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研究】儲殷:誰能叫停特朗普?

誰能叫停特朗普?

作者:儲殷,國際關係學院副教授、中國與全球化智庫一帶一路研究所副所長;

本文來源:亞太日報

特朗普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僅燒亂了世界,而且也烤焦了美國政壇。美國國土安全部剛剛宣布,由於法官的裁定,要暫停特朗普的入境禁令。這讓很多都期待美國的政治體制能夠糾錯特朗普的人的確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坦率來說,這並不是什麼最終結果。事實上,未來的變數還很大。即便特朗普一刀切的禁令不得不取消,從嚴加強監管卻幾乎是一個必然的結局。不過,不管結局如何,這件事情所折射出來的美國政治的糾錯問題卻的確耐人尋味。小布希曾經說過,美國政治的傑出之處,就在於它能用籠子困住權力,不過現在的特朗普比小布希可是要聰明、兇猛得多。籠子還好不好使,恐怕還真是有待觀察。

美國的糾錯機制大致上可以分為體制內與體制外。在體制內,分權與法治是糾錯的保證。

一方面,美國人既有橫向的立法、司法、行政的三權分立,又有縱向的聯邦政府、州政府的聯邦分權機制。各方權力彼此競爭、互相制約,以權力對抗權力、以野心對抗野心。在歷史上,且不說經常發生的總統與議會的相互否決,就是激起軒然大波的糾錯亦不罕見。比如艾森豪威爾曾動用聯邦軍隊護送黑人學生入學,壓服了阿肯色州政府,獨立檢察官斯塔爾曾經讓柯林頓那點不可描述之事路人皆知,而尼克松更由於水門事件黯然下野。特朗普的尷尬,相比起柯林頓和尼克松來還真不算什麼。

聯邦軍隊護送黑人入學

另一方面,由於悠久的法治歷史,美國政治的糾錯經常是違憲審查的結果。從馬伯里訴麥迪遜案開始,美國的行政命令、議法案就不斷遭到法官的糾正。然而必須指出的是,這種司法糾錯在很大程度上也催生了司法專橫。

在歷史上,既發生過沃倫法院以法官之良心廢除種族隔離的壯舉,也發生過羅斯福新政時期,最高法院屢次駁回婦女兒童權益、最低工資標準法案的咄咄怪事。從特朗普的「推特」來看,他顯然想把給他不痛快的法官往司法專橫的框子里裝。

這雖然顯得有點蠻不講理,卻未必沒有效果。並不是所有的美國人都無條件信賴司法獨立,社會大眾對於法官專橫同樣深惡痛絕。要知道號稱史上最牛大法官的沃倫,也曾經距離被彈劾只差幾票而已。在沃倫法院不停地給美國政府難堪的時候,通往華盛頓的高速公路上就樹立著彈劾沃倫的大標語牌,儘管沃倫挺住了彈劾的壓力,但尼克松卻成功地藉助著攻擊最高法院,博取了通向白宮的選票。

當體制內的制衡失靈的時候,大眾的抗議、公民的覺醒與社會良心的堅持,就成為糾正政治之錯最重要的力量。沒有1886年的芝加哥工人大罷工,就沒有後來的八小時工作制;沒有馬丁·路德·金的向南方進軍,就沒有種族隔離的最終廢除。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19世紀最後30年間人民黨運動的興起,而這恰恰與特朗普背後的茶黨運動頗有幾分相似。坦率而言,特朗普的當選本身也是美國大眾對於 「政治正確」過度濫用、政治精英脫離群眾的一次糾錯。

1886年的芝加哥工人大罷工

特朗普的決策是個很糟糕的決策,但是他有權力這麼做。總統運用積極權力本就是應有的現象,否則權力會在互相制約中走向腐朽與停滯,在「政治正確」壓倒一切的時代,這種腐朽與停滯造成了西方治理的重大困境。特朗普的做法不一定是對的,卻是合乎規則的任性。政治的任性與激情恰恰是停滯的治理所需要的。特朗普仍然在程序里尋求對「凍結總統令」的凍結,而當年羅斯福以彈劾恐嚇最高法院比特朗普今天的所作所為要出格的多。

漢密爾頓在聯邦黨人文集里講過,如果完全用規則束縛了權力,以至於權力無法應對現實,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是僭越法律會成為行政傳統,為了避免這種危險的政治潰敗,理智的規則之治要給權力留下靈活施展的空間。

美國政治的歷史,就是一部行政權力的膨脹史。為什麼會膨脹,既是因為總統個人的政治野心,也是因為迫在眉睫的需要。比如里根用軍事行動偷掉了國會的宣戰權,羅斯福用行政干預去應對市場危機,美國總統總是在和墨守成規的法律構成著一對積極與消極的平衡。說實話,柯林頓、奧巴馬都簽發過類似的總統令,只是沒有特朗普高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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