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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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子直解》 (浙江文藝出版社2000年9月出版)俞志慧 著解老第二十本文和下文《喻老》都是韓非對老子《道德經》的解釋,也是現存最早的注老文獻,本文涉及《德經》九章和《道經》三章,這種先《德經》後《道經》的次序與現今通行本相反,卻與帛書《老子》相同,因而具有版本學和校讎學意義。同時,因為韓非站在法家的立場上吸納老子學說,其中許多理解顯然打上了法術家的烙印,如原始道家基於歸真返樸的理念形成的崇道德黜禮義的思想,在此被借用為否定仁、義、禮、忠、信的理論前提,進而成為後世法家反傳統反文化即反禮樂文明的思想武器;原始道家出於全身保真的目的而反對的前識,在此卻成了篤信刑名參驗的功利主義者嘲笑的對象;又如,韓非從道家禍福相依的相對論中演繹出法家嚴刑峻法的政綱,經過對老子原文中「聖人」內涵的巧妙替換,將一個知雄守雌、善利萬物的道家形象轉換成了法家所推崇的霸主……諸如此類,都可以看出韓非對老子學說的改造,從中可看到這一段中國思想史的微妙嬗變。德者從首節起至第九節共九節,解釋《老子》第三十八章即《德經》首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內也。得者,外也二句謂德是內部世界本有的屬性,而得則是要求諸外部世界的。「上德不德從下句看來,韓非將這個字借為「得」」,言其神不淫游於外也。神不淫於外,則身全,身全之謂德。德者,得身也句謂得於身。韓非認為德不向外求,得之於自身。凡德者,以無為集,以無欲成,以不思安,以不用固。為之欲之,則德無舍止泊處,歸宿,德無舍,則不全。用之思之,則不固,不固則無功,無功則生於義同「有」德這裡通「得」。德承上句「德」借為「得」,下句首字「德」同則無德,不德則有德。故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老子原義極其含弘廣大,三個「德」字都可作如字解,韓非只取其一端加以引申發揮,下文類此者夥矣,讀者將它當作一家之言則可,視為定論則大謬。」所以貴無為無思為虛中國古代哲學中一種真空妙有的形上境界者,謂其意無所制也。夫無術者,故以無為無思為虛也。夫故以無為無思為虛者,其意常不忘虛,是制於為虛也。虛者,謂其意無所制也。今制於為虛,是不虛也上文謂無術者執著於虛反被虛字牽制,是亦不虛。虛者之無為也,不以無為為有常句謂不把無為當作經常要注意的事,不以無為為有常則虛,虛則德盛,德盛之謂上德。故曰:「上德無為而無不為也。」仁者,謂其中心中心,內心欣然愛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惡人之有禍也。生心生心,猶本心,天性之所不能已止也,非求其報也。故曰:「上仁為之而無以為無以為,沒有所以要這樣做的目的也。」義者,君臣上下之事,父子貴賤之差等差也,知交朋友之接交接也,親疏內外之分分際也。臣事君宜,下懷上宜,子事父宜,賤敬貴宜,知交友朋之相助也宜,親者內而疏者外宜句謂親近的人得以接納、疏遠的人保持距離,這些事情都是應該的。義者,謂其宜也,宜而為之。故曰:「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也。」禮者,所以貌情貌情,表現情感也,群義群義,指君臣父子貴賤賢不肖知交友朋親疏內外之宜之文章文章,外在的表現形式,這裡指處理各種關係的禮儀制度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貴賤賢不肖之所以別也。中心懷三字謂心中存著念頭而不諭明白,其義同「故」疾趨卑拜四字極言其敬而明之;實心實心,亦內心也愛而不知,故好言繁辭以信通「申」之。禮者,外飾之所以諭內也。故曰:「禮以貌情也。」凡人之為外物動也,不知其為身之禮也二句謂人們被外界事物所感發的時候,常常疏忽了他們自身應表現出的禮節。眾人之為禮也,以尊他人也,故時勸時衰。君子之為禮,以為其身;以為其身,故神之神之,以之為神,謂特別注重禮節為上禮。