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無價
張曉峰
梁子和老婆離婚後,帶著滿7歲的兒子小剛來到省城打工。初來省城,人生地不熟的,梁子找不到什麼像樣的活干,只好在郊區的一家建築工地做泥水工,每月工資600元,供吃供住。
工地的吃住條件很差,每天都是窩頭鹹菜蘿蔔湯,特別是到了晚上,四外漏風的工棚里蚊蟲小咬成群結蛋,嗡嗡成一團。大人都難以忍受,更別說一個7歲的孩子了,看著兒子破衣爛衫,面黃肌瘦的樣子,梁子的心比貓抓的還難受。可自己拼死拼活地干一個月才600塊錢,還要到年底才給,自己拿什麼給孩子買吃買穿供孩子上學啊!
這天,也是陰雨天,工地沒活。老闆小老婆的弟弟就來到工棚串聯一些民工玩牌,手裡沒錢的他可以借,不願借的用工錢頂也可以。開始梁子只是看個熱鬧,從不湊手。這個老闆的編外小舅子外號叫耗子精,一雙小綠豆眼成天骨碌碌地轉,誰也摸不透他在想啥。自己掙的畢竟是血汗錢啊!可時間長了,眼看著一些民工三兩把牌就到手幾百元,那可頂他一個月的苦力錢啊。再說又不用自己掏現錢,輸了也不過幾十元就不玩了,手氣好贏了可就是一個月的工錢啊!這等於是空手套白狼的便宜事。慢慢的梁子的手就痒痒了,剛開始還是小打小鬧,一次只壓十塊八塊的,後來見贏的多輸的少,膽子就大了起來。幾個牌場下來,梁子的兜里已經揣滿了花花綠綠的票子。
梁子有個老鄉叫大憨,大憨早梁子幾年來的省城,一直以收破爛為生,這些年也攢了一些錢,就在離梁子他們工地不遠的郊區租了一間民房棲身。大憨兜里有了錢,就大魚大肉買了好多吃的,領著兒子去看大憨。說暫時先讓小剛在大憨這裡吃住,按月給大憨伙食費,等掙了大錢就送小剛去個好學校上學。
大憨問梁子:工地都要到年底才給工錢,你哪來的那麼多錢?梁子不敢說是賭錢贏的,只說是夜裡加班老闆發的。大憨就勸他能省就省點,下苦力不容易,大人苦點沒啥,多給孩子攢點。梁子不屑一顧,只說沒事,這只是一點小意思,耗子拖木掀——掙大錢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只要我梁子發了,決忘不了你大憨的恩情。大憨看著梁子愣愣的,不知梁子一個出苦力的還會有啥來錢道,怎麼個耗子拖木掀大錢在後面呢?梁子不說,他也不好細問。
梁子把兒子放在大憨那兒,心裡沒了牽掛,整天耗在工地玩牌。開始只是陰雨天沒活時玩,後來只要一下工,梁子他們就開始和耗子精擺場子,有時工棚里整宿不散,反正只要白天不誤工老闆就不管。梁子心裡暗自竊喜:這樣下去他很快就要成大款了,有了錢先讓兒子讀個寄宿學校,不能老是麻煩人家大憨------
牌越玩越大,從輸贏幾十元到幾百元,最後竟然到了幾千元。梁子和其他幾個工友的手氣一天不如一天,連連輸錢,越輸越大,越輸越想撈,越撈陷得越深。到這時梁子才回過味來,可是想抽手已經晚了。這是耗子精和老闆合夥給他們下的套,這可真是耗子拖木掀——大錢在後面呢!
轉眼冬季到了,工程馬上就要完工了。好多民工把工錢都輸光了還欠著耗子精的賬。梁子不但把一年的工錢輸光了,還欠了耗子精5000多元。
沒幾天,耗子精就開始領著幾個哥們開始來工棚挨個要賬了,誰說沒有錢耗子精就讓他的哥們用拳頭跟她親近。有幾個民工想趁黑夜逃走,被老闆他們抓回來打得死去活來。原來老闆和耗子精早就安排好了,工棚四外都看上了,梁子他們幾個欠賬的都被盯得死死的,身份證也收上去了,每人都給老闆打了借據。耗子精和他的哥們兒天天來催賬,沒有就暴打一頓,不但不給飯吃,白天還要照常幹活,一些人抗不住了,只好給家打電話郵錢來還賬。
梁子可就慘了,老婆離婚了,父母早亡,誰會給他郵錢?實在走投無路了,他又想起了大憨。可孩子還在人家養著,已經有幾個月沒給大憨伙食費也沒去看孩子了,自己有啥臉去開這個口啊,大憨要是問起來自己怎麼說?說耍錢輸了?自己怎麼對得起好心幫他的大憨,怎麼對得起自己8歲的兒子呀!
