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嫩草野花總相宜
張大千,嫩花野草總相宜
馬風/文
1948年,農曆8月,一代國畫巨匠張大千,原本在峨眉山帶領門徒寫生作畫,可專程與四夫人徐雯波一起乘飛機從四川飛往上海,趕來為家居上海的女畫家李秋君,恭賀五十歲生辰。
大師如此看重,各路神仙哪敢怠慢,都聞風而動,從天南地北紛紛前來拜壽。在各式各樣的的禮品中,由著名印鑒鐫刻家陳巨來獻上的一方雞血石印章,格外引人注目。
張大千與他稱為三妹的這位紅顏知已同庚,這一年,也是五十歲。所以,那方石印上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是四個遒勁有力的仿漢體大字:「百歲千秋」。
「千秋」,選取張大千和李秋君名字中的後一個字,組合一起,自然和諧,猶如天成,卻又暗含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豐富寓意。而兩個人的年齡,合起來,正好百歲。石上的四個字,讓女壽星心潮澎湃,喜上眉梢,當即揮毫潑墨,邀請大千和她共同合作一幅山水畫卷。收筆後,墨跡未乾,立馬鈐上了那枚印章,「百歲千秋」與畫面共造輝煌,成為美術史上一段佳話。
(張大千、李秋君合作之《浣沙女》1939)
「千秋」二人,意猶未盡,又相約以後再合作畫作五十幅,每人再分作二十五幅,終成百幅之作。而在這百幅丹青上,幅幅都要鈐上「百歲千秋」這塊印章。
張大千24歲那年,剛在畫界嶄露頭角,因一幅偽畫,在上海與李秋君結識。李家慧眼識珠,特別看好大千的才華,由秋君大伯出面,直言表白要將秋君許配大千結緣的誠摯願望。
大千受寵若驚,無比驚訝,馬上匍匐在地,直言已為人夫人父,並以跪拜方式表示拒絕。
秋君自然頗為失望。老天沒繫上這根紅線,無緣大千,但她也不會再為他人之妻,決定孤守終身,不談婚嫁。
居中為張大千與李秋君
李家寬宏大量,大千雖未成佳婿,可此深宅大院專門給大千設了寬敞舒適的畫室,秋君一旁紅袖添香,殷勤服伺。大千也令眼高看秋君,收入學徒,必得秋君點頭同意才行。學徒都對秋君以「師母」相稱。畫室里大千那張大椅子,只有秋君可坐。大千的飲食菜譜,也必須由秋君敲定。
所以除了未同床共枕,秋君是大千比夫人更似夫人的伴侶,兼「內掌柜」。大千唯恐秋君身邊冷清,特意把兩個女兒過繼給秋君,改名為李玖李玫。兩人既然生不能同寢,但卻要死後兩穴緊鄰,所以共選了一處墓地,還分別為彼此寫好了墓碑。
張大千與李秋君
張大千與李秋君相識時,的確已有了一妻一妾。二房黃凝素小他8歲,未進張門,黃已為大千添了兩個後代了。
1927年10月,就在黃為大千生下女兒不久,大千被邀請去了韓國獻藝。一次歌舞宴席上,絲弦聲聲,舞影翩翩,大千的眼睛一直緊緊盯住女伎生,僅有15歲的池春紅那婀娜嬌媚的身影。接待大千的東道主看透了大畫家的心思,曲終人散後,立刻安排小女孩,去大千下塌的酒店,貼身服務。時年29歲的大千,立即被突然颳起的滾滾紅塵,席捲得暈頭轉向,神魂顛倒了。
「盈盈十五最風流,一朵如花露未收。只恐重來春事了,綠蔭結子似福州。」大千這幾句詩,道出了他拜倒在一個15歲異國小妹石榴裙下的真實心聲。
年關將近,家裡人頻頻寄書,催促他立馬返鄉同慶新春佳節。大千怎肯失去小鳥依人的新歡情侶,決心把他昵稱為春娘的池春紅納為小妾,夫妻雙雙把家還。為此,給二夫人黃凝素寄去一張他與春娘合影小照,並附上兩首詩作,以求贏得黃的應允。其中一首詩是這樣的:「觸諱躊躇怕寄書,異鄉花草合歡圖。不逢薄怒還應笑,我見猶憐況老奴。」
張大千與池春紅
詩里用了晉人慾納妾,遭妻子反對,然而妻子見到那女子,卻轉怒為喜,抱著女孩說:「我見猶憐,何況老奴。」大千希望二夫人向那個晉婦學習,能成全「老奴」的美意。
