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可?傑克森塵封的錄音帶:一個悲劇偶像的心靈告白書
麥可.傑克森:「我想說些我從來沒說過的事,那些都是真心話,我的成功,我的名氣,我那麼努力去追求,因為我想要別人愛我,真心愛我,如此而已。因為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被愛過…」麥可與作者曾經花了4個月,進行一場心靈療癒對談,對話錄音長達30小時。在這些對話中可以看出,童年成名讓麥可被迫提早進入複雜的世界。一位你不能不知道的巨星,他一生煎熬奮鬥的故事,一本通往他心靈世界的書……
0-1 【導讀】一位你不能不知道的巨星,他一生煎熬奮鬥的故事,一本通往他心靈世界的書…事業成功固然令人欣喜,但夜裡寒冷時卻不能倚靠它入眠,當我們在追求加法的人生時,記得停下腳步思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想說些我從來沒說過的事,那些都是真心話,我的成功,我的名氣,我那麼努力去追求,因為我想要別人愛我,真心愛我,如此而已。 因為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被愛過…… ~麥可.傑克森 美國知名猶太教拉比許木利?波提克,是世界上少數走入麥可.傑克森內心,讓他坦承相對的人。兩人相識之後,進而成為密友,麥可一直視許木利為心靈導師。 麥可與許木利曾經花了4個月,進行一場心靈療癒對談,對話錄音長達30小時。在這些對話中可以看出,童年成名讓麥可被迫提早進入複雜的世界;而錯過正常的童年,則成了他一生最耿耿於懷的缺憾。這一點甚至讓他格外珍惜孩童的存在,並對成人世界懷有無限厭倦與戒心。 對話內容也深入觸及麥可生命的各個面向,他毫不保留滔滔講述對父親的愛恨,與生命中的幾個女人的關係,以及與自己孩子的互動模式。從中我們也驚心地發現他曾經有厭世的念頭,以及想要跟外界交流而不可得的無力感,讓人驚覺這個世界上擁有最多支持群眾的音樂之王,竟然是朋友最少的人! 這不是一本把麥可當成神崇拜的書,書中用大量的談話內容,呈現麥作為「人」的那一面,表達了他的需求、掙扎與矛盾。麥可生前飽受誤解,直到死後,許多真相才慢慢解開。這本書中,讓人看見一個更真實,甚至更孤獨的麥可.傑克森。很多人看了之後,忍不住為他的人生與他的孤獨疼惜地流下眼淚……【內容導讀】我所認識的麥可.傑克森 ~許木利.波提克/世界知名的關係專家及心靈作家、本書作者當我辦公室同仁打電話給我,告知麥可的駭人死訊時,我人在冰島,與家人一起拍攝一個電視節目。我的妻子和孩子當時與我一起在休旅車裡,我們簡直不敢相信這個消息。孩子都非常懷念麥可,麥可曾送他們一隻狗,叫作棉花糖,牠到現在還是我們家裡的一個成員。我的女兒哭了。想到麥可的孩子,我的心就開始淌血,他非常愛他的小孩,他的小孩也很愛他。我想到了普林斯和芭莉絲,他們是我孩子的玩伴;還想到了他們的弟弟,也就是暱稱「毯毯」的普林斯二世,我還無緣得見。這些孩子很黏爸爸,他也常告訴我,他知道他的孩子長大後,一定會被一些傳記作者問到,麥可是一個什麼樣的父親,而他希望他們回想起來,全是溫馨的記憶。唉!這些記憶現在將永遠有了空缺。不過,我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時,其實並沒有太驚訝。我老早就在擔心會有這麼一天,我知道這個結局遲早要來,既然如此,倒不如早點來。 在我一直努力幫助麥可重生的那兩年中(最後結果是失敗的),最讓我驚駭的事,不是他坦然面對另一起兒童性騷擾案(當然他的確坦然面對了),而是他將不久於人世。我在二○○四年四月二十二日,接受美國有線電視網CNN 訪問時,我提到:「我最擔心的,是麥可的生命將會縮短。因為當一個人過著不健康的生活,完全脫離所謂的正常生活,尤其你又是一個超級大明星時,最後一定會原諒。我這麼說,會像珍妮絲.賈普林,會像貓王一樣。麥可也正朝那條道路前進。」 對於任何影射麥可將不久人世的說法,他的家人都公開斥責。CNN 訪問我之後,又做了一篇回應我的報導:「傑克森的家人否認這位搖滾巨星的健康出現問題,並強調他的一切狀況良好,尤其是對一位面對如此壓力的人而言,已經很不容易了。」 就在同一個訪談中,我也遭雷蒙.貝恩抨擊,她曾任麥可在訴訟期間及其後幾年的發言人。她指責我說麥可將不久於人世,輕率魯莽又不負責任。而在二○○九年五月六日,雷蒙.貝恩還控告麥可,並向他索求四千四百萬美金,不過,六個星期之後,這個案子就無關緊要了,因為麥可已經死了。 我不是先知,但其實也不需要有多麼了不起的知識,才能預見這個即將到來的惡兆。麥可是個承受極大痛苦的人,而他的不幸,在於他選擇用藥物除去痛苦,而不是去找出痛苦的根源。他分不清靈魂的折磨與肉體的病痛,但即使用盡全世界的巴比妥酸鹽 (鎮定安眠用藥),也不能治癒一個痛苦不安的靈魂,一個迷失方向的靈魂。出版這本書,我不是要洩露任何祕密,是要實現麥可渴望被大眾了解的慾望。他明白世人對他有很深的誤解。這本書主要的內容是錄音帶腳本,錄音時間大約有三十小時,這些對話是我和麥可在二○○○年八月到二○○一年四月之間的對談,原意就是要將之出版,與大眾分享。 這些對話所涉及的話題廣泛,目的都是為了真實表露─並且解釋─那位生活在偽裝背後的男人真正的心聲。麥可如此渴望大眾了解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因此有好幾段對話他是直接把錄音機拿到嘴旁,以免有任何一個字遺漏掉了。還有些時候他要我先暫停對話,讓他去把飯店房間的冷氣關小一點,因為他怕冷氣聲會蓋過他的聲音。我們剛開始進行的時候,當時他的兩個孩子,普林斯和芭莉絲,一個三歲,一個兩歲,他們也常常會在場,要是他們玩鬧的聲音愈來愈大,麥可就會溫和地對他們「噓」一聲,以免有任何一個字沒錄清楚。 麥可之所以請我寫這本書,是因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也因為我有豐富的寫作經驗,同時也是推廣價值觀的演說家。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這些對話的內容走向,是貼合著我一直引導鼓勵他做的內省計劃,這樣的內省對他的身體健康、身心平衡都有幫助,而他也得以開始用自己的眼光而非觀眾的眼光來重新看待自己。在頭幾個月,這樣的對話,成了重要的心靈之旅,希望世人在他的名氣之外,看見他的精神層次;他渴望分享他更深的心靈領域,也就是我們兩人交遊之後所揭露的部分。在我們的對話結束後一、兩年間,我就完成了這本書的草稿。讀過草稿的人都說,他們從沒想過,麥可會有如此具有深度又有啟發性的性格。許多飽覽群籍的朋友告訴我,他們邊看邊哭。他們也跟其他人一樣,之前都把麥可看作無可救藥的怪胎,只是個沒大腦、膚淺、重視物質的名人;然而,從談話中所流露出來的敏感性格,卻包含了內省、見識、饒恕和精神深度。 但是在出書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決定喊停。我跟麥可的關係惡化,原因是我覺得我無法再給他正面的影響了。他封閉了深層內心,轉而回到過去那種足以自毀的花天酒地的大明星生活。我覺得他在人生的戰役上打了敗仗:他未能邁向卓越之道,反而走向揮霍之途;他未能對社會有所貢獻,反而一味浪費生命;他未能成為一位藝術家,反淪為世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在訪談之後八年,麥可突然不幸地死亡。看到媒體對他的驟逝瘋狂嗜血,以及對他一生的扭曲誤解,蟄伏在我內心的所有情緒,包括悲傷、憤怒、怨懟、失望,甚至愛,頓時一湧而上,激得我終於出版了這本書。麥可的心願應該要實現,錄音內容必須攤在陽光下。不管大家怎麼看待麥可,他內心良善的一面,值得讓世人看見。 麥可絕非聖人,我也從未幫他的罪過漂白,但我看到了一個優雅高貴的心靈,從這位成就卓越的人士身上,謙卑地流露出來。我發覺麥可在訪談中所分享的獨特內容,正好可以回答那些八卦雜誌和耍猴戲的媒體經常提出的三大問題:第一,真實的麥可.傑克森,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第二,他到底承受著什麼樣的痛苦,讓他非得使用各種藥物,不惜上癮?第三,他的不幸能帶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示,使他短暫的生命獲得救贖? 最後一個問題特別在我心裡拉扯。他在史戴普體育中心舉辦的告別追思會,我只看了部分,我把這個追思會視為一種侮辱,一種藐視道德的舉動。這是一位可說是確定死於藥物過量的人,但是,他們非但沒有傳達一丁點有關這件不幸悲劇的啟示,反而將他的葬禮變成了音樂會。 美國人必須讀一讀我們的訪談,了解麥可.傑克森的真實面貌。他們必須知道麥可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怪物,他並非一出生就是那麼怪異。相反地,是名聲─他最上等的毒品─和失去方向的人生,徹徹底底毀了他。他的純真和天分,白白葬送了。他無知無覺地逝去,似乎是在大聲呼求贖罪。 他人生最大的悲劇,就是錯把觀眾的注意當作是愛,用名聲來取代家人,將物質追求當作是真正的心靈渴求。我們剛開始訪談時,討論到本書的核心,我永遠忘不了麥可說出這段深刻的話,這段話我拿來用作本書的引言: 「我要說一句實話,那是我從來沒有說過的事,而且絕對都是真心話。我沒有理由騙你,上帝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我認為我的成就,我的名氣,以及我想追求的一切,我那麼努力去追求,因為我想得到愛。如此而已,這是真正的理由。我希望別人愛我,真心愛我,因為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被愛過。」 「我說過我知道自己有一種才藝,我在想如果我能讓我的技藝更上一層樓,或許人們就會更愛我。我一心想要被人所愛,我覺得被愛非常重要,而告訴別人你愛他們,而且是看著他們的眼睛,真心說出來,也很重要。」 我還記得當我聽他說這段話時,心裡有多驚訝。他用哽咽的聲音訴說著他淒苦的寂寞人生,這些話一直在我心裡揮之不去。凡是讀過這些話的人,沒有不為這樣一個被眾人當作偶像崇拜,但卻依然覺得完全被遺棄的人,感到哀傷難過。因為麥可把眾人的目光焦點當作是愛,他擁有很多歌迷,他們愛的是他的作為,但他未曾擁有真正的夥伴,真正愛他這個人的人。編纂《塔木德經》的古代猶太教經師表示,唯有從內心發出的話,才能穿透人心。麥可向我坦承他真正想從事業上得到的,其實是他從小就缺乏的愛,這些話就像刀一樣地刺進我的心,也把我們兩個拉得更近,成為心靈上的好朋友。從此,我被召喚進入他的孤獨寂寞中……【作者簡介】許木利.波提克 Shmuley Boteach世界知名的關係專家及心靈書籍作家,著作有20多本,翻譯成17國語言版本。他在報章雜誌有心靈專欄,讀者遍及全世界,連歐普拉都崇敬他。【目錄】推薦序:麥可是大家的偶像,也是凡人/溫昇豪 我所認識的麥可.傑克森 道德故事 我們的友誼 內心的魔鬼 關於本訪談和本書的說明 心靈對談預備 不祥之兆:談到英年早逝 Part 1 童年成名與喬.傑克森 童年,寂寞,卡通和其他兄弟 經理人父親 麥可的外貌:鏡中的醜男人 麥可對父親的恐懼 保護珍娜 痛苦的祝福:我只想要別人愛我 羅絲.范恩:麥可童年的家庭教師 Part 2 耶和華見證人與宗教 受到耶和華見證人會拒絕 麥可看自己是否為上帝的選民?他有特殊的寮癒能力嗎? 神聖的感覺,與神很親近 麥可與宗教的關係 宗教和從宗教儀式中尋找上帝 因果和正義 種族主義,宗教,反猶太主義 遵從聖經的金科玉律 Part 3 成年與成名 想到抱負,成功和誠實表演的痛苦,永居龍首的壓力 神祕大師 名人的金玉良言 情慾和節制 恐懼 金魚缸裡的人生 野心與耐性,嫉妒與原諒,對媒體憤怒麥可與粉絲之間雙向的愛 Part 4 與麥可母親凱薩琳對談 談起子女的名氣與才華 凱薩琳的宗教和她孩子的人生 當麥可離開耶和華見證人會 提供安全感 身為麥可的母親 Part 5 世上有沒有完美的女人? 感情關係,想跟他交往的女人 迷戀與純情之愛 完美的女人母親形象Part 6 戀愛與受傷 女人與信任名人關係變調 寂寞,想要小孩,麗莎的考量Part 7 與童星的友誼 尋找真實的友誼麥可與雪莉.登波:心靈契合 伊莉莎白.泰勒:特別的情誼 Part 8 兒童與純真 兒童可以教我們愛嗎?麥可為何一直保有赤子之心? 上帝透過兒童來療癒世人 黑人比白人更有音樂細胞嗎? 麥可與他的控告者及其他孩子的關係 認識雷恩.懷特及其他抗癌的孩子身為普林斯和芭莉絲的父親童心未泯 惡作劇 後記 巨星殞落
0-2 【內容試讀】我們的友誼
從媒體在麥可死後,爭相報導每一則糜爛的故事看來,的確不免讓人把死去的麥可當成是一個漫畫人物,一個真實人物的誇張版漫畫,而不是一個真實的人物。麥可跟美國人之間,一向保有一種互相利用的關係,他利用我們來滿足他受人矚目的無盡需求,而我們利用他來滿足我們娛樂消遣的無盡需求。然而,還是讓人很難相信,麥可的死亡事故竟會比他的一生還要離奇。但是,從麥可兩個孩子的母親決意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她的孩子,到他的皮膚科醫生聲稱他可能是普林斯和芭莉絲的生父,再到喬.傑克森在兒子還屍骨未寒,就迫不及待大談他的新唱片公司,還有護士跑出來指稱麥可要求他們幫他注射止痛劑,劑量多到可以讓一頭水牛倒地,還有涉嫌鼓勵使用藥物的醫生,已被聯邦調查局盯上了等等,從這些光怪陸離的戲碼看來,所有不可能也都成為可能了。 就在你以為這些荒謬劇已經不可能再荒謬的時候,又有新聞報導指出,麥可的告別追思會要在一個棒球場舉行,將有一萬兩千名樂迷到場參與;而隔天在那個棒球場登台演出的是林林兄弟馬戲團。 難道就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成年人,可以在這個時候提醒我們,有一個人死了,這個飽受折磨的靈魂,終於棄守生命的戰場,而且有三個無辜的孩子將成為孤兒?難道就沒有人站出來說,真正奪走麥可生命的,讓整個傑克森家族承受這些無法形容的痛苦的,其實是一顆無法抗拒名利誘惑的心?沒有人看得出來,應該以肅穆、有尊嚴的宗教儀式來送走麥可,才能讓人從中學到重要而不朽的意義,因為這樣才是在強調他為善不欲人知的行為,而不是強調他賣了多少張唱片! 在我的心裡,他的死不只是個人的悲哀,更是美國人的悲劇。麥可的人生故事正是美國夢的代表,來自印第安那州蓋瑞市一個窮苦的黑人小夥子,最後成為身價上億的大明星。但我們現在也知道故事的結局了。金錢無法買到自尊;在路上被人認出來,也永遠取代不了家人和真心朋友無條件的愛。 羅伯.歐本海默在目睹自己辛苦研發的原子彈首度試爆成功的那一刻,他引用了《薄伽梵歌》裡的一句話,成了他的名言:『我已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任何看過麥可.傑克森內在破碎的悲劇人生,又目睹了在他死後幾個星期所上演的一連串猴戲的人,都能贊同我將那句名言改成:『我是名利,生命的毀滅者。』麥可絕不是一個怪物,他的心思細膩,洞察力強,內心傷痕累累,有時又是個非常深奧的人,因為內心嚴重破碎而不知如何修補。不管有多大的名利,有多少瘋狂尖叫的歌迷,都無法拯救他,於是他一步步墮落至無底深淵。 麥可值得一種不一樣的關注,大眾也值得並需要聽到一種不一樣的訊息,一段會為麥可的生命帶來救贖的悼文。在悲傷和自我質問之下,我在七月五日,也就是在麥可的葬禮及告別追思會的兩天前,寫下並出版了以下這段文字: 麥可.喬瑟夫.傑克森之死,並不僅只是一位英年早逝者的悲哀,也不單單代表了生命和天分的莫大浪費,其實,最重要的是,這是美國人的悲劇。不管我們願不願意承認,我們對麥可.傑克森如此迷戀,我們著魔似地探知他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其實原因就在於,他代表了美國人的縮影。一直以來,把麥可渲染成一個反常的人,一個怪胎,早已是一種時髦的趨勢。但他的怪癖或特殊的習慣,跟我們又有多大的差別呢? 