上禮上禮,即君子之為禮神而眾人貳即不專一,故不能相應君子上禮與眾人貳不能相應;不能相應,故曰:「上禮為之而莫之應。」眾人雖貳,聖人之復恭敬,盡手足之禮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句以君子捋起袖子伸出手臂喻其一如既往恭敬盡禮之狀。」道有積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實而實有光句猶謂實於中而秀於外,仁者德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義者仁之事也。事有禮而禮有文,禮者義之文也。故曰:「失道而後失德,失德而後失仁,失仁而後失義,失義而後失禮。」禮為情貌者也,文為質飾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質而惡飾。夫恃貌而論情者,其情惡也;須飾而論質者,其質衰也。何以論知之?和氏之璧,不飾以五采;隋侯之珠《淮南子·覽冥訓》高註:「隋侯,漢東之國,姬姓諸侯也。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葯傅之,後蛇於江中銜大珠以報之,因曰隋侯之珠。」後常與和氏璧並提,指稱寶器或人之美德美才,不飾以銀黃,其質至美,物不足以飾之。夫物之待飾而後行者,其質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間,其禮朴而不明,故曰禮薄也。凡物不並盛,陰陽是也;理相奪予,威德威德,刑賞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心衰也。然則為禮者,事通開啟人之朴心者也。眾人之為禮也,人應回報則輕歡輕歡,輕浮地表現出高興的樣子,不應則責怨。今為禮者事通人之朴心,而資提供之以相責之分尺度,能毋爭乎?有爭則亂。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也二句謂禮是內心忠誠不夠的表現,而亂之首發端乎義同「也」。」先物行、先理動之謂前識。前識者,無緣而妄意通「臆」度也。何以論之?詹何詹何,楚國隱者坐,弟子侍,有牛鳴於門外。弟子曰:「是黑牛也而白題額頭。」詹何曰:「然,是黑牛也,而白在其角。」使人視之,果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以詹子之術臆度之術,嬰纏繞,羈絆,這裡引申為惑亂眾人之心,華焉二字謂華而不實殆矣!故曰:「道之華也。」嘗義同「若」試釋放棄詹子之察,而使五尺之愚童子視之,亦知其黑牛而以布裹其角也。故以詹子之察,苦心傷神,而後與五尺之愚童子同功,是以曰:「愚之首也。」故曰:「前識者,道之華也,而愚之首也。」所謂「大丈夫」者,謂其智之大也。所謂「處其厚不處其薄」者,行情實情實,即上句「厚」也而去禮貌禮貌,即上句「薄」也也。所謂「處其實不處其華」者,必緣理緣理,循常理不徑絕徑絕,陸行取小路、水行不順流,即不緣理也。所謂「去彼取此」者,去貌、徑絕而取緣理、好情實也。故曰:「去彼取此。」人有禍則心畏恐從本節起至第十四節共五節,解釋《老子》第五十八章:「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心畏恐則行端直,行端直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行端直則無禍害,無禍害則盡天年。得事理則必成功;盡天年則全而壽。必成功則富與貴。全壽富貴之為福,而福本於有禍。故曰:「禍兮,福之所倚。」以成其功也依本文段末句例,本句疑衍。人有福則富貴至,富貴至則衣食美,衣食美則驕心生,驕心生則行邪僻而動棄理動棄理,行動違背常理。行邪僻則身死夭,動棄理則無成功。夫內有死夭之難,而外無成功之名者,大禍也。而禍本生於有福。故曰:「福兮,禍之所伏。」夫緣道理以從事者,無不能成。無不能成者,大能成天子之勢尊,而小易得卿相將軍之賞祿。夫棄道理而妄舉動者,雖上有天子諸侯之勢尊,而下有猗yī頓猗頓,戰國時大商人,據傳因經營河東鹽池致巨富、陶朱陶朱,即越國名相范蠡,助勾踐破吳後功成身退,定居齊國的陶,易名為陶朱公,以經商致巨富、卜祝卜祝,一從事卜祝之業而致巨富者之富,猶失其民人而亡其財資也。