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了17年文聯主席,拿了60多項大獎,卻3次燒毀手稿,說名與利我都可以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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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十點君
在新書發布會上,文聯領導要來,出版社要來,她說「求求你們一個都別來,我只和讀者在一起。」
她當了17年武漢文聯主席,19年人大代表,拿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小說選刊獎等60多項獎項,多部小說被改編為影視作品。
可她說:「獎項和市場我都可以不要。獎項我已經得很多了,該得的都得了。」
這就是池莉。
(一)
張愛玲與池莉,都是時代轉型時期的女作家,兩人的創作描繪對象也大多是都市市民生活。如果說張愛玲是一位悲觀主義者,在她的作品中,常常把生活那一層表象的、虛假的皮用筆尖挑了去,將日常之下冷血殘酷的人性暴露無遺,那麼池莉就是就是一位熱情冷靜的觀察者,著力刻畫真實生活中的飲食男女、柴米油鹽,把「表象」寫到了極致,讓讀者在故事中感悟人性。池莉身為一位作家,一邊體驗自己的生活,又一邊將她觀察到的生活如拉家常一般對讀者述說。她的筆下,那些生活細節往往真實到讓你驚嘆:這不就是我嗎?比如池莉的成名作《煩惱人生》,主人公印家厚是一位善良忠厚的鋼鐵工人,也曾在年輕對未來的人生充滿理想。後來他進廠、結婚、有了孩子,成為現實中的丈夫、父親、工人,吃力地扮演者生活中的各種角色,承擔著繁多而沉重的責任。小說十分詳盡地展現了印家厚一天之中所面臨的困境和煩惱,文中那些顧慮掙扎真實卻不殘酷,讀來就像被人窺探了心思,臉頰發紅卻忍不住眼光下移:住的房子擁擠、狹窄,還隨時可能被拆遷,在清晨還沒睡醒時就要匆忙地排隊洗漱;
上班路上在人擠人的公交車中與別人發生小卻足以破壞心情的摩擦;
中午吃飯,買回來的菜葉里居然有條肥大的蟲子;
工作之後想報考電大進一步深造,把學歷再往上拽一拽,可是領導卻前後阻撓;
本來應該屬於自己的一等獎獎金被莫名其妙的取消,連像樣的理由都沒有一個;
父親生日就要到了,想買份禮物盡孝卻囊中羞澀;
難忘的初戀、還有工作中不得不迴避的女徒弟對自己的感情……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倒在床鋪上時,已經是深夜11點36分。回想了這一天發生的林林總總,印家厚對自己說:「你現在所經歷的這一切都是夢,你在做一個很長的夢,醒來之後其實一切都不是這樣的。」池莉在武漢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時交的學位論文,也正是這篇《煩惱人生》。在她的筆下,那種一天結束時對生活的無奈,和一天開始時對未來的渴望,交織成了都市生活的一面大網。「誰不是在網中生活?」
(二)在那個時代,工人階級常常甚至只有被讚揚、被歌頌、被認為是偉大的勞動者、社會的英雄。而池莉的這篇《煩惱人生》,將那些頭銜和虛名全都扔到一邊,如實地再現平民生活中的瑣碎煩惱,文章中很少能感受到她的主觀評價和議論。在「觀點剩餘」的時代,最不缺乏的就是「奔走呼號」和「價值輸出」。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主張被聽到、被放大。但池莉不。她在創作中盡職盡責地做了一個旁觀者、轉述者,哪怕憂國憂民的心再熾熱,筆下的文字依舊冷靜客觀:「並不是每個丈夫都會巧妙地在老婆發脾氣時,去平息風波的。」「當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後,人才會發現黑暗原來並不怎麼黑。」「如果告訴兒子凡事都不能撒謊,那麼將來兒子怎麼對付許許多多不該講真話的事?」「少年的夢總是有著濃厚的理想色彩,一進入成年便無形中被瓦解了。」「如果夫妻間果然是任何問題都以誠相見,那麼裂痕會更迅速地擴大。」……這些文字像是無數塊玻璃,在池莉的筆下組成了一面巨大的鏡子。儘管成像支離破碎,亦真亦幻,但閱者心裡分明清楚,鏡中人就是自己,自己背後,是一整個時代。然而池莉這樣刻畫入微的「新寫實」也讓負責出版的編輯犯了愁。在烈日炙烤的午後,編輯滿頭冒汗地給池莉分析:「這兒筆調再昂揚一些」「這裡要體現英雄主義……」池莉安靜地聽著,一些她點頭,另一些她說:決不。1987年,《煩惱人生》在《上海文學》首發。小說一經面世,立刻引起轟動,《人民日報》和《光明日報》都發表文藝評論,稱讚她為「真正敢說真話的作家」。她在全國各地簽售,每一場都人滿為患,「書店的櫃檯快被擠倒了」,讀者拉著她的手哽咽:「謝謝你,替我們說話。」