可是16歲成為大千新娘,此年正值21歲芳華的黃凝素,哪裡容得有人在她和大千之間插上一腿,她才不會「我見猶憐」,決不許「老奴」沾花惹草。於是,板起面孔,硬是活活的拆散了這對野鴛鴦。
張大千二夫人黃凝素
可是,大千對春娘一直情有獨鍾,愛意綿綿,小女子那副柔媚乖巧的影子,如同烙印在他心間,根本無法磨滅和淡忘。為此,大千儘管畫事繁多應酬不斷,可還是忙中偷閑,幾乎每年都會抽身前往韓國,像牛郎與織女,進行鵲橋幽會。直到中日關係惡化,才被迫終止,只能失魂落魄,望洋興嘆。
1934年,大千在北京頤和園暫住,一個偶然機會,與一位原籍江南蘇州,如今流落他鄉,名叫懷玉的年少的女藝人邂逅相遇,一見傾心,頗有恨不相逢未嫁時的遺憾,隨即雲雨情濃,不知今夕是何年了。有詩為證:「玉手輕勾粉薄施,不將檀口染紅脂。歲寒別有高標格,一樹梅花雪裡枝。」詩後附有題記:「甲戌夏日,避暑萬壽山之聽鸝館,懷玉來伺筆硯,昕夕談笑,戲寫其試脂時情態,不似之似倘所謂傳神阿堵耶?擲筆一笑,大千先生。」
此年大千先生36歲。他何止「擲筆一笑」,而是又動了春心。無奈二夫人黃素凝依然緊閉玉口,不予理會,二人無奈不歡而散。
張大千三太太楊宛君,攝於1946年7月
可是就在這年秋天,大千又一次來到北京。舊地重遊,不由得想起沒能夠與其終成眷屬的懷玉姑娘,內心一片凄楚悲涼。大概上天要為他失去的美緣做個補償吧,把一位同為藝人,年僅17的楊宛君,送到大千身邊。
而且,二夫人也許被「老奴」不吃嫩草,不採野花決不罷休那種不屈不撓契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動,或者說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不但破例慷慨應允,還親自出馬,當起了「紅娘」。她親自登門拜訪,苦口婆心的勸說宛君:「好妹妹,就算幫了我的忙了,我孩子多,大千到哪兒去,也不能陪著,你若來,我可以專心專意看孩子,大千去哪兒,也有個伴兒。」
於是,大千如願以償抱得美人歸,17歲少女楊宛君,成了大畫家的三夫人。
張大千和四夫人徐雯波
大千大女兒心瑞一個同學,18歲的徐雯波,經常到大千家與心瑞作伴玩耍。一來二去的,大千畫室成了最吸引她的地方。眼見大千幾筆下來,山水花草人物神奇般的出現在紙上,感到震驚之餘,突然激發了她對繪畫的興趣,竟躍躍欲試,想誠心誠意拜大千為師,成全她投身丹青的美夢。不料,當頭給澆了盆冷水,被一口拒絕。
大千這樣說:「我沒有收她做學生,倒樂意她做我賢惠的太太。」
此話並非戲言,徐雯波也看出了他的本意,心中一動,掂量來惦量去的,不當學生當夫人,總算進了大畫家的家門,還可以朝夕相伴,也不失一種明智的選擇,而且大概這也是緣分鎖定了的,那就認命答應下來。
張大千和徐雯波(中)的合影
不久,這位小大千30歲的女兒同學徐雯波,竟亦幻亦真的成了大千的四夫人,成了女同學的小媽。
國畫大師年紀越來越大,夫人的芳齡卻越來越小。
1971年,73歲的李秋君在上海病逝。已移居海外的大千,聞聽噩耗,又一次匍匐在地,朝向東方長跪不起,兩眼熱淚盈眶,口中喃喃說道,三妹只是一個人啊……
作者馬風:民國文藝公眾號專欄作者。
簡書籤約作者。曾任哈爾濱話劇院編劇,黑龍江行政學院作家班教授。主要作品有劇本《松嶺朝霞》《七月,八月,九月》《高高的興安嶺》以及專著《超越的艱難——中國當代小說散論》等多部。已退休,現居深圳。推薦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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