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傳·繫辭譯文（上）

第一章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 動靜有常，剛柔斷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見矣。

天尊貴在上，地卑微在下，《易經》中乾為天、為高、為陽，坤為地、為低、為陰的象徵就定了。高遠的天和切近的地自然陳列的自然界現象，《易經》中六爻貴賤的位置亦依序而排定了。動與靜（物理世界）有一定的自然規律（天地間萬事萬物動極必靜，靜極必動）；陽剛與陰柔（物質世界）的道理也就由此斷定。以空間的方位進行歸類，形成社會物類的不同分類，（因存在不同意見而相爭）也就產生了吉、凶。在天成就各種天文的現象，在地成就山川河嶽動植等地理的形態，萬事萬物錯綜複雜的變化由此可以明顯的看到了。

是故剛柔相摩，八卦相盪。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

所以剛與柔是相互摩擦（發生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等）自然現象，天地間的八個基本物象（八卦）上下蕩來蕩去形成不同現象（形成六十四卦）。以雷霆之氣鼓動萬物的生機，以風雨疏散潤澤萬物的氣機，日月的運行就構成了人間的晝夜寒暑。乾構成男性的象徵，坤是構成女性的象徵。乾（為天代表時間）知天地之創始；坤（為地代表空間）能養育萬物。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乾為天昭然運行於上而晝夜攸分，是容易讓人了解的；坤（代表物理世界的功能）為地渾然化為萬物，是以簡易為其功能的。《易經》最高深的地方非常簡單，因而容易了解（才能夠實行），因簡易則容易遵從。容易了解則有人親附，容易遵從則便會有成就；有人親附則可以長久，能成功則可以創造偉大的事業。可以長久的是賢人的德澤；可以成為偉大的是賢人的事業。《易經》的道理是如此簡易且能包含天下的道理，能知了天下的道理，則能與天地同參，而成就不朽的名位了。

第二章

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剛柔相推而生變化。是故，吉凶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聖人（指有智慧、有道德、有成就的人）假設六十四卦代表了觀察宇宙間萬事萬物的現象，卦（自然的現象）下加以文辭（人文思想）的解釋就能明白吉利或兇險。陽剛陰柔（物理世界中抽象的就叫陰陽）相互摩擦、推盪而產生變化。所以吉利或兇險，是表示得到或失去的心理現象；煩惱或困難是表示有憂愁、思慮的現象；變化是權衡前進或後退的現象；陽剛陰柔是表示夜盡晝來，晝盡夜來的現象。六爻（變動是互相對立的，因此三極就能產生了六個變化）的動態是表明天道、地道、人道的原理。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故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所以君子平常之時能心安理得，這是因為懂得《易經》六十四卦排列的原理（懂了這個原理就能懂得人生），感興趣的就是探索、品味它的文辭；所以君子平時只須觀察自然界的現象，輕鬆研究爻辭的含義；有變動時則觀察卦爻的變化，不用卜卦就已經知道結果。所以能如大有卦上九爻辭所說：「（能夠自立自強的人）如同得到上天的眷顧，事事吉祥而沒有不利的。」

第三章

彖（tuàn）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

「彖辭」（卦象的斷語），是有智慧的人對現象的出現加以判斷；「爻辭」，是說明講宇宙多種事物交互變化的關係；「吉凶」，是說明其得到（成功）或失去（失敗）的；「悔吝」，是說明其小有弊病與煩惱；「無咎」，是要自己隨時反省自己，善於及時補救其過失。

是故列貴賤者存乎位，齊小大者存乎卦，辨吉凶者存乎辭，憂悔吝者存乎介，震無咎者存乎悔。

所以分出六爻的貴賤在於它所居的位置而定；各卦大小在於各卦所處的位置；辨別吉凶在於各卦各爻的文辭（思想和觀念）；憂慮、煩惱、挫折時在於一切都存於正念（心裡坦蕩蕩）；能從沒有傷害變動為吉者，則在於能時刻自我反省。

是故卦有大小，辭有險易。辭也者，各指其所之。

所以卦有小有大（小象徵其陰，大象徵其陽），卦爻之辭也有極危險的（如劓（yì）刖（yuè）征凶），也有極平易的（如利見大人，利涉大川）。各卦爻之辭，指各卦、各爻之意旨趨向。