麥可的夢想是功成名就,好獲得別人的愛。從小就被迫進入演藝圈,從來未曾體會過愛是免費的禮物;相反地,這個可憐人用他被逼出來的表現,爭取到眾人矚目,成為鎂光燈的焦點,並以此取代愛。這一切是他從五歲開始就必須靠自己努力賺來的。從此以後,他就擺脫不掉成為焦點的慾望,也破除不了害怕觀眾遺忘他的恐懼。若他為了供大眾取樂,而故意做些標新立異的奇怪舉動,那他自己也為此付出代價了。但這跟我們其他人有什麼兩樣?我們活在真人實境節目的時代,我們在大眾面前洗自己的髒衣物,讓自己躋身名人之列;還有參加《美國偶像》節目,希望自己可以變成下一個麥可.傑克森。 當然,還有麥可不斷整形的問題。我們難免會問,一個人怎麼會憎恨自己到這樣的地步,以致於如此損毀自己的外貌?但同樣的問題也可以拿來問上百萬名美國人,尤其是女人,他們對自己的身材永遠不滿意,他們忍受飢餓,承受極端的整形美容手術─甚至還在額頭上扎針─達到抗老、回復青春美麗的目的。是的,麥可有個攪擾不平靜的靈魂。我們納悶,一個名利雙收的天之驕子,處境怎會如此悲慘,到了必須注射一劑德美羅,來麻痺痛苦的地步?但是各位朋友,美國是全世界最富裕的國家,有最高級的生活水準;然而,美國人所消耗的抗抑鬱劑,是全球用量的四分之三,而且目前有三分之一的美國人,正在接受抗焦慮的藥物治療。 至於麥可的物慾和沉淪,尤其是我們在電視上看到他動輒花好幾百萬美元,買些毫無價值的玩意兒;但是,這跟我們為了填補內心的空虛,經常把卡刷爆,去買一些根本不需要的無用之物,或是自己根本買不起的東西,又有什麼差別?還有麥可破碎的人際關係:兩度離婚、與兄弟姐妹形同陌路,以及極度令人質疑甚至可能涉及違法的性行為。是的,很幸運地我們很少人會涉及這樣的罪行;但是,大受歡迎的情色網站和《美女也瘋狂》成人影片,以及諸如麥莉.希拉等,喜愛賣弄性感的青少年,這些應該足以讓我們回頭省察一下自己稚嫩不成熟的性癖好。至於破碎的人際關係,《時代》雜誌報導,一百對夫妻中,有五十對離異,而沒有離異的五十對之中,有二十五對過得很不快樂,只有二十五對是幸福的。總而言之,各位朋友,我們之所以一直把焦點放在麥可.傑克森身上,是因為他代表了我們自己本身的極端版本。我們的文化一向把受人矚目看得比愛更重要,一向重歌迷而輕家人,重肉體而輕靈魂,注重藥物鎮定而忽視內心平靜,重視物質慾望而不顧心靈啟悟;而他正好將根基於這個文化中的所有不可思議和放肆揮霍的行為,放大到極致,然後全部濃縮擠進他短暫的一生之中。我們其他人之所以沒有變得像麥可那樣奇怪,或那樣破碎的唯一理由,或許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有像他那麼有才華,沒有取之不盡的資源。 而這裡就有一個深刻的道德課題了。麥可怎麼走,我們也都怎麼走。我們對麥可的迷戀一直都是為了自己。重點在於我們朝著什麼方向走,我們的文化和我們的興趣帶領我們往哪裡走。 現在我們有力量可以接受一個無意義的悲劇,並重新賦予它意義,因為我們從這位紅極一時的傳奇人物不幸殞歿中學到,生命最重要的事,並不是名利,而是上帝、家庭、團體以及善行。 安息吧,麥可,你活了一輩子都找不到的寧靜,希望你能在死亡中找到;你已在天堂,但願人們現在對你的評價,會比你在世時,更加寬容慈悲。相識過程 我第一次遇見麥可,是在一九九○年夏天,透過我的朋友尤里.蓋勒所認識的。一般大眾所認識的尤里,是他自稱的靈媒身分;而我認識的尤里,是個很好的朋友,我家住在英格蘭的牛津,而他就住在不遠的一個鎮上。雖然我出身美國,但我在牛津待了十一年,擔任猶太教士,教授牛津大學的學生,成立並主持了牛津大學的人生慈善協會,這是一個大型的學生團體,主要在舉辦世界領袖級人物講授有關價值觀念的課程。我家星期五晚上會舉辦安息日餐會,尤里一家人常是座上賓,我們感情非常好。 一九九○年夏天,我們全家準備搬回美國,我擔任漢普頓大學一個課程計劃的訪問學者。尤里打電話給我,劈頭就說:『許木利,你應該去見麥可。』我知道尤里認識麥可.傑克森,他說他跟麥可提到我,而麥可想見見我。當時我已經寫了十幾本書,內容關於婚姻、養兒育女,和心靈治療等方面,我猜想尤里覺得麥可需要一些生活上的指引,因此想介紹我跟他認識。 於是我們就安排見面了。雖然我有興趣跟麥可見面,但並沒有被這個經驗嚇到。我輔導過不少生活在鎂光燈下的名人,早就建立了一個觀念:名聲帶給一個人的影響,其實弊多於利。見面那天,我還記得自己前往麥可位於中央公園旁,美麗的第五大道別墅租屋處,敲了門,法蘭克.泰森(他的本名是法蘭克.卡西歐)前來應門招呼,他是麥可的經理,後來也成了我很好的朋友。他告訴我,傑克森先生撥出了三十分鐘與我會面。麥可顯然正為了他拖延已久的專輯心力交瘁,後來那張專輯終於在二○○一年發行,專輯名稱為《萬夫莫敵》(Invincible)。他跟我原先想像的差很多,比我想像的更安靜,更害羞,但卻也比螢幕上給人的感覺更坦誠,更平易近人。他介紹他的孩子給我認識,芭莉絲和普林斯(當時大約一歲和二歲),還給我看當天剛送來的一場德國演唱會照片,然後坦率地談到很多事情,包括撫養子女、如何忍受沒有隱私的人生、我的生活和猶太教士的工作。 我沒有想到,跟這樣一個我認為比一般人更崇拜物質的名人談話,會如此愉快,如此實在。我們聊得很愉快,一下子就超過三十分鐘了,等到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覺得這位低調神祕的名人,漸漸地跟我愈來愈親近。之後,我們又在電話中聊了幾次,然後又約好第二次見面。這一次麥可自己出來應門,不過當然事先已確定過門口沒有狗仔。我帶了兩件小禮物,第一件是經文匣,那是一張刻了聖經經文的羊皮卷,猶太人用來掛在門框上,代表著他們的家與神同在。通常只有猶太人家裡才會掛經文匣,但我告訴麥可: 『上帝是一切祝福的源頭,就讓這個經文匣永遠提醒你。』他為這個禮物而大受感動,我們就一起把經文匣固定在他家大門門框上。另外,我還送給他一個光明節用的金燈台,象徵上帝的光將照亮他的生命和他的家。 我們這次的談話,同樣非常開誠布公,非常溫馨,讓我很驚訝,這樣一個被認為非常注重隱私的人,竟能如此信賴別人。他給我看一張《紐約時報》的全版照片,那是前一天他與達賴喇嘛會面的照片。他說他覺得跟我談話,比跟達賴喇嘛談話更有啟發性。這番溢美之辭讓我有點不好意思,我回答說,達賴喇嘛是一位真正偉大的人,而我不屬於那個層次,我不是宗教導師之類的,我只是一個單純因 父母離異,努力想從深奧的《摩西五經》這本上帝道德律法中,釐清方向,走出生命迷宮,因而選擇當猶太教士的人。在這個過程中,我發現所有人都可以透過戰勝生命,建立道德和心靈的基礎,來掌握自己的人生,而我也致力分享這個經驗。 就在我準備離開麥可的別墅時,他忽然說:『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猶太會堂。』我聽了很驚訝,我問他是說真的嗎?他答道:『真的,許木利,你能不能帶我去猶太會堂?』我回答:『當然了,麥可,我很樂意,我會帶你去一個我自己很喜愛的會堂。』隔週就是猶太人的一個大節慶:妥拉節,那是猶太節慶中最快樂的一個日子。我帶麥可到紐約市最具音樂性的一個猶太會堂:卡勒巴哈會堂,它是由著名的猶太民謠音樂家什洛莫.卡勒巴哈創立的,他譜出深情動人的美妙音樂,廣受眾人喜愛。除了拉比以外,沒人知道麥可會去。猶太人在神聖的節日裡,是不啟動電器用品的,所以我們不拍照、不錄音、不通知媒體,盡量讓這次的活動純屬個人的心靈追求。他出現時,會眾都非常興奮,熱情歡迎他;而他也放掉羞怯,感覺似乎很自在,跟著音樂一起哼唱,隨著旋律一起搖擺,對每個跟他打招呼的人揮手,還不時臉紅。拉比在講道中說,他希望『麥可弟兄』會喜歡這個稍微不一樣的音樂。看起來一臉歡樂的麥可,也徜徉在這樣的氣氛中。很顯然地,這是個熱中追求性靈的人,渴望再重新與神建立關係。後來他告訴我,在會堂的那天晚上,是他這生中非常快樂的日子。同樣的話他也告訴法蘭克、他的母親,還有其他人。那天晚上對他意義非凡。在卡勒巴哈會堂那次愉快經驗之後,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左右,麥可邀請我和家人到他家用餐。我向他解釋我們的飲食完全遵守猶太律法,因此他去找了專辦猶太食物的外燴公司。在我們一起用餐的時候,我才開始注意到他非常害羞。 我們坐在一起的時候,我很難想像他是一位超級巨星。他看起來那麼平凡,就連在他自己的(儘管是暫時的)家裡,他還是這麼害羞,我注意到,私下他很不喜歡成為注目的焦點。如果有人盯著他看,他會有被人評鑑的感覺,因而變得沉默不語。我猜測這或許是因為,他認為別人一定把他當成怪胎。就在我們吃完飯起身的時候(雖然那頓飯他幾乎沒吃幾)口,他哼起了自己其中一首歌,他優美的歌聲,頓時才提醒我,在我眼前的是一位才氣縱橫的人。 感恩節那天,麥可邀請我們全家去看迪士尼出品的《玩具總動員》,地點就在一般的電影院。電影剛開始,整間戲院漆黑一片的時候,麥可一家人和我們一家人才摸黑進去。最後幾排座位提早預留起來,戲院還送來爆米花和飲料,我就坐在麥可前面那一排,他不可抑制的笑聲貫穿整齣電影。剛開始我覺得太幼稚了,不過畢竟這部片子是兒童片,我也是因為孩子的緣故才來的,但老實說,聽到麥可不時從後面傳來的爆笑聲,給我一種解放的感覺,讓我開始覺得大人也可以卸下武裝,透過小孩子無邪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不久我也開始笑了。這段插曲使麥可更像個平凡人,也更進一步拉近我們兩人的距離。電影快結束前我們就離開了,開場和結尾我們都沒看到;但是,電影院裡從頭到尾都沒有人知道,麥可也在這裡。其他一些家庭『探險活動』,就沒有這麼天真和單純了。有一次是去史瓦茲玩具王國(FAOSchwarz),因為麥可希望讓我的孩子有一輩子難忘的玩具大採購之旅,他說他常去那裡,他們整間店為了他一個人全部關起來,不對外營業。「我很喜歡那裡」,他說,「我們去逛,就我們,孩子想要什麼都可以。」我和我太太商量之後,決定和麥可一起去,但有個很重要的條件,我們和孩子坐下來,我告訴他們,最多只能花二十五美元,也就是大約兩個禮物,每個十二元。那次的活動就像個冒險活動。我們一到店裡,麥可就變得生龍活虎。他似乎對這家店很熟,帶我們到各個樓層去逛,到處試玩,還示範給我們看,他一直鼓勵孩子把購物車裝滿。我們的孩子會把玩具拿在我們面前問:「媽,這會不會太貴?」麥可看到了,對我們說,店家把整間店都關起來,只做我們的生意,而我們竟然只消費一百五十美元,這樣太不公平了,其他家庭的孩子來這裡,都沒有這種限制。但我堅持,我對麥可說:「這點我不能妥協。大家都把你榨乾了。相信我,有一部分的我也跟別人一樣有物質慾望,但我不想跟你有這樣的關係。」這個態度是非常重要的;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麥可的人生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他身邊總是黏著一群逢迎拍馬的人,想來分一杯羹。要是我也變成那種人,就污衊了我所在乎的道德,這對我來說是很糟糕的事,而對麥可來說更慘。他需要有人可以為他的生命帶來價值,而不是那些用錢可以收買的馬屁精。我也發現,麥可很喜歡用錢來買友誼,這正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他必須知道,他這個人本身就很完整了。總而言之,整個秋天他和我們家人愈來愈親近,他數度到我家共進安息日晚餐,還有我和麥可每週一次一同讀書和對談。麥可說我為他的生命帶進了靈性的層面,他也為此向我表達感謝。而我也認為他是一位百分之百的紳士,好萊塢的名人中,鮮少有像他這樣真心待人如己的。 附帶說明一下,我從來沒有想要說服他改信猶太教。猶太教相信所有信仰都能帶領人們認識上帝,因此猶太教不會去向人傳教,使人改信;相反地,即使有人自己找上門來,希望能成為猶太教徒,按照誡命我們必須拒絕他們至少三次。我一再地鼓勵麥可回歸他原本的基督教信仰,尤其是牧養他的耶和華見證人會。我之所以帶他進入我們猶太教的典禮儀式,介紹教義給他,讓他參加我們星期五的安息日晚餐,為的是以此為媒介,幫助他重新領受美妙的禱文,體驗動人的敬拜音樂,更大的意義是,激勵他將心靈層面帶回他的生命之中。當然,我絕對相信注重家庭、團體和行為端正的猶太教,可以在麥可的生命中扮演正面的角色,只是你不一定要成為猶太人,才能接受猶太教的豐盛教誨。在聖誕節和新年假期之前,麥可在新專輯的進度上完全沒有進展,就離開紐約回到加州去了。我們繼續通電話,討論家人和人際關係方面的問題。 夢幻莊園 讓我們的關係,從熱絡的友誼,變為真正知心相交的關鍵,是在二○○○年夏天,我們全家應麥可之邀,前行夢幻莊園小住幾天的那段時間。當時是八月,我們人在洛杉磯探望我父親和兄弟。由於我們離那裡只有幾個小時車程,況且又幾個月沒和麥可見面了,於是我們就開車過去,原本只是短暫的拜訪,結果卻延長到將近一個星期。 我想麥可察覺我有他需要的東西,或許他感覺到一種有目標的人生。我知道我這一生想做什麼,我在牛津大學擔任猶太教士,然後又創立了一個足以影響學生、猶太人及非猶太人的組織;再由於我父母離異,我更致力於婚姻諮詢、著書立說,幫助夫妻在婚姻中增添熱情與親密。我有一種使命感,而這似乎正是麥可所缺乏的。 麥可為我們鋪了紅地毯,我們到達時,他和他的孩子都在外面,陪伴在旁的還有動物訓練師,帶著鹿,甚至大象,還有馬和馬車,以及穿著制服的廚師和僕人。麥可出來是想製造令人驚艷的效果,他果然成功了,我們一路上驚訝連連。我一到夢幻莊園,第一個印象就是,麥可透過建造這樣一個魔法天堂,表達了他的想法。他創造了一個屬於他自己個人的宇宙,一個充滿了孩童笑聲、歡樂、遊戲、卡通和糖果的世界,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每個人和每個文化都各有不同版本的天堂。一年之後,二○○一年九月十一日,世人或許會發現,對於伊斯蘭自殺炸彈客來說,那是死後前往的一個聖潔所在;對一個膚淺的功利主義者而言,天堂或許是一個樹上長滿金錢的地方;對於猶太人來說,那是一個掠奪本能都消失,狼與羊都安詳地躺在一起的美好未來;而對麥可.傑克森而言,天堂則是一個大家都不會長大的地方。 麥可是一位和藹可親的主人,他還特別帶我們去參觀將近三千英畝大的牧場,還參觀他的家,他家並不算大。我們又去逛遊樂園、看動物園裡的動物、看影片,還有電動遊戲間。記得麥可帶我們到爬蟲類館時,他用夾子夾著一條有毒的響尾蛇,指示動物管理員把牠帶出去,這個畫面歷歷在目。相對於媒體報導他有潔癖、說他害怕自己的影子,眼前的這個人顯然天不怕地不怕。他帶著我們搭他的火車在這家園裡四處逛,之後又坐上了四輪越野摩托車,幾乎遊遍了大牧場,麥可在前面帶路,他戴了一頂大大的白色安全帽。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餐,他告訴我們,我們來到夢幻莊園讓他非常開心。但最引起我興趣的是,我發現即使在夢幻莊園,儘管比較放鬆了,但在他的和藹親切之下,仍然顯得很害羞,不太自在,並且憂慮不安。 在我們到達莊園之後幾天,還有另一個家庭首度來訪。我感覺,麥可邀請蓋文這個小男孩來夢幻莊園,只是為了讓我看到他對癌症病童的付出,並且深深佩服他。麥可希望我能為他向世人做擔保,因此他需要我親眼目睹。蓋文戴著一頂帽子,因為化療讓他的頭髮都掉光了。我看著麥可對蓋文說話,並鼓勵他不要以禿頭為恥。麥可努力幫助孩子在化療的痛苦結果中,看到自己美麗的本貌;我覺得他這個用心很值得讚揚。所有的孩子都開心地玩在一起,整個氣氛非常輕鬆。現在回想起來,麥可結識了這個家庭,竟會導致三年後他被控性騷擾那個男孩並遭逮捕,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大部分的時間,麥可都不太理會那個男孩和他的家人,我甚至還有點責怪麥可太忽視他們了。我的孩子記得蓋文和他弟弟都非常害羞,他們也還記得當蓋文兄弟準備到麥可臥室過夜時,看起來是多麼興奮。我的孩子也被邀請一同前往,但由於她們是女孩子,同時又因宗教規範要求只能在適婚年齡才准許與男孩子接觸,所以她們毫不考慮,一口就拒絕了這個邀請。我倒很訝異蓋文的父母竟會同意,尤其那是他們第一次造訪,不過那幾天並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第一次性騷擾案據稱發生的那晚,我們也在夢幻莊園,也跟蓋文一家人一樣住在客房裡。