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雙雄相爭

搞死了柴田勝家之後，秀吉論功行賞，把勝家原有領地賞賜給了丹羽長秀，長秀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賞賜，也接受了羽柴家家臣的新身份。

和勝家同夥的信孝和一益的領地自然也被沒收。瀧川一益一看沒得玩了，直接了當投降，秀吉也懶得搞死他，放他去了。

而信孝就比較麻煩了，這哥們又不聽話，又是已故老闆的兒子，殺了他影響很惡劣，不殺他又麻煩。

於是秀吉把信孝的領地給了信雄，然後說，本來要殺了三七（信孝幼名）大人的，但是畢竟是主公的兒子啊，哪兒能呢。乾脆把他領地先給你，如果他悔過了再還給他，如何？

信雄一聽不對啊，那我不是白乾了？

同年五月二日，信雄派兵包圍了信孝住處，逼殺了自己的兄弟。秀吉這時肯定是在偷笑了。

很快，柴田勝家兵敗身亡的消息傳遍了日本。家康一邊吃炒麵一邊聽手下報告戰況，當聽到勝家戰死的時候，他一邊努力吸吮著麵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我肯定在做夢，在做夢。」

手下也很堅定地重複：「真死了，真死了。」

吃完麵條的家康也覺得騙自己沒啥意思，還是開個會討論下怎麼辦吧。

三河憤青在會上超級激動，紛紛表示：「秀吉就是一窮逼農民，還想一統天下，白日做夢。那些織田家臣有點好處就忘了老闆，真是，和明智光秀一個德行，臭表臉。」

「你們就算從現在罵到明年，難道就能夠擋住秀吉的進攻嗎？」

說話的是石川數正。

「現在天下局勢已經不同了，我們也不是三河的鄉下人了，老用有色眼鏡看人是會吃虧的。」

這話還真對，罵人除了嘴痛快什麼用也沒有。

於是有人罵回去：「難道你要讓家康大人也投降秀吉嗎？」

這個帽子扣得比較大，數正也不得不避重就輕：「我只是說大家不要太頑固，要多從各個角度看問題。」

憤青們自然不肯放過他，繼續和他爭辯附帶人身攻擊，家康看著一團亂麻般的會場一言不發。等著憤青們罵夠了才宣布散會。

會議結束後，他卻單獨召見了石川數正。

家康很嚴肅地問數正，你覺得秀吉的位子坐穩了么？

其實家康這個問題問來就是騙自己的，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秀吉突然被隕石砸死或者被召喚到某個異世界過個幾十年再回來當然不回來更好。總之，秀吉最好消失。

然後數正也很嚴肅的回答他，老大你就不用YY了，秀吉現在身體好得很，貌似又討了幾個小老婆，還在原來的石山本願寺那兒修建了一座堅城大阪城，按理來說他的死亡概率不會超過萬分之一。

家康再次騙自己失敗，只好請教數正的看法。

數正的意思很明白，織田信長掛了，織田家也就崩了，與其和三歲小朋友結盟，還不如和新天下霸主秀吉結盟。

家康猶豫了，畢竟秀吉忙著打光秀的時候他在滿世界撿地盤，現在秀吉發達了自己又貼上去，實在是太丟德川家的臉了。

數正說老大不用擔心，我們只用去給他道喜慶祝勝利就行了，看看他對我們的反應再做決定不遲。

家康想想也沒更好的辦法了，那就交給你負責了吧。

要負責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送什麼？

作為去祝賀的，總得帶點什麼去，不然實在太不講禮貌了。送的東西還不能太掉價，畢竟對方是天下新任霸主，總不能送一個雞蛋兩張餅拉倒。但是家康這人生活過得比較摳門，作為一介大名，能不花的錢盡量不花，和某些動不動就花幾百上千大洋買遊戲的土豪們形成了鮮明對比。所以他基本沒啥名貴的藝術品舶來品神馬的，要找出個拿得出手的禮物還是很有難度的。

一番思想鬥爭後，德川家康發話了：「把初花送出去吧。」

石川數正當即說不出話來，不是因為太便宜，而是太貴。

初花，全名初花肩沖，日本最著名的茶具之一，肩沖是茶具的一種，壺狀。初花據說是楊貴妃用過的油壺，不知如何流落到了日本，室町幕府第八代將軍足利義政評價它「姿態優美，不亞於初放的花朵」，因此得名。現在由東京德川紀念財團保管。

這種國寶級的茶具自然家康是不會花錢去買的。當年信長活著的時候勸家康多了解點祖國的偉大文化茶道，為了拉家康一起下水玩茶道，把初花送給他當茶道入門器具（土豪信長）。

雖然是兩人友情的見證，不過因為家康依然對茶道完全沒興趣，所以一直放倉庫里從沒泡過茶。

所以數正不太同意，畢竟是信長送你的遺物，拿來隨便送人不太好吧。

但是家康考慮了下，覺得不送更不好。當時天下最名貴的肩沖有三個，除了初花還有楢柴肩沖，新田肩沖。而另外兩個都在秀吉那兒了，就差你這一個就可以集齊一套召喚神龍了，不給肯定會不爽你，與其等秀吉上門要，不如自己送去。

