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邏車16（後記）

火鍋店裡，幾個男人圍著裊裊升起的蒸汽，吃的滿頭大汗。

「再添兩盤肉！」李逵哥滿嘴的食物，模糊不清地喊著，服務員應聲跑了過來。

「加什麼肉請問？」

「吃不了了吃不了了，不要了。」旁邊的老貓哥偃旗息鼓，點起一根煙。

「你你你你不吃，還還還有別人吃呢！」金魚哥在一旁幫腔。

「就是就是！」李逵白了老貓哥一眼，「再來兩盤牛肉！」

「我說小帥啊，你說你也沒個眉眼高低。這時候是不是得敬老師傅一杯。」

禿禿哥拍了拍王帥的肩膀。王帥趕忙拿起酒杯，倒了一杯燕京純生，沖著老貓哥一比劃。

「謝謝老貓哥！」

「沒錯，是得好好謝謝我·。」老貓哥陰惻惻一笑，慢吞吞拿起了杯子，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以後，可得注意點自己的警容風紀。千萬別拉下這個，丟了那個。」

王帥瞬間聽懂了老貓哥的意思，臉紅之餘，不無埋怨地看了一眼禿禿哥。禿禿哥卻是渾若無事。李逵和金魚只知道端起盤子大朵快頤，周邊的一切早就拋到爪哇國去了。

「大禿瓢可都是為了你，傻孩子。那天我一看你上樓那模樣就不對勁，所以問了禿禿哥。碰上我這個老預審，他不說實話行嗎？」

老貓哥嘿嘿嘿地笑了。

「那小子，昨天晚上我問他的時候，他幾次都想把這事扔出來，一直在探探我的反應，我都給撅回去了。你呀，以後真得加點小心。咱們這一行，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老貓哥沖著王帥的腰上虛點了兩下。

「貓哥，真是謝謝您。給您添了麻煩了。」王帥雙手舉起了酒杯，低下了頭。

「你剛才說謝我不是真心的，恐怕一邊舉著酒杯，一邊心裡招呼著我老貓的祖宗十八代。所以，我不能和你喝酒。」

王帥大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舉起杯子來，頭更低了些。

「這次啊，你才是誠心誠意的。咱哥倆走一個吧！」老貓哥拿起酒杯，二人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抬起頭來，二人相望一笑，再無隔閡。

酒足飯飽之後，李逵哥和金魚哥匆匆回家，老貓哥囑咐二人早點回去，然後也打車離去。王帥和禿禿哥這一老一小兩個光棍結伴步行回單位。

這幾天連連下雪，地上積了有七八寸深，交通不便，

一到夜深，路上的車和人就寥寥無幾，商鋪也早早關門，街道上的事物大多隱藏在黑暗之中，讓人心生遐想，又忍不住畏懼。

「小帥，你後不後悔？」禿禿哥目視前方，淡淡問道。

「多虧把槍找回來了。」王帥下意識地答非所問，心裡有點煩躁。

「你點子挺高啊（運氣好）。」王帥側過臉一看，禿禿哥似笑非笑。

「行了大哥，別笑話我了，我知道我錯了。我記性太差，上回抓張天益那回應該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管閑事了。」王帥有點賭氣的說。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警察絕對不應該記性太好。恰恰相反，警察應該忘性最大才對。特別是如果你想做一個好警察。比如你查案子的時候，總會有一個大方向，但是如果發現前面查了幾個月的線索是錯的，你要勇敢地忘記。還有的時候你接案子接到一坨屎，你被迫埋了一顆雷在身邊，你也要忘記，不要讓它影響你的情緒，第二天進門時永遠讓自己是個新警察。」

「拿你李逵哥說吧，當年他片兒里有一個二逼，為了要點吸粉的錢，拿家裡菜刀砍下了他親媽的兩根手指頭。你李逵哥出現場的時候一巴掌把那個二逼打出了耳膜穿孔。現在那二逼他媽還天天寫信告李逵呢。」

「你貓哥，11年前從廣西接了一個重傷害的嫌疑人回來，那時候接一個嫌疑人就配兩個警察，你貓哥熬了四天四夜，上火車的時候累的受不了，睡了十多分鐘。那嫌疑人不知道怎麼把手銬打開，從包廂里跑了。說不定哪一天在外面殺了人，你老貓哥就吃不了兜著走。」

「就是這樣的事多了，我們才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我們不再敢面對明天。但是你不一樣。你讓我們想起了我們以前的樣子。我們拼死拼活也要讓你一直這樣傻了吧唧，沒心沒肺。丟槍的事，忘了吧。」黑暗中，禿禿哥的牙閃閃發亮。

王帥無聲地看向禿禿哥的臉。

你的雷又是什麼呢？

禿禿哥收起了笑容。

「到單位了，你早點睡吧。」他快步走向宿舍，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