眾人之輕與「易」同作意動用法棄道理而易妄舉動者,不知其禍福之深大而道闊遠若是也。故諭人曰:「孰知其極句謂誰知道其中的究竟呢?」人莫不欲富貴全壽,而未有能免於貧賤死夭之禍也。心欲富貴全壽,而今貧賤死夭,是不能至於其所欲至所欲至,即富貴全壽也。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者之謂迷,迷則不能至於其所欲至矣。今眾人之不能至於其所欲至,故曰「迷」。眾人之所不能至於其所欲至也,自天地之剖判天地之剖判,猶雲開天闢地以至於今。故曰:「人之迷也,其日故以通「已」久矣。」所謂「方」者,內外相應也,言行相稱也。所謂「廉」者,必生死之命句謂樂天知命也,輕恬資財句謂淡泊財利也。所謂「直」者,義必公正,公心顧廣圻謂此字衍不偏黨也。所謂「光」者,官爵尊貴,衣裘皮衣,泛指衣服壯麗也。今有道之士,雖中外信順句謂內心和外表誠信和順,不以誹謗窮墮從下文句例分析,「窮墮」當與「信順」相反對,猶心胸偏狹;雖死節輕財,不以侮罷通「疲」,膽小懦弱羞貪四字謂欺侮膽小怯弱者、羞辱貪圖財利者;雖義端正不黨,不以去邪罪私四字謂彈劾姦邪的人,責備有私心的人;雖勢尊衣美,不以誇賤欺貧。其故何也?使失路者而肯聽習問知聽習問知,向熟悉路線的人打聽了解,即不成迷也。今眾人之所以欲成功而反為敗者,生於不知道理,而不肯問知而聽能。眾人不肯問知聽能,而聖人強以其禍敗適通「謫」,責備之,則怨。眾人多而聖人寡,寡之不勝眾,數常理也。今舉動而與天下之當是「人」字之形誤為仇,非全身長生之道也,是以行軌節而舉之也句謂聖人行為遵循法度,並以此來引領人們。故曰:「方而不割,廉而不劌guì,割傷,直而不肆放肆,唐突,光而不耀刺眼。」聰聽力好明視力好睿ruì智睿智,英明有遠見。從本節起至第十九節共五節,解釋《老子》第五十九章:「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天也;動靜思慮,人也。人也者,乘於天明以視,寄於天聰以聽,托於天智以思慮。故視強過度,則目不明;聽甚,則耳不聰;思慮過度,則智識亂。目不明,則不能決別黑白之分;耳不聰,則不能別清濁之聲;智識亂,則不能審得失之地。目不能決黑白之色則謂之盲,耳不能別清濁之聲則謂之聾,心不能審得失之地則謂之狂。盲則不能避晝日之險,聾則不能知雷霆之害,狂則不能免人間法令之禍。書指《老子》,下同之所謂「治人」者,適協調動靜之節,省思慮之費也。所謂「事天」者,不極聰明之力聰明之力,即視聽之力,不盡智識之任。苟極盡,則費神多;費神多,則盲聾悖狂之禍至,是以嗇這裡是節省之。嗇之者,愛其精神,嗇其智識也。故曰:「治人事天莫如嗇。」眾人之用神也躁,躁則多費,多費之謂侈。聖人之用神也靜,靜則少費,少費之謂嗇。嗇之謂術也生於道理。夫能嗇也,是從於道而服於理者也。眾人離通「罹」,遭遇於患,陷於禍,猶未知退,而不服從道理。聖人雖未見禍患之形,虛無虛無,清虛無為服從於道理,以稱蚤通「早」服。故曰:「夫謂義同「唯」,《老子》原文作「惟」嗇,是以《老子》原文作「謂」蚤服。」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孔竅,這裡指五官虛。思慮靜,故德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故曰:「重積德。」夫能令故德不去,新和氣日至者,蚤服者也。故曰:「蚤服,是謂重積德。」積德而後神靜,神靜而後和憂喜不生、寵辱兩忘的祥和心境多,和多而後計得計得,思慮得當,計得而後能御萬物,能御萬物則戰易勝敵,戰易勝敵而論猶聲望必蓋世,論必蓋世,故曰「無不克」。無不克本於重積德,故曰「重積德,則無不克」。戰易勝敵,則兼有天下;論必蓋世,則民人從。進兼天下而退從使……歸附民人,其術遠,則眾人莫見其端末端末,始終。莫見其端末,是以莫知其極。故曰:「無不克,則莫知其極。」凡有國而後亡之,有身而後殃之,不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夫能有其國,必能安其社稷;能保其身,必能終其天年。而後可謂能有其國、能保其身矣。夫能有其國、保其身者,必且體體證,踐履道。體道,則其智深;其智深,則其會計會,計謀遠;其會遠,眾人莫能見其所極。唯夫能令人不見其事極,不見其事極者為一本「為」下有「能」字,是保其身、有其國。