梁子被打得遍體鱗傷,餓的頭暈眼花。幾次走到大憨的門前又返回來,他實在是沒臉邁進這個簡陋的門檻啊!可他又不敢偷著跑掉,因為老闆他們都知道他的兒子在老鄉那,早就派人盯上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了大憨驚嚇了兒子。
一次,梁子在大憨的門口徘徊,正好碰見大憨蹬車馱著兒子回來。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兒子張著兩隻小手向梁子跑來,一頭撲進爸爸的懷裡,叫著:「爸爸你怎麼才來呀,我都想你了!」
大憨驚訝地問他的頭怎麼了,怎麼這麼長時間沒來?梁子只好謊說自己的頭是不小心碰破的,這段時間工地加班沒空出來。兒子一邊用小手摸著爸爸頭上的傷,一邊用小嘴吹噓著,問爸爸還疼嗎?好沒好點?問的梁子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不知道是怎麼走出大憨家門的,只記得大憨在身後說:孩子不用惦記,有啥難事你就說------
梁子一路磕磕絆絆地回到工棚,同床的工友偷偷地告訴他:剛才耗子精他們又來找他了。說你出去借錢了,他們才走的。可能一會還要來。
梁子實在被逼無奈,第二天,只好跟老闆請假,想回老家去借錢。耗子精說:回去借錢可以,但你兒子不能帶,我們會替你好好照顧的。記住:要快去快回,工地上缺人手,再說,你也得想想你的兒子,耗子精不懷好意的壞笑,讓梁子的脊梁骨直冒涼風。
梁子來到大憨那裡,撒謊說老家來信說姑姑病重了,想看看侄兒小剛,他要帶孩子回老家一趟。
大憨三十好幾了還是光棍一條,對小剛很是喜愛,小剛這一要走還真讓他心裡空落落的。他疼愛地撫摸著小剛的頭,要梁子路上小心,照顧好孩子,早去早回。末了,大憨拿出一個紙包交給大憨,說這是5000元,家裡的弟弟要訂婚了,老父親讓郵點錢回去,郵錢要去市裡還挺麻煩的,正好你順路給捎回去吧。梁子手裡拿著錢,覺得沉甸甸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梁子和兒子回到工地,把大憨的5000元藏在了背包里,領著兒子來到老闆那兒,告訴兒子先在老闆這兒住幾天,爸爸出回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兒子很懂事,儘管眼淚在眼圈轉轉,可還是點頭答應了爸爸。
就在梁子轉身要走時,老闆突然叫住了他,說把你身上的包拿下來看看,最近工地經常丟東西,出工地背包是要檢查的。梁子當然不會讓老闆檢查,兜里裝著大憨的5000元錢呢。可老闆不管你讓不讓,向旁邊一使眼色,耗子精的幾個打手上前就把梁子的背包搶了過來。大憨的5000元錢也翻了出來,不管梁子怎麼解釋,甚至跪下來求老闆給他,說這錢不是他的,是老鄉讓捎回去訂婚用的。可老闆和耗子精一夥不管這錢是誰的,只要有錢頂賬就行。並且一頓拳腳把梁子和小剛趕出了工地。
梁子幹了10個月的苦力,不但一分錢也沒撈著還把大憨的5000元給搭了進去,他又悔又恨。要不是還有兒子小剛撒不開手,他真想撞車死了算了。
從工地出來,梁子不敢再去見大憨,領著兒子漫無目的地走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忘了時間,忘了方向,也忘了自己是走在哪裡------直到兒子搖著他的胳膊,小聲地叫著:爸爸,我餓了。梁子才緩過神來,看看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一摸兜里,還好路費錢沒被老闆他們搜去,就領著孩子在地攤上吃了碗面,找了個小旅店住了下來。
梁子一連幾天出去找活都沒找到,兜里的幾個錢很快就花光了。旅店的女老闆知道了梁子的遭遇很是同情他,說這個孩子也怪可憐的,就幫梁子在一家私人的小型塑料廠聯繫了一份活,是計件活,多干多掙,少干少掙,干好了每月最多可以拿2000多元。說只要梁子願意,孩子她可以幫著照看,每月給100元的生活費就可以了,等你掙到了錢我再幫你給孩子聯繫學校上學。
梁子走投無路,對女老闆千恩萬謝,感激不盡,就答應了。
梁子在塑料廠昏天黑地的幹了三個月,錢還沒等拿到手,人卻昏倒在了機器旁。
當梁子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醫生說是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造成的暫時昏迷,要好好補一補,卧床休息幾天。不過,醫生告訴梁子:剛才檢查時發現你患有甲型肝炎,必須馬上住院治療,不然轉成乙型肝炎就很難治癒了。