第四章

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易理準則是宇宙萬事萬物一切學問的標準，所以能包括統貫天地間一切的道理。

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上則觀察天上日月星辰的風采，下則察看大地山河走向及動植生長的原理，所以能知道看得見或看不見的事物的根源的緣故。

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

追原萬事萬物的始終，故知死生終始循環的道理。精氣凝結而構成活的東西（神）；靈魂隨著生老病死而變化（鬼）；由此便可以了解宇宙的萬象（精、氣、神構成人類的生命）。

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

《易經》的智慧與天地自然法則一樣，所以不違背大自然的原理原則；智慧遍及了所有的學問，則有方法及能力足以匡濟天下，因此不會有過錯。雖然有時候迫不得已也會用些旁門左道，但是不會違背原則；知道宇宙的法則合於自然（樂天），也知道生命的道理及真諦（知命），因此沒有什麼煩惱。效法對故土非常的眷愛來實踐仁愛、仁慈的精神，因此就能夠博愛。宇宙間的法則及學問不超過《易經》這個範圍；宇宙間萬物的形成是圓滿（真正的圓代表一切的圓滿），因而沒有地方會有遺漏的；通過明白晝夜的現象而盡知陰陽的奧秘（明極暗生，暗極明生）。所以精神世界是無方位，《易經》是無固定的功能（體本身看不到它的功能，只有在用上才能看到它的功能）。

第五章

一陰一陽之謂道。

一陰一陽的相反、相生運轉不息，為宇宙萬事萬物盛衰存亡的根本，這就是道（應用之道）。

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

本著最善的出發點使陰陽達到均衡，成就萬事萬物的是天命之性（自然）。有仁德的人見此性此道，其觀念認為是仁；聰明的人體察此性此道，其觀念就認為是智。人類日常遵循此道此性而各遂其生卻不知道，因此知道君子之道能含蓋萬有，為萬物之根的人卻很少。

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德大業至矣哉！

君子之道（即易道）顯現在外的是仁義；蘊藏在內的是功用。能鼓動萬物的生機（一切生命靠道的鼓能而發生作用），卻不像聖人那樣憂時憂國。最高的道德，最高的事業（天地萬物之道）多麼偉大呀（人要效法天地的胸襟，才夠得上是聖人的行為）！

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成象之謂乾，效法之謂坤。極數知來之謂占，通變之謂事，陰陽不測之謂神。

天地創造萬物而不佔有是真正的富有，可稱為是偉大的事業了；學問和道德天天不斷地前進，就具有了盛明的德行了。道的功能永遠是生生不息、變化前進不已，就是「易」；構成天的整個現象就是「乾」（乾代表天），隨著天體的法則而形成就是「坤」。極盡數術的推演知道將來的變化就是「占」；宇宙萬事一定要變，在將變未變之間把握住機會並因勢利導，就是「事」；陰陽之道神奇奧妙、變化莫測的就是「神」。

第六章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御，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

《易經》所包涵的學問非常廣闊，非常偉大。其論說擴展開來則無邊際；放置在面前則很寧靜而又端端正正；論說一切萬事萬物的道理則非常完備了。

夫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

乾卦（六爻皆陽，純陽剛健），所代表的功能和現象是靜而不變時，則專一而無他；動而變化時，則直遂而不撓（功能強大），所以廣大的宇宙由此產生。

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

坤卦（六爻都是陰，柔順敦厚），所代表的功能和現象是靜而不變之時，則收斂深藏；動而變化的時候，則開闢生機，所以廣大的萬物皆由此產生。

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

易理的廣大可與天地相匹配；變化通達配合四季交替；陰陽之理可與日月的作用相比擬，易理的平凡與完備可匹配最高的道德成就。

第七章

子曰：易其至矣乎？

孔子說：《易經》的學問難道不是世界上一切學問的頂點嗎？

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

上古的聖人用《易經》（象、數、理的哲學）指導人生的境界，崇高偉大的德業，發展偉大的事業。智慧要求高瞻遠矚且要有最高的目標，但是開始時卻要踏實的從最平凡處起步；崇高效法天道（像天那麼高遠，像虛空那樣無量無邊的偉大崇高）；謙卑效法地道（就像大地一樣那麼實在、能夠擔負一切）。假設了天地的位置，《易經》之道也就運行於天地之間了。