我也很難想像,麥可會在我們還住在那裡的時候,讓那個男孩觀看色情圖片。我們不久就發現,我們造訪的時間,正好碰上了麥可的四十一歲生日,就在八月二十九日。我很驚訝,他並沒有任何慶祝紀念的活動。我猜想是不是因為他跟家人形同陌路,知心的朋友沒有幾個,所以他邀請我們同住,以免獨自度過。 我到他的房間找他,他告訴我:「我們家都不過生日的。」他解釋這是因為耶和華見證人的信仰,他們認為不要太強調自己,以免導致自負自大。我則回應:「但在猶太教裡,慶祝生日是很重要的,因為這一天是你來到世上的日子,慶生是在慶祝你的存在,我們必須每天有所成長,度過每個生日;而成長總是痛苦的,不應該獨自度過,必須與別人一起分擔。」我們兩家的孩子就一起安排一個小型的派對,就在麥可生日那晚舉行。 但麥可讓我擔憂的不是他的生日,而是整個夢幻莊園的氣氛,再加上之前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麥可了,我察覺到他透露出一種慵懶的氣息,程度大到幾乎可以用毫無生氣來形容。與其說他是悲傷,不如說是精疲力竭、懶懶散散,甚至到了懶惰的地步,就像是一個人覺得生命再無神祕,再無挑戰可言了。唯一能讓他精力旺盛的就是他的孩子,他如同行屍走肉,這跟他發光發亮的舞台形象,以及無與倫比的性格,有一種詭異的不相稱感。 麥可的員工送進來一大堆生日卡片和拼貼作品,那是歌迷寄來的,有的是直接放在夢幻莊園大門口的。這些東西全都放在大廚房裡,要讓麥可看,但麥可看都沒看一眼。他起床的時間通常已近中午,或甚至已到午後了。雖然他告訴我他為了《萬夫莫敵》忙得焦頭爛額,但我幾乎沒看過他進行這方面的工作。有一個跟麥可合作過好幾張專輯的音樂人,從洛杉磯過來跟他一起合作這張專輯的幾首新歌,但他也只和麥可待了一下子。 到了傍晚,他的確變得比較有活力。我們在他的私人大劇院吃電視速食,裡面為了這個目的也設置了一些小格子;麥可播放他以前舊的音樂錄影帶給我們看。我的太太和孩子通常會先行回房休息,而麥可會樂此不疲地繼續播放他的過去給我看。對於他說不出的抑鬱和不適,我開始粗略地理出了一些頭緒。 首先,不管夢幻莊園有什麼優點,它都不適合麥可。因為它太與世隔絕,讓他成為一個遺世獨居的人,這是一種病態的逃避方式,讓他躲避責任,甚至成為逃避工作的藉口。老實說,麥可似乎把生命全都浪費在這裡了。夢幻莊園對我來說了無新意,甚至我的小孩也很快就厭倦了。頭一兩天的兜風和新奇玩意兒確實很令人著迷,但之後就失去新鮮感了,漸漸就發覺夢幻莊園彷彿是個巨大的牢籠。第二,除了環境對麥可.傑克森的不良影響,還有更嚴重的。這位偉大的超級巨星有個生病的靈魂,有個哀傷的心靈。他身邊所有物質上的滿足似乎都沒多大意義,包括夢幻莊園在內,唯有普林斯和芭莉絲能讓他離開房間,並帶給他些許的能量。 第三,麥可正處於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關卡,他似乎很快就陷入一種無精打采、憂鬱恍惚的狀態,要是他不把自己拉出來,可能永遠都無法復原。 第四,儘管麥可或許相信事業再起飛,能夠讓他快樂─從他一直重溫他事業巔峰時期的音樂錄影帶,像是《戰慄》(Thriller)和《飆》(Bad)那個時期的音樂,可見一斑─但我完全不這麼認為。我覺得麥可真正需要的,不再是以前那些同樣的東西了,儘管之前的成就多麼輝煌耀眼,他真正需要的是將生命拉到更高一個層次。從麥可過去經歷的負面批評和缺乏愛看來,這將是他必須付出的巨大、甚至永遠難以克服的努力(要是他有一丁點興趣的話)。一場令人出乎意料的會議,更加深了我這個想法。大約在我們造訪的第三天,一位年長的紳士來此與麥可和法蘭克開會。我原本以為他是唱片公司的人,結果才知道不是;其實他是歐洲一個名不見經傳國家的一名低階外交官。麥可與他偷偷會面,以為他能幫助麥可獲得聯合國大使資格,以實現他成為國際代言人的夢想,為兒童議題發聲。麥可請我也一起加入會議,我猜測理由是希望我能為他的人格作擔保,但在跟這位男士聊了一下之後,我立刻就發現他在聯合國的位階太低,沒辦法提供實質的幫助。整個過程毫不專業又令人失望。 麥可看起來就像是走投無路,也透露出連他自己也察覺到的印象:由於一九九三年被指控兒童性騷擾(此案並沒有進入審判,他也沒被判有罪),他就成了瑕疵品,再也沒人對他有興趣了,但是這個會議卻大大地為他指引了一條重要的道路。我突然理解了這個重擔,這個羞恥感,正是麥可憂傷的主要原因。一九九三年的指控已經讓他的正直受損,讓他的可信度消失,特別是在兒童這個領域。麥可就跟我們所有人一樣,都希望被認為是好人。在我的一本著作《私密的亞當》(The Private Adam)中,我就指出,人們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被視為邪惡之徒了,我們總是不停努力維護自己的名聲。麥可被視為戀童癖,這件事壓垮了他,而他又不計一切希望尊榮自己的名聲,這使得痛苦更加劇。他的名聲,就跟夢幻莊園一樣,是一種監禁的形式。他是多麼急切地希望能運用自己的名聲來幫助世上的兒童,但卻又因為許多人視他為怪物而無法達成。麥可.傑克森並不是特例,其他有成就的人也可能承受背負污名的痛苦。例如:參議員約翰.麥肯說過,雖然他曾經是戰俘,囚禁在河內希爾頓五年,受盡折磨和最不人道的待遇,但這個痛苦還比不上被人指控他是基廷五人組(那是一群被指控利用職位之便,圖利信用合作社的參議員)的一員,儘管最後證明他完全無罪。 湯瑪斯.傑弗遜,他的一生充滿挫折,包括妻子和孩子都死亡,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孩子。但他也同樣說過,他所面對的最大痛苦,是他在美國獨立革命期間,擔任維吉尼亞州州長時,被指責為懦夫的那一刻。甚至大名鼎鼎的黑幫老大邁爾.蘭斯基,無論如何都希望人們知道他對服務社會的貢獻,他曾經誇口說道:「每個進來我賭場的人都知道,假如他輸了錢,絕對不可能是被詐賭。」蘭斯基甚至還捐了不少錢給慈善機構。 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麥可了解自己活在一種極度矛盾的處境。一方面,他可以稱得上是國際上最知名的藝人,也以愛兒童聞名;另一方面,大部分的美國父母絕不敢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他,他們認為麥可對孩童的興趣很可疑,甚至有的認為是犯罪行為。那位低階的外交官之所以來訪,是因為他想藉此恢復他的聲譽。就在麥可的生日那天,我抑遏不住心中的衝動,告訴他一些問題,他生命中某些重要的元素似乎不見了。我更進一步地說:「我在想,該送你什麼生日禮物呢,這件事讓我很頭大。一個似乎已經擁有一切的人,你能送他什麼呢?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你不缺任何物質上的東西,但你的內心傷痕累累,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給你我認為你最需要的,也就是鼓舞人心的天賦。」這段話起了破冰的效果,麥可更坦誠地與我交流,害羞和沉默都消失了,他開始告訴我,我說得沒 錯,他的確承受很深的傷害和揮不去的憂愁。「我這輩子最想要的,就是為世上的兒童做些事情。名利對我毫無意義,我希望能奉獻我的生命,去幫助兒童。」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很顯然他覺得,一九九三年發生的那個重大事件,包括以數百萬美元與對方和解,雖然事情的經過從來沒有對大眾公開說明,但全世界似乎都自以為知道了最私密的內幕;而從此之後,他幾乎無法再為兒童做什麼事了。他說,那些指控全是謊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些謊言都是設計來詐騙錢財的,他絕不可能傷害小孩,人家嫉妒他那麼成功,想看他垮台,而他的律師叫他和解,因為怕媒體大肆渲染會破壞他的生活,更會毀了他的事業。他還一再強調他不在乎那些錢,他在乎的是人們把他當作壞人。 我聽到這些話以後,更有理由相信麥可所接觸往來的人,都是唯命是從的人,甚至是奉承討好,搖尾乞憐的人。在我們進行有趣的談話之時,我會給予他一些粗略的心靈指引和我認為有用的意見,我從來沒有期望我們的友誼會發展到很深的階段,我們已經認識一年了,但是一直到我們造訪夢幻莊園的時候,我們的交流才開始突破表面,有所進展。不久我就要跟家人回到東岸去了,而麥可也將回去過他的人生。但是突然之間,麥可.傑克森開始對我開誠布公,我猜他以前很少對別人這樣做。我決定接受這個挑戰,開始針對他的生命給一些逆耳的忠言。我端詳著他,告訴他,如果他想成為一個讓人信賴的代言人,為全世界的兒童發聲,他的作法必須完全改變。「你需要用一個新的方法,來完成幫助兒童的計劃,並且也要一套新的生活方式,」我放膽地說。「你最缺乏的就是可信度,當然,你很有名氣。身為一個藝人,你的藝術天分絕對令人激賞,但身為一個人,別人看你是個怪異,甚至有點瘋狂的人。人們覺得你跟孩子的關係很可疑,有的人甚至認定一九九三年的指控,你是有罪的。你想贏回你所失去的敬重,唯一的辦法,就是完全改變你的生活形態,也就是在道德上好好整頓一番」。 每當我提起令人不快的主題,或是對他太過沉重的問題,他總是會出現一種木然的表情;但在這個時候,我沒看到這種表情,相反地,他仔細聆聽我說的每一句話,然後熱切地問道:「你能幫助我達成這個目標嗎?」哇!他真的聽進去了嗎?「如果你不是說說就算了,而是有決心要做」,我說,「那我非常樂意幫你。我覺得你可以多多善用你的生命,上帝賜給你一個對世界發聲的麥克風,而歷史上很少有人擁有這個特權。如果你不想浪費你的才能,就必須重新過正常的生活。今天是你的生日,而時間一分一秒不停流逝。」我當場立刻擬定一個計劃,讓麥可在接下來九個月內實行。我告訴他,他第一件必須做的事,就是讓人們重視他。「你的人生並沒有在一九九三年就結束,」我說。「雖然那項指控非常嚴重,但你並沒有被逮捕,沒有被起訴,也沒有被定罪。如果重要人士很重視你,而你又做出值得尊敬的事,遠離那些無聊的嗜好,那麼世人會忘掉你的過去,重新尊敬你。如果你想成為兒童的代言人,你交遊的對象必須是受人敬重的思想家、作家、政治家,以及特別重要的,兒童教養專家。而且你再也不可以單獨跟別人的孩子在一起,絕對不可。」麥可立即同意我的話,直說他保證絕不和小孩子獨處。 我有個深刻的感覺,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麥可應該跟父母和安親機構合作,而不是跟孩子合作。畢竟,許多孩子面臨的問題,在於他們大多是由代理父母養大的,原因是父母太忙、壓力太大,或是沒興趣照顧孩子的需求,也就是不願意付出時間和愛,不願意陪孩子吃晚餐,也沒時間講床邊故事。「把你的訊息傳達給世界上的父母,你就能幫助孩子,這個世界也會感激你的。」然後我告訴他,他必須再恢復精力。「夢幻莊園或許很漂亮,但是它太與世隔絕了,你必須離開那裡,多跟一些能啟發你的人接觸。你是一個需要群眾刺激讓你達到巔峰的人,而你現在卻待在這個美麗的天堂裡。你必須問自己,你待在這裡是因為你很喜歡這裡,還是因為你在逃避?」 然後我談到他所面對的障礙。這個世界根本不了解他這個人。「報紙上每天有上千個關於你的不實消息」,我說。「我也曾看到報紙上寫,你請了十位保姆照顧小孩,要是他們的玩具碰到地,你會立刻把玩具丟到垃圾桶,因為你有潔癖。但我來這裡親眼所見,我知道那些根本是鬼話連篇。」(麥可只有一位保姆,她叫葛雷絲,是個甜美且非常聰明的盧安達女人,就是她激發了我的興趣,去了解發生在一九九四年的盧安達種族大屠殺,後來我也寫了很多專欄來探討。)「還有其他一大堆的胡扯。你未能將真相解釋清楚,也不太擅長回應這些持續不斷的攻擊。你從沒解釋你為何這麼孩子氣,因此人們很難理解。看到一九九三年的指控,再加上你沒做過這類解釋,人們自然而然就會做出這樣的結論:一個四十多歲拒絕長大的人,要不是被寵壞了,就是腦筋有問題。」最後,我告訴他,他的生命中必須要有健康生活的成分,我在他的生活中,幾乎完全沒有看到這個成分。他生日沒有家人來看他,也沒有固定參加教會主日,事實上,除了他個人的信念以外,上帝在他的生活中,似乎完全不存在。他沒有什麼知心朋友,工作也沒有帶給他多大滿足感,他的孩子沒有其他朋友可以玩耍,他們與人之間的隔閡非常不健康。 麥可表示,這是很棒的生日禮物。「我的整個人生就是為了兒童,假如我不能幫助兒童,我根本不想活了。我非常絕望,一籌莫展,我想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你是我的朋友,我愛你,我知道你可以幫助我。」當然,像麥可這麼一位有權勢的人告訴我,我是唯一能幫他的人,這些話的確很誘人,讓人飄飄欲仙。但這並沒有壯大我的虛榮心,因為我的問題是在安全感方面,而不是虛榮心(儘管有人認為這兩者之間關係密切,互為因果,)不過還是讓我感覺自己很特別。這會不會是神在主導的一齣宇宙劇?有沒有可能一位猶太教士和一位搖滾巨星攜手努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自從我在年幼的八歲遭遇父母離異後,我內心一直隱藏著一個夢想,就是要療癒和凝聚家庭感情;現在是否藉著麥可的名氣,以及我寫作演講不輟,努力在全世界推廣,使得這個夢想就要開花結果?或者我的本性,我內在的破碎,加上我想成為價值觀念專家的慾望,隨便抓住了搖搖晃晃的地基,就想穩固住呢?這只有靠時間來證明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挑戰,這也是一個機會,幫助一個人改變,幫助一個人復原,讓這個人成為你的朋友,這個人還是個明星,他跟我分享他對孩子的愛,也知道這是我們文化非常需要的價值。而我,畢竟有七個孩子(我們現在有九個了,感謝上帝),假如傑.雷諾擁有七輛古董車,世人會讚歎他的驚人收藏;但我擁有七個孩子,得為人口過剩向世人道歉。我的宗教信仰將兒童的純真,視為最具精神性的特質,這也就是為什麼在至聖所裡的聖櫃上面,那兩個彼此相對的張著翅膀的天使:基路伯,他們的臉就是孩童的臉。身為猶太教士,我更代表著重視家庭與孩童的文化,而如今,一位世上最有名氣的人請求我協助他,與他一起努力改善全世界兒童的生活。 我回到我的房間,拿出我的筆記型電腦,麥可和法蘭克也在場,我開始打出一個計劃大綱,目標在幫助麥可轉變他的生命、運用他的名氣來療癒家庭、介紹他認識世上最受敬重的人士,並且為他的人生打造健康的基礎。幾天之後,就在我即將離開夢幻莊園時,麥可和我更進一步地約好,過一陣子他會到紐約待幾個月,我們將一起幫助他回復健康,並且執行我們的計畫,來改善兒童和父母的生活。 特別的是,在我離開之前,我們坐在他的臥房和書房,開始錄下我們兩個的對話,也正是本書的核心內容。 內心交戰,正邪拉鋸 就在我的家人八月造訪之後不久,為了本書的對話錄音,麥可和我安排再到夢幻莊園聚首,然後在十月或十一月間,他來到紐約,住在四季酒店。沒錯,他是為了製作唱片新專輯而來的,但實際上他主要是為了實行我們的計畫而來。整個秋末我們幾乎每天碰面,大部分時間我們都忙著和一些人會面,那些可以幫得上我們的人,或是可以安排一些公開活動,讓麥可展現他嚴肅那一面的人。我介紹史丹利.葛林斯潘給麥可認識,他是美國頂尖的兒童教養專家;我還介紹他認識我所崇拜的英雄艾利.魏瑟爾和他太太,魏瑟爾是猶太大屠殺的生還者,也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我也帶他去見我幾個財務金融方面的朋友,希望能幫助他做好財務管理,但最後沒什麼效果,不過至少和他坐下來討論了他的實際財務狀況,主要就是他已面臨破產,他的財務出現大問題了。那完全是為了他所做的努力。 此外,麥可也不再掩藏祕密,那是我認為具有破壞性的習慣。我和他之間彼此全然信賴,至少我是這樣相信的。我可以隨時隨地去見他,假如我走進他的飯店房間,而他正在洗澡,他會圍一條毛巾探出身來大喊:「我馬上出來。」我經常到他的飯店套房叫他起床,因為我一再跟他強調,必須打破晚上熬夜白天睡覺的習慣(這也是貓王眾所周知的習慣。)那幾個月,或許是麥可這輩子過得最接近正常生活的時候。