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毀譽參半的世紀玫瑰

2003年9月8日，德國阿爾卑斯山北麓的慕尼黑南郊，夜幕低垂，遠遠近近的景色顯得朦朦朧朧、渾渾沌沌，微風輕輕地柔柔地吹過，四周平靜至極。在這樣一個柔軟的夜晚，一位被譽為德意志最美麗、最堅強、最聰慧的女人，安然平靜地在家中咽下最後一口氣。一朵整整綻放了一個世紀的絕世玫瑰就這樣悄然凋謝了。這是一個曾被希特勒譽為最完美的女人，她不僅有著美麗的外表，還有著上天賦予的非凡才華。她既是舞蹈家、電影明星，又是著名導演、攝影大師，被稱為現代「紀錄片之母」。她是希特勒最喜歡的導演，是希特勒時代最美麗、最才華橫溢的女人。但她又被定名為「納粹女傳教士」、「戴罪的玫瑰」。她被指控為第三帝國神話最潛在的製造者，大肆頌揚納粹帝國的超人概念，卻視而不見納粹對猶太人的殘酷迫害。她幾次遭到逮捕，1949年，她結束了牢獄生活，但是輿論和評論界的牢獄更迅速而紮實地圍困了她，她一直被世人唾罵了70年。而且，她作為導演的生涯隨著帝國的覆滅也永遠結束了。戰後50多年的時間裡她再沒有執導或演出過任何影片。在各種文獻記載中，她被說成是納粹的宣傳工具、希特勒的女人。她的人生，就像她寫的詩，跳躍、美艷、悲喜交加。1902年08月22日，一朵璀璨的玫瑰綻放了。萊坭·里芬斯塔爾出生在德國柏林的一個富商之家，她天資聰穎，自幼能歌善舞、吟詩繪畫，喜歡編寫神話故事，少年時曾在柏林的一家藝術學校攻讀油畫和芭蕾。為了學習藝術，她不顧父親的強烈反對，偷偷報考了舞蹈班，成為一名舞蹈演員。長大後，萊坭·里芬斯塔爾出落成一個沉魚落雁的大美人，她憑藉維納斯式的臉龐，淡金色的頭髮，白皙的肌膚，苗條的身材，妙曼輕盈、風情萬種的舞姿，在全歐洲巡迴演出中征服了許多觀眾。23歲那年，她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看了一部名為《命運山》的電影，影片中仙境般的名山勝水、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遠比芭蕾舞台氣勢磅礴，更能激發她的表演才能和創作慾望。於是，她忽發奇想：何不讓自己成為電影明星？於是，這個美人兒立即參加了影片《神聖山》的演出，在影片中，里芬斯塔爾煥發出希臘女神般的風采，並立即引起德國電影界的轟動。之後五年間，她與人合拍了四部以山為主題的「山嶽電影」，這種電影是當時德國影壇上的重要流派之一。里芬斯塔爾成了當時德國最紅的電影明星，被譽為「德國的嘉寶」。里芬斯塔爾不滿足於聽從導演的擺布，她幻想將自己編寫的許許多多迷人的神話在電影中表現出來，讓所有的人分享她的快樂。於是，她把自己的積蓄全部拿出來作為基金，成立了一個電影公司。她自己構思的第一部影片《藍光》，描寫了一位聰明、嬌好的山村姑娘不畏艱險、奮力探索的故事。雖然在當時經濟蕭條的德國，不少人沒有工作，前途渺茫，缺乏自豪感，難以欣賞影片中講述的想入非非的神話，但這部影片取得的藝術成就引起了國際電影界的注意，被授予當時世界影壇的最高榮譽——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1933年1月，希特勒登上德國總理寶座。幾個月後，希特勒將里芬斯塔爾召進總理府，要求她拍一部表現1934年紐倫堡納粹黨代會的大型紀錄片。希特勒的這個要求遭到里芬斯塔爾的婉拒，理由是她自己的影片《低地》開拍在即，無法分身。希特勒凝視著這位漂亮非凡的才女，絲毫沒有動怒，而是明確表示，這部影片由她全權負責、隨意製作，元首和他的部下都不得進行干預。希特勒還巧舌如簧地懇求她：「把你的生命給我六天吧，今後你再不會違心替我做事了。」里芬斯塔爾是一位進取心極強的藝術家，當時她只知道希特勒是一位能夠拯救德國的總理，而不知道他是一個尚未現形的魔王。那時，即便那些素來享有盛譽的政治家，也很少有人能預見到納粹後來的罪孽。里芬斯塔爾答應了希特勒。希特勒給了她最大的支持：不限制作經費！並提供一百多人的龐大攝製組。16名攝影師和16名助手同時工作，36架攝像機一起運轉，26台汽車和眾多安保人員隨她調遣。甚至在拍攝期間，希特勒本人也任由她指揮。當時才32歲的萊妮·里芬斯塔爾，如同一個大權在握的女王，在現場調兵遣將，顯露出驚人的才幹。拍攝氣勢宏大的閱兵場面，她駕輕就熟，信手拈來，如烹小鮮。萊妮·里芬斯塔爾拍攝這部鴻篇巨製共用掉了17萬英尺長的膠片。經過精心的剪輯，該片成為震驚世界的一部電影並獲得威尼斯電影節金獎及巴黎博覽會金獎。