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家 | 李健：春風十里不如「一生有你

[讀家第23期人物：李健]

前幾天，北京的公交站廣告牌強行給大家撒了一把「狗糧」。

廣告牌上，身著迷彩服的少年和少女相對而立，臉上寫滿青澀和欲說還休的心事，他們靜靜地對望，彷彿周邊的空氣都跟著凝滯。

這幅廣告，便是最近的熱播劇《春風十里，不如你》的劇照。身邊的朋友一直在為我推薦這部劇，用她的話說，看的時候彷彿能體會到「初戀」的味道。

禁不住三勸，我在一個舒適的午後，點開了第一集。文藝、清新，主演的演技在線，給人留下了不錯的整體印象。到了片尾了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熟悉且辨識度極高的聲音——李健。

《春風十里不如你》 主題曲

受馮唐之邀，這位音樂詩人為電視劇獻唱了同名主題曲。在悠揚舒緩的吉他伴奏下，李健用溫潤如玉的聲線將情竇初開、初遇愛人的悸動娓娓道來，彷彿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進每個人的心田。

正如馮唐所說：「除了愛你，我沒有別的願望。」

第一次聽李健，還是那首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來了又還。

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邊…」

那句歌詞留在了一代人的心裡，但那個青澀靦腆，抱著吉他聲音悠揚的小夥子，卻沒有幾個人能記得住。當人們還在奇怪「水木年華」到底是兩個人還是三個人的時候，李健已然離開了樂隊，淡出了大眾的視線……

直到春晚王菲的一首《傳奇》驚艷全國，一時間傳唱度飆升，當有心人挖掘到這首歌的原唱時，我們才重新把目光集中到這個擁有天籟嗓音的李健身上，沒想到在大眾焦點之外的他，已經靜靜地修成了一個優秀的音樂詩人。

王菲曾在採訪中說：「李健是我非常欣賞的藝人。他以前的專輯我都聽過，說不出來為什麼，總覺得他的音樂里有一種溫暖的東西。」

熒屏上的李健雖然不是小鮮肉，卻也總能給人一種清秀小生的感覺。但事實上，他出生在1974年9月23日，是一名標準的「70後」。

李健的家在黑龍江哈爾濱，家庭和地域帶給他與生俱來的沉著、寡慾、樂於安身立命且不善經營自己的特點。

他的媽媽是滿族人，父親是山東人，家裡的文化幾乎是東北、日本、俄羅斯文化的融合體。在《貝加爾湖畔》悠揚的手風琴聲中，我們彷彿能看到他小時候周末野遊的景象：一家人或一個人，帶著啤酒、麵包和香腸，在江邊支一頂小帳篷，和朋友唱歌、彈琴、聊天，或一個人愜意地吃吃喝喝，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家。

不少人發現，李健整個人透出一種日系的乾淨簡約范，其實是因為他曾有個親戚曾在日本文化下長大，這種文化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到他。後來曾有一個綜藝節目曝光了李建家中的書房，室內幾乎整潔到令人驚訝。

李鍵的爸爸曾是一名京劇武生，所以小時候的李健除了了上學做作業之外，還要練翻跟頭和京劇唱腔。這京劇可一點兒也沒白練，李健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一副「驚為天人」的好嗓子。

初一那年，一部《路邊吉他隊》成了他音樂之路的啟蒙。小李健想學樂器，又覺得鋼琴太貴，紅棉吉他自然成了他最好的選擇。開明的媽媽無條件支持兒子的音樂夢想，為了這把紅棉搭進了兩個月的工資。

最開始的時候，考慮到家裡並不寬裕的經濟狀況，小李健找了個一月只收四塊錢學費的學習班。後來學習班學費漲價，他就幫老師干一些零活以抵消一些費用。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練琴」成了頭等大事，業餘時間的所有事都要為吉他讓路。據當時的老師回憶，在一次年級大掃除中，班主任要趕去開會，於是便把帶領大家打掃教室的任務交給了李健。當時小李健滿口答應。班主任散會後回班，看到了令他啼笑皆非的一幕：全班同學正忙得不亦樂乎，唯有李健，在班裡掃地揚起的滾滾煙塵中，手握一把吉他，坐在桌子上，正給大家開演唱會呢。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高三清華大學的冬令營里，李健憑著一首《說句心裡話》技壓全場，不僅奪得了第一，還獲得了保送清華的資格。