我的目標是讓他不再像是高不可攀的神,他只是一個比其他人更會唱歌跳舞的人,無論如何,他也是一個凡人,他不應該被當作神來崇拜,而應該像其他人一樣過著健康正常的生活。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們幾乎每天見面,包括安息日;麥可會在星期五晚上,帶著他的兩個孩子渡過哈德遜河,來到我們位於紐澤西的家,一起參加安息日晚餐。安息日晚餐對麥可是很重要的,因為不只可以讓他浸淫在具有心靈滋養的環境中,同時也讓他得以和其他固定參加的會友自在地相處在一起,這聽起來或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但是對於麥可這樣一個很少被當成正常人對待的人而言,跟其他人坐在一起聊天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會事先告訴那些安息日的客人,有一位名人可能會跟我們一起用餐,希望大家能把他當作普通人一樣看待。看著麥可在餐桌上跟其他人閒聊很有意思,剛開始很彆扭,因為麥可在眾人面前一向很害羞,但之後,他就表現得很好,艷驚四座。星期五晚上,我通常會為在我們家聚會的會友禱告,而有一次,我們大約有三十人,全部圍成一個大圈圈,一起唱歌跳舞,正好麥可來了,他就加入圈圈跟大家一起跳,我還記得那天晚上他笑得很開心,他不再隔絕於人群之外,跟眾人同樂似乎讓他開始放鬆。我們也談到健康生活的基本要素。我告訴他:「你必須在正常的時間起床,在正常的時間睡覺,生活是需要有規矩的。你的孩子必須跟其他小孩一起玩,他們也一樣要去公園,去上學。雖然你離婚了,你的小孩需要同時有父親和母親的關懷,才會有安全感,才能盡可能保有身心平衡。你不能與世隔絕,你需要有正常的朋友,能拉你一把,幫助你腳踏實地,也讓你有必須負責的對象。你需要有個無條件愛你的家庭,如果你與他們不和,必須再去重修舊好。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上帝,祂是人類的創造者,是所有祝福的源頭,祂賜給我們繁榮興盛,你必須停止訂立自以為是的規則。我跟麥可談到幾件事的重要性,包括:努力去做正確的事,渴望做正確的事,而不是渴望受人矚目,以及努力付出和完美的結果同樣重要。 我告訴他猶太教跟基督教最大的差別,並不在於相信耶穌是不是神,而是在於相信耶穌是否是聖人。當基督徒問:「耶穌會怎麼做?」時,他們是在使用聖人的典範來引導自己的行為。而我認為,這會讓許多人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達到聖人的高標準;我覺得,身為美國人,我們不太喜歡自己,內心有很強的自我厭惡感,因為我們對自己的人性層面,有著不切實際的看法,或甚至完全不考慮。我有自我意識,真是慚愧;我已婚卻又垂涎其他異性,真是羞恥。猶太教的看法是,聖經裡沒有聖人,所有人都有弱點,就連最偉大的先知摩西,也因為罪的緣故而無法進入應許之地。我們全都在內心交戰,在正邪拉鋸中,努力做正確的事。 基督徒把義行視為完美,而猶太人把義行當作是一種內心交戰。我們在跟本性交戰,努力做得更好,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天性,是利他、是貪婪、是樂於付出、是自私、是無私的。這是一場無止境的戰爭,我們盡最大努力去做正確的選擇,只因為這是對的,儘管我們有時也常達不到預期的結果,因此我們比較能夠原諒自己,但我們不能原諒的是不對的行為。 我的重點是,沒錯,麥可有他的心魔,或許比一般人還要多。但是無所謂,只要他能戰勝心魔就沒問題。 我很快就注意到有兩個麥可.傑克森:一個是來自印第安那州的鄉下孩子,害羞、輕聲細語,他人生唯一的慾望就是被人疼惜、被人所愛;而另一個是不修邊幅、怪裡怪氣、好鬥,孤傲的搖滾天王,最大的慾望是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得到眾人的愛戴。麥可不需要因為擁有雙重人格而感到挫敗,猶太思想中,有很多關於內心「善的本質」和「惡的本質」的不斷拉鋸。如果麥可選擇征戰,並且確保打勝仗的幾乎都是林肯所稱的「我們本性中的好天使」,那他不僅能擁有健康和祝福滿滿的人生,還能稱得上是正直。或許讀者聽起來會覺得很奇怪,但我非常相信麥可需要一位妻子,一個能分享他的旅程,能為他破碎的人生掌舵,把他帶到療癒和救贖之地的靈魂伴侶。我認為,麥可無法重建他的人生,除非他能跟一位女子穩定交往。我非常希望他能結婚,有人可能會強烈懷疑他是否是異性戀者,但我從沒有看到任何跡象指向他是同性戀,而且當一個人堅定地坦承他喜歡女人,而且絕對可以跟女人建立交往關係時,我毫不懷疑他的真誠。我所認識也經常觀察的這位麥可,談到過對女人的喜愛,還有他不排斥未來再建立一段更好的婚姻。不僅如此,他從沒表達過對男人的興趣,也沒說過任何可能指向他是同性戀,或令人懷疑他的性向問題的話。我現在相信,麥可不信任女人,因此也無法對女人有安全感。當我得知麥可會看色情圖片(在他二○○三年審判時被揭露出來的),再加上他告訴過我,他的童年曾接觸到那種非常低級、令人作嘔的成人性行為,我不難想見,為何他可能從未在性中體驗到純真的感覺,或他的性自我一直停留在幼稚的階段,從未成熟。 我知道最近一位為麥可寫傳記的作者,聲稱有證據證明麥可是同性戀。我從未見過任何跡象指向這個結論,麥可甚至從未暗示過他對哪個男人感興趣,我也從來沒見過任何有可能是他愛人的男人。麥可知道我有一位正統猶太教的弟兄是同性戀,我很愛他,也很尊敬他,而麥可也見過我這位弟兄好幾次,因此他也知道要是他向我坦承他是同性戀,我並不會太震驚,但他從沒對我說過。因此以我所見,我覺得有責任鼓勵麥可再娶個太太,重建他的家庭。同時也為了他的孩子著想,我堅定認為他的生活必須有個女主人。但他告訴我,雖然他不反對結婚─他結過兩次,都以失敗收場─但他很擔心,大部分的女人可能都是為了他的錢才跟他結婚。 那年秋天,有一個女人特別打動了麥可的心,而他跟她的見面經驗給了我希望。我是在《今日秀》(Today Show)節目,認識主持人凱蒂.庫瑞克,她訪問過我,談我出的兩本書,我們一直保持聯絡。她問我是否能介紹她跟麥可認識,於是我安排三個人一起午餐,地點在麥可下榻的四季飯店套房。會面過程溫馨愉快,凱蒂一離開,麥可立刻轉向我說:「許木利,你一直鼓勵我去約會,但我認識的女人都不適合我。像凱蒂這樣的女人比較適合,她又聰明又自然,而且在我面前又不會畏畏怯怯的,她真的很特別。」 「麥可,」我回答,「所以大家稱她為美國甜心啊,她可不是浪得虛名。但你真的想跟她約會?」「是啊,」麥可說,「或許去喝杯咖啡什麼的。」「那你為什麼不約她?」麥可局促不安地傻笑。「許木利,你知道我多害羞。」「好吧,」我說,「你要我幫你約她嗎?」「要,可以嗎?」哇,我想,我現在該怎麼做?毫無疑問,凱蒂一定會覺得這個邀請有點奇怪,但是,管他的,我是兩性關係的諮商師和作者,我一直在幫人家作媒。當晚我就打電話到凱蒂家,我告訴她,「凱蒂,這通電話可能是妳接過最奇怪的電話了,是這樣的,麥可想問妳願不願意跟他去喝杯咖啡?」這會兒輪到凱蒂局促不安地傻笑了。「許木利,你可能都沒看八卦雜誌,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大家都知道凱蒂不幸喪夫,獨自撫養兩個女兒長大,但我的確不知道她有交往對象了。「我真的沒看,」我怯懦地說,並且跟她道歉打這通電話。「不用道歉,」她說。「我知道你是好意」。要不是凱蒂在二○○九年八月,在大衛.賴特曼節目上提到這件事,我絕不會說出這整件事。不過,很清楚地,這件事和其他足以解釋麥可異性戀傾向的例子,都讓我強烈地相信,麥可有興趣的是女人。 在十一月十九日,我的生日那天,我太太為我辦了一個派對,還邀請了一些相熟的朋友,包括麥可和他的孩子。這是一個很棒又有趣的機會,可以讓麥可參與一整天的家庭活動,幫助他擴展更大的朋友圈。(我常想起我三年後的生日,也就是二○○三年十一月十九日,隔天就是麥可因兒童性騷擾案被逮捕的日子。)然後我們第二次一起過感恩節,他帶著孩子過來我們家。想想看,他沒有地方可去,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晚餐後,我注意到一件有趣的事,麥可帶了一支笑鬧片讓孩子看,他坐下來,我、我太太和我的孩子就坐在他旁邊,而麥可簡直可以說是坐在他的雙手上,意思是要讓我安心,而我為他感到難過。的確,我從沒讓我的孩子單獨跟他在一起,但我也從未認為他會做出傷害我孩子的那種事。看到他即使是在父母都在場的時候,也要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可以看出他受到的傷害有多深,他知道這個世界對他的質疑相當大。這讓我覺得他很可憐。 十二月,在我的邀請之下,麥可在沉寂幾年後,第一次出席一個大型的公開場合,但他只是一個與會者,並不是媒體採訪的大頭條。那個活動是「天使舞會」癌症研究基金募款餐會,出席賓客都是最具影響力的權貴人士。(丹尼斯.里奇的女兒蓋博拉,是一位才華洋溢又美麗的年輕女性,我在牛津大學認識她,她當時是學生,二十七歲時死於血癌。該餐會是為了募款幫助癌症的治療。)我們見到了柯林頓總統,還有埃利.魏瑟爾夫婦,史丹利.葛林斯班也跟我們一起出席,是我們的來賓。 有一大堆名人爭相過來看麥可,麥可一度被嚴重推擠,他聲稱背受傷了,不得不提早離開。等我們回到他的飯店,我第一次發現這個日後奪取麥可性命的藥物問題。跟我們一同回到飯店的有魏瑟爾夫婦,以及我的親戚和家人。能有這位世上最受人尊敬,又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人士,與麥可以朋友相待,並和他太太一同陪麥可回到飯店套房,這對麥可來說,是多麼大的光榮。我們打算一起去喝杯咖啡聊聊,但麥可告訴我,他的背很痛,必須回去躺下來。魏瑟爾教授主動打電話給他的私人醫生,請他過來幫麥可檢查。半小時後,這位紐約數一數二的名醫到了,他進入麥可的房間,大約待了十五分鐘,當他出來時,臉色蒼白,他站在房間門口告訴我們:「麥可剛剛跟我要求的止痛劑藥量,足以讓一匹馬致命。」我嚇壞了,跑進麥可的房間。「麥可,醫生剛剛說,你跟他要求的藥量,足以殺死一匹馬。」麥可 似乎很冷靜。「許木利,不是他說的那樣。我的耐藥量很高,我習慣那種藥量,我不會有事的。」他為他的行為辯護。 「麥可,你怎麼想並不重要,幾年前你坦承對止痛劑上癮。或許你的耐藥程度非常高,但就連醫生都不敢開你要求的藥量。你在玩命,這玩意兒是毒藥,一定要戒掉,你必須去習慣疼痛,我們要承受疼痛,並且超越它,你不應該每次都用藥物來克服,你不能花錢請人來幫你除去疼痛,你不能靠醫生來幫你減輕痛苦。這位醫生是真的醫生,他不會開給你的,我們也不會答應的。」醫生離開了,而麥可也沒有得到他要求的藥物。第二天,麥可帶著普林斯和芭莉絲,到我家來參加安息日晚餐,在餐桌上他清楚地表明,他之所以能站著,而不是坐著,是因為他聽了我昨晚的話,沒有服用止痛藥來消除背痛。他努力要讓我對他的進步有所感動,他想要表現出他做到了。 過了一個星期,麥可和我繼續進行我們的「拯救兒童」的推廣計畫,這個計畫的重點在於,鼓勵父母固定舉行家庭聚餐、為孩子讀床邊故事、提供給孩子一個愛和安全的環境。我們與許多權貴人士見面,希望能對這個組織有幫助,我們還計畫在新年過後,就要舉辦兩場大型的公開活動。第一場是在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的教養座談會,由麥可主持;而第二場由我和麥可發表聯合演說,闡述兒童的權利條款,地點在英格蘭的牛津大學。就在聖誕節前夕,麥可回到夢幻莊園過節,而那也是我第一次發現麥可對金錢是多麼沒有概念。他住在紐約最貴的飯店裡一整層樓的房間,當他離開時,還保留了那些房間三到四個星期。當他回來時,我問他當時為何不先把房間退掉,他答道:「那我們的東西要放在哪裡?」我說,「麥可,你可以打包好,放在飯店的儲藏室,等你回去就可以立刻拿出來。」這個事件,又可以讓人瞥見麥可那種不顧後果的行為,這些都在一點一滴地摧毀他的人生,甚至引他走向破產之路。這個財務上的問題很嚴重。造成他驟逝的其中一個主要因素,就是他預計二○○九年,要在O2 體育館舉辦五十場演唱會的瘋狂計畫。麥可不管在精神上、情緒上,或體能上,連舉辦一場演唱會的能耐都沒有,更何況五十場。但是他被迫同意演出,正因為他這幾年任意揮霍,造成驚人的財務漏洞。而當麥可受到壓力,而造成情緒慌亂時,他解救自己的辦法,就是不斷加重藥量。 改頭換面 我常聽人說起,貓王固定會和幾個心靈修持的人士會面,他常問他們的問題是:「我是一個來自孟菲斯的卡車司機,結果卻變成世上最有名的藝人。為什麼是我?我該怎麼做?大家把名聲看得如此神聖,是為了什麼?」正因為他無法找到讓他滿意又信服的答案,所以名氣成了他的牢獄。假如你無法將你的名聲奉獻出來,做更好的用途,那麼名聲就會變成一個可怕的壓力,你會變成自己的負擔。你是世上最紅的巨星,但你卻被囚禁起來,甚至無法走出門。更糟的是,你會變成像貓王一樣的神,或者是在心裡有這種感覺,你無法再把自己看作正常人,你會用歌迷的觀點來看待自己,你開始失去你的本性。那些不尊敬你的人,會被你視為不配做朋友或不值得信賴的人;那些批評你的人,很快就會被你排拒門外,你身邊會吸引一堆逢迎拍馬的人。但是如果你可以釋放自己,把這個重擔奉獻給更高的理想,那麼你就自由了。但你若不這麼做,就會被這個沉重的壓力壓垮,而這就是慢慢發生在麥可身上的事。麥可在一月回到紐約,我們也開始做些暖身活動,準備二月到三月開始推動「拯救兒童」計畫。 第一個活動,是在情人節時,於卡內基音樂廳舉行的一場大型活動,麥可和我邀請了知名的教養專家,另外還有強尼.柯克倫、茱狄絲.雷根,和德魯.平斯基等名人,討論夫妻之間的浪漫愛情,如何能夠有助於建立鞏固的家庭關係,讓孩子在父母的摯愛基礎下,滋養茁壯。接著,不到一個月之後,三月六日,我們在牛津大學的辯論廳辦了一場盛大的演講,有不少世紀才俊都曾在那裡演講過。那場演講的主題是饒恕,以及子女不應評斷父母。演講稿是我為麥可寫的,內容主要是根據我們為本書所做的訪談,以及他自己力求改變和療癒的想法。當人們一聽到麥可要在牛津大學演講時,他們立刻大笑,然而麥可卻擄獲了全場上千位學生的心,他們起立熱烈鼓掌,並且在媒體大受好評。我為這篇講稿所付出的心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因為我急切地希望世界看到麥可積極進取的那一面。很有趣的是,演說中有一段話,被伊恩.哈普林引用,作為他的暢銷書《揭祕:麥可.傑克森的最後時光》(Unmasked) 一書的引言。 依我看來,他的話幾乎可以視為麥可和我共同的希望,冀望他的生命有新的方向。我在擬定講稿時,覺得方向應該要放在子女不應評斷父母,這樣才能讓麥可清除自己對父親所積存不健康的怒氣。要想將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破碎關係重新再建立起來,在一個苦毒、失望和責怪的情境之下,是不可能辦到的。子女必須學習站在父母的立場,設身處地去了解他們身為人和身為父母,所面臨的挑戰,並且盡量去諒解為何他們會犯這些錯誤。 我告訴麥可,他要讓這個教訓體現出來,不能只是說教,而是要在生活中實踐出來。他必須跟他父親和解,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很不好,麥可常在公開場合批評他的父親,但我告訴他這樣做很不恰當。他必須感激他的父親,而不是憎恨他,根據十誡裡的第五誡,上帝命令他要孝敬父母。即使他不是那麼愛他的父親,他還是得要尊敬父親。 再回到牛津大學來,就在我們即將上場演講的幾個小時前,我告訴麥可,時候到了,如果他沒有在演講前打電話給他父親,跟他父親說他愛他,並且答應不再批評他,那麼他的演講就毫無意義了;因為他沒有經歷過他父親的人生,他無法體會為何他父親會做出這樣的事。他拿了手機,打電話到洛杉磯給他父親。我們在車上好幾個人都親耳聽到麥可告訴他父親(或許這是他生平頭一遭)他愛他,並告訴他晚上要在牛津大學演講,主題跟他有關,而且現在他能了解自己沒有權利批評他。麥可一向叫他父親喬瑟夫,而不是叫爸爸。當他父親一接到電話時,麥可說:「我今晚要在牛津大學演講,要談到你。」他父親立刻說:「啊!」