這部定名為《意志的勝利》的大型紀錄片氣勢恢弘、音響磅礴、影調豐富、結構新穎，就藝術性而言超過此前的許多紀錄片，在影片里，希特勒被渲染得輝煌燦爛，形象高大偉岸。即便在幾年之後，德國人看到這部片子，還會激動得熱淚盈眶。即使是現在，大學教授在電影課上，也不敢將此片完整放映，因為它的蠱惑性和煽動性，簡直邪魅可怕。曾經有人評價《意志的勝利》具有一種宗教般的意味，希特勒宛如《出埃及記》中的摩西，率領他的子民度過紅海，前往流淌著蜜與奶的地方。由於這部影片在政治上歌頌的是正在悄然倔起的最反動的勢力，向全世界炫耀的是納粹的可怕力量，往後的批評家一直認為萊妮·里芬斯塔爾必須為戰爭罪行承擔責任。甚至在戰後，即使她表示對集中營等毫不知情，也一度被軟禁。法國政府等亦破壞了她的拍攝工作，而且她亦從此被冠上「納粹攝影師」之名。她已經被公認為是納粹黨最有力量的宣傳機器了。禍福有時就在一線間，這部影片越是成功，萊妮·里芬斯塔爾的罪過就越是深重。1936年，里芬斯塔爾拍攝了描寫當年柏林奧運會的《奧林匹亞》（Olympia），她出色並前衛的鏡頭運用技術，更成為日後行業標準，並且被《時代周刊》列為百部影片之一。雖然這是一部體育比賽的紀錄片，拍攝並突顯出運動員的優美身姿，作品亦獲多個獎項，但也被批評是鼓吹納粹優等人種的理念。1938年4月20日，《奧林匹亞》首映，恰好是希特勒的49歲生日。她的這份輝煌的禮物後來在電影史上得過四個大獎，但同時也永遠地成了她的污點。因為在當時的眾多影評人看來，她把「奧運會轉化成了法西斯儀式，旁白中不斷出現的"戰鬥』、"勝利』字眼，都透露了創作者的法西斯信念。1938年，里芬斯塔爾出訪美國，為她的《奧林匹亞》進行宣傳，但是好萊塢卻給了她這樣的歡迎詞：「萊妮，滾回家去！」───製片商們都不敢見她，怕從此影響公司的聲譽。但是，美國評論界畢竟無法忽視《奧林匹亞》的成就，《洛杉機時報》曾這樣評論道：「這部影片是攝影機的勝利，是銀幕的史詩。」《意志的勝利》和《奧林匹亞》，既成為燦爛的紀錄片巔峰之作，也同時成為最有爭議的作品。對里芬斯塔爾而言，這兩部片子成了她難以洗清的「污點」。直到1939年二戰爆發，納粹暴露出猙獰面目，里芬斯塔爾才看清希特勒的虛偽和殘酷。她曾悔恨地說：「我寧願在1939年9月1日之前死去。」之後，她發誓再也不為政治效力。希特勒垮台之後，里芬斯塔爾成為第一批被逮捕的電影人之一，並被定名為「納粹同情人」，幾次遭到逮捕(期間她成功地越過一次獄)。戰後50多年的時間裡她再沒有執導或演出過任何影片。中年以後的里芬斯塔爾曾經前往非洲大陸，在那裡她不僅「重新獲得了生命」，而且還開始拍攝一部，叫做《黑奴船》的半虛構的紀錄片，以表達她對現代奴隸買賣的義憤。從1962年開始，里芬斯塔爾數次前往蘇丹努巴山區的原始部落，去進行研究和拍攝工作。儘管她不是第一個拍攝他們的人，但她是第一個被皮膚黝黑的努巴人接受的外人，她被允許去拍攝努巴人神聖的儀式，還出版過一本有關土著生活的攝影集。她頂著巨大的輿論壓力生活，卻把生活過得更加精彩，哪怕自己正逐漸走向衰老。72歲時，里芬斯塔爾謊稱自己52歲，參加了潛水訓練班，她開始學習潛水和海洋攝影───熱帶魚和珊瑚，並出版攝影集《珊瑚花園》和《水下的奇觀》。她一共潛水2000多次，成為這一記錄的最高齡者。然而，這個世界仍然沒有放過她。1997年，她德國漢堡舉行了一次「里芬斯塔爾劇照和攝影展」，立即有抗議者打出了「納粹展覽！」、「不許兜售法西斯美學！」的標語。為此，里芬斯塔爾憤怒地說：「不要因為我為希特勒工作了7個月而否定了我的一生！」1992年，萊妮·里芬斯塔爾動筆撰寫她的回憶錄《過濾時光》，並在2002年8月22日她的100歲生日招待會上推出，同年她剪輯了她的最後一部紀錄片《水下印象》，一年後，也就是2003年9月8日，萊妮·里芬斯塔爾在慕尼黑的家中安然離去。一朵綻放了一個世紀的璀璨玫瑰凋謝了，一位德意志最美麗、最堅強、最聰慧的女人謝幕了！她是一朵絢麗的玫瑰，一生光環無數，耀眼眩目。但她又是一塊有瑕疵的白玉，由於她在32歲時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此後的70年里一直備受詆毀，她的事業也從巔峰直接降至谷底，從此一生毀譽參半，事業半紅不黑。她的人生可以用她自己的話來概括:"女人，是不允許犯錯誤的"！

德意志最美麗、最堅強、最聰慧的女人感謝好友 曉舟同志 贈玉天使降人間，世紀玟瑰香。政治無對錯，藝術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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