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該不該吃？清華學者理性解答爭議問題|吃狗肉|玉林

2014年06月09日 08:09 來源：鳳凰網華人佛教 果脯網 動保網 作者：蔣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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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今年6月21日，「荔枝狗肉節」仍將如期在廣西玉林舉行，不出所料，在網路乃至現實里愛狗人士、NGO等團體和支持食用狗肉人士又開始混戰，支持者與反對者針鋒相對，堪稱中國公共領域的「年經話題」。

荔枝狗肉節，是廣西玉林市民間自發形成的節日，始於上世紀九十年代。這一天人們邊吃荔枝狗肉邊迎接夏至的到來。2012年有位行為藝術家和一群愛狗人士到玉林以謝罪這一行為藝術形式抗議玉林狗肉節，外人才慢慢知道玉林狗肉節。當時由於新興傳播工具微博的興起，玉林狗肉節現場血淋淋的圖片被傳到網上以後，不少養狗的明星紛紛轉發，引發了大面積的憤怒和不滿，這種情緒後蔓延至網路。鑒於網友關於狗肉節的共性問題，清華大學科學技術與社會研究所蔣勁松副教授以理性的分析，為網友一一解答這些問題。

2012年玉林狗肉節，愛狗人士現場抵制。（圖片來源：資料圖）

回答者：蔣勁松（清華大學科學技術與社會研究所副教授，動保網聯合創始人，中國食文化研究會素食委員會主任）

第一問：在這個多元化的世界裡，我想吃狗肉，你不想吃狗肉。我不會逼迫你像我一樣吃狗肉，你為什麼讓我和你一樣不吃狗肉呢？佛教認為眾生平等，這可以作為禁止吃狗肉的價值基礎，但佛經並不是所有人都承認的價值觀。愛狗人士需要找到吃狗肉的人也承認的基本理念來反駁吃狗肉，否則他們就只能約束自己不能約束別人。因此，有網友認為，吃狗肉的人和不吃狗肉的人應互不干涉。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為什麼？

答：多元文化的確需要尊重，但是，為什麼要尊重多元文化？背後更深的基礎是尊重生命，尊重生命發展所依賴的各種傳統和文化。因此尊重多元文化，是從屬於尊重生命的。所以當以尊重多元文化為借口，縱容對生命的戕害的時候，就抽掉了尊重多元文化的根基，走到了反面了。事實上，我們社會並不尊重奴隸制的文化，這有錯嗎？你不能說，愛好奴隸制的人和反對奴隸制的人應該互不干涉。

第二問：如果你要保護動物不吃狗，那還能不能吃豬呢？能不能吃牛呢？能不能吃驢呢？進一步講，能不能吃魚呢？能不能吃烏龜呢？

答：動物保護的意識提高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目前，對於和人類情感關係如此密切，對人類有如此巨大貢獻，對人類如此忠誠的狗，人們的普遍意識已經到了必須採取行動來保護它的程度了。

對於盲人來說，導盲犬是他們生活中最忠實的夥伴和最得力的助手，對於地震災難中埋在廢墟中的受難者來說，搜救犬可能是他們唯一生還的希望，對於那些空巢老人來說，那些陪伴在他們身邊的伴侶犬，是他們情感世界最可靠的、唯一的精神安慰；對於那些自閉症兒童來說，訓練有素的狗醫生可能是打開他們緊鎖的精神世界的唯一鑰匙。為了區區口腹之慾，野蠻地屠殺這些有恩於人類動物朋友，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第三問：從文化角度講，很多地方有民俗，是幾千年的文化，如吉林延吉，廣西玉林，貴州花江，江蘇沛縣，這四個地方都有吃狗肉的傳統習俗，你怎能不讓他們吃狗肉呢？這一時半刻是改變不了的，他們心理上也不能接受。所以，這種抵制在他們那裡是很難取得成功的。如果禁止吃狗肉，那麼是否意味著要改變這種傳統的習俗？進一步講，未來會不會也改變過年過節吃豬肉的習俗？

答：沒錯，落後野蠻的不良習俗的確是需要改良的。習俗不是血腥殘忍的理由。歷史上許多野蠻可怕的習俗都被廢除了，比如太監製度、奴隸制度、裹小腳、童養媳的習俗等等。改變起來不容易，才需要大家一起來努力。抵制一下子是不容易成功，那就要多方面努力。我記得當年南非搞種族隔離制度，全世界許多國家抵制它，也是花了很多年的努力才成功的。

從動物權利的角度看，殺害動物都有問題，從長遠看都是需要逐步改進的。相比之下，今天狗與人類的關係最為密切，情感互動最深，吃狗在社會大眾層面引發的反彈最為激烈。我們現在從最嚴重最遭反感的不良習俗改起是有著廣泛的民意基礎的。