麥可知道他會錯意,趕忙澄清:「不,不是說你的壞話,我是要告訴全世界我愛你。」麥可的演講傳遞出療癒的重要觀念:我沒有一個幸福的童年,各位聽了可能並不吃驚,我和我父親之間的緊張關係就是明證。我父親是個嚴厲的人,從我懂事起,他就努力磨練我們,希望我們成為最棒的表演者。他不善於表達愛,他從沒說過他愛我,也從未誇獎我。如果我表現得很棒,他會說不錯;如果我表現得還可以,他會說真爛。他一心一意只想讓我們在事業上成功,他這方面很擅長,我父親是個管理天才,而我們兄弟在事業上的任何成就,完全是靠他用強硬的方式磨練出來的。他訓練我成為一個表演者,在他的指導之下,我一個舞步都不會跳錯。 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一個爸爸,我想要一個向我展現慈愛的父親,而我父親從來不會這麼做。他從來不會看著我的眼睛說:「我愛你。」他從來不會陪我玩,從來沒有讓我騎在他的背上,從來沒跟我打過枕頭仗。但我記得有一次,在我大約四歲的時候,來了一個小小的馬戲團,他挑了我,抱我騎在小馬上。雖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或許他轉身就忘了,但就因為這樣一個片刻,他在我的心裡就有了一個特別的位置。這就是小孩子,小小的事情對他們的意義是很大的,而對我來說,那個片刻意義非凡,這樣的經驗我只經歷過一次,但那一次卻讓我對他的感覺很不同,對世界的感覺也不一樣了。但現在我自己也為人父了,有一天我想著我的小孩,普林斯和芭莉絲,我在想我希望他們長大後會想到的我是什麼樣子。老實說,我希望他們記得我不管到哪裡,都會帶著他們,記得我永遠把他們放在第一位,任何事都比不上他們,包括我的專輯和我的演唱會。但他們的生活也要面臨一些挑戰。由於我的小孩總是被狗仔隊盯梢,所以他們不能常去公園,或是跟我去看電影。要是他們長大後恨我,害他們失去童年怎麼辦?他們或許會問,為什麼我們不能有一個正常的童年,就像其他孩子一樣? 在那一刻,我祈求我的孩子能夠先不要把我定罪,我希望他們會說:「我們的爸爸在那麼艱辛的環境下,他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他或許不是很完美,但他是一個熱情善良的人,他已經盡力給我們全世界最多的愛了。」我希望他們能永遠看到正面的事情,看到我心甘情願為他們所做的犧牲,而不是批評環境對他們的壓迫,或是我所犯的錯,以及將來在養育他們的過程中一定還會繼續犯的錯。因為我們也都是別人的孩子,我們知道,就算有最棒的計劃和最大的付出,錯誤還是一定會發生。我們只是凡人。當我想到這裡,想到我多麼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妄下斷言批評我,而能原諒我的缺失時,我就不禁想到我自己的父親,儘管有部分的我,幾年來都一直在否認,但我不得不承認他一定非常愛我。他的確是愛我的,我知道。 從一些小事可以看出來,我小時候非常愛吃甜食─大家都是,我最愛吃甜甜圈,我父親也知道。每隔幾個星期,我一大早到樓下,總會在廚房裡看到一袋甜甜圈,沒有附紙條,沒有任何說明,就只有甜甜圈,就像是聖誕老公公送禮一樣。有時候我想要晚一點睡,因為這樣才能看到他把甜甜圈放在那裡,但是,就像聖誕老公公送禮一樣,我不想毀了這個魔法,怕以後他再也不放了。我父親必須在晚上 偷偷摸摸放甜甜圈,這樣才不會被人逮到他真情流露的那一面。他很害怕表達情感,他不懂人的情感,或者他不懂如何去處理情感。但他懂甜甜圈。而當我讓防洪閘門打開時,其他記憶就如洪水般湧來,我記起了其他的小舉動,儘管只是一點點,在在都顯示他也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因此,今晚,我不是要談我父親沒有做的事,而是要談他所做的一切,和他自己的個人困境。我要停止批判他。 我開始回想到,我父親是在南方的一個赤貧家庭長大的,他成長的背景正是大蕭條的時代,他自己的父親忙於養家餬口,對待家人幾乎沒有什麼親情可言,只會以棍子來教養子女。誰能想像在一個南方窮苦黑人家庭長大是什麼滋味?毫無尊嚴,失去盼望,只能拚命往上爬,才能擠進那個視黑人為次等公民的世界。我是第一位音樂得以在音樂台播放的黑人樂手,我還記得這在當時是何等的大事,而那是在一九八○年代!我父親後來搬到印第安那州,建立了他自己的龐大家庭,他在鋼鐵工廠工作,每天工作很長的時間,那是會傷害肺部,會消磨心志的工作,但他為了養家活口,只能忍受。他不善於表達情感,這會很令人驚訝嗎?他硬著心腸,常發脾氣,會很難以理解嗎?當一個人的人生,得要辛苦拚命才能混口飯吃,他還有別的選擇嗎?最重要的是,他苦苦磨練自己的孩子成為成功的藝人,好讓他們不必再過著屈辱貧困的人生,這理由會讓人想不透嗎?我也開始看到,就連我父親的嚴厲也是一種愛,雖然是一種不完美的愛,但很肯定的是,那還是愛。他嚴格要求我,是因為他愛我,因為他希望從此不要再有任何人看不起他的孩子。現在,隨著時光的流轉,我不再感到痛苦,我能夠祝福;怒氣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赦免;報復心不再,我願重修舊好;我最初的憤怒,已慢慢被饒恕所取代。大約十年前,我創立了一個名為「拯救世界」的慈善機構,這個名稱是我發自內心的感覺。我本來不知道,後來許木利告訴我,這個概念正是舊約預言的基石。我是否真正相信,我們可以拯救這個即使到今日都還充滿著戰爭、仇恨、種族屠殺的世界?我是否真的認為,我們可以拯救我們的孩童?這些孩童可以帶著槍和仇恨,進入校園屠殺同學,就如發生在科倫拜校園的慘案;我們的孩子可以把一個毫無反擊力的學步娃娃,毆打致死,就像發生在傑米.包格(在英格蘭被兩名十歲大的孩子殺死)身上的悲劇。當然,我相信可以的,不然我今晚不會站在這裡。但是,一切必須從饒恕開始,因為要拯救世界,我們必須先從拯救自己開始;而要拯救兒童,我們必須先從拯救我們每一個人內在的小孩開始。身為一個成年人,同時也已為人父的我,我很清楚,若不能讓我自己童年時期的鬼魂安息,我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也無法成為一個全心奉獻無條件的愛的父親。 這正是我今晚請求所有人一起做的事,實行十誡裡的第五誡,孝敬父母而不可評斷他們,不可對他們未審先定罪,要體諒他們也有自己的掙扎、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創傷,然而他們還是盡其所能地做到最好。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想原諒我的父親,而且不再評斷他了。我想要原諒他,是因為我想要一個父親,而他是我唯一擁有的父親。我希望能將過去的重擔從肩頭卸下,我希望在我的餘生能掙脫過去的綑綁,與我父親重新建立新的關係。許木利和我發起了今晚的活動,我們也是黑人與猶太人社團的會員,這兩個種族在歷史上,都經歷過殘暴恐怖的命運,我們該如何原諒我們所遭遇的恐怖事件,而又不要把這些事全部忘掉呢?就是要記取教訓,將故事一代一代傳下去,但我們也要從這些故事中站起來。在一個充滿仇恨的世界裡,我們仍然要勇敢盼望未來;在一個充滿憤怒的世界,我們仍然要拿出勇氣安慰別人;在一個布滿絕望的世界,我們仍然要大膽作夢;在一個充斥著懷疑的世界,我們仍然要勇敢地信任別人。 今晚所有對父母感到失望的人,我請你們放下你們的失望;今晚所有感覺受到父母欺騙的人,我請你們不要更欺騙自己;今晚所有想要跟父母說「滾一邊去吧」的人,我請你們今晚反而要伸出手來接納他們。在痛苦的兌換中,這個帳戶永遠不可能收支平衡,報仇不能讓事情恢復原狀。原諒你的父母,不是在否認他們曾以錯誤的方式對待我們。我們不是在漂白他們的罪,也不是在罪人中間製造聖人,但是對父母心懷怨恨,你將永遠得不到你所渴求的愛。報復不會讓你的生命變得更好,只會有無盡的痛,不間斷的苦循環不止。有一句巴剛果族的諺語是這樣說的:「報復別人等於犧牲自己。」各位朋友,我們這個世代已經犧牲受苦夠了。反過來,我要請求你,我也請求我自己,給予我們的父母無條件的愛,讓他們也能從我們這些孩子身上,學習到如何去愛人;這樣,在疏離孤寂的世界中,終於可以讓愛恢復起來了。許木利曾告訴過我一個聖經的預言,裡面說到「他必使父親的心轉向兒女,兒女的心轉向父親」。我的朋友,我們就是那些兒女。 聖雄甘地說:「弱者永遠無法饒恕,饒恕是強者的特質。」今晚,我們要變得剛強。除了變得剛強以外,還要起來面對最大的挑戰:藉由教導我們的父母如何去愛,來恢復中止的盟約。我們都必須去克服童年對我們人生的不良影響;套一句傑西.傑克遜牧師的話,彼此原諒,彼此救贖,然後繼續前進。 全球媒體都高度讚揚麥可在牛津的演講,再加上他的人生也正朝向正常的道路邁進,事情似乎都在好轉。麥可會跟我一起去猶太會堂,也定期參加安息日晚餐,他看起來有目標,也很滿足。他聆聽我們安排的計劃,和活動的目的,然後他同意進行。在平常也有一些時候,我看到了麥可展現了令人動容的謙遜與和善。我有一位鄰居問我,可不可以帶他患有唐氏症的三十歲的兄弟來看麥可,因為麥可是他的偶像,而且他還會跳月球漫步。麥可正在趕製他的新專輯,但卻告訴我,他可以抽一點時間出來碰面。那個人過來,為我們唱幾首麥可的歌,還唯妙唯肖地模仿了麥可的月球漫步。麥可對這位特別的人如此親切,也滿足了他特別的需要。 在那個人和他家人離開之後,我感謝麥可的親切善良,「你今天做了一件很美好的事,」我說。「我衷心感激。」「不,許木利,」他回答。「是你幫了我的忙,把他帶來。我很開心有他陪伴,我很嫉妒他。」「為什麼這麼說呢,麥可?」因為他永遠都不會長大,他會永遠停留在年輕和純真的狀態,我很羨慕他。」 還有很多類似這樣的故事,這位溫和柔軟的人,擁有一顆溫和柔軟的心,經常有特別的善良之舉。友誼破裂隨著麥可變得更積極,更有活力,曝光率更高,那些之前認為他已經沒戲唱了的人,現在突然又都出現了。你可以看到他們對自己說:他又要大紅大紫了。那些因為麥可一直沒有新作而不知所措的人,現在都躍躍欲試,準備再造奇蹟。那些久沒聯絡的經理人和製作人,現在全都跑來他的飯店套房跟他見面。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我對麥可的影響力日漸式微,而他又開始出紕漏了─沒去開會、作息不正常、不再投入,當我提到要再推廣我們的拯救孩童計劃時,他就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並且默不作聲。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愈來愈緊張,他開始不理會我的建議,不肯再繼續進行在他生日那天我們所擬定的計劃。他身邊的人不但不支持我,更與我作對,他們責怪我在削弱麥可的明星光環。我後來得知,麥可去跟雪莉.登波會面時,有人介紹麥可認識了演唱會承辦人大衛.蓋斯特(他最有名的事蹟是與麗莎.明妮莉結婚,還有之後令人咋舌的法律訴訟),大衛開始遊說麥可,他們應該一起合辦一場演唱會,紀念他出道三十週年。麥可不敢告訴我,因為他知道我一定會反對這個點子的,他尚未達到心靈提升之前,我不贊成他開演唱會。我告訴他:別半途而廢,上一次你摔得鼻青臉腫,這次別再走回頭路。當然我知道有不少會議在進行著,但我所不知道的是,麥可的專業團隊開始告訴麥可,我讓他太常曝光,害他失去神祕感。這是幾個月後在恩西諾聽麥可的父母提起我才知道。他們的意思是,這位猶太教士雖然很好意,但他安排你去大學那種地方辦免費演講,這是在降低你的品牌價值,因為真正屬於你的,是可容納幾十萬名歌迷,要付門票才能進來的體育館那種地方。就在這段時間,英國記者馬丁.巴舍爾辦公室的人打電話給我,請我當中間人,想問是否有可能幫麥可拍一部紀錄片。他們找我是因為其中一位製作人認識我,是我在牛津大學當猶太教師的時候認識的。我告訴麥可這個點子不可行,後果不堪設想。「想都別想去拍這個紀錄片,」我提出警告。「首先,你的生活還沒有準備好可以攤在公眾的監視下。第二,你已經很有名了,不需要再邀請攝影機進入你的生活裡,你需要的是治療,並讓自己更有可信度。」我甚至連回電給巴舍爾的人都沒有,我以為這個計劃作廢了,沒想到兩年後,尤里.蓋勒勸麥可答應拍攝,這部紀錄片在二○○三年播出,名稱是《與麥可.傑克森一起生活》(Living with Michael Jackson)。事後證明,這是麥克所遭遇過的最大災難事件。麥可口中說出的「和孩童睡在一起」這段話,就呈現在全球幾百萬觀眾眼前,而且在兒童性騷擾案中,這還是他被逮捕的最重要關鍵。 尤里和我現在還是好朋友,我也知道他很關心麥可,要不是尤里,我也不會認識麥可,也因為這個原因,不管我和麥可出席什麼活動,我都會拉他一起參加,以表示我對他永不忘懷的感激。特別是我們去英國牛津的演講,尤里也跟我和麥可一起站在牛津聯盟的講台上。我尊重尤里的請求,帶麥可去參加他的婚禮,擔任男儐相,而我身為他的猶太教師,也很榮幸受邀擔任主持人。尤里是我見過最熱情、最有愛心的人,但即使是出於最大的善意,他為麥可牽線拍攝巴舍爾的紀錄片,是很嚴重的判斷錯誤,也麥可的生活一塌糊塗,他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他跟孩童的關係一直都曖昧不明。此外,他極度擔憂他小孩的安全,迫使他讓孩子出門都罩著面紗。他跟外界這個普通、正常的世界鮮少聯繫,更不用說他自己的原生家庭了,幾乎他生命中的每個層面,都迫切地需要醫治。包括他答應我絕不再單獨跟兒童在一起,毫無疑問麥可一直在持守這個習慣,至少對我們在夢幻莊園遇到的蓋文是如此。麥可迫切需要的是心靈上的引導和道德上的指示,而不是攝影工作人員。我這輩子從沒見過有一部電視節目,像《與麥可.傑克森一起生活》這樣完全毀掉一個人的前途,但我不是在怪罪巴舍爾及製作紀錄片的人,而是責怪麥可和他的團隊竟然會答應這種事。最大的不幸就是,麥可無法採納真正關心他的人的意見。自從麥可回歸明星身分後,他就不再對我坦承,也與我漸行漸遠了。舉例來說,他答應過我絕不再整形,但他身邊的人告訴我,他又偷偷去動了一次手術,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出於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承認他不夠堅定,無法持守我們為他訂定的目標─另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已經不太能忍受我的批評了。最重要的轉變是,之前他把我當成值得信賴的指引和親愛的朋友,現在我已經變成讓他不耐煩、避之唯恐不及的頭痛人物了。當我發現他又故態復萌─早上睡過頭、沒去開會、花錢如流水─我也愈來愈常責備他,雖然我的責備是溫和慈祥的,但畢竟還是責備,而麥可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責備。我們最後一次安排活動是在三月二十五日,那是一個提高社區識字率和推廣健康的活動,地點在紐澤西州的紐華克,當天的事件正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的好朋友科瑞.布克也一起參與這次的活動,當時他是一個議員,而如今他已成為紐華克的市長,也是全美最受人敬重、最有成就、最能激勵人心的領袖之一。雖然他是非猶太人的非洲裔美國人,但他在我所創立的人生慈善協會擔任主席,當時他是獲得羅氏獎學金的研究生。他是我見過最特別的人,充滿愛心,熱情洋溢,我們曾一起在牛津大學邀請世界級的領袖,像是戈巴契夫,為我們演講有關價值觀的主題。科瑞跟我一直就像兄弟一樣,而麥可也在我們的安息日晚餐會中見過他好幾次,麥可一眼就看出我所熟知的科瑞的特質,他對我說,我跟科瑞之間的心靈相交讓他很受感動。麥可同意到科瑞的選區紐華克,分送童書給當地的父母。這是一個倡導為孩子讀床邊故事的美好機會。 但是等我們到了紐華克的時候,麥可開始對於他得出席的所有活動感到不耐煩─整整可怕的六個星期必須攤在群眾的目光下,扮演一個他完全不熟悉的角色。我知道我們已經漸行漸遠了,他似乎在我們共同發起的運動中慢慢抽身,準備回去當他的超級巨星了。這次在紐華克與布克議員合作的活動非常成功,有幾百個家庭出席參加,我們發送了上千本書籍。 