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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在當代

凈慧老和尚//禪在當代(上)(2006-09-16 10: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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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天下趙州生活禪

禪在當代凈慧長老講於2006 年 6 月 18 日 北京讀書人 VIP 俱樂部各位法師,各位朋友:  剛才主持人介紹,我這是第二次在讀書人俱樂部跟大家來交流有關禪的內容,讀書人俱樂部給我定的這個題目講幾天幾夜也講不完。「禪在中國文化中的地位及其在當代的弘揚」,這是一個非常有學術意味的題目,像這樣的題目在一個講座上要講清楚那很困難,我想只能夠就其中某一點或者某幾點談談我個人的一些看法。好在我們在座的有很多是學術界的先進,也有佛教界的後起之秀,還有很多有佛教信仰的居士,我講的題目、講的內容有不妥當的地方,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教。  怎麼樣來界定禪這個法門,或者說這個法門它有些什麼境界、什麼內容,這是在每一次講禪的時候都會涉及到的一個題目和內容。講到究竟的時候,禪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不可思議,是無有言說。如果照這樣的一個思路來做今天下午這個講座,大家就只能在這裡靜坐兩個小時。我想如果能夠坐得下來,每個人都能迴光返照,都能觀照此時此刻的心念,也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不過今天這個大熱天,大家從四方八面走到這裡來,還是要在無言說中說幾句話。  首先,如何來界定禪的內容。這幾天我在一本書上看到有這麼四句話,我覺得寫得非常好,可以把它用來界定禪的境界、禪的內容。這四句話是怎麼說呢,說禪 「絕對清涼無熱惱,絕對安定無破壞,絕對平等無差別,絕對自由無系縛 」,禪到了離言絕慮的時候,就是這個境界。也可以說,佛教的一些修行法門到最究竟的境界就是這四句話所表述的那種離言說、離思慮、離熱惱,超越了一切對立面,解除了一切枷鎖的一種境界。所以說,禪的境界就是一種解脫的境界,就是心經所說的「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那是禪的境界的一個方面。  不過,佛說的一切法門不僅僅是空了,這個法門就圓滿了。空,是講我們把自己內心的所有的東西都要空掉,所謂「空諸所有」。在空的觀照下還要從空出有,還要在大智慧的觀照下,建立一切的法門和無量的功德。也就是說,一切法門都是要在大菩提心的覺照下,大智慧的覺照下來超越自我、突破自我。空掉內心世界所有的對立面,然後又要在大慈悲心的指導下,對一切的眾生生起無緣大慈、同體大悲,這就是要「實諸所無」。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無量劫以來,都是在以我為中心的煩惱的控制下,流浪生死,不得出離。那麼有了大智慧之後,就能照破煩惱,煩惱就是以我為中心的一切的觀念,一旦把這個瓶頸突破了,打通了自他之間的一切隔閡,打通了我們個體生命和群體生命、宇宙萬物之間的障礙,那我們就能夠真正的心量廣大,來以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利益一切眾生。  佛教的一切內容、一切法門要解決的問題就只兩件事:一件事叫上求佛道,一件事叫下化眾生。「上求佛道」就是我們個體生命的超越,「下化眾生」就是使我們的個體生命和整個的群體生命、大至一切眾生融為一體。融為一體幹什麼呢?