第四問：從經濟角度，「狗肉節」是當地政府的推動，如果不搞狗肉節，不讓吃狗肉了，經濟上肯定會受到影響，另外，很多人以此為業，他就是會做與狗肉相關的事情，如果都不吃狗肉，那他們吃什麼，喝什麼？當地政府會失去一大部分稅收，也是當地的一張「名片」，不但拉動狗肉經濟，對當地的衣食住行都會有推動，甚至影響GDP，如果不搞狗肉節，讓當地政府情何以堪？別忘了，玉林不是像北京、上海一樣的大城市，不搞就不搞，影響不大，他們的經濟是「壓力山大」。有網友認為，那些在北京、上海叫喊著取消「狗肉節」的人，你們了解玉林么，你們了解狗肉節對玉林的價值和意義么？不知道，最好就閉嘴。您如何看待此問題？

答：任何生意都可能養活人，比如販運奴隸，也曾經是巨大的產業，也曾經養活了許多人。但是，你能說當年廢除奴隸制度錯了嗎？這種野蠻血腥的產業本來就不該存在。不僅它對動物極其殘忍，嚴重傷害伴侶動物飼養者的感情，而且狗肉不是食物，沒有檢疫標準，聽任狗肉販賣，在食品安全的問題上，也是極端不負責任的。況且，狗肉節還為嚴重的盜狗行為提供了大規模的銷贓渠道，引發了社會安全的隱患，對社會危害極大。難道為了少數狗販子和狗肉館的利益，社會該付出巨大的成本嗎？這樣落後野蠻的產業早該廢除，及早轉型了。這種地方經濟落後正是這種野蠻落後產業造成的結果。靠狗肉節，這個地方會致富嗎？歐美髮達國家哪個地方是靠這種野蠻落後的產業發展起來的？地方政府不思進取，要為當地的落後負責，怎麼還能以此為借口，推卸其應盡保障人民食品安全，保證社會公序良俗，保護動物不受虐待的責任呢？

第五問：從法律上講，我吃狗肉，觸犯何律？法犯哪條？一沒有偷，二沒有搶，我是花錢買的，吃狗肉也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憑什麼吃不得？自己喜歡狗不吃狗肉，就要求別人也不吃狗肉，這種推己及人的情感理念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必須承認的是，目前在中國大陸吃狗肉既不犯法也不算觸犯社會禁忌，很難有法律或者輿論求制止，此時愛狗人士的倡導就只能是停留在理念上，任何付諸行動的侵犯他人生活的愛狗行為，都有可能觸犯法律進而違法。有例可循的就是愛狗志願者去年轟動一時的京哈高速公路截車救狗行動。換而言之，吃狗肉的沒有犯法，愛狗的卻犯法了。請您分析一下這個現象。

答：中國動物保護的立法嚴重滯後，在許多文明國家算是嚴重犯罪的行為也不會受到懲處，這是我國立法和動物保護落後的表現，與我國經濟發展的狀況嚴重不符，嚴重地損害了國家形象，令人痛心，令人焦急，動保立法的進度必須加快。但是，即使是現在，也仍然有許多法規可以對目前狗肉黑色產業鏈進行管制。只是由於許多地方政府意識落後，缺乏相應的知識，甚至可能是官商勾結，故意不作為，致使黑色產業鏈日益膨脹。狗肉不是食物，國家根本就沒有指定檢疫標準，所有狗肉都沒有經過檢疫。出售未經檢疫的食品是違背食品安全法規定的。再者，現在公路上大規模運輸貓狗的車輛，可以說百分之百違反相關的檢疫規定，因為如果嚴格按照農業部相關檢疫規定的話，貓狗販子根本就是無利可圖的。因此，我們不僅要求加快動保立法，也要求相關部門嚴格執行已有的規定，負起應有的責任來，消滅違反食品安全的貓狗肉黑色產業鏈。

第六問：從網路上來看，好像那些不吃狗肉的人在道德上就高人一等，是這樣么？對待動物的態度與對待人的態度並無對應性，不應該認為吃狗肉就是道德敗壞的表現，說出「誰折磨動物，誰就是傷害德意志民族的感情」如此對動物溫情款款的人是希特勒手下幹將戈林。在中國現階段看來，很難簡單地根據吃不吃狗肉去判斷一個人怎樣，甚至都不能得出愛吃狗肉的人必然不愛狗的結論。愛狗是某些人的選擇，吃狗肉也是某些人的自由，愛狗人士試圖脅迫吃狗肉者可能會引起反彈，吃狗肉者刻意觸犯他人忌諱也不見多有風度。您如何看待此問題？