故曰:「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則可以有國。」所謂「有國有國,擁有國家之母根本」,母者,道也。道也者,生於所以有國之術,所以有國之術,故謂之「有國之母」。夫道以與世周旋周旋,應對者,其建生建生,立身,養生也長,持祿也久。故曰:「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樹木有曼細根,有直根。根依文例,此當是承上文而分釋,「根」上脫一「直」字者,書之所謂「柢」也,柢也者,木之所以建生也;曼根者,木之所以持生也。德也者,人之所以建生也;祿也者,人之所以持生也。今建於理者,其持祿也久,故曰:「深其根。」體其道者,其生日長,故曰:「固其柢。」柢固,則生長生長,生命久長;根深,則視活久,故曰:「深其根,固其柢,長生久視之道也。」工人工人,這裡指手工業者數shuò,屢次變業則失其功本節與下節解釋《老子》第六十章:「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作者作者,耕作者數搖搖動農作物徙遷移則亡其功。一人之作,日亡半日,十日則亡五人之功矣。然則數變業者,其人彌眾,其虧損失彌大矣。凡法令更則利害易,利害易則民務變,務變之謂變業。故以理觀之,事大眾而數搖之,則少成功;藏大器大器,貴重的器物而數徙之,則多敗傷;烹小鮮小鮮,小菜而數撓猶攪動之,則賊害其澤色澤;治大國而數變法,則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貴靜,不重變法。故曰:「治大國者若烹小鮮。」人處疾則貴醫,有禍則畏鬼。聖人在上,則民少欲;民少欲,則血氣治血氣治,氣血和舒。依文氣「血氣治「當重而舉動理舉動理,舉動符合法度;舉動理,則少禍害。夫內無痤cuó疽jū,痤疽,都是毒瘡癉dàn,通「疸」,黃疸病痔之害,而外無刑罰法誅之禍者,其輕恬輕恬,看輕,看淡鬼也甚。故曰:「以道蒞lì,臨天下蒞天下,治天下,其鬼不神。」治世之民,不與鬼神相害也。故曰:「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傷人也。」鬼祟鬼怪或鬼怪害人也猶「之」也疾人之謂鬼傷人,人逐除之之謂人傷鬼也。民犯法令之謂民傷上,上刑戮民之謂上傷民。民不犯法,則上亦不行刑;上不行刑之謂上不傷人。故曰:「聖人聖人,這裡韓非將老子筆下的聖人轉換成了人君亦不傷民。」上不與民相害,而人不與鬼相傷,故曰:「兩不相傷。」民不敢犯法,則上內民之身體不用刑罰,而外民之產業不事利貪其產業。上內不用刑罰,而外不事利其產業,則民蕃息蕃息,繁衍生息。民蕃息而畜通「蓄」積盛,民蕃息而畜積盛之謂有德。凡所謂祟者,魂魄去而精神亂,精神亂則無德。鬼不祟人則魂魄不去,魂魄不去而精神不亂,精神不亂之謂有德。上盛畜積而鬼不亂其精神,則德盡在於民矣。故曰:「兩不相傷,則《老子》作「故」德交歸焉。」言其德上下交盛而俱歸於民也據每段段末句例,本句當因注文而衍。有道之君從本節起至第二十六節共五節解釋《老子》第四十六章:「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外無怨仇於鄰敵,而內有德澤於人民。夫外無怨仇於鄰敵者,其遇諸侯也外依上下句例「外」字當衍有禮義;內有德澤於人民者,其治人事也務本韓非以農耕為本業。遇諸侯有禮義,則役希起句謂少戰事;治民事務本,則淫奢止。凡馬之所以大用者,外供甲兵而內給淫奢也。今有道之君,外希通「稀」用甲兵,而內禁淫奢。上不事馬於戰鬥逐北,而民不以馬遠淫游通物通物,交換貨物,所積力唯田疇句謂所積聚起來的力量全用在耕種上了,必且糞灌糞灌,施肥灌溉。故曰:「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也。」人君者無道,則內暴虐其民,而外侵欺其鄰國。內暴虐則民產絕,外侵欺則兵數起。民產絕則畜生少,兵數起則士卒盡。畜生少則戎馬戎馬,戰馬乏,士卒盡則軍危殆。戎馬乏則將馬將馬,當是「牸(zì)馬」之形近而誤,牸馬,懷孕的馬出,軍危殆則近臣役二句謂軍馬奇缺,就連懷孕的馬也要上戰陣,軍情危急就連君王身邊的近臣都得充兵員。馬者,軍之大用;郊者,言其近也。今之所以給軍之具於將馬近臣。