用我們現在通俗的一句話來說,哪裡需要到哪裡去,這是佛教的根本思想。但是我感覺到我們佛教徒,或者是說我們稍微有一點學問的這些法師也好、學者也好,他總在自覺不自覺地把我們佛教的這個圈子越縮越小,包括心量縮小到很小很小的範圍,把佛法有意無意地局限在我們幾個僧人的專利品這樣的一個圈子裡面。因為有眾生才有佛法,沒有眾生不需要佛法,所以佛的最終的一切目標,歸結到是要讓大地的一切眾生離苦得樂——離生死苦,得涅槃樂,這是一個最高的目標。同時也還有最低的目標,比如說有很多的眾生在衣食住行上面有種種痛苦,這些痛苦要不要關心呢?釋迦牟尼佛告訴我們,這些痛苦同樣地要關心。只有解除了我們實際生活當中的許多具體的痛苦,才有機緣、才有機會來聽聞佛法、修學佛法。我們年輕的法師們千萬不要把佛法搬到須彌山頂去,千萬不要把佛法搬到極樂世界去,要讓佛法在最苦的地方來開花,來生根、結果,那才是佛法的精神,那才是我們中國人最信仰的兩位菩薩的精神。  這兩位菩薩是哪兩位呀?我先考考我們這些年輕的法師,坐在中間的那一位。哪兩位菩薩,我們中國人跟他的緣分最深,信仰的最普遍?(回答:觀世音菩薩和地藏菩薩)對!你的答覆百分之百的正確。  這兩位菩薩的精神是什麼呢,哪裡有痛苦就到哪裡去,哪裡有需要就到哪裡去,而是不把任何一個眾生排除在我們應該幫助的範圍之外。觀世音菩薩千手千眼,用小孩子的話來說,那觀世音菩薩多厲害呀!他為什麼要有一千隻手、一千隻眼睛呢,那就是要實現菩薩的精神,要讓大地的一切眾生都覺悟起來,要讓大地的一切眾生都來發揮互助互救的精神。所以菩薩的一千隻眼睛,就是照見法界,一千隻手就是要護持眾生。千眼代表智慧,千手代表慈悲,人類最需要的就是這兩件事。每個人要生活得有智慧,每個人生活得要有愛心。把愛心升華到無所求,不求回報,那就是大慈悲。如果說要求有回報,那不是大慈悲。整個佛教就是要說明這兩個問題,是要落實這兩件事。  禪是不是也是要解決同樣的問題呢,那毫無疑問!毫無疑問,禪同樣地也是要解決如何開悟,如何在開悟以後隨緣地來教化眾生、度脫眾生。禪在中國文化史上所起的作用、所佔有的地位就是因為歷代的禪師深刻體悟了佛陀上求下化的這種精神,把這種精神變成為中國人能夠接受的了,能夠認同的了,能夠讓佛教的思想和中國的傳統文化融為一體,佛法在中國、在中華這個大地上才能夠生根。  禪宗的產生在中國文化史上的意義,從我們佛弟子來說,有時候由於某些思想的局限,由於學問的局限,還不大容易看到禪宗的產生,對中國文化、對中國人有多大的影響。在這裡我舉一位學者,他的研究所提出的一個看法。這位學者是非常有名的一個亦儒亦佛的學者,錢穆先生,這是在大陸和台灣都是鼎鼎有名的一個大學者。他有一篇文章講《 < 六祖壇經 > 大義》,一開頭就有這樣的話,他說: 「在後代中國學術思想史上有兩大偉人,對中國文化有其極大之影響。一為唐代禪宗六祖惠能,一為南宋儒家朱熹。……(六祖)惠能實際上可說是唐代禪宗的開山祖師,朱子則是宋代理學之集大成者,一儒一釋,開出此下中國學術思想種種門路」 。這句話很緊要,這兩位學者一是大儒家,一個是大祖師,他們開出了從六祖以後或從朱子以後中國學術思想種種門路,千流萬派都從那個地方開始,並且他說「 亦可謂此下中國學術思想史莫不由此兩人導源 」。接著從惠能以後的中國佛教,從朱子以後的中國儒家開出的種種門路,學術思想的源流都從這個地方來。這個評價應該說既是很客觀,也是很崇高。他還說 「自佛教傳入中國,到唐代已歷四百多年。在此四百多年中,求法翻經,派別分歧,積存多了,須有如惠能其人者出來完成一番極大的消化的工作。他主張不立文字,以心印心,直截了當的當下直指。這一號召,令人見性成佛,把過去學佛人對於文字書本那一重擔子全部放下。如此的簡易方法,使此下全體佛教徒,幾乎全向禪宗一門,整個社會幾乎全接受了禪宗的思想方法和求學路徑,把過去吃得太多太膩的全消化了。也可說,從惠能以下,乃能將外來佛教融入於中國文化中而正式成為中國的佛教」 。  我想以上的這兩段話,可以說明禪宗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是什麼。因為我要說一大堆的話,你這是個人的想法、個人的看法,因為你是學禪的嘛,大概你就會有些偏見。