這時,旁邊的工長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紙包,對梁子說:這是你三個月的工資4000元,老闆多給了你1000元,一共是5000元。另外,老闆交代了,你的這次住院費用我們也報了,你再住院的錢我們就不能管了,出院後你就另找一份活干吧。工長說完把錢放在了梁子的枕旁,說你好好養病吧,就走了。
工長前腳剛走,梁子隨後抓了點葯就出院了。這5000元他舍不花在醫院,大憨的錢還沒還,兒子還在旅店等著上學用錢,自己是個病身子,已經幹不了重活,以後找不到工作拿啥去吃飯去供兒子上學------梁子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錢,錢已經在他的腦子裡漲得滿滿的,像要炸裂了一樣。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更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是去兒子的旅店?還是去大憨的租房?這5000元到底該先還大憨?還是給孩子找個學校上學?自己的病還看不看?以後該怎麼辦------
當梁子發現天黑下來時,自己已經迷路了。可他發現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向過路人一打聽,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大憨住的租房附近。
梁子站在大憨家窗下,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大憨蹬了一天的車已經睡下了吧?自己見了大憨該怎樣跟大憨解釋?梁子幾次抬起手欲敲門,又慢慢的放下了。
最後,他還是敲響了大憨的屋門,一下,兩下,一遍兩遍------大憨屋裡仍舊沒有一點動靜。梁子試著拽了拽門,是在裡邊劃死的。梁子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了種不祥的預感,他使勁地拍著窗子,大聲地喊著梁子,屋裡還是沒有反應。梁子退後幾步,一用力,門被推開了,一股刺鼻的煤氣味撲面而來。
梁子的腦子裡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煤氣中毒!梁子抬腳就向屋裡闖。猛地,他抬起的腳又落下了,一個歹毒的意念像流星一樣在他的腦子裡瞬間划過:大憨要是中毒死了,他就可以不用還這筆錢了------梁子悄悄地從房裡退出,關死了房門------
梁子走出了大憨家,心裡嚇得要死,彷彿是自己剛剛殺死了大憨,儘管是冬天,可他已經是汗水淋漓了。每往回走一步都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剛剛走出十幾步的距離,他彷彿已經走過了幾年十幾年!
猛地,他如狼嚎般地大叫一聲,瘋了似的幾步跑回大憨的門前,一腳踹開門闖了進去------
可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屋裡除了大憨,還有他的兒子小剛。小剛趴在窗台上,大憨仰面躺在炕上------
原來,這天,小剛在旅店的門前玩,正巧被收破爛路過這裡的大憨看見了,小剛就哭著把前後的經過跟乾爹說了,非要跟大憨回去。大憨就領著小剛跟旅店的女老闆打了招呼,讓女老闆告訴梁子回來後去找他,就拉著小剛回去了。
小剛的意外歸來讓大憨很是開心。晚上大憨特意做了小剛愛吃的糖醋魚,自己還喝了兩盅,說這是高興酒,不會醉的。臨睡時怕小剛冷又往火爐里壓了一鏟子煤------
梁子想起當晚屋內的情景:大憨倒在炕上沒有脫衣服也沒有脫鞋,他可能是想等火爐的煤燃盡了再睡,卻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到他醒來知道是煤氣中毒時,自己已經動不了,只是拚卻最後一絲力氣把小剛推到了窗台上,自己就倒下了。
蘇醒過來的小剛哭著告訴爸爸:乾爹喝酒時還念叨爸爸呢,說他已經到工地找過爸爸,知道了爸爸輸錢的事。說爸爸把錢看重了,就把哥倆的情意看輕了,錢不常花,人常在啊!
小剛由於是趴在窗台上,窗縫透進的細微的空氣救了他的命。而大憨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梁子面對大憨的遺體痛哭流涕,追悔莫及。他知道:是大憨用自己的命救了兒子,也救了他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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