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丁原洪:美歐關係大變化
美歐關係大變化
作者:丁原洪,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前駐歐盟大使;
本文來源:國際網
歐洲局勢正出現幾十年來罕見的重大變動。美歐同盟關係也正面臨歷史轉折點。英國公投脫歐,特朗普贏得美國大選,折射出的西方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矛盾的日益尖銳化,正推動著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和國際形勢的深刻變化。
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在日前召開的馬爾他歐盟非正式峰會期間公開表示,「美國政府換屆在全世界造成的新地緣政治局勢」是歐盟需要面對的「外部威脅之一」。美國從歐盟不可或缺的「盟友」竟變成與俄羅斯、伊斯蘭極端主義並列的「外部威脅」,美歐關係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特朗普就任美國總統後,其對外政策的調整主要在於不再囿於「自由世界領導者」的稱謂,而是強調「美國優先」。受此調整首當其衝的,既不是西方媒體惡意炒作的中國,也不是西方一貫敵視的俄羅斯,而是美國的盟國,首先是德國和日本。《日本時報》2月5日撰文驚呼,特朗普一上台,「首先痛揍的竟然不是中國,而是美國的盟友」。同日,德國前副總理兼外長約施卡˙菲舍爾撰文稱,特朗普提出的「美國優先」的口號,意味著它放棄70多年來它建立並維護的世界秩序,「美國的兩個昔日敵人——德國和日本——將成為主要的受害者」,因為德、日這兩個世界上的主要經濟體都得益於「美國提供的安全保護」。
特朗普上台後調整對外政策,將矛頭直指盟友,從其就職演說中可以得到印證。他強調「從這一刻開始,只有美國優先——美國優先」,是因為「幾十年來,我們保衛了其他國家的邊界,卻拒絕保衛我們自己的邊界。我們在海外花費了成千上萬億美元,而美國自己的基礎設施卻年久失修。我們幫助其他國家走上富裕之路,而我們自己的財富、力量和自信卻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這番話再清楚不過地指向二戰以後在美國大力援助下,並得到美國安全保護而經濟得到恢復並日益壯大起來的德國和日本。上述菲舍爾文章也坦承,「戰後德國的強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美國提供的安全保證。。。。。美國領導的現有國際秩序使德國不需要成為強權國家和拓展勢力範圍,也能很好地發展經濟,提高影響力」。
特朗普這一不能再讓盟國「佔美國便宜」的思想非始於今日。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里根競選總統時,特朗普曾寫信表示支持,並專門提及這一想法。奧巴馬總統時期,也曾多次批評盟國「搭美國便車」,而不盡相應的義務。這不僅僅是指盟國不履行北約立下的軍費開支佔國內生產總值2%的規定(德國迄今維持1.2%的水平),對美軍駐防只承擔不多的費用(德國只交35%左右的費用),而且在義務分擔上也非平等。例如,德國一方面要求美國對歐洲境內的非北約成員國——烏克蘭的安全出錢出力,另一方面它對北約在阿富汗等地的軍事行動則以力避自身傷亡為前提「挑挑揀揀」。日本只強調日本有事時屬《日美安保條約》的適用範圍,而對美國有事時日本該怎麼做卻無明文規定。日本正是利用《日美安保條約》適用範圍這一手段將美國拖入它與中國爭奪釣魚島主權的旋渦。
扭轉盟國「佔美國便宜」的想法,在美政界、學界有相當廣泛的認同。德國等歐洲盟國對特朗普上台惶惶不可終日,直至今日仍在抹黑特朗普,將「反全球化」、「貿易保護主義」、「反自由貿易」、「破壞歐盟團結」等罪名加諸於特朗普。日本安倍則為乞求特朗普承諾強化「日美同盟」而搖尾乞憐,醜態百出。其實,德、日等國這麼做,說到底也是同特朗普一樣,出於自私的「民族利己主義」,而非真正關切全球化和自由貿易。
美歐同盟關係是二戰後歷史形成的。它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主導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主要依託。對歐盟來說,美國從「盟主」演變成今日的「外部威脅之一」,並非偶然,而是由於幾十年來國際形勢的變化和美歐雙方力量對比的改變而逐步形成的。
