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世家譜重修背後
此次修譜前,孔氏家譜不過大修了四次,明代一次,清代兩次,民國一次。自辛亥革命以來,孔子家族的命運,就如同一張翻來翻去的烙餅,隨著中國這個古老文化國度的政治文化走向隨時發生變化,而在過去的一千年里,儒家學說曾經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主流文化。
2009年9月24日,山東曲阜隆重舉行《孔子世家譜》續修告成頒譜大典儀式。圖/CFP
末代衍聖公孔德成就修譜事寫給孔德墉的信。王媛 攝
此次修譜前,孔氏家譜不過大修了四次,明代一次,清代兩次,民國一次。
自辛亥革命以來,孔子家族的命運,就如同一張翻來翻去的烙餅,隨著中國這個古老文化國度的政治文化走向隨時發生變化,而在過去的一千年里,儒家學說曾經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主流文化。
中國周刊記者 陳遠 山東報道
「十三年的工作算是完成了。」10月9日,在濟南孔子世家譜工作協會辦公室,83歲的孔德墉對《中國周刊》記者說。
孔德墉是孔子的第七十七代孫,末代衍聖公孔德成的同族兄弟,此次修譜的負責人。
15天前,他從孔廟北門踏上紅地毯,緩步邁入大成殿。宣告孔氏家族這個中國最有影響力世家家譜第五次大修的完成。
肉身的孔子逝世於公元前479年,但是作為精神象徵的孔子歷千年而不死,一直對他身後的國家發揮著巨大的影響。
重提修譜
1987年,國際儒學聯合會在曲阜召開,在那次會議上,孔德墉見到了谷牧和匡亞明。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跟他說到了修譜。
「家譜不能我修啊,那是孔德成的事。」孔德墉說。
孔德成是孔家末代衍聖公,衍聖公是孔子歷代嫡長子,掌管孔府事務。孔德成當時在台灣定居。傳統上,修譜當由衍聖公主持。
「孔德成先生遠在台北,難道你們的家譜就要斷掉?宋元明清,歷朝歷代都幫你們修家譜。要是你們的家譜斷了,那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啊。」谷牧對孔德墉說。
「谷老,您這是上綱上線啊。」
「這可不是上綱上線,你不要把家譜看成你們家的事,這是傳統文化的傳承問題,你要好好考慮。」
「谷老,我會好好考慮的。」
不過,在那時,孔德墉對修譜還真不大感興趣。
「我從小在孔府長大,可我是個叛逆者,我討厭孔府,光偷逃就逃了四次。可我只能說好好考慮,否則的話,谷老不讓我走。」孔德墉向《中國周刊》記者回憶說。
曲阜市政府方面,也在籌劃著重修孔子世家譜的事情。1989年,曲阜市委書記找到孔德墉,再提重修家譜,並且給孔德墉看了一把「尚方寶劍」:中央對台辦打給曲阜市政府的電話記錄。記錄中寫道:孔家的家譜可以修。
後來,市委書記上調走了,繼任的市委書記更想做這件事。但孔德墉沒有多大的熱情,「他們每年都找人跟我談,到了1996年,我實在推辭不過,只好答應說試試看。」
不過,一位參加了頒譜儀式的媒體同行則這樣對記者說:「在頒譜儀式上,曲阜當地政府的官員告訴我,這次修譜,就是他們孔家自己的事,跟政府沒有關係。」
顯赫孔府
單看孔府的式微,就可知它曾經的顯赫。孔府在過去封建社會成衍聖公府,衍聖公的爵位自孔子第46代孫開始,由嫡長子世代襲封,掌管孔府事務。
「但是這些到了清朝滅亡之後就逐漸淡化了。」孔德墉說。原因是步入共和之後,政府對於孔氏家族的優惠政策沒有了,比如說免兵役、免田賦,衍聖公府對於孔氏族人的號召力開始大不如從前。
不過,衍聖公府的祭祀儀式一直保留著,國民政府也還保留了給衍聖公的專項俸祿。1915年,袁世凱稱帝,孔子一下子又火了起來。之前的1914年,大總統袁世凱率領百官來到孔廟,祭祀孔子,並且為第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晉加郡王銜。
這只是千年孔府的迴光返照。
但是在孔府,對於子嗣的傳承看得依然很重。直到孔令貽48歲去世之前,這位衍聖公還沒有子嗣,延續千年的衍聖公爵位能否傳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已經懷孕五個月的王夫人身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已非昔日的衍聖公府,依然可以上達天聽。孔令貽臨終前,口述了兩封信,一封給當時的大總統徐世昌,一封給遜帝溥儀,請求如果王氏生子,請立為衍聖公。總統和遜帝,孔令貽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