錢穆先生他是一個儒家,是幾十年前說的這段話。這段話大概最少有五十年以前說的,不是為今天的這個講座說的話。當然有人會覺得佛教經、律、論,三藏十二部,內容很多,如果都不立文字,那經教沒有人去學習。六祖所主張的不立文字,他自己在《壇經》上也有一個解釋,他說所謂不立文字,並不是不用文字。如果把不立文字理解成為不用文字那就錯了,他說「 只此不立二字也是文字」 (「直言不用 文 字 ,既雲不用 文 字,大不合言語 言語即是 文 字 」)。不立文字的意思是什麼呢,就是不要執著文字,不要停留在文字上。立,有停留的意思,停留在文字上永遠都是說食數寶,無補實際。這不僅是禪宗所忌諱的,教下所有的宗派都忌諱這一點,而且世間的學問也忌諱停留在文字上,而是要能夠實際去把握、實際去運用,社會上的學問,一般說要理論聯繫實際。理論就是文字呀、思維呀,實際就是我們要解決工作中、生活中的各種問題,生活中、工作中的各種問題,那就是實際。所謂不立文字,它是工夫上的話,是修行過程中的某一個階段必須要有這個過程,必須要有這個經歷,因為一切的法意都是離文字相,離言說相的。離文字相,離言說相,實際上就是不立文字嘛。所以留著這個話,並沒有離開佛教的究竟的般若思想、空的理論。我們在自己運用佛法思想的時候,如果你執著於文字,它本身就是一個大障礙。所以禪宗的思想那是以「無住」為其指歸。既然是「無住」,就不能停留在語言文字上;既然是「無住」,任何地方都不能夠停留。所以佛教大乘的最高境界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有大智慧上求佛道乃能不住生死,有大慈悲下化眾生乃能不住涅槃,所以佛法的思想一法通來 萬法通。  我們理解佛法,學習佛法,修行佛法,時時刻刻不要忘記佛教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是什麼。具體到禪宗,佛法要解決的問題,它把它和中國的文化緊密地聯繫起來。比如說六祖,他在禪宗史上的地位大家都很清楚。他把整個禪宗要解決的問題根據上求佛道,下化眾生,智慧、慈悲這樣一些根本精神,把禪宗的任務,立足在如何來所謂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立足在這個地方。然後呢,在自己的問題解決的過程中,又要關懷一切眾生的苦難。所以禪宗一是要解決佛性的問題,或者是說見性成佛的問題;一個是要解決見性成佛以後,怎麼樣在日用事當中發揚慈悲救世的精神。  一部《六祖壇經》講了許多的問題,實際上把它歸結到最簡單的地方,無非是要解決一個人心和人事的問題。人心就是如何突破自我,人事就是如何把佛法運用在世間的一切工作和生活當中。在解決人心的問題的方面,禪宗把人心和佛性、佛心或者是說佛,作為一個最超越的對象,如何在我們自身的具體的這樣的一個身心世界來落實。禪宗說佛即是心,反過來要心即是佛,就把眾生和佛,把自我和佛,把個人的心和佛中間的界限完全突破了。突破了生佛之間,聖凡之間,世俗與超越之間,或者是說世間與出世間之間的界限,我們人的這種覺性,至大至剛、靈明不昧的這個覺性才能真正地高揚起來。否則人們總是覺得自己很卑微,總覺得自己毫無出息。  禪宗告訴我們,你可以立地成佛啊,為什麼自己這麼卑微呢,自己與佛無二無別,重要你能夠敢於承當,當下即是,這是多麼簡單的事情呀。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人們總是信不及,總不敢承認自己是佛,為什麼呢?他有許多東西放不下。佛是完全沒有自私的人,佛是完全突破了自我的人,完全沒有自利之心。首先我們自己這些都做不到,自私、自利、自我,一切是從這個出發。你承認自己是佛以後,口頭上說說可以,在生活中你放不下,這就是佛與眾生之間老是有距離,這個距離就是一念之差 ,但是它又是十萬八千里,人類這一點東西很有意思,就是做不過來,就是轉變不過來。六祖他說, 「一念覺眾生即佛,一念迷佛即眾生」 ,就是一念之間轉變不過來。  