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成就崇高而廣大的善性應當永遠是不生不死的，這就是進入道義的境界了。

第八章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

聖人有智慧知道天下萬事萬物的奧秘，因而理解了萬事萬物的功能和形象，（畫卦）以象徵萬事萬物所適宜的物象，所以叫做「象」。

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

聖人有智慧知道天下萬物的千變萬化，觀察其可以融會貫通的地方，製成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來顯現一切動作、行為的常體，用卦下解釋的文字來斷定它的吉凶，因此就成為「爻」。

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也，言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也，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擬議以成其變化。

（有了八卦所代表萬事萬物的象徵）表明天下最深奧的萬事萬物，也不會因其煩亂複雜而厭惡；（有了三百八十四爻以擬像天下一切的行為）表示天下最動蕩不安的事情，通過易爻也不感繁亂了。八卦之象、三百八十四爻之辭通過比較確定後才可發表言論；議論探討周詳後才能找出行動的法則；比較與研究後，就可以了解宇宙萬事萬物變化的道理與奧秘了。

鶴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靡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況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第六十一卦中孚（上卦為巽，巽為風；下卦為兌，兌為澤，合起來為風澤中孚）九二的爻辭說：「鶴鳴於陰暗之處，其子即能和聲響應；我有很好的酒，我與你來痛快的共飲。」孔子申論之云：「君子住在家裡發出善美的言論，則千里之外的人也會聞風響應，何況是接近他的人呢？如發出不善的言論，則千里之外的人也會違背他，何況是接近他的人呢？言語是從本身發出，卻能影響於其他人；自己的行為，發生在眼前，但它的影響卻很久遠。言行是君子的關鍵要樞，關鍵的中心發起，主宰著光榮或受屈辱；君子的一言一行可以感動天地，怎麼可以不謹慎呢？」

同人。先嚎啕而後笑。子曰：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或默或語，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

同人（上卦為乾，乾為天；下卦為離，離為火，合起來為天火同人）九五爻的爻辭說（九五爻的位置很好，是帝王的位置）「同人九五在居尊得位，在天下和同之先，本有艱難故號啕大哭；以至誠感人而終至天下和同，故後快樂而笑。」孔子申論之言：「君子之道，或者出來（服務天下），或者隱處（獨善其身），或者沉默、或者直言說出，如二人同心協力，其鋒利足以切斷堅硬的金屬。有共同的思想和相同的觀點，味道像蘭花一樣永遠清香。」

初六，藉用白茅，無咎。子曰：苟錯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慎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也。慎斯術也。以往，其無所失矣！

大過卦（上卦為兌，兌為澤；下卦為巽，巽為風，合併為澤風大過）初六爻辭：「藉用白茅承墊祭祀品，這是無咎的。」孔子申論之言：「祭祀品假使放置在地上都是可以的，現用白茅承墊，又怎麼會有麻煩呢？這是謹慎到極點了呀！茅草本來很纖薄且不貴重的，（用得得當的時候）但其用處可能很重大的。採用謹慎小心這個方法（處世做事），永遠也不會有更大的過失了。」

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德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至恭以存其位者也。

謙卦（上卦為坤，兌為地；下卦為艮，巽為山，合併為地山謙）九三爻（卦中唯一的陽爻）辭：「勞苦功高而內心謙虛、小心謹慎的君子，最終會有很好的後果，能夠大吉大利。」孔子說：「有功勞卻不傲慢，有功績而不自我表現出，是忠厚到極點了，以其功勞猶謙下於人。德就是一切高過人而自己不認為高（表現得很平凡）；禮就是對自己要求嚴格。這就是一個謙虛的人啊！嚴以律已、寬以待人，其德業的位置永遠是得以保存的」