1920年正月初四,「小公爺」誕生了,孔府上下一片歡騰,曲阜城內鳴禮炮十二響以示慶賀。孔府電函大總統、國務總理、內務總長、山東省長。「小公爺」,即第七十七代衍聖公孔德成,也是千年孔府的最後一位衍聖公。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這一年的冬天,日軍侵入山東。在一名國民黨師長的保護下,孔德成離開曲阜。1947年,他短暫地重回了一趟家鄉,就遠赴台灣。孔德墉則一直留在曲阜,直到1980年代,才定居香港。兄弟倆再相見,已是20世紀的末期了。
「洗禮」
1946年10月解放軍攻克曲阜,「孔府也受到了革命的洗禮。孔府的減息減租都是我父親主持的。」孔德墉說。
1947年,解放軍戰略撤退,孔德成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家鄉,做了短暫的逗留。他在孔府召集了全體管事人員的大會,談到解放軍領導佃戶斗去孔府的糧食問題,有些人主張反攻倒算。
孔德成不同意,他甚至親筆寫下手諭:八路占曲阜時由其率領各佃戶斗去之糧粒,事成既往,概不追究,縱有自動請退者亦不予接受。
1948年,解放軍再次佔領曲阜,孔府收為公產延至今日。
現在,在孔府,每當有遊人到此,當地的導遊總是不忘告訴遊客:「現在孔府已經收歸政府所有,即使孔家的人回到這裡,也一樣要買門票參觀。」
到了批林批孔的時候,當地的孔氏族人遭了殃。
「批林批孔,可把姓孔的整慘了,很多人都不敢說自己姓孔。」曲阜當地的一個計程車司機說。」
當時,孔德墉正被下放到幹校,沒有因為這個問題挨批。但是在此之前的「文革」,有過一次與紅衛兵的交手。
曲阜所有的孔氏族人都記得一個名字:譚厚蘭。1966年11月,譚厚蘭到了曲阜,「整肅封建殘餘」,第一次,她想砸孔府中的成化碑,沒有成功。第二次,譚厚蘭帶了200多人再次到來,用拖拉機把成化碑拉成兩截。至今,修復的成化碑裂痕清晰可見;孔子墓被挖,墓碑砸成58塊;第七十六代衍聖公孔令貽的墓被挖,孔令貽被曝屍。
孔德成不在了,譚厚蘭不知道怎麼知道還有一個孔德墉,她開始找孔德墉。
「當時曲阜只有孔繁銀跟我有聯繫,譚厚蘭找到他,把他吊了起來,但是孔繁銀一直不說,只說不知道。後來譚厚蘭又找了另外一個族人,那個族人沒有扛住。」語氣唏噓中,孔德墉彷彿回到那個年代。
孔德墉還是被找到了,並接受了「審問」。
「審問」孔德墉的,是一個25歲的年輕排長,姓張。
一參軍就是排長的孔德墉,心裡對他還有點不以為然:「張排長,你說我是地主,是不了解情況,你搞過土改沒有?我搞過土改,土改怎麼劃分?解放前三年、剝削量百分之三十。而1945年我就離開孔府了,再說孔府一畝地一年收八分錢,這是我在賬本上看到的,一年收八分錢怎麼夠得上百分之三十?」
「你們家有頤和園式的大花園!」
「我們家有個花園是不錯,但是跟頤和園沒法比,連頤和園的百分之一都沒有。不信你去看看。」
「那你們家有多少地?」
「我家沒地。孔德成沒有分給我。我家在孔府一直是供給制。生活用品都是按時發放的。我吃飯四菜一湯,孔德成是八菜一湯。我連鈔票都沒有見過,買東西是僕人去領了錢買的。」
不歡而散。孔德墉嘴上沒有服軟,但是看那陣勢,心裡卻在打鼓,悄悄地讓同事第二天從家裡帶被窩過來。
沒想到,第二天沒有消息,第三天也沒有消息,然後竟然沒有消息了。後來才知道,這事被報到了一個軍代表那裡,被制止了。
「我看那個軍代表,還真是有些水平哩。」孔德墉悠悠地說。
乍暖還寒
孔德墉再回到家鄉,已經是改革開放年代。一個朋友到曲阜去玩,無意中說起他認識孔德墉,在旁邊的副縣長聽了,馬上跟他說:「你能不能給帶個話,讓孔德墉先生回來看看,聽說他『文革』受了委屈。」
孔德墉提了三個條件:第一,不住孔府;第二,不見父母官;第三,不接觸新聞媒體。然後一個人坐著火車回到曲阜。去曲阜時,孔德墉帶了個相機,準備拍一些照片寄給大哥孔德成。
在曲阜,中午的時候,孔德墉一個人背著相機,找了個包子鋪吃飯,正在排隊,一位老者走過來:「您是墉少爺吧?」
「我是。」
「您不認識我啦?我是海林家的人啊,那時候海林老上您家,都是我接他。您怎麼在這兒吃飯不到孔府吃飯啊?」
老者讓孔德墉坐下,端來包子。吃了飯,又把他送到孔府。
