鋼琴上，我為什麼一定要強迫他呢?

接下來的一個周六，我帶兒子去中文學校上課，正好那天請來一個鋼琴多次獲獎的女生和她的父母來中文學校與家長們談孩子教育的經驗。我和其他父母一樣真羨慕人家的孩子那麼棒，那麼有出息。講完後我和幾個父母立刻把女孩的媽媽團團圍住，想從她那裡取經。當我問到：「你真幸運女兒多乖，琴彈的那麼好又得獎，我兒子也學琴但他不感興趣，不願練琴。」她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哪個孩子喜歡練琴？除非是天才！我女兒開始也不喜歡練，是我整天拿個手扙在她身邊坐陣；我的經驗是母親一定要鐵面無私，要對孩子的眼淚絕對無動於衷，孩子的伎倆都用盡了就不得不服下來，等練琴成了習慣，做父母的日子就好過了……。」

我聽到這裡，感到頭髮麻。只見她嘴在動卻聽不進她的聲音：我眼前出現了兩個畫面，一個是女兒滿臉微笑地捧著第一名的獎盃，一個是在母親手扙下的她含淚在練琴的情景。我突然醒過來，不著邊際地對她說：「為了這第一名的獎盃，你和你女兒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那當然了，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她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我突然有答案了！我於是抽身跑到外面，啊！外面的空氣真新鮮！我用力吸口氣覺得心情舒暢多了。我看看錶還有十分鐘才下課，我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兒子了。我要告訴他：「琴，咱們不練了，因為你幸福的童年比練琴更重要，你看媽媽爸爸一輩子不會彈琴，不也生活的很幸福嗎?」

結尾可想而知，兒子給媽媽一個吻和兩個人的兩行熱淚。從此鋼琴旁少了一個痛苦的孩童，球場上卻多了一個快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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