故曰:「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也。」人有欲則計會亂,計會亂而有欲甚,有欲甚則邪心勝,邪心勝則事經絕經絕,義同上。事經絕,處事不循常理,事經絕則禍難生。由是觀之,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誘發於可欲。可欲之類,進則教良民為奸,退則令善人有禍。奸起,則上侵弱侵弱,削奪君;禍至,則民人多傷。然則可欲之類,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禍莫大於可欲。」是以聖人不引被引誘五色,不淫沉迷於聲樂;明君賤玩好而去淫麗。人無毛羽,不衣則不犯寒;上不屬猶依附天而下不著同「著」地,以腸胃為根本,不食則不能活。是以不免於欲利之心。欲利之心不除,其身之憂也。故聖人衣足以犯寒,食足以充虛,則不憂矣。眾人則不然,大為諸侯,小余千金之資,其欲得之憂不除也。胥靡胥靡,刑徒有免,死罪時活,今不知足者之憂終身不解。故曰:「禍莫大於不知足。」故欲利甚於憂,憂則疾生,疾生而智慧衰,智慧衰則失度量,失度量則妄舉動,妄舉動則禍害至,禍害至則疾嬰纏繞內,疾嬰內則痛禍薄外痛禍薄外,疼痛表現到外部,痛禍薄外則苦痛雜於腸胃之間,苦痛雜於腸胃之間則傷人也憯cǎn,慘痛,憯則退而自咎自咎,自責,退而自咎也生於欲利。故曰:「咎莫憯於欲利。」道者本節與下節解釋《老子》第十四章:「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萬物之所然也,萬理之所稽合也二句謂道是萬物成為現在這個模樣的總根源,也是萬理的總歸宿。理者,成物之文同「紋」也句謂理是生成萬物的具體細則;道者,萬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物有理不可以相薄迫,這裡是侵害之意。物有理不可以相薄,故理之為物之制句謂所以理成為具體事物的制約力量。萬物各異理,而道盡稽萬物之理,故不得不化;不得不化,故無常操常操,永恆不變的法則;無常操,是以死生氣稟稟受,稟賦焉「於之」的合音字,之代「盡稽萬物之理」的道。句謂或死或生都是氣這種自然現象自然生成的,萬智斟酌斟酌,多多少少地吸取焉,萬事廢興焉。天得之以高,地得之以藏,維斗維斗,《莊子·大宗師》成玄英疏:「維斗,北斗也,為眾星綱維,故謂之維斗。」得之以成其威,日月得之以恆其光,五常五常,五行,金、木、水、火、土得之以常其位常其位,永遠固定在它們的位置上,列星得之以端其行,四時得之以御其變氣,軒轅軒轅,即軒轅氏,黃帝之號,傳說中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得之以擅專擅,控制四方,赤松赤松,傳說中的仙人得之與天地統與天地統,與天地相終始,聖人聖人,這裡指有道之君王得之以成文章文章,國家制度。道與堯、舜俱智,與接輿接輿,上古時楚國賢人,與時不合,披髮佯狂俱狂,與桀、紂俱滅,與湯、武俱昌。以為近乎,游於四極;以為遠乎,常在吾側;以為暗乎,其光昭昭;以為明乎,其物冥冥。而功成天地,和和氣,真氣化雷霆,宇內之物,恃之以成。凡道之情,不制不形句謂不造作不外現,柔弱隨時,與理相應。萬物得之以死,得之以生;萬事得之以敗,得之以成。道譬諸若水,溺者多飲之即死,渴者適飲之即生。譬之若劍戟,愚人以行忿則禍生,聖人以誅暴則福成。故得之以死,得之以生,得之以敗,得之以成。人希通「稀」見生象也,而得死象之骨,案其圖以想其生也,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也。今道雖不可得聞見,聖人執其見通「現」,顯現功以處審度見其形。故曰:「無狀之狀,無物之象。」凡理者本節解釋《老子》第一章:「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並及於第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方圓、短長、粗靡細、堅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後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剛死乍生,初盛而後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地之剖判剖判,謂創始之時也具通「俱」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而常者,無攸yōu,所易,無定理。