孔德墉到那裡去找的是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一個朋友,朋友不在,孔德墉在孔府門口待著,不進孔府的門。
到了下午,那人回來了,縣長也跟著來了。
縣長說:「您回家不上孔府怎麼行啊,您不上孔府我們怎麼交待。您還得上孔府。」
孔德墉被安排在西路的弘和軒後面的一個房子,過去是父親孔令煜辦公的地方。
負責整理孔府文物的專家也趁機向孔德墉請教問題——
「石生是誰啊?」
「是我。」
「那星源是誰啊?」
「是我。」
「那紅萼公子是誰啊?」
「還是我。」
這些,都是專家們在整理孔府留存的練習本上看到的奇怪的名字。現在,「真相大白」了。
孔德墉也突然感興趣了,他提出想看看自己當年的練習本。
得到的回答是:「很抱歉,不能。」
後來縣長建議出去玩玩。一輛上海牌汽車開來了,前面還坐著警察。孔德墉一看,挺反感:「我剛從牛棚里出來,你們怎麼又叫警察,咱能不能不叫警察。」
縣長解釋:「您不知道,現在還有反孔勢力。」
孔德墉說:「那也不行,太彆扭了。」
後來換了一個汽車隊長。上尼山,汽車隊長還帶了兩暖瓶水。孔德墉問:「這是幹什麼?」汽車隊長說:「您別問了,領導讓帶的。」後來才知道,是怕人放毒,所以自己帶水喝。
到了孔林,孔德墉才知道那些人說得並不假。頭一天剛修復起來的孔子墓,第二天就被人毀平了。
自然而然,孔德墉問到了孔令貽被曝屍的事,縣長說:「哎,沒這回事。」
籌備
從第七十二代衍聖公孔憲培五兄弟繁衍,到孔德成,德字輩的近支有22人,孔德墉找到17人。一提重修家譜,大家都熱烈贊成。
「我一看,原來大家都贊成,就我一個人反對,也不反對了。就開始準備修了。」孔德墉說。
1996年10月1日,孔德墉到了台灣,找到孔德成,商談重修家譜。歷經種種運動,孔氏家族還保持著自己的規矩:修家譜,是宗子衍聖公的事情。別人修,要徵得宗子的同意。
一說修譜,孔德成連說了三個應該修。「可是怎麼修法啊?哪來的錢?現在再修,可是天文數字,又經過了幾十年戰亂,你怎麼聯繫啊?」
「現在有有利條件有不利條件。有利條件是交通發達聯繫方便,不利條件是政府不會支持我,我也不會找政府。」當時的台灣和內地還存在不少隔閡,孔德墉沒和大哥孔德成透露實底。但是在之後的修譜歲月中,他確實沒有向政府要過一分錢。
「當時在台灣我就跟孔德成談到了韓國人入譜的問題,之前韓國的孔子後裔從來沒有入過譜,現在已經八百年了,這次一定要把韓國人吸收進來。但是女性入譜沒敢談,如果他要是不同意這事就幹不成了。」孔德墉對記者說。
兩年之後的1998年3月,關於修譜的事情已經開了三次籌備會。第三次籌備會開完,孔德墉去了一趟民政部,說明來意:因修家譜想成立個機構。民政部答覆:「對於修家譜,我們是既不反對,也不支持。」
「只要你們不反對,我們就當個文化事業來做吧。」
「是,你們這個家族不是一般的家族,應該修。但是建國以來有兩百多萬個社團,魚龍混雜,現在正在清理整頓,停止成立。你們修家譜還要成立機構?」
「孔子後裔遍及全世界,我不成立機構怎麼干?我在香港成立機構吧。」
「那沒問題。」但是民政部要求,在香港成立的機構,如果在內地搞大型的活動,必須有一個相應的內地社團聯合開展,孔德墉想到了谷牧領導的國際儒學聯合會。
其實,在民政部註冊通不過是孔德墉意料之中的,早在2月份,他就已經在香港註冊了機構,機構的名稱叫孔子世家譜續修工作協會。
低調修譜
孔德墉找到谷牧,谷牧贊成,但是非常謹慎。按照程序,谷牧讓孔德墉遞交一份報告給國際儒學聯合會。谷牧特地告訴孔德墉,不要說修譜,只說要求國際儒學聯合會成立一個孔子世家譜牒課題研究組。
1998年5月,孔德墉因事到北京,谷牧正在香山召開「孔子與人論」的會議,會議已經接近尾聲,聽說孔德墉來了,谷牧讓他立刻趕往香山。
「你看到沒有?」谷牧指著會議的條幅,「開這個會,打了好幾次報告才通過。所以現在你千萬不要說你是修譜,外面要是問你,你就說我們叫你去調查,調查了登記表是給我們研究的。現在還有『左』先生,如果給你向中央寫封信,你就夭折了。這幾年你就默默無聞地做這件事吧。」
但是孔德墉要造造勢,否則修譜的工作難以展開。
1998年10月,孔德墉邀請美國、馬來西亞、韓國、香港等各地的孔氏宗親代表,在北京召開了一次會議。向國際儒學聯合會打報告時,本來準備叫「孔子世家譜調查工作會議」。
但是谷牧看了之後說:「還是叫孔子世家譜調查工作籌備會議穩妥些。」孔德墉事後才察覺到,這是谷牧保護他順利修譜的良苦用心。