就是因為這點東西轉變不過來,所以佛才說了那麼多的法門,八萬四千個法門,不得了呀,經論浩如煙海,要解決的問題很簡單,實際上沒有那麼複雜,很簡單的一點點事情。這和尚念經啊,三藏一十二部,最長的經六百卷,最短的經二百六十個字,要解決什麼問題呀,就是這一點點事情。這個人的愚痴,人的這個迷惑,總是突不破,人的內在的智慧,內在的潛能,就是被這一點點疑惑全部給蓋覆了,發揮不出來。歷代以來,一說就覺悟的人,固然有很多了,你打開這《高僧傳》,打開歷代聖賢的著作來看,一下子立地成佛的人很多。  當然在佛家說是立地成佛,在儒家是成聖成賢,在道家是成仙,雖然它有層次的不同,但是這種境界,修行的這種境界,認識的這種境界,覺悟的這種境界,它都有許多相通的地方。如果毫無相通的地方,這佛法永遠沒有人能來理解。正因為世出世間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所以佛說的法,不管是從文字上,還是從意義上,都能獲得人們的認同,這就是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佛教要解決的問題,首先是我們修學佛道的人,要突破自我,要開悟成佛。開悟成佛以後做什麼呢,我們現在的人就很簡單,就說要到極樂世界去,但是有許多的大乘經典不是這麼說,是說我們開悟成佛以後,要到生死中來,那佛教才有一點點積極性。如果說開悟成佛以後,大家都不管我們生生世世的這些親友,我們生生世世的這些夥伴,都不管了,你跑掉了,那就好像這個思想。諸位,個體的解脫是小乘,太厭世,太害怕苦難。大乘菩薩要發菩提心,首先一點你就是要不畏生死苦,不害怕生死的苦難,你才能夠發菩提心。你害怕生死的苦難,你就不要發菩提心了。這個佛教所謂救人救世,救人包括我們自己在內,救世就是指社會、國家、世界。你要救人救世,你就要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沒有大無畏的精神,你要想救人救世,那仍然是一種口號而已。  所以佛教或者是禪在今天的弘揚,還是不能離開古已有之的、古人走過的那條路線,要「 不欣 涅槃樂,不畏生死苦」 ,積極向上,又具足無盡的悲心來救人救世。不要把佛法關在山門裡,讓佛法這樣的一種具有大智慧、大慈悲精神的理念走入社會,成為社會大眾的理念,成為當代建社國家、振興中華民族的一種理念。因為佛教它講的道理,它最終的目標是希望十方一切世界都成為佛國凈土。成為佛國凈土是個什麼意思呢,並不是叫大家都不吃不喝了,大家都坐到那個地方打坐,就是說我們在做一切事情的時候,只要轉變觀念就對了,一切都不要改變,只要轉變我的心念就可以了,所謂心凈則國土凈嘛。佛國凈土,不是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佛國凈土就在當下。  我們今天在這裡交流,我們這一塊地方,我們現在每一個人內心世界就是一片佛國凈土。如果我們能夠把這一片佛國凈土帶到生活當中去,帶到家庭的生活、社會的生活,甚至你的單位的生活當中,那個作用有多大呀。所以說佛教在當代的弘揚、禪在當代的弘揚是一定要能夠深入到社會,深入到生活。佛法能深入社會才能凈化社會,佛法能夠深入生活才能夠凈化我們的生活。深入生活不等於是佛法的世俗化,深入生活是要凈化生活。我經常講過的一句話,佛法要現代化,或者說佛教要現代化,現代化的最終目標是什麼呢?是要化現代,是希望我們這個現代的社會成為一個清凈的佛國凈土,希望我們每一個社會成員都修十善,去十惡,都生活在感恩、包容、分享、結緣這樣的一個氣氛當中,那我們的這個社會就是人間的凈土。我們人際的關係會非常良好,社會風氣會非常純正,國家的政治會非常賢明。  佛教所希望的國家是個什麼樣的國家呢,是希望出現以十善為本的這樣的國君,希望以十善治國,這樣的一個賢明的政治。而且我們現代社會所提倡的許多的法律也好,法規也好,社會理念也好,都是和十善的理念不相違背的。因為十善是包括了人類有史以來所共同承認的一些基本的道德規範,比如說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貪、不嗔、不痴。