無定理,非在於常所常所,恆常不變的地方,是以不可道也。聖人觀其玄虛,用其周行周行,普遍運行的規律,強字稱呼之曰道,然而然而,猶然後可論。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人始於生而卒於死本節與下節解釋《老子》第五十章:「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始之謂出,卒之謂入。故曰:「出生入死。」人之身三百六十節,四肢九竅,其大具也句謂這些是人身的重要組成部分。四肢與九竅十有三者,十有三者之動靜盡屬於生焉。屬之謂徒類也,故曰:「生之徒也十有三者。」至死也,十有三具者皆還而屬之於死,死之徒亦有十三。故曰:「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凡民之生生生生,產生新的生命或使生命保持旺盛的活力,而生者固動,動盡依義推論本字當涉下「生盡」之「盡」而衍則損也,而動不止,是損而不止也。損而不止,則生盡,生盡之謂死,則十有三具者皆為死死地死死地,死於死地也。故曰:「民之生,生而動,動皆之死地,之猶「亦」也十有三。」是以聖人愛精神而貴處靜。此甚大於兕虎之害。夫兕虎有域句謂野牛和老虎都有其一定的活動範圍,動靜有時,避其域,省xǐng,省察其時,則免其兕虎之害矣。民獨知兕虎之有爪角也,而莫知萬物之盡有爪角也,不免於萬物之害。何以論之?時雨降集,曠野閑靜,而以在昏晨犯冒犯山川句謂晝夜跋山涉水,則風露之爪角害之。事上不忠,輕犯禁令,則刑法之爪角害之。處鄉不節不節,無度,不檢點,憎愛無度,則爭鬥之爪角害之。嗜欲無限,動靜不節,則痤疽之爪角害之。好用其私智而棄道理,則網羅網羅,承「道理」言,指大化自然的規律之爪角害之。兕虎有域,而萬害有原同「源」,上同,避其域,塞其原,則免於諸害矣。凡兵革者,所以備害也。重生重生,珍惜生命者,雖入軍無忿爭忿爭,忿怒爭鬥之心,無忿爭之心,則無所用救害之備。此非獨謂野處野處,駐紮在野外之軍也。聖人之游世也,無害人之心,則必無人害,無人害則不備人,故曰:「陸行不遇兕虎。」入山不恃備以救害,故曰:「入軍不備《老子》通行本作「被」甲兵。」遠諸害,故曰:「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錯通「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不設備而必無害,天地之道理字因「道」字的注文而衍也。體體證天地之道,故曰:「無死地焉。」動無死地,而謂之「善攝保養生」矣。愛子者慈於子本節起至第三十五節共四節解釋《老子》第六十七章:「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重生者慈於身,貴功者慈於事。慈母之於弱子也,務致其福;務致其福,則事此與下句「事」作動詞除其禍;事除其禍,則思慮熟;思慮熟,則得事理;得事理,則必成功;必成功,則其行之也不疑,不疑之謂勇。聖人之於萬事也,盡如慈母之為弱子慮也,故見必行之道。見必行之道則明,其從事亦不疑,不疑之謂勇。不疑生於慈,故曰:「慈故能勇。」周公曰:「冬日之閉凍閉凍,冰封地凍也不固,則春夏之長草木也不茂。」天地不能常侈常費,而況於人乎?故萬物必有盛衰,萬事必有弛張,國家必有文武,官治官治,官吏治政必有賞罰。是以智士儉用其財則家富,聖人愛寶愛寶,珍惜其神則精盛,人君重矜惜戰其卒重戰其卒,不輕易用兵打仗則民眾民眾,人民眾多,民眾則國廣,是以舉總括之曰:「儉,故能廣。」凡物之有形者易裁也,易割也。何以論之?有形,則有短長;有短長,則有小大;有小大,則有方圓;有方圓,則有堅脆;有堅脆,則有輕重;有輕重,則有白黑。短長、大小、方圓、堅脆、輕重、白黑之謂理,理定而物易割也。故議於大庭而後言則立,權議之士知之矣二句謂在大庭廣眾之中議事,在後面發言的人的意見往往被採納,這是善於權衡議事的人們明白的道理。故欲成方圓而隨其規矩,則萬事之功形體現矣,而萬物莫不有規矩。