該開始聯絡散居在世界各地的孔氏族人了,先是廣州的嶺南派,然後江蘇,再是西南的雲貴川、重慶,接著是西北的陝甘寧,再由大到小到各個縣市,耄耋之年的孔德墉老當益壯,馬不停蹄,所有接觸過孔德墉的人對他都有這樣的印象:精力旺盛。
「革命洗禮」有餘音
開始修譜的時候,別人也不認同孔德墉。
在河南開修譜會議時,因為河南之前曾因修譜被騙,所以在介紹孔德墉時特意說明:「這次不是騙人的,這是從香港來的孔德墉。」
結果當地的宗親說:「哦,從香港過來詐騙了。」
後來孔德墉把河南的四十多名孔氏宗親代表都請到了濟南,河南宗親還是心存疑慮:「我們沒有家譜。」
孔德墉說:「沒關係,咱們先開會,開完會入不入譜是你們的自由。我不是騙子,你們開,你們來路費我報銷,住店我報銷,哪有這樣的騙子?」
開了一天會,河南宗親代表把他們保存的家譜拿了出來:「我們也帶了一些表。」
孔德墉還是說:「不急,咱們先開會,開完會再說。你們不願意入譜有各種原因:不相信我,認為我是騙子;經過革命洗禮,家庭觀念淡漠;這是封建活動,不願參加。但是我不能把你們拋棄了,因為河南有二三十萬孔子後裔,我如果拋棄你們是我不負責任。」
到了第三天,河南宗親搬出了幾箱子的家譜:「你們是真修譜,這次我們信了。」
還有一些入譜的人,心存憂慮。孔德墉開展修譜工作時,現任法國大使的孔泉當時是外交部發言人,寫了一封信給孔德墉詢問自己家的情況。通過家譜,查到了孔泉的情況,孔德墉給孔泉回信,說明情況。
不久,孔泉的父親寄來了填表入譜的請求,但沒有孔泉。孔德墉感到奇怪,給老人家寫信詢問:「您兒子怎麼不入譜?」過了四個月孔泉才入譜,又過了四個月,孔泉的弟弟入了譜,又過了幾個月,孔泉的妹妹入了譜。
之後,孔泉的父親寄來一千塊錢,說:「我是退休人員,沒有錢,但是要支持你們修譜。」孔德墉回信表示感謝,並且表達了想到北京拜訪老人的願望。
在北京,老人一見到孔德墉就說:「我是擔心孔泉他們的工作。」
但是自孔德墉1999年開展活動以來,「每到一處,都是綠燈,各地的領導都很支持,從來沒有碰到過紅燈。」孔德墉說。在瀘州開會時,當地的常務副市長到場,但是沒有講話,這讓孔德墉覺得他「保守」。
尾聲
十三年,譜修成了,總譜80冊,重125公斤。孔德墉送出了三部:一部送給中國國家圖書館,一部送給台灣「中央圖書館」,還有一部,保留在曲阜孔府。孔氏宗親想保藏家譜的,一律需要花錢購買。
頒譜儀式隆重,很多政府官員出席。有海外媒體據此稱:中國儒家思想熱潮的復興又邁出了重要一步。而學者馬立誠在梳理近年來的七大思潮時,把儒家學說的抬頭列為其中之一。
對於這些,孔德墉並不完全了解,但他對儒家學說有自己的理解:「要讓我說,我覺得儒家的學說可以貫穿到人的生活、教育甚至治國方策。但是中國不能忘了馬列主義。」
對他而言,修譜,只是完成了自己和家族的一件大事。家譜上的遷徙
孔氏後裔在中國的主要聚集地。製圖/李貞
孔德成與妻子兒女合影。圖/fotoe家譜上的遷徙
孔氏家譜大修,耗時13年,一個重要原因,是孔家分支眾多,孔子後裔遍布中國各地乃至國外。
中國周刊記者陳遠山東報道
此次修譜,韓國的孔氏後裔首次被收入家譜。而孔氏後裔如何遠走韓國,則要追溯到七百多年前。
話說當年,經過耗時三十年的六次戰爭,蒙古攻佔高麗。為了便於統治,高麗國王的兒子被留在中國做人質。及至元順帝時代,開始採取聯姻的懷柔政策,1349年,元順帝將自己的公主嫁給留在中國做人質的高麗王子。
第二年,高麗國王去世,元朝將高麗王子遣送回國登基即位。在陪同公主去高麗的隊伍中,有一位翰林院大學士,姓孔,名昭。是為孔子第五十四代孫。
第一次遷徙海外
孔昭至高麗,入選國學,位列八學士之一,因避諱,改名孔紹,官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宰相),其後代名人輩出,蔚為望族。
韓國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在對孔氏家族的優待上即可見一斑:李朝正宗十六年(1792年),國王考求曲阜孔氏族譜,命本國孔氏以曲阜為籍貫,以示不忘祖先,並且制定了一系列優待政策:孔氏族人讀書,要錄取名學校,平民百姓免除雜役,凡孔氏族人做奴做婢者,一律解除奴婢身份,甚至罪犯也不在杖囚之列,並且仿中國衍聖公制度給孔氏以世爵。
由於這一系列的優渥政策,孔氏族人在韓國繁衍很快,到如今,這一支孔氏族人,已經發展到七萬多人,且名人輩出。近代以降,原朝鮮政務院總理孔鎮泰、韓國外務省長官孔魯明、以及前海軍陸戰隊司令孔正植、前海軍司令孔國鎮,均為孔子後裔。
雖然遠在異邦,在祭祀方面,韓國的孔氏族人一點也不含糊。在韓國,大大小小的孔廟、祠堂有三百多處,供奉著孔子的塑像和靈位,每年孔子的誕辰,都有重大的活動舉行。