真可謂唱出來的一條人生大道。

大學時的李健，在清華最強四系之一的電子工程系讀書，在高手雲集的清華大學，他發現任憑自己多麼勤奮，也還是比不上那些在數理化上真正有天賦的同學。

在一次採訪中他曾對記者說：

我雖然比絕大多數同齡人要學習好，但一定不是天才。上了清華之後你才會發現，你根本比不過那些在數理化有天賦的人，或者說差得很遠，所以你會覺得有些事情光靠勤奮是不夠的，你一定做一個你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如果我做工程師一定不會像今天這樣做的好。

大學時的李健決定要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於是他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音樂上。他同時輔修了多門音樂藝術課程，每天都要花好幾個小時練吉他、寫歌。半年過去，他已經完全掌握了聲樂中和聲的技巧；兩三年後，他成為了清華的音樂才子。

也是在大學的時候，一位師兄帶領他認識了羅大佑、Beatles，使他明白音樂最能打動人的不是技巧，而是其中的簡單與真誠。

多年後李健回清華演講時說過一句話：

當你找到興趣後，就要對之經營和投入，把它培養成最大的樂趣。

剛畢業時，李健選擇的職業是一名網路工程師，但音樂之夢的火焰在他心中卻從未熄滅。

也許他是在等，等待一個實現夢想的機會。

終於，2001年底，他接到了清華老友盧庚戍的電話。就是這一通電話，改變了李健的整個人生。

在電話那頭，盧庚戍邀請他一起組樂隊出道。

當時，很多人都不支持他辭去網路工程師去當一名歌手，畢竟音樂之路上的不確定性太多。可李健卻毅然辭掉了工作，與盧庚戍組成了「水木年華」。

「如果你不喜歡現在的工作，而又心懷夢想，那為什麼不走出去試試？失敗了又如何，至少你了無遺憾。」

5個月後，「水木年華」推出了第一張專輯《一生有你》，沒想到這首《一生有你》一炮而紅，不僅傳唱度極高，還一舉拿下了多個音樂大獎。

不想在自己不喜歡的生活里將就，李健選擇孤注一擲，勇敢地邁出了音樂之路的第一步。

2002年，正當水木年華最火的時候，李健卻選擇了退出組合，這張年輕面孔還未被大家所熟悉，就像流星一樣消失在了銀屏上。

那是一個R&B、電子樂流行的時代，為了樂隊的存活，盧庚戍希望樂隊可以轉型，多做順應時代的音樂。可李健卻固執地寫著自己的民謠，堅持用清淺的旋律和走心的歌詞去做自己的音樂，哪怕這音樂是完全逆潮流的。

退出樂隊的他並沒有放棄音樂，而是找了個偏僻的環境很差的四合院，每天讀書、聽曲、彈琴、寫歌，過著清苦卻怡然自得的小日子。

我曾經在一個寒冷的四合院里住了五年，我受夠了北京的冬天，它的冷總讓我感到無甚善意。但生活里的小樂趣能夠驅走寒意。比方說，在四合院里我弄一個小鍋爐，研究一下鍋爐的運作方式；再研究一下水泵，看看如何將水泵放在水管里。這些東西看似無聊，但研究的過程中，屋子漸漸暖和起來，寒意漸漸消散，北京的冬天似乎也有些美好了。在最冷的時候，我也會寫一些抗拒寒冷的歌曲，我寫過一首歌叫《溫暖》，多年以後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寫這首歌，非常簡單，因為我住的地方太冷了，溫暖是我當時的渴求。所以說，真正的智慧來自於生活，生活藝術家是真正的藝術家。

離開了樂隊的李健，幾乎沒有什麼收入。在父親癌症確診時，他的身上也只剩下幾萬塊存款。

在這個冰冷的四合院里，憑藉這樣一股不妥協的勁兒，李健寫出了後來讓他大火的《傳奇》、《風吹麥浪》和《異鄉人》。

2003年，李健推出了自己單飛之後的第一張專輯《似水流年》。這張專輯一如既往的走著李健式簡單真誠的風格，在港台流行歌曲走紅的當時，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專輯一度滯銷。