議言之士,計會規矩也。聖人盡隨於萬物之規矩,故曰:「不敢為天下先。」不敢為天下先,則事無不事,功無不功二句第二個「事」與「功」作動詞,而議必蓋世,欲無處大官,其可得乎?處大官之謂為因注「謂」字而衍成事長成事長,成就事功的領袖,是以故「是以」、「故」當衍其一曰:「不敢為天下先,故能為成事長。」慈於子者不敢絕衣食,慈於身者不敢離通「罹」,遭遇法度,慈於方圓者不敢舍規矩。故臨兵而慈於士吏小官,這裡指下級軍官則戰勝敵,慈於器械則城堅固。故曰:「慈,於義同「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夫能自全也而盡隨隨順,遵循於萬物之理者,必且有天生天生,自然生成的東西,天生也者,生心生心,本性,如「天命之謂性」也。故天下之道盡之生盡之生,猶謂都從中產生也,若以慈衛之也,事必萬全而舉無不當,則謂之寶矣。故曰:「吾有三寶,持而寶之。」書之所謂「大道」也者,端正道也本節解釋《老子》第五十三章:「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大道其夷,而民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餘,是謂盜竽。非道也哉!」。所謂「貌通「藐」,小施yí,同「迤」,斜。藐迤,小徑」也者,邪道也。所謂「徑小徑大」也者,佳麗佳麗,這裡指小路美好也。佳麗也者,邪道之分同「份」,部分也。「朝甚除通「塗」,骯髒」也者,獄訟繁三字謂訴訟案件繁多也。獄訟繁則田荒,田荒則府倉虛,府倉虛則國貧,國貧而民俗淫侈,民俗淫侈則衣食之業絕,衣食之業絕則民不得無飾巧詐,飾巧詐則知采文采文,華麗的服飾,知采文之謂「服文采」。獄訟繁,倉廩虛,而有以淫侈為俗,則國之傷也若以利劍刺之。故曰:「帶利劍。」諸夫飾智故智故,巧詐以至於傷國者,其私家必富;私家必富,故曰:「資貨資貨,財貨有餘。」國有若是者,則愚民不得無術而效之,效之則小盜生。由是觀之,大奸作則小盜隨,大奸唱則小盜和。竽也者,五聲之長者也,故竽先則鍾、瑟皆隨,竽唱則諸樂皆和。今大奸作則俗之民唱,俗之民唱則小盜必和,故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而貨資有餘者,是之謂盜竽矣。人無愚智,莫不有趨舍本節解釋《老子》第五十四章:「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余;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國,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恬淡平安,莫不知禍福之所由來。得於好惡,怵通「訹」,引誘於淫物淫物,珍異寶玩,而後變亂。所以然者,引被引誘,下同於外物,亂於玩好也。恬淡有趨舍之義,平安知禍福之計。而今也玩好變之,外物引之;引之而往,故曰「拔」。至聖人不然,一專一,下同建其趨舍四字猶謂確立志向,雖見所好之物不能引,不能引之謂不拔。一於其情,雖有可欲之類,神內心不為動,神不為動之謂不脫。為人子孫者,體此道以守宗廟,宗廟不滅之謂「祭祀不絕」。身以積精為德,家以資財為德,鄉國天下皆以民為德。今治身而外物不能亂其精神,故曰:「修之身,其德乃真。」真者,慎之固也。治家,無用之物不能動其計,則資財貨有餘,故曰:「修之家,其德有《老子》原文作「乃」余有餘與下文「長」、「豐」、「普」皆指德行圓滿。」治鄉者行此節此節,這個專一不拔的品德,則家之有餘者益眾,故曰:「修之鄉,其德乃長。」治邦者,行此節,則鄉之有德者益眾,故曰:「修之邦,其德乃豐。」蒞臨,統治天下者行此節,則民之生莫不受其澤,故曰:「修之天下,其德乃普。」修身者以此別君子小人,治鄉、治邦、蒞天下者,各以此科此科,上文四條適同「諦」,仔細觀息耗息耗,消長,盛衰,則萬不失一。故曰:「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奚以知天下之然也同「哉」?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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