孔昭遷移高麗,是曲阜孔氏家族第一支遷居海外的孔氏後裔,自此之後的清朝道光、咸豐年間,又有大批孔氏後裔下南洋,之後又有一批移居歐美,形成現在世界各地均有孔氏後裔的情形。
民國期間,朝鮮孔氏雖然與衍聖公府有書信往來,但是並不見面。韓國孔氏的第一次尋根,是在1988年,韓國孔氏大宗會副會長孔樹泳率領韓國孔氏族人代表團來到曲阜,尋根歸宗。
他們想知道,故鄉是否還記得他們這一支異國的子孫,他們擔心,一切痕迹因為歷史的變遷而蕩然無存。
但是在孔樹泳到曲阜的第二天,孔府文管會就從孔府檔案的《居住朝鮮世系草稿》中,查到了孔昭隨遷的記載。
至此之後,韓國孔氏後裔和國內的聯繫多了起來。韓國曲阜孔氏宗親會會長孔正植訪問曲阜,孔德成的姐姐孔德懋代表孔府為族親接風,在宴會上,孔正植把臉靠近孔德懋的臉,要大家仔細看像不像,孔正植夫人左看右看:「像,太像了。」宴會上,根據族譜,排了輩分,定了稱呼。七百年聚散,但是骨血相連。
如果沒有家譜,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險些滅絕
自孔子至今兩千五百年,代有傳承,世為罕見。而世代傳承的家譜,則成為一種文化的載體。
而孔氏族人的早期重要的每一次遷徙,都清楚地記錄在家譜之中。據孔子世家譜記載,自孔子以下,八代單傳。從三十五代開始,因後世人數眾多,逐漸形成十派,因居住地劃分為十派:寧陵派、獻縣派、魯山派、瀏陽派、郟縣派、桂東派、丹陽派、臨江派、嶺南派、平陽派。
孔氏嫡孫則世代住在曲阜,外地子孫在四十二代以前,分為以上十派。到了四十二代時,孔氏家族發生了一場大動亂。孔子嫡孫世襲爵位最早出現於唐,玄宗十二年,皇帝將孔子三十五代孫封為文宣公,此後世代承襲,並有一系列的優渥政策。到四十二代嫡孫孔光嗣時,正值五代亂世,孔府中負責清掃的雜役孔末,覬覦孔府爵位,買通官府,殺死孔光嗣,篡權奪位。為了斬草除根,孔末還要殺死孔光嗣的獨子孔仁玉。
孔氏血脈命不該絕,那天孔仁玉恰好被母親帶回姥姥張家。孔末追殺至張姥姥家時,恰巧張姥姥有個年幼的兒子與孔仁玉年齡相仿,相貌相似。為保聖人獨苗,張姥姥含淚舍子,把孔仁玉的衣服換在了小兒子身上。
之後的故事宛如戲文:孔仁玉隱姓埋名,發憤讀書,金榜題名,被封太學士。孔仁玉才將孔末亂孔之事奏明皇帝。孔末被誅,孔仁玉復任文宣公,被孔氏家族稱為「中興祖」。
為感謝張姥姥,孔仁玉奏請皇帝批准,孔家與張家世代為親,並賜張姥姥一柄龍頭拐杖,可管教、杖打文宣府的一品誥命夫人。龍頭拐杖也世代承襲,不過是由張家的長房兒媳繼承。
孔德成時代,孔府每遇紅白喜事,「張姥姥」必定帶人參加,也必定成為孔府的「座上客」。
孔仁玉之後,孔氏家族的譜系便不按過去的十派劃分,而是開始以孔仁玉的子嗣繁衍形成家譜。這一支發展五十三代共有六十五人,其中有二十人居住在曲阜,後人便以這二十人分為二十派,遷出曲阜的,世系另序。二十派發展到五十七代,家族已經繁衍到六十家,於是又以這六十家定了六十戶,各有戶名,此後,曲阜孔氏家族就以六十戶為系。
說起陳年舊事,孔德墉長嘆:「孔子世家譜難修,因為千絲萬縷啊。」
衍聖公離鄉
文宣公稱號自宋代起被仁宗皇帝改為衍聖公,此後世代承襲,直到孔德成。孔德成是最後一位衍聖公。
1935年,蔣介石決定把衍聖公的公爵號改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享受特任官待遇,這是當時中央官員中最高級別待遇。至此之後,衍聖公封號不再,1948年,孔德成去了台灣,他的後代也一直延續這一稱號。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當年冬天,濟南失陷。日本人深深懂得孔聖人在中國的象徵意義,對孔府不動兵戈,想藉此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國民黨也察覺到「小聖人」孔德成茲事體大。
孔德墉記得,一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孔德成到了他們家,要找族叔孔令煜。「當時我父親不在家,大哥對我母親說,蔣介石派了國民黨七十二師師長孫桐萱來接他走。因為大伯過世早,大哥有什麼事都喜歡跟我父親商量。」孔德墉告訴《中國周刊》記者。