但是當我們回到麥可的廂型車上,他幾乎不跟我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在生氣。麥可一向很有紳士風度,從來沒有對人態度惡劣,我也從沒見過他發脾氣,他要是不高興,只會退縮起來,這就是他懲罰你的方式:把他最重要的東西收回,這個東西就是他的關注。當我們回到麥可的飯店套房時,我跟麥可之間的友誼經歷了最嚴重的裂痕。麥可其中一位主要的經理人請我坐下來,就在麥可的面前,向我解釋麥可生氣的原因。「沒錯,許木利,麥可很敬愛你,但他很不高興,你就是搞不清楚狀況。」卡內基音樂廳和牛津大學也就算了,但是紐華克這個小地方的一群家庭呢?麥可是國際巨星,不應該跟一個紐澤西小鎮的議員同台,麥可都是跟總統和首相級的同台。我這是在貶低他的聲望,我在濫用他的名氣。然後這位經理人說了一段話,這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忘掉的話:「你想把麥可變成普通人,而你一直搞不懂的是,麥可之所以有名,正因為他不是普通人。」麥可靜默地在一旁聽著,很明顯地,他找別人來扮黑臉,這段話是安排好而且也經過他批准的。事實證明如此,麥可有兩面,衝突矛盾的兩面,永遠在彼此征戰。一個是來自印第安那州小鎮那個平凡、可愛、討人喜歡的小孩子,他一心只想要唱歌,讓大家開心;而另一個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超級巨星,他做的事是跟長頸鹿一起散步,跟黑猩猩做朋友,戴著面具,損毀自己的外貌,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為了保持神祕,讓人摸不著,這樣觀眾永遠都不會失去對他的興趣。我沉吟這句話:「麥可之所以有名,正因為他不是普通人。」這句話讓我發現了麥可整個人生的悲劇。這是一個失去愛的人,完全仰賴別人對他的關注,他可以不顧一切去爭取別人的關注,就算要他成為世上最怪異的人,他也願意。大眾對他的看法不重要,只要他們繼續談論他就好了。我之所以帶他到紐澤西州的紐華克,送書給低收入家庭,讓他們為小孩子讀床邊故事,是因為我衷心相信,他會比較喜歡利用他的名氣來做善事,而不是去追逐名聲。但是超級巨星戰勝了,那個陽光健康的男孩被活活埋葬掉了。而超級巨星不做世俗的事,像是送書給一群無名小卒,也不屑為一位積極改善勞工階級家庭的小小議員出力。(很諷刺的是,幾年之後的今天,麥可已不幸辭世了,而科瑞.布克成為美國最有貢獻的市長,獲得許多團體的讚譽,公認很有可能成為政界領袖。)於是我們的交情慢慢變淡,最後我決定該是分道揚鑣的時候了。我在麥可身邊,是為了幫助他改變生活方式、利用名聲來達成理想,但如果他不繼續努力,如果他告訴我他只做能抬高知名度的事,如果他期望我也閉上嘴巴,跟其他人一樣逢迎拍馬,那我就不得不離開了。我離開麥可的飯店時,我知道我們的關係很可能不會再回復從前了。當一個人無法再幫助某人脫離難關時,他所能做的,就是至少不要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麥可。 兩個星期後,麥可從邁阿密打電話給我,他說:「我要派一架飛機過去接你」,然後在電話上勸了我半小時,希望我能過去,他說他仍然想繼續完成我們的計劃。他把我們友誼的破裂責怪到他身邊的人。我有點被說動了,再加上,我是在邁阿密長大的,我的家人還住在那裡,我可以順道去看他們。我說我考慮看看,而我是真的在考慮,但最後,我還是決定不去了。如果麥可果真想要繼續投入我們當初的計劃,那他應該拿出具體的行動,而不是空口說白話。 我等他回到紐約來,但我等到的卻是他宣布,九月要在麥迪遜花園廣場舉辦三十週年演唱會。 我對麥可很失望,我覺得他誤導我,也誤導了全世界。他讓我相信他最在乎的事,就是幫助全球的兒童,並希望能完全無私地奉獻自己,或許他自己也這樣相信,但實際上,麥可永遠都抗拒不了大明星的光環。更重要的是,麥可也誤導了自己,他有雙重性格,一個是無私的人格,一個是自戀的人格,但他對於他的自戀人格完全盲目。 雖然如此,我和麥可的關係還沒有完全割離。到了夏天,我們全家一起開了休旅車去旅行。法蘭克打來說:「麥可叫我打給你。沒有你我們無法辦演唱會,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許木利。他希望你和孩子也在場,否則一切都不同了。」我開上高速公路,一路上跟我太太討論這個問題,我知道我必須當場做個決定。感謝上帝,有我太太在我身邊。我不確定我自己有沒有能力去抗拒巨星的強大吸引力,但是我太太是一個身心非常健全的人,她對於世間一切的名利具有免疫力,她幫助我脫離了難關,我決定要拒絕了。 我是麥可的朋友,也是他的猶太教師,但我不是他的歌迷。我的目的是,引導他重新過著具有道德和精神基礎的生活,而不是在旁邊為他歡呼拍掌,我不想當一個馬屁精,除非我能給予他正面的影響,否則我絕不會恢復我們的友誼關係。我不會冷眼旁觀他墮落,我不允許自己接受這樣的妥協。我打電話回我辦公室,請人打出我口述的這段話,然後傳真給麥可的私人助理:猶太教士及許木利.波提克夫人,感謝麥可.傑克森熱情邀約參與他三十週年的演唱會,但很遺憾他們不克前往。最後,這是痛苦但又不得不面對的時刻了。我已經很清楚,麥可有些部分是無法被救贖的,要是我再回到他的世界裡,恐怕連我也要沉淪了。我後來向法蘭克解釋,我從來不是超級巨星麥可.傑克森的朋友,我摰愛及關心的是麥可.傑克森這個凡人,既然他把凡人這個部分埋葬了,那我只能離開了。我要回歸到我對待麥可.傑克森的初衷:我是一個猶太教師,希望能散播上帝的榮光,而不是陶醉在巨星的光芒裡。
0-3 【內容試讀】不祥之兆:談到英年早逝
麥可常跟我談起保持神祕的重要性。他之所以喜歡保持低調,不單單是因為他生性害羞,更因為他相信與世隔絕是必要的。他必須保持神祕感,好讓觀眾永遠對他有興趣。對於名人來說,過度曝光就等於死路一條。於是我問他… 許木利.波提克:你會不會覺得披頭四解散,對他們來說是件最棒的事,因為這正是讓他們永垂不朽的原因。他們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解散了,所以觀眾永遠不會厭倦他們,他們也永遠不會過氣? 麥可.傑克森:對啊,瑪麗.蓮夢露也是英年早逝,所以你看不到她變老變醜的樣子;這同樣也是詹姆士.狄恩的神祕所在。 許木利:所以人們永遠懷念披頭四,他們說:「真希望他們沒有解散。」麥可:對啊,沒錯。 許木利:這也成了所有歌迷共同的心願。觀眾一直支持他們,因為觀眾非常希望他們復合。麥可:沒錯,不然他們現在老朽不堪,誰還在乎他們? 許木利:所以,麥可,這個因素會不會讓你有一天忽然宣告:「結束了」然後退出? 麥可:會,我希望在某個時間點,在觀眾面前消失,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也就是幫助兒童。讓自己消失是很重要的,人需要改變,我們必須改變我們的生活,就像我們有春夏秋冬四季一樣。在這裡,我有點擔心麥可所說的「消失」是什麼意思。離開演藝事業是一回事,心懷尋死意圖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說…許木利:好,但你希望活得又長壽又健康吧?你不會想要像某些明星選擇的那種消失方式吧,就像瑪麗.蓮夢露?你不希望英年早逝吧? 麥可:嗯…你問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你真的想要聽我的答案?許木利:是的。 麥可:好,那我就誠實回答你。你知道,我已經完成了我在音樂上的夢想,我熱愛音樂和演藝事業;我現在只剩下一個夢想還沒有實現,就是幫助兒童的工作,那也是我們目前正在做的。但是呢,因為我不在乎其他事了,我真的不在乎,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的事業,現在唯一支持我繼續前進的動力就是兒童,除此之外,我真的…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發誓我句句屬實,要不是為了兒童,我早就放棄一切了。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以前就說過了,要不是為了兒童,我會選擇死亡,我是說真的。他句句懇切,他的話語中透露出非常令人擔憂的訊息。麥可的意思是說他想選擇死亡嗎?我不敢相信,所以我繼續請他說明。許木利:就像瑪麗.蓮夢露選擇死亡的方式? 麥可:差不多吧。我會找到方法離開這個世界,因為我已經不在乎活不活著了,我活著只是為了小寶寶和兒童。 許木利:你把他們視為上帝在這個世界的體現? 麥可:我發誓他們的確是。 許木利:所以對你來說,這就是世上最神聖的事? 麥可:世上再也沒有比兒童更純潔更神聖的了,我不能活在沒有兒童的世界。如果你現在告訴我:「麥可,你再也不能見到孩童了。」我會自殺,我發誓我會的,因為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真的。這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我必須趕快把他拉回現實,於是我說… 許木利:但你還是希望長壽吧?麥可:我先收回發誓這個詞,我不應該在上帝面前發誓的,我收回,我不應該用這個詞。你剛問什麼,再說一次? 許木利:你說你想要消失,你認為消失是很重要的? 麥可:我不希望長壽,我真的真的不希望。我覺得變老是最最糟糕的事,因為年紀一大,身體老朽,開始長皺紋,我覺得這太慘了。這真的是我不能理解的事,許木利。我永遠不想在鏡子中看到這種慘狀。我實在不能理解。人們都說變老是美好的事,有多好多好,但我不認同,完全不能認同。許木利:所以你希望在變老之前就死去?麥可:嗯,我不想變老,我希望… 這是個值得討論下去的議題,我知道我不應該打斷他,但他話中隱含的自殺意圖太令我擔憂了,我感覺必須立即引導他選擇生命,所以我說…許木利:要是你的靈魂可以永遠年輕呢? 麥可: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許木利:你或許會長皺紋,但難道你不想看到普林斯和芭莉絲長大嗎? 麥可:我想。 許木利:你不想看到他們的孩子出生嗎? 麥可:我只是不想變老,然後開始忘東忘西的。我希望永遠保持年輕,精力旺盛,可以跑來跑去,玩捉迷藏。捉迷藏是我最喜歡的遊戲,上次我們在你家,我好想玩,因為你家很大,很適合捉迷藏。我很討厭看到人變老,許木利。 我們可以繼續聊捉迷藏,但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聊,麥可正在談論自殺啊。於是我又把話題拉回到人老心不老的可能性。 許木利:你沒見過有人雖然變老,但他們的心態還是很年輕嗎?他們表現得就跟年輕人一樣? 麥可:有啊,有些人擁有一顆年輕的心,我很欣賞。當他們開始健忘,開始長皺紋,身體每下愈況,我就覺得很難過,或者他們變得…許木利:你是不是見過哪位你所摰愛的人變這樣?你看過你的母親逐漸老邁?還是你的父親?或是哪位藝人? 麥可:是啊,我摰愛的人死去,讓我很難接受。像是我很愛的一個人,佛雷德.阿斯泰爾,他是我的朋友。你知道,佛雷德在我小時候就住在我們家附近,他常跟我聊天,他教我很多事,他常告訴我,說我長大會成為大明星什麼的,我當時很小,根本想都沒想過這些事。看到他在電影裡跳舞的樣子,我覺得太炫了,我沒見過有人可以跳得像他那麼棒。後來他變老的時候,有一天他告訴我:「麥可,要是我現在想旋轉一下,肯定摔個狗吃屎。我的平衡感完全沒了。」我去他家,他來開門時,他是這樣走的,就像這樣小碎步,我看了真的很傷心。他死的那天,我更是悲痛,悲痛不已,簡直是… 許木利:但黛安娜王妃所發生的事,是非常不幸的,麥可。 我想提醒他,不管變老有多麼痛苦,但英年早逝這種悲劇性的死亡更糟。 麥可:那的確是很不幸的悲劇。我很傷心,我想大家都很傷心。 許木利:英年早逝很不幸,這樣或許可以讓你成為一個神話,但生命很寶貴,不是嗎? 麥可:生命是非常美好,非常寶貴的。許木利:但你希望有一天讓自己變成一個神祕人物?麥可:我們為什麼不能像樹木一樣?你知道,樹木在冬天葉子會落盡,到了春天又會回復美麗。對樹木來說,這等於是永生不死;聖經說人本來也是永生不死的,是因為罪的緣故我們才會死。我早該談到這點,在聖經的《申命記》裡,的確將人與田野裡的樹木做比擬。一棵樹最終或許會枯朽死亡,但它會播下種子,生出下一代;它產生下一代和生成氧氣,讓它永垂不朽。也就是說,它對環境的貢獻,就是它對後代的貢獻。所以同樣地,我們或許會死去,但我們的好行為會繼續延續下去。人類或許不能永生,但透過他所愛的人和他所行的善事,他就能永垂不朽。儘管我曾寫過很多有關這個主題的文章,但我卻沒有想到這點。許木利:但或許你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更高層的世界,而你的靈魂突然可以超脫限制,真正可以更貼近人。想想看,現在上帝就在這裡,麥可,我們都相信這點,雖然你觸摸不到祂,也感覺不到祂,但祂就在這裡。你所愛的那些人的靈魂會有所不同嗎? 麥可:我希望能再回來,以永遠不老的孩童身分回來,就像彼得潘一樣。我相信我會一直回來,但願這是真的,我相信這點,許木利。 許木利:你是說輪迴?你一直重新輪迴成為嬰兒? 麥可:是的,儘管我的宗教〈耶和華見證人會〉反對這個論點,他們不相信輪迴這種事,他們認為人死後,靈魂也跟著死了,就像這張沙發一樣,毫無生命,但是還是有復活的應許。 許木利:不過印度教相信人會再回來。 麥可:我願意相信這點,我很喜歡埃及人和非洲人的作法,他們埋葬死者的方法。我們都很想看看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不是嗎? 許木利:但願我們能知道死後的世界有什麼,還有天堂是什麼樣子。 麥可:對啊,因為有好多種說法。許木利:你認為天堂裡有小孩子在玩耍? 麥可:哦,當然,我希望天堂是這樣。許木利:天堂裡也有大人在玩耍嗎?麥可:我想有吧,我想大人會跟小孩子一樣,就像亞當和夏娃。天堂是個樂園,是很祥和的地方,我衷心期望是這樣。 許木利:你怕死嗎? 麥可:怕。許木利:我們大家都怕。麥可:我常講我希望葬在有小孩子的地方,我希望他們在我身邊,這樣我會比較有安全感。我希望他們在我旁邊,我需要有他們的精神保護我。我常在腦海中看到這樣的畫面,雖然我很討厭看到。我看到我自己,還有小孩子躺在那裡保護我。這段對話發生後沒幾年,麥可就過世了,這些話的確含有令人擔憂的訊息,讓人揮之不去。他很清楚地說,假如他不能再跟兒童一起,或是不能再為兒童工作,他寧可離開這個世界。二○○三年十一月二十日,麥可因第二次兒童性騷擾案被逮捕之後,很顯然他無法再跟兒童合作了。那麼麥可是不是自殺呢?不,我相信絕不是。他非常愛他的小孩,所以絕不可能考慮自殺行為,因為這樣會害孩子成為孤兒。然而,雖然二○○三年的指控,後來他被判定無罪,但我相信自此之後他就失去活下去的意願了。 從他大大增加毒品用量看來,可知他多半在恍惚不清的狀態下度過餘生。他不可能不知道大量毒品會讓他喪命,麥可常告訴我他了解各種處方用藥物,因為他大量服用,自己也成了專家。所以麥可的確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他的身體一點一滴地枯萎。他之所以同意舉辦最後一場音樂會,並非因為他對音樂的興趣仍在,而是因為他需要錢。唯一讓我困惑的一點是,為什麼麥可對他自己孩子的愛,無法提供他足夠的熱情,支撐他活下去。不過,不管活著或是死去,對麥可都沒有差別,因為他選擇用毒品麻痺自己的痛苦,最後也終究死於毒品了。 麥可死後,我也面臨到一個道德上的大難題,就是我該如何處置他想葬在兒童旁邊的心願。最後我跟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士商量之後,我覺得此時提出他這個心願,不但無法影響他家人的決定,還會讓麥可成為大眾的笑柄,而且我也認為他這個心願不太妥當。不過,聽到他的家人有意將他葬在「夢幻莊園」的消息,讓我覺得心如刀割。他仍在世時,這個莊園不僅讓他與世隔絕,也對他造成極大的傷害。何苦只為了替「夢幻莊園」打廣告,就讓麥可被判終生孤寂,永遠遭人遺忘?