(三)
無論是人還是作品,在進入大眾視野之後,社會上總會相應地出現兩種聲音,歷史上從未有過一人獨攬清譽或無人洗白。因為側重於還原生活面貌,作品中沒有過多對於精神世界的探索,一部分批評家認為池莉的文章「沒有教育意義」寫得太「小市民」、「不深刻」。湖北大學文學博士劉川鄂就曾在《小市民名作家———池莉論》中斷言:「她是一個早已成名的作家,也許還會走紅一陣,但不會是一個大作家。」可是池莉說,她是堅持文學作為一種精神符號,就是要還原人的生活。鏡子和其他一切都不足以讓我們了解自己,唯有文學作品。「我可以把句子寫得很花哨,花拳繡腿誰不會啊。我們讀過那麼多書,抄都抄會了,但真的洗盡鉛華,把中國人的面貌端出來,這就是本事。」雖然池莉的作品大多是生活的瑣碎片段,但也恰恰是這些瑣碎,把讀者帶入了整個故事中。平心而論,那些日常生活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細水長流的點點滴滴,不正是生活本質的投影嗎。池莉的特別之處,就是她看到了生活中細節對生活意義的重要。池莉需要成為大作家嗎?池莉不是沒有野心,只是她早已為自己定下目標:為百姓而寫作。(四)池莉幼年常常獨自寫詩,寫完再放入一個小小的木箱,然後飛快的鎖上。後來經歷「抄家」,小木箱也失蹤了。但池莉對於文學的熱愛不僅沒有跟著人生第一批詩稿消失,反而日趨高漲。時代越是不安,她就越是寫詩安慰自己。12歲時,池莉在課堂上用紙條寫詩,不料被同學一把搶去,告發校方。校方認定池莉「不思悔改,小資情調特別嚴重,書寫『道德敗壞仇視人民對抗文化革命』的資產階級東西,腐蝕廣大同學的革命意志。」,不僅將池莉開除,同時禁止她升入初中。
池莉的母親聞訊趕來學校,讀完處分文件,揚起巴掌就要扇她的臉,卻又在半空中停下:
「鬼寫鬼寫什麼啊!初中都沒得讀了啊!知不知道你這一輩子完了啊!」
12歲的童年,池莉的世界天塌地陷,那種危險和傷害深深烙印在了往後的歲月當中。後來池莉跟著家人到處借讀,借讀生連課本都不允許領。於是池莉每夜顧不得休息,只顧抄課本,然後裝訂成冊。文學上的才華使得池莉語文成績好得出奇,尤其是作文常常滿分,被當做全班的範文。
中學畢業後池莉回城就讀冶金醫專,學習衛生專業。再後來棄醫從文,進入武漢大學學習漢語言文學。
同時,池莉戀愛了。
戀愛中的人都是詩人。初臨的愛情讓池莉文思泉湧,寫下一篇又一篇詩作。但詩稿被偷走,「批鬥」又一次將池莉推上風口浪尖:自己被同學老師羞辱,戀人被判有罪,鋃鐺入獄……這一次,現實的巴掌沒有停住,狠狠地甩在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女臉上。那晚池莉獨自坐在黑漆漆的夜裡,第一次親手燒毀了所有的詩。往後又兩次親手毀詩,不安和恐懼還有內疚常常一齊來臨,讓她害怕,害怕被人窺視,害怕無地自容,害怕被主義的鐵鎚又一次敲打。三次毀詩,身心俱疲。但池莉對文學的愛,如同她在年少時寫下的詩句:我的生命,我的青春,我的微笑,我的夢囈,只為你燃燒,文學!去年,池莉終於決定整理詩稿,出版詩集。她說之所以出版是怕一時衝動,再來一把火。「當然,也有另一種期待,那就是:詩集一旦出版,恐懼不治而愈。有生之年,不在屈服於羞辱,不再過度害怕他人。」平和降臨,終於。(五)2016年,池莉出了新書《池莉詩集·69》。在新書發布會上,文聯領導要來,出版社要來,她說「求求你們一個都別來,我只和讀者在一起。」她當了17年武漢文聯主席,19年人大代表,拿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小說選刊獎等60多項獎項,多部小說被改編為影視作品。可她說:「獎項和市場我都可以不要。獎項我已經得很多了,該得的都得了。」這就是池莉。從不拉幫結夥,也不貶低同行。她說:我從來都是獨行俠。「任你紅塵滾滾,我自清風朗月。面對蕪雜世俗之事,一笑了之。」池莉一路創作,一路跌摔了一身傷痛。但時代最終還是沒有辜負堅持到底的人,正如她詩集中一篇《從一粒沙子進入 從沙漠那端出來》的結尾一般:一定會有夜晚星月齊輝萬物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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