「你不能走啊,他大嫂都八個月了,懷著孩子哪,怎麼能走?再說你走了,祭祀怎麼辦?」孔令煜的夫人反問孔德成。孔德成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夜裡12點,孔德成再次到了孔德墉的家,這一次,他身邊一邊多了一把「盒子槍」。跟隨著的,還有孫桐萱。一進門就問孔令煜在哪裡。得知孔撤退到寧陽之後,孫桐萱馬上派人把孔令煜接了回來。
孔令煜回來之後,孔德成委託族叔管理孔府事務,「當時還簽了協議。」
凌晨四點多鐘,末代衍聖公跟著國民黨的師長,倉皇離開了故鄉。兩個多小時後,日本侵略者進入了曲阜。一個國家延續了千年的文化代表,終於沒有落入入侵者之手。
「所以我說國民黨這件事是做對了,不能說他們是『劫持』,應該說是『奉迎』。否則的話孔德成被日本人劫持了,就成偽聖人了。」回憶七十年前的離別,孔德墉如是說。
之後的孔德成曾於1947年回到曲阜做過短暫的逗留,1948年,去了台灣,再也沒有回過內地。從孔子到孔德成,七十六代嫡長子只有三代離開故鄉,孔德成是其中之一。
孔族在台灣
2008年去世的孔德成雖然遠居台灣,但是,在曲阜孔氏族人看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宗主地位。只要政治氣候允許,在孔德成去世之前,每逢大事,還是需要得到宗主的首肯,比如此次的重修家譜。
不過,自1937年國民政府改「衍聖公」為「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以來,隨著孔德成的去世,「衍聖公」這一名詞成為了歷史。
在台灣地區,針對孔氏家族,專門有一套奉祀官制度,類似於「衍聖公」,「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由孔德成的嫡長子世代承襲。根據國民黨政府一九三五所訂的行政命令,移居台灣的孔德成家族每年可以從「台灣政府」領取世襲特任官的支薪,至孔德成去世之前,奉祀官每月支薪已達17萬新台幣。
除此之外,在「台灣政府」每年的預算中,還有相當大一筆的「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府」預算。這筆預算,在1988年是595萬新台幣,次年則是743萬新台幣。而在那兩年之間,台灣曾有官員提案刪除此項預算,但是最終都了無結果。但是在孔德成去世之後,台灣的孔氏後裔已經表示,不願再享受世襲特任官的支薪。
孔德成長子孔維益早逝,因此「奉祀官」采隔代繼承。今年9月29日,台灣「總統」馬英九給孔德成的嫡長孫孔垂長下達了聘書,不久,這位孔子的第七十九代嫡長孫將以「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的身份,參加台北孔廟以及「總統府」舉行的祭孔典禮。
在受聘之前,今年34歲的孔垂長頗為猶豫,目前在一家台商公司服務的他想法簡單:只希望在社會優遊自在地過平凡的生活。
孔德成去台,肯定不是孔氏家族的最後一次遷徙,但卻是代表孔子精神象徵的孔氏家族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在台灣地區,雖然也經歷了種種政治運動,儒家文化卻一直延續不斷。如今,孔氏家族與孔子所創建的儒家文化已經開始漸行漸遠,未來儒家文化的走向,和這個家族的關係也愈加淡漠。
鏈接:孔子世家譜歷代大修
目前所知的最早的孔氏族譜,為北宋元豐及明弘治年間所修,但久已亡佚。今天能看到的只有天啟、康熙、乾隆和民國所修的四部。
為確保修譜工作的順利進行,衍聖公府建立了一整套嚴密的組織機構和人事安排,如乾隆九年(1744年)修譜時,設立鑒定一人,由衍聖公擔任;監修二人,由三品執事官和世襲翰林院五經博士擔任;提調二人,由正一品蔭生候選員外郎和曲阜縣世職知縣擔任;以下編次、掌收、校閱、譽錄、督刊、收發等職,也是各由四品執事官、候選州同知之類有官職者及有科名的人員擔任。
上一次的民國大修,衍聖公孔德成主持,專門設立了「曲阜全國孔氏合族修譜辦事處」。孔德成任總裁,由族長孔傳蜻等三人主持日常工作,譜館有職員66名,另有一些勤雜員役。修譜時,衍聖公府要先行制訂條規、頒布榜示,制訂統一格冊和修譜誓詞。然後擇吉日舉行儀式,告廟致祭後,各執事人員進入修譜的專設機構纂局內辦公。族譜纂修完成,要在孔廟舉行隆重的告祭儀式。修譜者孔德墉
孔德墉。王媛 攝
孔德墉有香港的綠卡,出國、到台灣比較方便;身為商人,可以提供修譜需要的大量前期資金;和末代衍聖公孔德成是未出五服的兄弟,骨血相連。在21世紀修孔氏家譜,對負責人要求頗多,孔德墉恰好擁有這些條件。