十善嘛,身三、口四、意三,身體方面,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口業方面,不妄言、不綺語、不兩舌、不惡口;意業方面,不貪、不嗔、不痴。身、口、意,三業清凈,那就是釋迦牟尼佛所倡導的人間凈土的,也可以說是綱領,也可以說是個理念,也可以說是種建議,這種建議就真正能夠落實了。凈慧老和尚//禪在當代(下)(2006-09-16 10:3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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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頁)  我們翻開國家的根本大法——憲法,它所規定的內容也基本上是和十善一致的,或者說是有相通的地方。不過法律它只能夠制裁人的這個身和口,對於這個心它制裁不了。因為我們現在的法律不像過去一樣,過去有思想犯罪,現在沒有了。但是人的這個心不得了,人的這個心,心善一切善,心惡一切惡。佛教是重點地講我們要凈化自己的這個心,所謂凈化心靈,凈化心靈是修養的根本問題。前幾年提倡在依法治國的同時,也要以德治國,以德治國它就和人的心靈能夠掛上鉤。因為道德嘛,有道有德,就內外能夠結合起來。  所以佛教、禪宗要在當今的社會弘揚,只有積極地面向社會,面向人生,面對我們每時每刻不能須臾相離的這個現實生活。佛教不能解決現實生活中的問題,那佛教始終可能是軟弱無力,佛教只有敢於面對現實生活,佛教的思想才會有力量,才會真正能夠解決問題。那麼所以我提倡生活禪,由此而來。佛教要能夠解決現實生活當中的我們時時刻刻所面對的迷惑,所面對的人生的種種的缺陷,所面對的人生種種的煩惱和痛苦。  佛教不敢面對這個現實的生活,那佛法就永遠是一些空頭的理論。我提倡生活禪,從源頭來講是和佛祖的思想,是和歷代禪宗大德的宗風保持一致,同時也和我們現實的人生,現實人生的種種的苦難,種種的缺陷聯繫在一起。生活固然包括穿衣吃飯,但也不僅僅是穿衣吃飯,不過人生最大的事情,不管我們的理論講得多麼高深,基本的問題還是個穿衣吃飯,基本的問題還是很簡單。  從社會的認識來說,儒家說我們人生就是兩件事,「食、色,性也」,一個就是吃飯,一個就是要保持我們這個人的生命的延續,生兒育女嘛,這個人的生命才能夠延續。這個人的生命之所以要延續,無非是兩件事呀,一件事呢,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的私心,有私心體現出來,那就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財產,有自己種種種種的東西,但是我們這個生命又非常的有限,怎麼能夠讓這些東西還繼續保留了有我的這個影子在裡邊,那就於是要有子孫來繼承,這是一個。  第二個就是人生有慾望,人生最大的慾望無過男女關係,釋迦牟尼佛他想能夠有一部分人突破這個問題,突破這個障礙,那就提倡有些人要當和尚,能夠突破這個東西,這是修行裡邊的一個大問題。但是他希望更多的人不能走這個路,就作什麼呢,就作在家信佛的人,守三皈五戒,五戒里叫不邪淫,還可以有正當的夫妻生活,他既解決了人生有一部分人能夠徹底地來超脫,徹底地來把自己奉獻給大眾。我們只要稍微冷靜地來想一想,有家室之累的人,不管這個家室是多麼美滿,我們有事業的人可能就會想到家室不管怎麼美滿總是一種障礙,只有完全沒有家室之累他才能夠真正地有那種大雄無畏的精神,勇往直前,一切義無反顧。當然釋迦牟尼佛英明、智慧、慈悲就體現在他的教團的成員有四部分人,出家有二眾,這個完全是擺脫了家庭的負擔,還有在家的二眾,你還繼續保持家庭生活,但是你要用五戒十善來凈化你的家庭生活,你同樣可以修行,同樣可以得到修行上的成果、果位,同樣可以解脫生死。  按照小乘的戒律,就是說在家教徒,只要你能夠遵守你在家教徒的戒律,並且也修習禪定,也能夠證到三果,小乘是四果,四個果位,初果、二果、三果、四果,四果就是究竟了,三果就還有一點點不究竟。