亢龍有悔。子曰：貴而無位，高而無民，賢人在下位而無輔，是以動而有悔也。

乾卦上九爻（以六爻的爻位而言已位至極點，再無更高的位置可占，孤高在上）辭：「一條乘雲升高的龍升到了最高、最遠的地方（既無再上進的位置，又不能下降），反而是最困難的。」 孔子說：「身份尊貴卻沒有位置可坐；地位最高（無人敢接近）就會脫離民眾；人才遺落在下則身邊沒有人輔佐；所以行動時必有苦惱。」

不出戶庭，無咎。子曰：亂之所生也，則言語以為階，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節卦（上卦為坎，坎為水；下卦為兌，兌為澤，合併為水澤節）初九爻辭：「不出門（內門）庭（客廳），是沒有麻煩的。」孔子說：「禍亂將要發生時，是你自己先講出來的（禍從口出）；國君言語不慎密，則失去臣的擁戴；臣子言語不慎密，則可危極其生命；機密的事情不保密，則造成災害。所以君子是謹慎守密而不可輕率發表言論呀。」

子曰：作易者其知盜乎？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也。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誨盜，冶容誨淫。易曰：負且乘，至寇至。盜之招也。

孔子說：「作《易經》的人大概知道盜之所起吧？《易經》解卦（上卦為震，震為雷；下卦為坎，坎為水；合併為雷水解）六三爻辭：『背負著東西並且乘在車上（到處炫耀），勢必招致盜寇的來臨呀。』負著東西本是勞力人所做之事，騎馬乘較本是君子乘坐的工具。今小人卻乘坐君子的工具，大盜必覬覦想強奪它了；君上傲慢，臣下暴戾，大盜必思慮搶奪。財富怠慢收藏，就相當於教誨盜寇的偷盜；女人妖冶其容貌，是為招來盜人的淫辱。《易經》所說的『負且乘，致寇至。』原是說自己處事不當而招致寇盜的呀。」

第九章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天即陽，陽數奇，即一三五七九；地即陰，陰數為偶，即二四六八十；陰陽之數各有五個，五個奇數、五個偶數各有合數。陽數相加合計為廿五，陰數相加合計為三十，陰陽之數合之共為五十五。這就是易道所以成就變化（陰陽十位之數，推而大之可至百億，推而小之可至絲毫釐撮），推算的神妙莫測如鬼神，奇妙無窮。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而後卦。

衍繹天地之數以卜筮是用五十根蓍草（無則用竹代之，一加至十減五等於五十），用其中征四十九根而已（留一不用，放回袋中以象太極）。任意分為二堆（象徵兩儀），從右手堆中取一根掛於左手小指與無名指間（象徵天、地、人三才）；以四根（象徵春、夏、秋、冬四時的運行）一組分之；以右手取左手的蓍草，以每四根為一組分開，將其餘數掛於左手無名指與中指間（象徵農曆的三年一閏）；再以左手取右手堆的蓍草用四四分開，將其餘數掛於中指與食指間，以象徵農曆的五年兩閏；這時右手把揲過的蓍草放在一起，再把左手一掛（最初掛的一根）與二扐和小指、無名指間的蓍草合在一起，這樣便完全成了第一變；然後把左右四揲的蓍草合在一起，再經過前邊分二掛一、左右四揲與歸扐的程序，三變之後才能成為一爻。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才能成為一卦。

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

（經過分、掛、揲、扐十八變的程序）老陽乾爻的正策（即推算蓍草的根數陽）為三十六（陽數九，以四時乘之），坤爻老陰的正策為二十四（陰數六，以四時乘之）。每卦有六爻，故六之三十六為二百一十六；六之二十四為一百四十四。二策相加為三百六十，相當於一年的日數。《易經》上下二篇六十四卦，共有三百八十四爻，陰陽各一百九十二，以陽數卅六，陰數廿四，各乘以一百九十二則總計得一萬一千五百二十，這就是萬物的象徵。

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

經過四次的分二掛一程序才卜出一個爻象，再經十八次的變化才能成卦。八卦是基礎，用演繹的方法擴張開，觸類旁通而增長，天下萬事的道理沒有不知道的。

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佑神矣。子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

故《易經》可使神而不可知的的作用顯明於天下，所以可以應酬於人間之世，而如獲得神明的祐助了。孔子說：「了解《易經》的變化法則的人，難道會不知道神的所作所為了嗎（未卜先知）？」