中國周刊記者陳遠山東報道
「一開始,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認可我,很多人心想,你孔德墉憑什麼修譜?」孔德墉說,「那時候我每到一處,總有宗親問我,你認識孔德成嗎?我說那是我大哥。人家又問,他同意你修譜?我說同意,人家半信半疑。我只好說我們兄弟之間是不是還要簽個合同?」
孔德墉攤了攤手。
五服兄弟
孔德墉和孔德成的關係,說來話長。要從第七十二代衍聖公孔憲培說起。孔憲培娶了乾隆皇帝的女兒,但是沒有子嗣。把二弟憲增的兒子過繼膝下。
「這是孔府的規矩。孔憲培兄弟五個,如果老二也沒有子嗣,那就過繼老三的,如果老三沒有再過繼老四的,如果兄弟五個都沒有,那就過繼叔伯兄弟的。而不是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大家爭奪嫡長子的地位。該是誰的,就是誰的,誰也爭不了。」孔德墉說。
「孔憲增的兒子孔慶,也就是第七十三代衍聖公,是我們家的人,不是孔德成家的人。」孔德墉說的並不完全對,孔慶既不是孔德成家的人,也不是孔德墉家的人,而是他們共同的祖先。
1980年代,孔德墉定居香港之後,開始和身在台灣的大哥孔德成通信。信都是通過孔德成在香港的一個學生帶的。有一次,那個學生喝多了,跟孔德墉說:「你大哥懷疑你呢。」
「我去香港的時候,都五十三了,還出去幹什麼?這確實容易招致政治敏感的人的懷疑,怪不得大哥孔德成會懷疑我去統戰他。」孔德墉解釋說。
孔德墉聽了很生氣,一賭氣,再也不和大哥聯繫。1996年為了修譜,孔德墉去了台灣,大哥孔德成一見他就說:「怎麼過了16年你才來看我?」
孔德墉氣鼓鼓地說:「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專門來看你,我有筆生意,在台灣,需要我過來處理,就正好來看看你。」
然後敘舊:家鄉怎麼樣,哪些人不在了。兄弟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只談親情,不談政治。
說到修譜,孔德成連連贊成。但是,不談政治的兄弟情誼,還是受到了政治的影響。孔德成自1990年代受聘總統府資政,2000年,民進黨執政,2002年,孔德成續聘總統府資政。
2005年的時候,孔德墉到台灣去。孔德成突然對他說:「以後修譜的事別跟我談。」孔德墉一愣:「怎麼啦?原來我跟你說過,這事是我替你干,我憑什麼修啊,你才是宗子。我還跟你說過,你這個衍聖公不簡單,1937年你修過一次,這次又修一次,你一輩子能修兩次譜。我還跟你說,你挂帥。譜上印的是大成至聖先師奉祀官孔德成主修,我是副主修,你怎麼能不修?」
「唉,咱倆不是單獨說過嗎?我不能修。」孔德墉很詫異:「你什麼時候跟我說過?」
「後來才了解,他大概受到了一些民進黨的壓力,2007年,讓兒子代替他發表了一個聲明,大概意思有四點:一是開放以來,他從未涉足中國大陸,二是以後也不打算回老家曲阜,三是家裡談修譜的事,那已經是三年以前的事了。四和孔氏族人很少聯繫。」孔德墉說。
開弓沒有回頭箭,此時,孔德墉在修譜上已經花了將近10年精力。何況,他知道大哥此舉,只是礙于海峽彼岸的政治環境,並非不想修譜。果然,此後,孔德成並沒有向弟弟表示不要修了。2008年,孔德成去世。
生意經
修譜需要的資金多達一千三百萬元人民幣,收來的入譜費根本不夠。但是這難不到孔德墉,因為他拿得出來。
1980年代,夫人身患絕症,孔德墉為此背負重債。如果不去香港,經濟無以為繼。
內弟是做皮草生意的,初到香港的孔德墉依靠做皮草,賺到了第一桶金。
當時,中國的塑料機械剛剛起步,完全依賴進口。而大陸從日本明河社進口一台機器要16.8萬人民幣。孔德墉從中國輕工業部的朋友那裡知道了這個消息。
通過中國駐日本使館的幫忙,孔德墉得到日本十大企業之一伊藤忠的邀請。不懂日語,找了兩個正在讀書的研究生做翻譯。
到了伊藤忠,看到那裡懸掛著中國國旗,孔德墉想:不是有什麼外事活動吧。其中一個人說:「我去問問。」問了之後才知道,就是為了迎接他們的。
伊藤忠的歡迎儀式很隆重,光部長就去了20多位。孔德墉一看那陣勢,輸人不輸陣,對那兩個翻譯說:「你們好好給我翻譯一下。」
伊藤忠的一個部長,蹺著二郎腿,拿著煙,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聽說你是孔夫子的後代,士農工商,孔夫子把商排到最後一位,他輕視商業,你現在經商,不怕你們老祖宗生氣?」