那就是說釋迦牟尼佛,他的這個教團具有極大的開放性、包容性。所謂的開放性,任何人只要接受釋迦牟尼佛所規定的這個最基本的信條,就可以成為這個教團的成員;所謂包容性,是說的在家修行的人,你如果真正按照人生的這個正確道路走下去,你同樣也可以取得修行上的成果。  所以在今天來說,我們大力地提倡佛教的一些道德理念、修養的理念,提倡佛教要來為國家、民族的前途作出貢獻。要在山門內也要胸懷眾生、胸懷世界,要時時刻刻想到不管社會怎麼進步,苦難的人始終是占的比重很大。要想每一個人都能過上幸福圓滿的生活,那始終是人類追求的一個最高的目標,這個目標有沒有可能實現呢。看到有許多的發達國家,全世界許多人都嚮往那些發達國家,發達國家還有沒有受苦受難的人呢,有的是。我們在座的可能有很多人都到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去過,像美國、英國、法國、德國這些國家,老牌的這些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受苦受難的人一樣有很多很多。即使是那些有錢的人,依舊不能說他有錢就沒有痛苦,有飯吃就沒有痛苦,房子住得大大的就沒有痛苦,不是。痛苦具有普遍性,痛苦不分貧富貴賤。也有人說,錢越多的人越痛苦,地位越高的人越痛苦。咱們隨便說說而已,官做得越大的人越不自由,我們平民老百姓,吃了晚飯可以到處轉一轉,哪個地方涼快,就可以到哪個地方去乘涼,那些地位很高的人都不敢離開他那個住所,那應該說他心裡也還覺得不是滋味。為什麼呢?這個人生的真正意義啊,被他種種外在的東西限制住了,扭曲了。  所以這個社會要真正地安寧,那就是像古人所說的要夜不閉戶,道不拾遺,那才是一種真正安靜的社會、安寧的社會。我們社會是在發展,是在進步,但是看起來房子有多高,這種防範的措施就有多高,窗子要做上護窗,門要做上保險門,不管你多高的房子,保險門不能沒有,那就說人類,人啊,總是生活在一種恐懼當中。有恐懼,有恐怖,就有煩惱。要遠離顛倒夢想,遠離一切恐怖,才能是無憂無慮、清涼自在的涅槃境界。所以人生有痛苦,社會有缺陷,那就是一切創造人生解脫,文明進步的這些思想學說也好,宗教派別也好,它們的任務沒有完成,它們還有很廣泛、很廣大的空間和市場。  馬克思主義曾經預言,人類只有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人類才真正的自由了,人類才真正的可以自己當家作主,不需要上帝了,不需要宗教了。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看,人類走過的路程,人類走過的歷程,從考古學家的意見來看,已經有一百萬年以上,人類未來還有多少的路程,因為不管算命先生有多麼高明,人類的未來他算不準。人類的未來靠什麼來決定我們要走的前途和方向呢,那就是要靠一切先進的文明、先進的思想、智慧的文明、智慧的思想來決定人類未來的命運和前途。人類是不是還有一百萬年的命運,還是有一千萬年的命運,如果說我們整個世界不反省,整個世界還像這個二十世紀最後這五十年左右的和平環境的這樣的一種開發的方式來說,人類的未來,最後它不是說有什麼天災人禍,而是人類自己把自己致於死地了。我們國家現在提出來科學發展觀,這個就是因應我們過去有一段時間的發展,沒有遵循科學發展的規律,所以造成資源的浪費、國土的破壞。  資源的浪費、國土的破壞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我們國家或者說我們這個地球總有一天沒有水喝,沒有糧食吃,甚至連空氣都不行了。現在我們一切的問題都是圍繞著人的衣食住行,在想種種的措施,想種種的辦法,能夠讓我們這個地球繼續地沿著它應該正常運行的軌道來運行。如果說人類都不能夠珍惜這個地球,有科學家提出來,地球不能再生,人類要無限制地來破壞這個地球,那麼我們未來的歲月會是非常非常的不幸。  佛教希望我們能夠以十善治國,要每個人都知道,來節制自己的慾望,來維護人與自然的一種良好的友善的關係。