上個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東歐劇變、華約解散,「共同面對外部威脅」這一美歐同盟關係的重要粘合劑隨之逐漸失去作用。美歐雙方都逐漸將自身利益前置於同盟關係。美國成為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為了長期維持這一特殊地位,老布希政府制訂「全力防止世界上再出現前蘇聯那樣的、能挑戰或威脅美國在世界上主導地位的國家或國家集團」的全球戰略,延續至今。這實質上開始把歐盟視為「防範」對象。與此同時,由於德國的統一、歐盟隊伍的壯大和一體化的推進,歐盟的綜合實力與政治影響力不斷增強。它致力於與美國建立「平起平坐」的夥伴關係,改變過去「美主歐從」的盟友關係。德國也趁勢不斷推進將「歐洲的德國」轉化為「德國的歐洲」。美歐之間的矛盾和分歧日益加劇。
進入21世紀,小布希總統主政時,在聯合國安理會就伊拉克戰爭進行表決時,德、法與俄羅斯站在一起,對美英提案投反對票,這在大西洋兩岸關係中是前所未有的,引起極大震動。奧巴馬總統就職後,提出所謂「無核世界」主張嘩眾取寵,在德國推動下,德、荷、比、盧、挪威5國公開發表聲明,要求美國從歐洲撤走所有核武器(當時美國在德、比、荷、意、土5國仍部署有200多件戰術核武器),將美國的軍。對於美國試圖將北約打造成「全球性軍事組織」,德國帶頭反對。默克爾總理公開表示「我不認為北約是全球性的,它應該優先保護北大西洋友邦國的安全」,甚至提出「北約的軍事行動應該受到聯合國的管轄」。德國是歐洲國家中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但它長期以來帶頭不履行提高軍費開支的規定。美國前國防部長蓋茨在2011年6月告別北約的演說中,嚴詞告誡說,「這個跨大西洋聯盟存在著前景不說凄慘至少也是暗淡的切實可能」,「作為一個整體,它在軍事上變得可有可無」。2013年聯合國安理會討論敘利亞局勢,德國又與中國、印度等國一起對美法等國提案投了棄權票。
不僅如此,德國還利用奧巴馬政府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之機,並趁著法國國勢衰落,積極在歐洲擴展自己的影響力。德法「雙發動機」下的歐盟實際上逐漸變為德國一家主宰,無論歐洲主權債務危機、烏克蘭戰事、難民問題等事關歐盟各國的事宜,基本上是德國一家說了算。眾多歐盟成員國,尤其是受債務危機衝擊最大的南歐國家,對德國再度在歐洲事務中頤指氣使,更是敢怒而不敢言。特朗普批評默克爾在移民問題上「犯了災難性錯誤」,歐盟成了「德國的工具」等等,實際上說出了不少歐洲人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促使特朗普決意通過強化美英特殊關係,儘力遏制德國重新崛起勢頭的重要原因之一,在於奧巴馬下台前出於個人和黨派私利,動員默克爾再度競選總理,以接替即將上任的特朗普「引領自由世界」。他公開表示「無法尋找一位比默克爾更穩定、更可靠的夥伴」,而默克爾似乎也欣然接受奧巴馬的囑託。
特朗普一上台就盛讚英國脫歐,嚴批德國,唱衰歐盟,不是偶然的。他是在運用更加露骨的手法,為防止歐盟這個國家集團挑戰或威脅美國在世界上的主導地位,推進美國長期實施的「分而治之」的對歐政策。
歐盟現陷於內外交困。內部由於希臘等國的債務危機長期無解,難民問題又促成員國爭吵不休,經濟形勢更不容樂觀,英國決定脫歐促歐盟陷於「生存危機」。歐盟確實正面臨分崩離析的風險。特朗普的對歐政策更予其致命的一擊,使歐盟內部反一體化思潮進一步高漲。即使今年包括法國選舉不出現「黑天鵝事件」,歐洲形勢也不容樂觀。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日前表示,歐盟正遇到三大難題,一是包括特朗普新政在內的「外部威脅」,二是民粹主義思潮不斷增長,三是民眾對一體化日益失去信心。其實,這三大難題是密切相聯,相互作用的,解決起來絕非一時之功。
歐洲局勢正出現幾十年來罕見的重大變動。美歐同盟關係也正面臨歷史轉折點。英國公投脫歐,特朗普贏得美國大選,折射出的西方資本主義社會階級矛盾的日益尖銳化,正推動著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和國際形勢的深刻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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