第十章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易經》有四種聖人之道（辭、變、象、占），理解《易經》的語言和思想的人則注重《易》辭；行動則注重萬事萬物的變化現象；製造器具時則注重它的物理現象（物理現象對構成一個東西有啟示的作用）；預測未來的事情可藉助於卜卦、卜筮。

是以君子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如響；無有遠近幽深，遂知來物，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於此？參伍以變，錯綜其數，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極其數，遂定天下之象。非天下之至變，其孰能與於此？

所以君子將有所作為時，將要行動的時，探問於《易》以筮卦。以《易》中爻辭應答，感應很快如同音響一樣（發生一個變化，它的現象就出來了，也一定有它的作用）；無論遠或近、幽隱或深奧，藉《易》的法則均可知解將來事物的變化。如不是天下最精微、細密的思想，又怎麼能達到如此境界呢？三爻和五爻的變化（到了五爻一變以後不能再變了），其數理錯綜複雜（卦「變」）；通達它的變化規律，《易》中陰陽卦爻的文辭也由此可以推知了；了解數理的極盡變化，就能確定天下各種現象，如不是天下最神奇的變化，又怎麼能達到如此境界呢？

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易，聖人之所以極深而研幾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易經》本身是不用思慮的，不用有所作為，完全靜止的，若能感應並運用，即刻能通曉天下萬物的根由；假設不是天下最神妙的，誰的境界能有如此高超絕倫呢？《易經》是聖人對人類宇宙萬物、生命真諦研究最深的學問，正因深究最深奧的事理，所以能了解天地間一切思想、一切文化；正因能洞察其神機莫測，所以能成就天下的一切事務；正因貫通其神奇的道理，所以不是快速走卻能速成，不見其有所行動卻能達到目的。

子曰：易有聖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謂也。

孔子說：「《易經》有四種聖人之道」，就是指此而言的。

第十一章

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

孔子說：「易經的作用是什麼呀？《易經》即是開發萬物（物質世界）的根本、成就一切事物（人生）的法則，宇宙萬物一切最高的道理、原則都在它的範圍之內，如此而已的一門學問。

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

所以得道的聖人通過《易經》了解天下一切思想和文化，通過《易經》成就天下的偉業，並以此可判斷天下一切的疑惑。」

是故蓍之德圓而神，卦之德方以知，六爻之義易以貢，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吉凶與民同患；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於此哉？古之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夫。

所以蓍草（中間是空心且是園形）占筮，其性質是圓通而神妙；六十四卦的功能有睿智並涵蓋四面八方；每卦皆有六爻的意義是通過變化很簡易而告知。聖人以此凈化自己的內心，退隱於靜秘之處（如同普通人一樣平凡，大智若愚），吉凶與一切眾生同憂患。《易經》之神妙足以預測未來，卻將預測隱藏起來（勇敢面對困難），誰能夠達到這種境界呢？唯有古代耳聰目明且有智慧（應指對人類有貢獻的聰明絕頂的人）、文武雙全而不嗜殺的聖人能如此而已。

是以明於天之道，而察於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

所以明白了天（自然現象）的道理，這是洞察了人民生活的一切事物的緣故。如同天地出現神妙之物，有利於人民使用。得道聖人以此達到心境不為外界所動搖或影響，使自身的德業達到神明的境界。

是故闔（hé）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見乃謂之象。形乃謂之器，制而用之謂之法。利用出入，民咸用之謂之神。

所以關起門戶（蘊藏萬物）稱為「坤」；打開門戶（創生萬物）則謂之「乾」；一關一開而相續無窮就叫做「變」；自由自在的出入往來（指萬事萬物隨時都在變化之中）而未有止息就叫做「通」；顯現於外面且有物象可觀就叫做「象」；表現於器用且有尺度的大小，合於規矩方圓的形狀就叫做「器」；（能夠懂得物理的變化、精神的變化）製成供人民使用的器物就叫做「法則」；明白出入的法則，人們善於運用就叫做「神」。

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變通莫大乎四時，縣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崇高莫大乎富貴，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聖人。探賾（zé）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wěi）者，莫大乎蓍龜。