佛教將我們人叫做正報,是我們每一個人多生多劫的因緣果報正式所取得的這樣的一個身體、生命現象。這個生命現象,它不是孤立的,它還要有它所依託的環境,所依託的環境是什麼呢,就是山河大地、宇宙空間,這個佛教叫做依報。佛教有一句話特別特別的重要,說依正二者,依報和正報,也就是我們人的個體生命同這個山河大地、宇宙空間,它不是兩個東西,它是一個東西,叫「依正不二」。佛教喊了兩千多年了,希望我們永遠保持這個國土的清凈、莊嚴。在有些國家它做到了,一些很小的國家,比如說像有一個完全以佛教作為國教的一個島國——斯里蘭卡,它是以佛教的五戒十善治國。  有許多的外國人就說,你們這個國家應該要開發,你們有很多的資源,這不開發很可惜。斯里蘭卡的人說,我們現在生活得非常好,很安定,很自在,這個人與自然的關係非常和諧,為什麼要開發呢。你們那些地方開發得很好,沒有大自然了,沒有森林了,沒有凈水了,你們都還到我們這裡來旅遊,為什麼到我們這裡來旅遊呢,因為我們這裡一切都是自自然然的。這是我五年前到斯里蘭卡去,斯里蘭卡的人跟我講這個話。五年前我們已經感覺到我們國家的這種開發過量,感覺到,但沒有今天感覺得這麼迫切,很可怕啊!再過二十幾年,把河裡的水喝乾了,把山上的樹吃光了,把石頭都吃光了,地底下吃空了,怎麼辦?很可怕!這就是因為我們這種超標準的消費、超標準的需求使得這個國家資源過度的提前把它消耗掉了。我想我們子孫後代還吃什麼,河裡沒有水了,地下沒有水了,山上沒有樹了,地下沒有煤炭、沒有石油了,怎麼辦呢?這個日子怎麼過?現在的人如果說有一天,大家汽車都不要動了,汽車都放到車庫裡不準開出來,這一天這個日子就沒法過了。所以人類這個抵禦自然的力量削弱了,生活的能力削弱了,過分地倚賴工具這種習慣已經不可改變,所以說我們一定要體會佛教的所謂莊嚴國土、莊嚴國度,利樂有情,依正不二,這樣的一些理念來好好地體會我們人類過了這個二十一世紀的一百年,二十二世紀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我想那些乾枯了的河流不會再有流水,而且現在保有一點點水的河流,馬上就會幹枯。  過去曾經說過無論如何不會讓黃河的水斷流,現在已經成為現實,黃河的水到了枯水季節就會斷流,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水資源總是有限的,南水北調的問題只能是解決一點點應急的小問題而已,大問題還是解決不了。解決大問題就靠我們這個心了,佛教講一切唯心造,一切唯心造,心要追求過分的消費、過分的享受,是這個心的作用,如果說我們每個人都能反省,想到明天,想到後天,想到十年,想到二十年,想到一百年,想到自己的兒子,想到自己的孫子,想到自己第幾代、第幾代的人以後,可能我們會好一點,會把這個貪慾的心,憎恨的心,愚痴的心慢慢改變過來,成為一種智慧的心、慈悲的心。  所以佛教在今天的弘揚有空間,在明天的弘揚,我覺得更有空間。因為人生有苦難,這個苦難不是說僅僅靠一種優良的社會制度就能夠解決的了,還要靠許多有智慧的理念、先進的理念、先進的文明來輔助這種先進的社會制度,才能夠真正挽回、挽救我們的人心。禪在當代的弘揚,在今後的弘揚,不能離開現實人生的苦難。禪要用它的超越的智慧,用它洞察人生的理念,來為我們提供一種深層的選擇、生活的理念、前進的一種動力,我想禪在當代的弘揚和一切先進文化的弘揚具有同等的重要,而且它還能夠起到其它的先進文明所無法代替的作用。我今天就講到這裡。出自梁啟超論涅槃的境界。  錢穆先生:《六祖壇經》大義,收入錢氏著《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卷四),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4 年 7 月,頁 131 - 132 。  1969 年 3 月發表於《中央日報》副刊馬明博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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