「也不見得,孟子說孔夫子是聖之時者也。他是與時俱進,跟著時代進化而進化。也可能孔夫子到現在做國際貿易做得要比我好。」
掌聲如雷,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
孔德墉說明來意,伊藤忠的代表說他們在大阪有生產塑料機器的工廠,如果孔有興趣,可以派人跟他一起去。
午飯時間到了,伊藤忠的部長要請孔德墉吃飯,和翻譯說:「我們能不能請孔先生吃頓便飯?」
這一次輪到翻譯牛氣了:「不行,大使館今天找孔先生有事。」
「那晚上行不行?」
「晚上更不行,孔先生有個宴會要參加。這樣吧,我跟大使館聯繫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中午的時間給你們。」
翻譯去了洗手間,轉身就出來了。告訴伊藤忠的部長:「和大使館聯繫好了,把中午的時間給你們。」
到了大阪,看到伊藤忠的機器,規格比輕工業要求的高很多。孔德墉一問價格,5萬塊人民幣到香港。
「你們會賣到中國嗎?」
「不會,我們只賣給你。」
又談了三天,把價錢談到了四萬五。
當時兩個翻譯對孔德墉說:「老孔,發財了。」但孔德墉沒有那麼干,他賣給輕工業部的價錢是六萬八。當時孔德墉跟輕工業部的朋友說:「我是中國人,不能騙你,六萬八給你,包括送貨,安裝,試機,每台頂多賺八千塊。」後來他成了伊藤忠在中國的獨家代理。
修譜的前期資金,很大一部分由孔德墉自掏腰包。而他的生意經,則是他生意成功的堅實後盾。
修譜的經濟賬
一項開展的轟轟烈烈的文化活動,除了與政治文化環境相關,背後必定有利益槓桿。
孔子世家譜的重修,也是如此。孔子世家譜的經濟賬,有門道。
中國周刊記者陳遠山東報道
電話不斷地響著,在濟南孔子世家譜續修工作協會的電話幾乎被打爆。來電者都是要購買孔子世家譜的。公開定價是,一套總譜,孔家人購買2.1萬,外人購買3萬。
入譜費
末代衍聖公孔德成1937年修譜,經費來源也是採取收取入譜費的方式:入譜者每人需交一塊銀元。
本次修譜,延續了老辦法,不過入譜不再是銀元,而是人民幣。在孔氏宗親網站上,收費標準很明確:農村5元/人,城市10元/人,海外10美元/人。
關於收入譜費的問題,曾經在孔氏宗親網上引發爭論,爭論是由ID為「konglingqiwuan」的孔氏宗親引發的,這位宗親寫道:「我們縣這一支孔子後裔按《孔子世家譜》是(二集三十卷武安縣支)。現在共有5000多人。絕大多數是山區農民。聽說續譜很高興。說到續譜交錢,誰也不願意拿錢。大家說怎麼辦?」
這個帖子引發了續譜工作協會的討論,內部意見分為兩種。
強硬派認為:交不交錢是心態問題,不交錢,就別想入譜,因為誰也不差幾塊錢。
溫和派則認為:對殷實之家,不交錢,不能入譜,但是對於一些個別赤貧家庭,入譜費應該減免。
最終溫和派的意見被採集。
經濟賬
入譜費由地方分支機構收集,留一半作為分支機構的活動經費。但還是有很多地方收了錢,結果「錢也沒有交上來,入譜的表也沒交上來」。
「十多年我們收上來的譜費才一百七十多萬,而這次入譜的在世者有一百四十萬人。沒交入譜費的,我都在工作簡報做了通報,我要不說明,別人還會說我孔德墉貪污了。但是我不會說人家貪污,我只說,你們應該交多少,實際交了多少,或者根本沒交。」孔德墉說。
一百七十多萬人民幣,距離此次修譜的總費用一千三百多萬相去甚遠,為此協會還接受了一部分社會捐資,「大概是四百多萬,剩下的,我拿了。」孔德墉告訴記者。
經費的使用,主要是協會開展活動以及家譜的出版和印刷。
現在,修譜已經結束,除了贈出的三套之外,凡孔氏宗親想收藏家譜的,「一律平等,誰也不送,要譜拿錢。」孔德墉堅決地說。
因為總譜冊數繁多,此外有針對各宗各派的分譜。在孔氏宗親網,記者看到了種類繁多的家譜價格:總譜,2.1萬元人民幣;大宗戶,770元;浙江衢州派,1960元;嶺南派,1990元;另有50餘支小宗小派的分譜,價格在300元到500元不等。
記者到達濟南孔子世家譜續修工作協會時,孔德墉正在開會,在等待孔德墉的短短十幾分鐘里,定譜的電話不斷地打進來,至少定一套,甚至有人定兩三套。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就是價格昂貴的總譜,購買者也不乏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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