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新詩（小說）

皇帝的新詩（小說）

萬紅

自從皇帝那套漂亮的「新衣」被揭穿後，就一直悶悶不樂，更糟糕的是好象他的國民都在懷疑他的智力了。

「那個孩子！」他邊小聲嘀咕一聲，邊抖了抖新換的一套衣服——這套衣服雖然沒有被污衊為「騙局」的那套合意，但要保暖多了——就在這時，門宮來報，有個學者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皇帝顯然還沒從在大眾面前出醜的尷尬中走出來。「這個學者或許能幫我改善目前的困境。」他想。

等學者剛進門，皇帝急不可耐地說：「尊敬的學者，請問，我該怎麼找回失去的一切呢？」

學者當然明白皇帝現在的處境，他也覺得這個窩囊的傢伙實在不配做皇帝。但對於一個智者，也只有遇到這麼一個皇帝才能讓他大顯才能。不是嗎？那兩個騙子——兩個不入流的江湖混混，都能在皇帝的幫助下把全國人民騙的團團轉！最可恨的是，自己做為全國最偉大的學者，竟也曾經想信那衣服是多麼漂亮……唉,還好都過去了。

「陛下，您其實什麼都沒失去啊！」學者行了個禮後，恭恭敬敬地回答。

「這話怎麼講？」

　　「陛下，不管怎麼說，您還是皇帝。那些人說閑話，只因為他們根本搞不懂您到底是怎麼了。其實，他們越搞不懂，也就顯得您越偉大！」

　　「真的是這樣嗎？」皇帝不由從寶座上跳下來。

　　「是的，您可以想法子讓他們相信，您是多麼的時尚前衛，而且領導潮流。您的舉動，都是有劃時代意義的！」

　　「請你快快講清楚些，我要怎麼做？」

　　「您可以去寫詩啊！」

　　「寫詩?」

　　「對啊，寫詩！寫詩能讓一個人看起來斯文、高雅、充滿智慧……」

　　「可是，我沒當皇帝之前也寫過詩，卻沒有一個人說看得懂。」

　　「這就是奧妙之所在！真正前衛,真正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詩作，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

　　「我還是不懂您的意思。」

學者不由的恨恨地想：真他媽的不開竅。但也只有這種人才會任他擺布，他只好再解釋說：

「陛下，您知道『神』為什麼是『神』嗎？就因為他們的思想和行為是『人』所無法企及的；同樣的，『偉大』的『人』為什麼『偉大』？也是因為他們的思想和行為是『平凡的人"所搞不懂的。對於弄不懂的東西，人類一般有兩種對待方式——捧上天或踩下地！這本來看上去好像是兩個極端，卻並不矛盾，而且轉化得很快。比如您上次穿著『新裝』上街，本來是個偉大的盛舉,但被一個小孩子說破了，最後竟然變成了恥辱……」

「您不要說了，我這就叫人去殺了那孩子！」皇帝真叫「惱羞成怒」了。

「不，陛下，那樣做會引起公憤的，弄不好您這皇位也會……」

「那依您之見？」

「要合理誘導。您先把那個孩子接進皇宮，親自誇獎他是天才、是神童，最好能把他說成『先知』之類的，然後您把他交給我。我只需要一個星期的文學素養調教——當然還要準備很多糖果——我就能讓他看懂您的全部詩作。您想，到那時，在我這『學者』和他那個小『神童先知』的共同保證下，您能不詩名遠揚？而一旦您詩名遠揚了，您的各種威望聲譽，自然是日益昌隆，甚至您日前穿『新裝』出行，也就成了詩人激情的衝動，一種對生活的全新的體驗方式……」

「啊，愛卿，您真是我的大救星！您是世界上最最偉大的學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哲學家！說吧，你想要什麼？金錢？權力？還是名譽？……只要我能給您的！」皇帝激動地跑上前緊緊抓住學者的手說。

　　「不，那些我都不要，我只想當一個詩歌評論家。」

　　「愛卿，您為什麼……為什麼只有這麼個小小要求？」

　　「常言道：帝王一代帝王，聖賢百代帝王。那些詩人老是說我的詩寫的不好，我偏要當一個詩評家，可以操詩人的生殺大權，此生足矣，哈哈......」

　　「我懂了！愛卿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哈哈......」

　　……

　　十九天後,《皇帝的新詩》正式出版發行。雖然大家還是看不懂，但誰都知道，這是由最偉大的學者作序的，那孩子也說是好詩。「這是好詩啊！」大家說，「誰都知道，那孩子是個『神童』、是個『先知』！」

　　二十天後，滿街搶購的是那個學者的詩評。「他真是偉大的詩評家，」大家說，「他讓我們題驗到詩歌的美。」

　　至於那個皇帝，寶座當然是越坐越穩啦。我聽說，昨天他隆重推出了第十七本詩集。

2003/04/14　初稿

　　　　　　　　　　　　　　　　 2004/09/26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