0-4 【內容試讀】童年,寂寞,卡通和其他兄弟
影響麥可人生發展最重要的經歷,就是五歲左右就被迫進入演藝事業。麥可不但覺得被剝奪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而且是最有魔力的部分。他渴望能重溫童年,他長大後的人生,也一直努力在找回童年。有些人認為麥可是一個發展受阻的案例,但我不同意。麥可.傑克森是自己選擇不要長大的。 許木利.波提克:你有沒有在哪個年紀時,突然覺得:「我的天啊,我竟然錯過童年了?」 麥可.傑克森:有,我記得很清楚…那就好像你在車上,但沒辦法下車,而你心想:「啊,老天,我在做什麼啊?」你很努力但你無法下車,這是我在青春期之前突然驚覺到的。我好想去對面的公園玩,因為孩子們都在那裡打棒球,踢足球,但是我得錄音。我可以看到公園就在對街,但我得去另一棟大樓,錄唱片錄到很晚。我坐在那裡看著小孩子在玩,我眼淚流了滿臉,我說:「我被困住了,我一輩子得這樣過了,我被合約綁死了。」但我好想過去,我心裡很痛苦,我好想去交個朋友,跟他說:「嗨!」我以前會走到路上去找人說話,我跟你提過了。許木利:那時你幾歲? 麥可:就是在做《戰慄》那張專輯的時候。 許木利:那時候已經是全世界最紅的歌星了,而你…麥可:而我卻想找人說話。我非常寂寞,我會在我樓上的臥房哭,我常想:「我受夠了,我要離開這裡。」我就走到街上,我還記得有一次真的去跟一個人說:「你要不要當我的朋友?」 許木利:他們可能會嚇一跳。 麥可:他們就叫:「麥可.傑克森!」我就想:天啊!他們要跟我做朋友,是因為我是麥可.傑克森?還是只因為我這個人?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話。從這段話中,你就可以看出兩種性格的形成,而這兩種性格永遠會在麥可這個人內心裡互相衝突。一個是流行樂之王麥可.傑克森,孤傲、不可一世的超級巨星;而另一個是麥可.傑克森面具底下,連一個朋友都沒有的害羞男孩。許木利:那你找到了沒? 麥可:找到了,我到公園,那裡有小孩子在盪鞦韆。 許木利:所以那個時候你就發現,小孩子才是你需要的。他們是唯一會把你當作人來看待的人。麥可:對,沒錯。 許木利:所以在那個時候就是讓你覺得「我的天啊,我真的失去我的童年了,因為小孩子是我唯一認同自己的身分。」的時候。麥可:這讓我承受不少折磨,當時我知道我不太對勁,但我需要同伴,或許這就是我有那個假人模特兒的原因,我想就是因為我覺得需要有人作伴,沒有人…我太害羞了,不敢找真人,我沒有跟它們說話,不是像老太太對著植物講話那樣,我只是覺得我想要有伴的感覺。我常常想:「我為什麼要有這些假人?」它們就像真的寶寶,真的小孩,或是真人一樣,這會讓我覺得我是在一個有人的房間裡。 請了解這些話的意思。麥可.傑克森如此寂寞,他用假人模特兒來充當真人作伴,這就是他所體驗到的巨大孤寂感(這種經歷是許多站在巔峰,卻與家人、朋友和團體失去聯繫的人共通的經驗。)許木利:你為什麼會害羞得不敢跟真人說話?因為你只懂得表演,從來沒機會出去跟朋友玩? 麥可:正是如此,我根本沒有出去玩的時間。 許木利:你現在還會覺得寂寞嗎? 麥可:不像以前那樣了,不會。 許木利:你現在已經有孩子了,人生有很大的不同了,但是我們內在都有一個部分不只是父母,有一個部分需要其他形式的互動。麥可:哪一種互動? 許木利:在某人面前你能卸下情緒的重擔,那是普林斯不能理解,或芭莉絲不能理解的。我指的是親密的靈魂伴侶。麥可:嗯,就是朋友,還有你可以信任的人。伊莉莎白(泰勒),或是像……小麥(麥考利.克金)、雪莉.登波等等,跟你有同樣經歷的人。 很令人詫異,他認為唯一能夠了解他的人,都是同樣失去過童年的人。許木利:只有那些跟你有同樣經歷的人,那些童星?麥可:他們(沒當過童星的人)會說:「是啊,我了解你的感受。」但其實他們根本不了解,他們只是想附和你。 許木利:你會跟那些同樣也是童星的朋友討論他們的經歷?或是你甚至不需要說出「你了解這個感覺嗎?」這句話?麥可:這就好像心電感應一樣,要是你看到雪莉.登波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就在這段對話發生的幾個星期前,麥可才去舊金山探望雪莉.登波。 許木利:你跟她一直保持聯絡嗎? 麥可:我要打電話給她,我得再打給她,我一直謝謝她,而她說:「謝什麼?」我說:「謝謝妳為我做的一切。」 許木利:你有沒有想過要為她做一首歌? 麥可:我很想。 許木利:所以麥考利.克金不需要對你說:「我跟你有一樣的遭遇,我父親也是這樣。」你們甚至不需要這樣討論?麥可:對呀。麥考利.克金這個寶貴可愛的小靈魂,這個寶寶,他也在納悶:「我怎麼會變成這樣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演員的。」他一直想脫離。你應該看看他跟他父親槓上的樣子,他心裡在淌血,就是這樣。噢,但我在他身上看到我自己,(麥可尖叫)「小麥,快來這裡!」心裡吶喊…許木利:這提醒了你當初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嗎?他做了很多你以前做過的選擇,他也想要盡可能地抓住他的童年。但是還有其他童星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就像布魯克.雪德絲,你曾經跟她很熟。像布魯克.雪德絲這樣的童星呢?她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問題,她並沒有想要重新找回她的童年。你覺得這樣有一天會付出代價嗎?你覺得像麥考利.克金和你這樣的人會過得比較健康嗎?因為你們了解你們所失去的,而你們也在尋求補償? 麥可:你知道,有些人我了解,有些人我不了解。她剛出道的時候是在當模特兒,所以她不必每天都待在片場裡,她一開始是模特兒,並不是電影明星,後來才變成明星的,我想是從《漂亮寶貝》開始,她演一個妓女,她那時候年紀差不多…我想大概是十二歲開始的,她大部分是在拍照,所以並不是跟我們一樣得一整天面對這些,一整天,從早到晚。我想這對人的影響很不同,不過還是一樣。她很 貼心,很聰明,她不是沒大腦的那種人,她真的很聰明,很多人以為長得漂亮的人,腦袋都是空空的,但她真的非常聰明。 許木利:你還曾經跟哪些童星很熟? 麥可:沒有幾個還在的,這就是可怕的地方,大部分的童星都自毀前程了。許木利:你在十三歲的時候變成卡通影片的角色,這會不會讓你很難適應?麥可:我每個星期六都準時起床,我簡直等不及了。 許木利:等不及要看「傑克森兄弟」? 麥可:等不及看「傑克森五人組」卡通影片。我覺得很榮幸可以被拍成卡通,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們什麼事都不用作,那是別人配音的,他們只是把我們拍成動畫,使用我們專輯裡的歌,然後一直播了好幾年。我記得有一次我去汶萊,到一家醫院為蘇丹表演,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醫院,我躺在床上,電視就在播「傑克森五人組」卡通,我就,哇,真不敢相信。他們一直在播。「披頭四」、「奧斯蒙兄弟」和「傑克森五人組」,都是同一家公司做的。許木利:那就是你最喜歡的其中一件事? 麥可:噢,我很喜歡。許木利:這有沒有讓你覺得跟全世界的小孩更靠近?因為你知道大部分的小孩都會看,對吧? 麥可:我很喜歡,好像把我放進另一個世界一樣,我就想:「天啊,我在另一個世界。」我覺得很特別,比唱片大賣還有辦演唱會之類的還要特別,我覺得比其他事還要不可思議。 許木利:你們五兄弟之中,就屬你最受歡迎,你變成明星了,後來還單飛。這會不會讓你其他哥哥覺得很難過?對你來說會不會很難適應?有沒有發生像聖經裡的約瑟的故事一樣,因為他比其他兄弟更受寵愛,所以那些兄弟就傷害他? 麥可:我本來不覺得,一直到後來事情發生我才發覺。我母親發覺這個問題了,但她沒有讓我知道。我想應該是他們的老婆在旁邊煽風點火,才導致我們兄弟失和。披頭四也是因為老婆的破壞才解散,馬丁和路易斯也是。很多偉大的行動都是老婆破壞的。他們的老婆介入,然後跟團員說:「你也是受矚目的明星,是他需要你,你並不需要他。」然後他第二天來就氣焰高漲,開始爭排名。這就是發生在我和我哥哥身上的事。真的是這樣,我目睹整個過程。 這是麥可第一次表達他對女人的不信任,以及他如何看到女人的操弄、共謀、把性當作工具,從男人身上得到權力。現在很多人相信麥可.傑克森是同性戀,我個人從沒看到他是同性戀的任何證據;相反地,我常聽到麥可跟我提起女人對他的吸引。我相信麥可喜歡女人,但是不信任女人,因此無法跟女人建立親密關係。他認為女人會設法掌控男人,會利用性來達到這個目的,這個觀念讓他變得有點厭惡女人,唯一的例外就是他所崇拜的母親凱薩琳。但是他對女人的這種觀念,據他回憶,是從他小時候在夜總會看到脫衣舞孃挑逗男人時,就慢慢產生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當然我不懷疑麥可所描述的─很顯然地,這種毒害的畫面太早就進入他的心裡,造成了永遠不可抹滅的傷害。 許木利:這是不是你有點排斥婚姻的一個因素? 麥可:的確是。我說:「我不想扯進這種事。」我說:「我才不會結婚。」我這樣說了好幾年。 許木利:當時就沒有辦法解決嗎?你有沒有告訴過你哥哥:「你們看,我們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曾想辦法解決嗎?他們太早結婚了,他們一定也同樣感到寂寞。 麥可:他們很早結婚是因為想擺脫我父親,離開這個家。我們求他們不要結婚,但他們不肯聽。 許木利:那你當時為什麼還守著家?麥可:當時正是我發行《戰慄》的時候,正處於高峰。我想我還太小,還不適合離家,我還是個小男孩,還不到離家的時候,我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 許木利:但是當時你還是很怕你父親啊?這如何解決?麥可:當時他並沒有幫我打理一切,他只是在收版稅。他當時靜靜的,但是心裡以我為榮,只是嘴巴沒說出來。 許木利:你希望能聽他說出口嗎? 麥可:我很需要。 許木利:超乎一切地需要嗎? 麥可:沒錯。 許木利:但他還是從來不說,他到現在還是沒說嗎?你覺得他知道你是全世界最紅的巨星,還是你認為他心裡仍然不明白?麥可:他知道,但是他很難開口讚美你,所以我才會成為一個完美主義者,一直想讓他對我刮目相看。他都坐在觀眾席上,他會有這種表情,他會(做一種表情)把你給嚇死,你會想:「我不能搞砸,不然他一定會打死我。」大家都鼓掌,而他會說:「你別給我搞砸,不然你就死定了」。我就會想:「天啊,表演完我就完蛋了。」 許木利:假設生命中有兩種推動力,一種是恐懼,一種是愛。如果你所接收到的是愛,你覺得你會有這麼大的成就嗎?假如你父親說:「麥可,不管表演得怎樣,我都愛你,我相信你一定辦得到。」當然,你現在可以指責你父親所加在你身上的恐懼,但問題是,你現在成為世界巨星了,所以或許恐懼是比愛更強大的推動力,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但是,以你的例子而言,會不會是這樣呢?麥可:我想需要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值得放棄童年嗎?值得放棄愛嗎?這個愛也可能流傳在我身上,在我們兩個彼此對望時,或是在手牽著手穿過公園時,能有一種同志革命情感?抱歉,我認為不值得放棄這一切,這跟黃金一樣珍貴。許木利:假如你要當一個事必躬親的父親,但會損害你的事業發展,你願意承受這樣的代價嗎?麥可:不,我不願意。我可以兩者兼顧,我覺得我必須這麼做。許木利:你覺得上帝給你這個才能,這個天賦,而你必須好好發揮? 麥可:是的,我必須這麼做。 經理人父親 許木利.波提克:如果有人說:「麥可,你不認同父親教養你的方式,他要求很嚴格,他非常嚴厲,甚至苛刻無情,但他的方式卻很有效果。」即使現在你可以說,事業成功不是最重要的事,而我也贊同。但是你自己說過,在我們一開始談話時,你說:「我父親教我如何做動作,如何跳舞,這都是他的功勞。」你也常常說,成為大明星,對你來說非常重要。所以如果有人說:「你這樣不對,他才是對的,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他造就的,你怎能如此不知感恩?」特別是,麥可,他從小是在這麼貧困的環境下長大的,他想:「最好讓麥可從小就開始練習,而不是浪費時間玩耍,這樣至少長大後可以有好的收入,可以活得有尊嚴。」麥可.傑克森:他訓練我成為舞台上的專業表演者,的確功不可沒;但是以一個父親而言,他太嚴厲了,我不是想批評他,但是他跟其他的父親真的大不相同,我從來沒有從他身上感覺到愛。我記得以前搭飛機的時候,在飛機上他們都會抱著我,因為我很怕亂流,要是飛機在暴風中起飛時,我會大叫、亂踢,我記得很清楚,他從來沒抱過我或拍拍我,都是空服員過來握住我的手擁抱我。許木利:他是不是一個容易發脾氣的人? 麥可:我覺得他很憤世嫉俗,我不知道為什麼。還好他現在已經不會了,但他以前真的很暴躁,是我見過最暴躁的人。 許木利:如果有人告訴你:「麥可,我告訴你,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是個很優秀的經理人,但不是個溫情慈愛的父親,他教你舞台技巧,教你守紀律。」難道你覺得你願意放棄成為最紅的歌星,只為了換得充滿愛的童年嗎?或者你覺得這個選擇是不必要的,不管怎樣你還是可以成為現在的你?麥可:他可以做一些不同的事,偶爾展現父親的慈愛─玩遊戲或傳球接球。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有一次他把我抱上一匹小馬。我想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件事竟會永遠留存在我的腦海中。 許木利:那是我聽過最動人的父親的故事,父親對兒子做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留下如此難以忘懷的痕跡,真是令人驚訝,也很令人感動。 麥可:我現在想到這件事,我希望他當初能再多付出一點,只要再多一點點,那現在我的感覺就會完全不一樣。許木利:那麼或許你就不會像現在一樣,這麼積極地想要表現自己。如果你在童年得到很多愛,或許你現在就不需要全世界的人愛你,而你也不會成為超級巨星了。你願意為了在童年得到更多的愛,而放棄現在這一切嗎? 麥可:不,我絕不願意放棄。這是我的工作,我得到這一切是有意義的,我很相信這一點,我覺得… 許木利:是上帝選中你,賜給你這個特別的… 麥可:我真的相信是這樣,如果你可以看到這世界上有人這樣望著你,對你說:「謝謝你,謝謝你拯救了我和我孩子的生命,我可以摸你嗎?」然後他們就開始哭了。這就像是治療,我們擁有這一切是有意義的,是為了幫助別人。許木利:就好像雪莉.登波的這些海報〈你掛在飯店的房間,以便讓你有安全感〉對你的幫助,你同樣也為全世界的人提供這樣的幫助。 你讀到後面會發現,麥可在演出之前,請他的員工先行將雪莉.登波的海報,掛在飯店的房間裡。 麥可:對呀,對呀。就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說:「謝謝妳」(感謝雪莉.登波,在他低潮時對他的鼓勵),然後我開始放聲大哭,哭到說不出話來,然後她就摸我的手,就像這樣揉我的手。 許木利:麥可,當你對她說你不知道是否能繼續下去時,然後你看了她小時候所主演的電影海報,你是被什麼事所擊垮?是什麼原因?是人們所表現出來的惡意攻擊嗎?還是你得不斷努力挑戰極限?還是所有這一切?麥可:不停地努力、沒有機會停下來玩,或是好好享樂放鬆。我和我哥哥會在飯店裡玩枕頭仗之類的遊戲,還把東西丟出窗外;但其實我們很受傷害。我記得我們準備去南美洲的時候,我在家,該出發的時候到了,而我卻開始大哭,我並不想走,我說:「我只是想要跟別人一樣,我只想成為一般人。」 我父親找到我,命令我立刻上車,因為他已經跟人家談好演出時間了。然後你在路上認識一些人,住你那一層樓的人,可能是一個家庭,而你知道你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盡可能跟他們同樂,因為你以後不會再見到他們了,這很令人傷心。你知道你的友誼不會長存,這種事真的很傷人,尤其是對一個小孩子更是如此。許木利:你的一生都必須以事業為重,因而犧牲了友誼。那你現在的人生有沒有什麼能夠滋養你的事物?車子沒有油不能跑,沒有人給你愛,你的人生也無法繼續下去。你不能只是付出愛,而沒有回收。說你從歌迷那裡有得到愛是不夠的,麥可,因為他們愛你,是愛你的表現,而不是愛你這個人。他們愛你是因為,你為他們的生命帶來火花和刺激。 麥可:我看到孩子眼中流露出來的喜悅和快樂,我就回收到愛了。他們拯救了我的生命,所以我想要…回饋給他們(麥可開始哭泣)。他們救了我,我不是在開玩笑,單單跟他們在一起,單單看著他們,真的是這樣的。 許木利:你成長過程中,是否有人對你承諾卻沒有兌現? 麥可:我父親對我做一個大承諾沒有兌現,我到現在還在氣他。我十八歲的時候,我父親騙我跟哥倫比亞公司簽了一個合約,他答應我可以跟佛雷德.阿斯泰爾共進晚餐。 前面麥可提到佛雷德.阿斯泰爾住在他家附近,我沒有向他提出這個矛盾之處。麥可:我父親知道我非常喜愛佛雷德,他知道我看都不看內容就會簽下合約,然後他就開心地走了,完全沒有實現他的承諾。他說了他很抱歉之類的話,後來我很傷心,他耍了我。 