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

所以變易有太極（即陰陽未生渾茫廣大之氣），太極變而產生兩儀（陰、陽）；兩儀變而產生四象（老陰、少陰、老陽、少陽）；四象變而生八卦（即謂乾（天）、坤（地）、坎（水）、離（火）、巽（風）、震（雷）、艮（山）、兌（澤））；八卦（相重而產生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以涵蓋宇宙萬象）的現象用於判斷事物吉或凶；遵循《易經》之道成就偉大的事業。所以宇宙間的法則和現象沒有比天、地更大的了；天地間的變化沒有比春、夏、秋、冬四時更大的了（表明萬物都脫離不了大自然的影響）；懸掛的物象顯著光明並照耀天下，沒有比日、月更大的了；崇高的事業沒有比富貴更大的了，具備人類適用的萬物；製造完成許多器具以利益天下的，沒有比聖人更偉大的了；探求幽深神秘的物象，探索隱藏的事理，獲取最深遠、最不可知的知識，能決定天下事物的吉凶，天下搖擺不定的事物的促成，沒有比卜筮所用的「蓍草」和「龜甲」更有作用的。

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所以天生的神物蓍草和龜甲，聖人取法它以作卜筮；天地的變化，聖人就效法它（產生生活的方式）；天垂示物象，聖人們利用天文的現象察看人事的吉凶。黃河有龍馬負圖，洛水有神龜負書的祥瑞徵兆，聖人於是運用它（改善了人類的生活文明）。

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繫辭焉，所以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斷也。

《易經》中有老陰、老陽、少陰、少陽四象，將宇宙的自然法則顯示出；在卦圖下面寫上文字，告訴其中的原理。圖案及文言的道理就可判斷事物的吉凶，作為前途的參考決定。

第十二章

易曰：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子曰：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也！

《易經》大有（上卦為離，離為火；下卦為乾，乾為天；合併為火天大有）上九爻辭言：「從上天獲得祐助，完全吉而無不利。」孔子說：「祐是扶助的意思，上天所扶助的是能順善道的人，人們所扶助的是篤守誠信的人，履守誠信要考慮順從於大道的規範，又注重賢德的行為，所以猶如從上天得到祐助，是完全吉利而沒有不吉利的了。」

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不可見乎？

孔子說：「書是不能完全表達作者是要講的話的，言語是不能完全表達他的思想。」那麼聖人的心意，難道就不能被了解了嗎？

子曰：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繫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

孔子說：「聖人樹立象數的規範，以竭盡表達所未能完全表達的思想；設置卦圖以竭盡說明宇宙萬事萬物的情態；卦和爻下附有文句以盡其所未能表達的言語；變化並融會貫通，以儘可能發揮其作用，最大限度的發揮其聰明才智，表達其神奇奧妙。」

乾坤其易之縕邪（耶）？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矣!

乾坤兩卦的變化難道不是《易經》的精蘊呀？乾坤既成列於上下，《易經》的道理也就蘊含於其中；如果乾坤毀滅的話，則沒有辦法見到《易經》的道理了，《易經》的道理不被知解，則天地之道也幾乎要息滅了。

是故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化而裁之謂之變，推而行之謂之通，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

所以無形體、抽象不可形而為萬物就叫做「道」；有形體有具體的萬物就叫做「器」；將形而上之道、形而下之器的變化法則進行合理「剪裁」叫做「變」；推廣並發揮、擴充且能實行於天下的稱為「通」；採用對於人類社會有貢獻的所作所為，並因此能使全人類安定的，這才算是「事業」。

是故夫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

所以《易經》中所謂卦象，是因聖人見天下萬事萬物的隱密，而用圖案來表達其涵意，同其物象相差不多，因此稱之為「象」。聖人見天下一切事物的變化，觀察其可融會貫通的地方，用萬變的現象中確定其規律或法則，又撰系文字說明以斷定它的吉凶，所以稱為「爻」。

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非常透徹的了解宇宙間的奧秘，在於「卦」的存在；發揮天下萬物的運動及發展變化奧妙，在於「爻辭」的存在；對變化法則進行加工並適於應用在於「變」；發揮且推行在於「通」；明白其神奇奧妙之道在於人的存在；默默的成就其事業，不用語言而天下皆能相信，則在於德行的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