但李健從未改變過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音樂，不肯向流行低過一次頭。

2010年的春節晚會上，王菲唱火了《傳奇》。

從創作到走紅，經歷了七年之久。七年之後，人們終於發現了這一塊被埋沒已久的璞玉。

出名之後，許多人問他：如果王菲沒有來找你，你還會堅持自己的音樂夢想嗎？而他給出的回答是：

「被名利輕易擊倒的，就談不上夢想，更談不上成為藝術家」

2015年，李健參加第三季《我是歌手》。他的家世、學識、修養、事業甚至羨煞旁人的愛情都備受世人讚美。他清清淡淡不染煙火的樣子，成了世人眼中的男神。

這個溫和的「文藝青年」，有著乾淨清澈的氣質和良好的衣著品味，最令人折服的，還是他的知識底蘊。在李健的書房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唱片和書，他聽的唱片是Leonard Cohen、The Beatles、Freshly ground、Michael Buble、Fabio Zanon，看的書是博爾赫斯、茨威格、勞倫斯·布洛克、喬治·奧威爾。

這些愛好使他有著一種知識分子的清醒、自持；也幫他與物慾橫流的世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2017年《歌手》落幕，音樂詩人李健終於重回音樂事業的巔峰。

在《歌手》中，我們也看到了他身上更多的閃光點：

他一直在保持自己的獨立氣質。

在選歌上，他從來不挑飆高音、秀技巧、「走腎不走心」的歌曲來演繹，他的低吟淺唱那般空靈婉轉，總能自成一派。這也是他在音樂上不變的「傲骨」。

他從未在娛樂圈中迷失自己。

錄製《歌手》成名後，大批的媒體、公司前來採訪、約商演、約廣告，但他們都撲了個空，李健竟然躲去了美國，繼續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音樂去了。

他說：「生活一定要遠離那些燈光和關注，因為人有時候被過度關注了，會喪失很多最基本的東西。」

他用全鍵盤非智能手機、不玩微信、好幾個小時才會看一次手機；他的交際簡單，即使交情匪淺的朋友，一年也才見幾回面；他不喜歡太忙碌，最愛沉心靜氣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清清淡淡的高冷范、距離感，聽起來像一個活在70年代的老幹部。

而現實中的李健的生活卻是有聲有色，趣味盎然。

他和妻子在家裡擺滿各種咖啡器具、專門開闢了茶室、小花園、當然還有碩大的書架。每天品茶、品咖啡、品書、健身，妻子做飯，李健就做家務，夫妻倆的小生活簡單而又充滿著情趣。

除了居家好丈夫外，李健還有一個神秘身份：

有網友整理出了李健的語錄合集，發現他時不時就會冒出一兩句金句，段子手的頭銜當之無愧。

Q：聽說你會邀請王菲幫唱?

李健：我也是剛聽說的，聽你說的。

Q：今天穿了件綠毛衣?

李健：不能老穿西裝，不然別人會以為是費玉清老師。

Q：大家都說你很帥!

李健：我有的時候就感慨現在的化妝技術這麼好，誰平時長這樣?

在《歌手》決賽時，他段子手的本質更是暴露無疑：在決賽緊張的氣氛中，他和邀請嘉賓小嶽嶽共通來了一首《唐僧在女兒國抒懷並看著女兒國王的眼睛》。

世人講究「三十而立」，43歲的李健還在為了音樂的夢想而不停奔波，在他的眼裡，成功得稍微晚一點，也沒有關係。

這些「立」與「不立」都是別人眼裡的，而你的世界理論上真的與他人無關。生命，就是時間之旅的體驗，你可能沒有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這並不妨礙你去尋找和積累生活的樂趣。其實，懂得生活了，過一種自得其樂、有滋有味的生活，就是所謂的「立」了。

不改初心，堅持自我；自得其樂，過有滋有味的生活。

這樣的李健，這樣的生活，安閑自在如春風十里，誰又能不羨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