許木利:你有跟他說過你多麼難過嗎? 麥可:沒有,他到今天都不知道他傷害我多深。這就是為什麼我無法做到的事我絕不答應別人。 麥可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他無法看出,他的敗壞正逐漸攫住他的生命。他信誓旦旦地說,他絕不會像父親一樣,也就是絕不會不守諾言。但是在麥可最後幾年的人生,他有好幾件官司纏身,那些訴訟的原因都是他沒有遵守自己所做的承諾。不遵守諾言成了他後半生的常態,很不幸的我自己也見識過。麥可的本意為善,但在他人生的其他層面中,他卻拿不出勇氣來貫徹他的信念。麥可的外貌:鏡中的醜男人許木利.波提克:你一定要快樂又長壽。你真的認為有天你會決定要隱居起來,從螢光幕前消失? 麥可.傑克森:對呀。 許木利:住進夢幻莊園,大門深鎖,是不是這樣? 麥可:是呀,我會這樣。 許木利:但是為什麼呢?因為你不想讓人看見你變老的樣子?麥可:我無法面對變老這件事。我太愛美的東西,以及具有美麗本質的事物了,我希望我的訊息傳到全世界,但我現在不想讓人看到…就像我的照片放在電腦裡,我一看到就覺得很噁心。 許木利:為什麼? 麥可:因為我像一隻蜥蜴,很可怕,我從來都不喜歡。我真希望可以永遠不用拍照或被人看到,而我很積極去做我們在推動的事,我真的很喜歡。他指的是我幫他籌畫的公開演講,像是在英國的牛津大學和紐約的卡內基音樂廳活動。但很重要的是,我催迫麥可脫離他那種與世隔絕的生活型態,並且為了更高的呼召,現身在大眾面前。許木利:麥可,有些人在書上寫,你父親曾經說過你很醜,這是真的嗎? 麥可:嗯,他以前常會取笑…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在飛機上,準備起飛,我當時正面臨性徵改變的青春期,他說:「噁,你的鼻子好大,這不是遺傳到我的。」他不知道這話讓我有多傷心,我難過得想去死。許木利:這句惡毒的話是在攻擊你母親嗎,「這不是遺傳到我的?」 麥可: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用意。 許木利:你覺得告訴小孩子他們很漂亮,是不是很重要? 麥可:對,但也不要太過火。你的內在最漂亮,要讓孩子這樣認為。普林斯在照鏡子梳頭髮的時候,他說:「我長得好帥。」我說:「你長得還可以。」 許木利:你不覺得你父親灌輸給你一個信念,就是你長得不帥?所以你一直想改變一下你的外表,而你仍然不開心,所以你真的必須開始學習去愛你的外表和你這個人所有的一切。麥可:我知道,但願我可以做到。 許木利:我們大家都對自己的外表不太滿意,你看,我滿臉雜亂的鬍子,每次我上電視,我的工作同仁都會叫我把鬍子剪一剪。但我的宗教信仰不容許我剪掉鬍子,所以我的鬍子愈來愈長。 麥可:你會想要剪掉嗎? 許木利:老實說我很想,不是完全剪掉,只是修一修。但是上帝和我的宗教對我來說,比外表好看更重要。 麥可:你們規定不準修剪? 許木利:基本上不行,我把它捲起來。很多猶太教士會剪自己的鬍子,但有些不會…麥可:他們剪鬍子,是不是違反規定? 許木利:不同的猶太教士用不同的方式來解讀規定。聖經說你不能把刀子用在臉上,所以有些人採取字面上的解讀:就是指刀子;所以這些人就用電動刮鬍刀來刮鬍子,而不用刮鬍刀片。另外一些人的解讀是,泛指所有可以剪掉鬍子的尖銳物品。但我太太黛比說:「我嫁的並不是一個隨從世俗的老公,我嫁的是一位我尊敬的人,而你就是一個猶太教士,要以你的身分為榮」。麥可:她不介意你有大鬍子? 許木利:她不但不介意,如果我全剪掉了,她還會很生氣。她今天早上才跟我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尊重我,你永遠都別說因為怕我不習慣,所以你想修整你的外表,讓自己更符合社會的期待。」我太太要我永遠都照我自己的原則而活。 麥可:太棒了。 許木利:前幾天,星期四晚上,你看起來光芒四射。(麥可去參加丹尼斯.里奇的天使舞者癌症募款餐會時,打扮得很體面)你是所有人裡面最帥的。所以你不喜歡拍照? 麥可:我希望我永遠不用拍照,而且我希望我可以永遠不要被人看見。為了表演,所以我設計了希望呈現在觀眾眼前的舞姿和影片。 許木利:現在你想拍電影?麥可:我很愛電影,但我沒辦法控制影片的呈現,你懂嗎?我沒辦法控制光影還有我當時的表情所呈現在影片中的樣子。啊。許木利:如果有一個小孩子告訴你:「我討厭拍照。」你會怎麼對他說? 麥可:我會說:「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漂亮,重要的是你的靈魂…」 許木利:為什麼你可以對所有人這麼說,但卻無法說服自己? 麥可:我也不知道。 (他這句話帶著困惑和無可奈何的語氣。) 許木利:你從歌迷身上可以看到,一大堆女歌迷就這樣撲向你,所以這一定代表你很帥,很令人渴求。你會不會覺得她們想跟你談戀愛? 麥可:當我想到這點時─我從來沒在電視上談過這點─如果我在舞台上想到那些女人對我的想法,我一定沒辦法做完表演。如果我突然想到她們腦中所想的…性啦,或是我不穿衣服的樣子啦,那麼,老天啊,那會有多尷尬。我一定無法表演下去,太可怕了。這裡你又可以看出來,麥可立刻就將女人聯想到淫穢。在他幼小稚嫩的時候在夜總會經歷的脫衣舞表演,或許造成了永難抹滅的傷害。對麥可來說,那些在演唱會裡尖叫的女人,是想要跟他發生性關係。在麥可的心裡,性這件事,似乎是女人腦子裡唯一想的事。 許木利:許多人都很喜歡被人當成性感的象徵,你不喜歡,是因為你對這件事很害羞。當女人跟你說話時,你知道這就是她們心裡所想的事? 麥可:嗯,她們告訴我的。 許木利:她們說想跟你上床? 麥可:對。 麥可對父親的恐懼 許木利.波提克:你知道,麥可,我以前也常常評斷我的父親,但有一天我就不再評斷他了,因為他也有他自己的挑戰,他的人生很不順遂,小時候在伊朗過著貧困的生活,猶太人要在伊朗生存很不容易,誰知道他過著什麼樣的童年?你還會評斷你的父親嗎? 麥可:我以前會,我以前常常生他的氣,我會掉頭就進我房間去,憤怒地大吼大叫,因為我不懂為什麼會有人這麼邪惡卑劣。像是有時候我在床上睡覺,差不多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我已經錄了一整天的音了,唱歌唱了一整天,沒有娛樂,沒有遊戲。他很晚才回到家,「把門打開。」因為我的門已經鎖上了,他會說:「給你五秒鐘開門,否則我就要把門踢開。」然後他就開始踢門,把門撞開。他說:「你為何不簽那個合約?」我說:「我不知道。」他就說:「你給我簽,要不然你就倒楣了。」我就想:「我的天啊!怎麼回事?愛跑哪去了?父愛跑哪去了?」我說:「非得這樣不可嗎?」他就過來揍我一頓,用盡他的力量,他非常暴力。 許木利:你會不會開始覺得,你是他的搖錢樹? 麥可:會,當然了。 許木利:就像麥考利.克金描述的那樣?所以你覺得被利用了? 麥可:對。而且有一天─我實在不想一直說這件事─有一天他說啊,上帝保佑我父親,他也做過很棒的事,他的確很聰明,他可以說是天才,但是有一天他說:「如果你們有一天不再唱歌了,我會把你們當作燙手山芋一樣甩掉。」這話很傷人,你覺得他應該會想到:「這些孩子也有心,也有感覺」吧,他難道不覺得這樣會傷害到我們?如果我對普林斯和芭莉絲說這樣的話,那一定很傷人,你絕不會對孩子說這樣的話,我永遠都忘不了,這句話到現在還影響著我跟他的關係。 許木利:所以假如你不聽他的話去表演,他就不再愛你了? 麥可:他會把我們當作燙手山芋甩掉,那是他自己說的。 許木利:你母親會不會跑來說:「別聽他的,他在胡說。」麥可:每當他發脾氣時─打我們揍我們時,她永遠在背後護著我們。(裝女生的聲音)「喬,住手,你快把他們打死了!不!住手,喬,你太過火了。」而他會打壞傢具,好可怕。我常說,我以後要是有小孩,絕不會像他那個樣子,我絕不會動孩子一根寒毛。人們常說,從小被虐待的,長大後也會虐待孩子,這句話是不對的,絕不是這樣,我完全相反。我做過最惡劣的,就是讓他們到角落罰站一下子,就這樣而已,那是我讓他們冷靜下來的方式。 許木利: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我也很討厭聽到那句話:從小被虐待的,長大後也會虐待孩子。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在說,你就是註定要變成壞蛋。麥可:這樣是不對的。我常在心裡發誓說,我絕不會變成這樣的人,絕對不會。假如我聽到有人在跟他的孩子吵架,即使是在電影裡看到,或是從別的公寓傳來,我會崩潰,會放聲大哭,因為這會讓我想起我小時候的景況。在那個時候我會崩潰,我會發抖,會哭泣,我沒辦法承受,這太困難了。 許木利:我父母離婚後,我們就搬走了,我父親住的地方距離我們有三千五百哩遠,所以很難跟他親近。但是我愛他,我也盡量不要去批判他,我還做了很大的努力去親近他。我們必須認真遵守聖經的誡命:要孝敬父母。聖經並不是說:要是父母值得孝敬,你就孝敬他們。聖經直截了當命令我們,要孝敬父母。單單因為他們給予我們生命,他們值得我們孝敬。 麥可:我到現在還會怕我父親,我父親走進我房間的時候─上帝鑒察,我說的是真的─我在他面前昏倒過幾次。實際上我昏倒過一次。我曾經在他面前吐過,因為他進來房間,整個氣氛都變了,我的胃開始痛起來,我知道我有麻煩了。他現在已經改變很多了。時間和歲月改變了他,他看到他的孫子,他也很想變成好父親。就好像一條船已經駛在這個航道上了,我很難接受從小養大我的這個父親變了一個人了。我只希望他能早一點學到。 許木利: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怕他? 麥可:因為那個傷痕還在。 許木利:所以你眼中看到的他,還是以前的他,你很難在眼中看到這個全新的人? 麥可:我沒辦法把他看成全新的人,在他面前我就像個天使一樣,非常害怕。有一天他問我:「你為什麼怕我?」我答不出話來。我很想說:「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聲音哽咽)「你知道你對我造成了什麼傷害嗎?」 許木利:對我來說,聽到你這樣說,是很重要的。因為身為你的朋友,而且經常有人問我有關你的事,我覺得了解這些事是很重要的,讓世人了解這件事是很重要的。你知道,麥可,聽過這件事以後,沒有人可以嚴厲評斷你。他們應該多關注你所受到的痛苦,而不是指責你。你稱呼他「爸爸」還是「喬瑟夫」? 麥可:我們長大後他不准我們叫他爸爸,他說:「別叫我爸爸,我叫喬瑟夫。」他就是這樣說。但現在他希望我們叫他爸爸,但我叫不出口,我沒辦法叫他爸爸,他會讓我更加想起他所說的:「別叫我爸爸,我叫喬瑟夫。」我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普林斯和芭莉絲叫我「爹地」,或是聽到義大利小孩子叫「帕帕」,或是猶太小孩叫「爸比」。好可愛,你怎麼可能不以此為榮呢?這是你的孩子啊。 許木利:從你幾歲開始,他不准你叫他爸爸? 麥可:從很小的時候,一直到《牆外》、《戰慄》那個時期。 許木利:他是不是覺得這樣感覺上比較專業? 麥可:不是,他覺得自己是年輕帥哥,他那麼酷,不能被人家叫爸爸,要叫他喬瑟夫。聽我自己說這些,我會恨他… 許木利:我不知在哪裡看到報導寫著,你母親想要離婚,而她也提出申請或什麼的。麥可: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申請離婚,可能有吧。不,不,她沒有提出。她是很想離婚,好幾次,因為他外面有女人,還有他這個人太難相處了。但是因為宗教的緣故,她只能以通姦的理由離婚,他以前確實觸犯過這一條,而她也知道,但她簡直是個聖人,她不願意跟他分開。她知道他在外面胡來,到處拈花惹草,但是她人很善良,而他也會回家躺在她旁邊。我不認識其他像她一樣的人,她就像德蕾莎修女,世上很少有像她這樣的人。 許木利:所以她是個恆久忍耐的聖潔女人。你會不會覺得她忍受太久了?覺得她不該繼續忍受? 麥可:我們以前會求她跟他離婚,我們會說:「媽媽,跟他離婚。」她會說:「別管我,我不要!」我們會說:「快把他踢出去。」我們小時候也會對她大叫:「跟他離婚!」但是好幾年了,我們聽到車子開進車道,他總是開一輛大型的賓士汽車,開得很慢。「喬瑟夫回來了,喬瑟夫回來了,快點!」大家都會衝進自己的房間,把門用力甩上。 許木利:你們那麼怕他? 麥可:對,我常說,當我回家走進大門,我希望我的孩子大喊「爹地」,然後一擁而上,跳到我身上,這就是我的方式,我就是要完全跟他相反,我不希望孩子全部逃跑。保護珍娜 許木利.波提克:讓我提出一個問題。你說你父親會刻意在演唱會上羞辱你,他會讓你在那些崇拜你的女孩子面前,故意惹你哭,讓你在舞台上受窘,目的是什麼?為了證明他對你有掌控權? 麥可:不是的,他不會在台上做這種事。而是比如說,表演完了之後,有一個房間裡擠滿了女生,他很喜歡把女孩子帶到那個房間,我父親。表演完了之後,我們會一起吃東西之類的,房間裡排滿了一群咯咯笑的女孩子,好喜歡我們,她們會這樣:「我的天啊!」還發抖。如果我在說話,發生一些事情他不喜歡,他會出現這樣的眼神…出現這個眼神會把我嚇得半死,用力地摑我的臉,用盡他的力氣,然後他會把我推進一間大房間,她們全在裡面,我淚流滿面,這時你該怎麼辦? 許木利:那時候你幾歲?(普林斯在背後說:「我們三歲!」然後哈哈大笑。)麥可:不會超過…十二歲,十一歲,差不多那個年紀。 許木利:所以那是你第一次在你的生命中感覺到羞慚?真正的羞辱? 麥可:不是,之前還有幾次。他做得非常粗暴,非常殘忍,殘忍至極…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很粗暴,他打起人來是非常可怕的,你知道嗎?他會先叫你把衣服脫光,在你身上淋油。這是一整套儀式,他會在你身上淋油,所以當熨斗的電線打到你身上的時候(模仿聲音),你知道…那種感覺就像要死掉一樣,然後你被打得滿臉還有整個背,全都傷痕累累。我總是聽到我母親在喊:「住手,喬!你快把他們打死了,你要打死他們了,住手!」我會完全屈服,彷彿我做什麼都是枉然。我很恨他,我們全都恨他。我們會跟母親說,我們也會告訴彼此,我也永遠不會忘記。珍娜和我,我們以前會說…我以前會說:「珍娜,把眼睛閉上。」她說:「好,閉上了。」然後我說:「想像喬瑟夫現在躺在棺材裡,他死了,妳覺得難過嗎?」她說:「不會。」就是這樣,這就是我們小時候常常做的事,我們會玩類似這樣的遊戲,這足以顯示我們內心有多大的恨意。我說:「他在棺材裡,他死了,妳覺得難過嗎?」她說:「不會。」就這樣,這就是我們對他的憤恨。我現在愛他,但他以前很兇,許木利,他很粗暴。 許木利:但你知道,從孩提時期就開始有恨意,這是一種慢慢腐蝕的過程?你知道,就像是「我一定要想辦法擺脫它,我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麥可:對呀,所以我想要成為很棒的表演者,期望能把愛贏回來。 許木利:你覺得那就可以改變他了,假如你……所以你覺得,假如你變成偉大的巨星,非常成功,獲得全世界的喜愛,並且發光發熱,那麼你的父親也就會愛你了。 麥可:嗯嗯。 許木利:所以你就是用這個方法在改變他。 麥可:嗯嗯,我希望我可以做到,我也希望我能從其他人身上得到愛,因為我非常渴求愛,你知道嗎?你需要愛,你需要愛,那是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為什麼我這麼替那些孤兒院裡和醫院裡的孩子感到難過,他們孤苦無依,被綁在床上─醫院把他們綁在床上是因為他們設備不齊。我就想:「這太誇張了吧?」我就到每一張床去幫他們鬆綁,釋放他們,我說:「對待小孩子不可以這樣,不可以把他們綁起來。」或是有些地方會用鐵鍊把孩子鍊在牆上,像是在羅馬尼亞,孩子就靠在他們彼此的臉上或鐵鍊上睡覺。許木利:你比較認同那些人,是不是因為你也很敏感? 麥可:對啊,我最常抱著穆什琪(我的大女兒,當時十二歲),因為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承受著很大的痛苦。當珍娜經歷肥胖的階段時,她常常哭,我的妹妹珍娜,她決定要減肥,「我要把這身肥肉全部減掉。」而她做到了。她以前也很不快樂。許木利:你對這個妹妹很愛護對不對? 麥可:對呀,我也決心幫助她減重。我以前很壞,我故意嘲笑她,逼她減肥。我不喜歡我對她做這樣的事,我不喜歡,因為我知道她為此很難過。 許木利:你怎樣幫助她減重? 麥可:我說妳該減肥了,因為妳看起來像頭母牛,我會這樣說,但我覺得我這樣說很惡劣,她會說:「閉嘴!」我會說:「妳才閉嘴。」但我一心想讓我妹妹變漂亮,因為在我內心深處,我很愛她,我希望她發光發亮,而當她成為一個明星以後,就是你知道,出唱片啦,我非常開心,以她為榮,因為她真的做到了。許木利:你現在還是很愛護這個妹妹? 麥可:對,對…我只希望我們能夠更親近一點。我們在心靈上很契合,但沒有像一般家人一樣那麼親近。因為我們沒有什麼慶祝活動,我們現在沒有什麼理由可以聚在一起。我希望我們也被灌輸像你們那樣的習慣,我很喜歡你們在做的那個祝福的動作,讓我很感動。我能明白你們為什麼感情可以那麼好,那樣很窩心。星期五晚上的安息日晚餐,我太太和我都會一個一個地祝福我們的孩子,祝福他們長大能夠像聖經裡的偉大人物,那些猶太人的先祖。麥可到我家參加過幾次,所以看過這樣的儀式;他每次都很仔細地看著我們祝福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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