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擁有騎士般寬闊的胸懷

07-11

小時候學寫作文，老師讓每個人都準備一個筆記本，看書讀報的時候抄錄一些名言警句，以備用到作文中，算是一種「升華」。那些被引用進作文的名言警句，往往會被老師用紅筆圈出，算是某種鼓勵。就是在那些歲月里，我讀到了這樣一句話——

「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這句名言，據說出自法國大文豪維克多·雨果。

中學時代，不安心於學，總是「不務正業」地讀各種小說，雨果的《悲慘世界》就是最早讀到的一批。順便提一句，1980年代真的是一個讀書的年代，我至今感謝那個年代，讓我早早地就讀到了那麼多的西方文學經典作品。上面的那句話，出處就在《悲慘世界》中，我看到的那個譯本版本是這樣說的——

「世間有一種比海洋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天空；還有一種比天空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內心活動」。

我不識法文，不知道哪個版本才是雨果的真意，但看上去彷彿小說譯本的版本更加符合實際，畢竟人的內心活動才是這世界上最複雜、最龐大的東西，而並非每個人的胸懷都比天空還寬闊，否則，也就不會有「小肚雞腸」這樣的詞了。但是，廣為人們接受的，似乎還是「胸懷」的警句版。不信你可以隨機提問，估計有很多人會回答「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

年少時，我不知胸懷的真正含義。記得最早對「胸懷」有些概念，還是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大概是1980年吧，那一年，聶榮臻元帥在百團大戰期間收養的日本孤兒美穗子來訪，成為媒體大力報道的重要新聞，也成為我們老師布置的作文題。為了寫作文，我到父親的桌上亂翻報紙，父親問明了情況，跟我說，作文的時候要著重寫寫聶帥的胸懷。於是，我就很顯擺地在父親面前背出雨果的那句名言。父親說，胸懷寬闊，並不容易。

年歲漸長，經事漸多，終於明白了父親當年的話，也終於知道，胸懷每個人都有，但格局大小截然不同。有的人的胸懷的確比天空更廣闊，而有的人的胸懷則比針鼻兒大不了多少。

我現時認為，胸懷差不多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但並非一成不變。如同人的性格，先天固然是一個基礎，但後天的養成非常重要；老話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其實並不盡然。胸懷寬闊與否，亦是如此。

胸懷，其實是要靠養的，靠知識，靠閱歷，更重要的是靠悟性。胸懷的修養，有點兒像修佛，沒有悟性恐怕行不通。有知識、有閱歷的人，不一定擁有寬闊的胸懷；而擁有寬闊胸懷的人，有些也是極普通的普羅草根。

胸懷，不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在我看來，可以稱之為「寬闊胸懷」的，起碼要有兩個基本的「容」——包容和寬容。包容是胸懷的廣度，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而寬容則是胸懷的高度，所謂「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高」。包容與肚量有關，而寬容則與勇氣相連。於是，與信仰、勇氣、責任一起，胸懷也是騎士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

說到騎士精神，我常常聯想到亞瑟王的傳說。正是這個古老的傳說，讓我最早了解到騎士精神對西方世界的影響，也讓我將其與中國傳統的俠義精神、江湖精神做了比較。我雖是一介文弱書生，但對騎士精神、俠義精神常常心嚮往之，並將其作為個人努力的一個方向。

生活在我們這樣一個時代，很不容易。信仰、勇氣、胸懷、責任，每一樣都是這個時代的軟肋，而我每每扼腕嘆息的，更多是這個時代胸懷的缺失，大至國家，小至個人。這些年目睹的種種現實，讓我常常感到「包容量窄、寬容度低」已經成了這個世界難以醫治的沉痾痼疾。國與國之間、社群與社群之間、人與人之間，爭強鬥狠，爭名逐利，互不相讓，你死我活。古人理想中的「和而不同」、「求同存異」，幾千年過去，仍然不敵「黨同伐異」。

如此的現實總是讓我沮喪，似乎胸懷寬闊從來都不是這個世界的必須，而只是人們的理想。可人類的歷史上，明明有過胸懷寬闊的時代，也明明有過胸懷寬闊的個人。而這一點，常常讓我生出這樣的疑問：人類究竟是進步了還是退化了？老實說，我沒有答案。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我所欲也；「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邊雲捲雲舒」，此亦我所欲也。而這一切，不僅僅需要個人的胸懷寬闊，也需要這個世界的胸懷寬闊。

毋庸置疑，我們現在身處一個大時代，而大時代需要大胸懷。雖然騎士時代已經時過境遷，但騎士精神不應該被拋棄。這個世界需要新的騎士，這個時代呼喚著寬闊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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