答：在對待環境的問題上，不亂丟垃圾的人，的確比亂丟垃圾的人素質高，更講公德，儘管他們有可能在別的問題上，有道德缺陷。同理，在我看來，吃狗肉的朋友，在動物倫理方面，的確比不吃狗肉的朋友表現要差一點，這是無可諱言的。納粹可惡不是因為其善待動物，而是因為其殘酷對待猶太人和侵略別國。你不能說愛老婆是某些人的選擇，打老婆是某些人的自由，然後提倡打老婆的人與愛老婆的人大家和平共處，進水不犯河水。

說吃狗肉的人愛狗，這種愛是常人無法理解的，或者說他的愛是極其虛偽和自相矛盾的。一個人吃狗肉，至少可以說明此人在動物保護的問題上，缺乏倫理自覺，做人的某些方面有缺陷。就好像一個隨地吐痰的人，我們也可以說他缺乏公德心，在做人的某些方面有缺陷，當然不排除他有可能見義勇為。正如隨地吐痰的行為是一種低素質的表現一樣，吃狗肉的行為也同樣是一種難登大雅之堂的做人缺陷。社會發展的趨勢是不斷地擴大關愛的範圍。動物保護是世界發展的潮流。落後野蠻的現象，就不要自鳴得意地拿出來顯擺了。

第七問：有人認為，吃狗肉並不是野蠻行為。只是文化差異而非優劣，美國人吃牛排，法國人吃鵝肝，印度教則把牛敬若神靈……所以，如果讓這些愛吃狗肉的人不吃狗肉，也應抵制牛排、雞排等。您怎麼看？

答：文化差異有的無關優劣，有的優劣分明，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從動物權利的角度看，殺害動物都有問題，從長遠看都是需要逐步改進的。而且，的確有許多動保組織在努力推動素食運動，英美現在大約有7%-10%左右的人素食。相比之下，今天狗與人類的關係最為密切，情感互動最深，吃狗在社會大眾層面引發的反彈最為激烈。我們為何不能先從現在最嚴重的問題做起呢？

第八問：狗它只是具體某個人的財產。雖然狗有自己的痛苦和心理情感，但這並不妨礙它作為財產的屬性——豬也是有痛苦和心理情感的，而且豬在人類歷史中出現得也很早，按理說也是「人類的朋友」，人卻照殺不誤，愛狗人士多半自己也吃豬肉，更何況，古代人馴養犬類，本來也不僅將其作為助手，同時也作為食物。因此，可以理直氣壯地吃狗肉。您同意這個觀點么？為什麼？

答：對，豬也有痛苦和心理情感，豬也需要保護。在豬的人道屠宰方面，在農場動物的保護方面，我國也有許多工作需要去做，當下也有人在做這方面的努力。為什麼社會大眾對於吃狗肉反應最為強烈，這並不是哪個個人的偏心，而是因為當下狗與人類關係最為密切，互動更為頻繁，把狗當做朋友甚至家人的人更多，人們對狗關愛保護的意識最強，所以在社會層面上動物保護對狗特別重視，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九問：從哲學層面來看，狗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但吃它的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狗不是人創造的，其實羊也不是狼創造的，既然狼吃羊是正常的，那麼人吃狗同樣是正常的。如果你甚至覺得狼吃羊也是道德問題，那麼難道狗創造了肉骨頭，羊創造了青草嗎？第二，圈佔無主之物，是財產的正當來源之一，狗對於人類來說就是一個無主之物，人類有權佔有它，除非它們以人類認可的，符合程序的方式來抗議和反對這一點。您這種觀點在邏輯上有問題么？

答：人類與其他動物有個根本不同，就是人類有意識，可以反省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當，所以人類生活有倫理，可以用道德來評價人的行為。而動物一般認為缺乏足夠的意識，無法反省自己的行為，我們也不會對動物的行為進行道德評價。也就是說，只有人類而且是人類當中有理性能力的人才有道德意識，才是道德行為的承擔主體，而動物則僅僅是道德關懷的客體。狼吃羊，我們不會批評狼缺德，因為它沒有選擇。但是，人類不一樣，人類有選擇能力，有道德意識，不能把自己降低到沒有反省能力的動物層面去。誰也不願意被罵做禽獸，就是這個道理。弱肉強食，這是違背倫理道德的行為，在倫理道德層次上，這是要受到譴責的。

第十問：有養生人士認為，吃狗肉有溫補作用，甚至壯陽。 狗肉不但肉嫩味香,營養豐富,而且產熱量大,增溫禦寒能力較強。因此,一些體質虛弱和患有關節炎等病的人,在嚴冬季節,多吃些狗肉是有好處的。有傳說，認為三伏天吃狗肉避暑，夏至狗，無處走。您對此有何高見？

答:炎日夏季，吃發火的狗肉，對身體健康而言，顯然是非常有害的。更何況，許多狗肉是盜狗賊下毒毒殺的。而且所有的狗肉都未經檢疫，吃狗肉者既是不尊重狗的生命，野蠻殘忍，也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無知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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