於是數正帶著初花上路了，但是家康一再叮囑他，千萬別說結盟的事。

他壓根不想和秀吉結盟。

家康結盟的人選早已經定了下來——織田信雄。

信雄雖然和秀吉聯手搞死了勝家和自己兄弟，不過秀吉吃了肉他只吃了菜，心情非常不愉快。

當初秀吉還和勝家互毆的時候，信雄就收到了家康的信，信里除了拍他馬屁以外，還邀請他去三河見一面。

信雄一看有人巴結自己，自然高興得很，心想小弟是越多越好（這時他依然覺得他是老大秀吉是小弟），當即就同意了。

在岡崎城，家康一句正事沒說，只幹了兩件事：拍信雄馬屁、回憶和信長的偉大友誼。

在家康精湛的演技下，信雄被感動地不行，當即提出：「我現在繼承了父親的家業，也希望能繼承父親和三河大人的友誼，與大人結盟，大人意下如何。」

家康就等他這句話，當即表示願為中將大人（信雄官位是左近衛中將）最堅實的盟友，必將為了復興織德聯邦而竭盡全力。

然後貌似不經心地補上一句：「秀吉此人不可小看啊。」

信雄當即就一拍桌子：「秀吉就是我織田家的一條狗，怕毛線！」

家康很滿意，這種IQ和EQ低下的中二少年才是他需要的盟友，有地位無水平什麼的最好了。

切回時間點，數正幾天後趕到了大阪城。秀吉聽說家康送上初花非常激動，他以為家康有意思投靠他了。

秀吉把玩著初花，隨口問數正：「伯耆守大人覺得這初花值多少？」

數正想了想，報了個比較高的價錢：「五千石大米吧。」

當時一石是二十公斤，一斤大米兩塊錢，那麼五千石就是400000軟妹幣。

秀吉笑了笑，伸出了一個指頭。

「一萬石？」

「十萬石。」

八百萬軟妹幣，不多不多，嗯。順便說一句，當時家康的所有領地石高（土地糧食年產量），一共才一百零幾萬石，三河一國只有三十萬石。只能說織田信長再一次顯示出了他的土豪本色。

秀吉又笑笑：「人又何嘗不是茶器呢？」

言下之意，三河的五千石，到了大阪可能就有十萬石了——當然這是數正自己理解的。

同年秀吉給家康送去了回禮，名刀「不動國行」，家康很高興，他覺得秀吉怕他了。

明顯家康這時自戀了點，秀吉是不太想招惹他，畢竟自己大局初定，但要說怕還真談不上，畢竟家康就那麼點人，三河人再怎麼能打也不可能一挑十。不過考慮到三河人比較狠，所以能不招惹盡量別招惹。

當年秋天，秀吉又給家康奏請了新官位：正四位下左近衛權中將，而秀吉自己是從四位下參議。

家康又自戀了，他覺得秀吉想用官位腐化自己，於是他接受了官位然後該幹啥幹啥。

其實秀吉也自戀了，他覺得我給你奏請官職你起碼得登門答謝吧，這樣相當於你承認我的領導地位了，結果家康臉皮比較厚，只寫了封信表示謝謝你給我的愛。

接著秀吉又給家康奏請了從三位參議（參議有多個等級），三位以上的，就是公卿階級了，可以進殿見天皇，地位很高。結果家康再次厚著臉皮只回了信，一直到過年都沒有動靜。

新年了，按理來說大家都是要給秀吉拜年的，不過因為現在名義上的老闆還是三歲的三法師小朋友，所以名義上大家還是給三法師拜年——當然，抱著三法師的就是秀吉。

拜完年後大家又去了三法師名義上的監護人織田信雄家拜年。

信雄感覺非常良好，他覺得大家都是怕他才來給他拜年的，更加堅定了他可以統治天下的信心。結果他發現一個問題：秀吉呢？這貨敢不來給我拜年？

明眼人都知道，秀吉不必也不想來給他拜年，不過明眼人也知道，信雄不是明眼人。

信雄大怒，拍桌怒喝：「這個猴子為何不來給我拜年！」

旁邊有人悄悄提醒：「中將大人淡定啊，據流言說秀吉想殺你呢。」

事實上這流言就是秀吉放的。

信雄大怒，於是開始問候秀吉的女性親屬。

眾人一看這各種不和諧辭彙都上了，也不好多說啥，趕緊都溜了。

秀吉只所以傳這個流言，就是為了刺激下EQ低下的信雄，讓他主動動手，畢竟無緣無故對自己前老闆的兒子下手太沒道理了。

很快，第二個流言也出來了：「信雄想殺秀吉了！」

第三個流言：「信雄身邊的四個家老都被買通了要幫秀吉殺了他！」

EQ低下的信雄這些慌了，直接跑出了安土城回到了自己老家長島城。

家康這下坐不住了，選個豬腦袋隊友好操縱結果這隊友就是豬隊友。他趕緊給織田信雄寫了一封信，畢竟你信雄死了也無所謂，你的領地要是都給了秀吉我的三河就直接暴露在秀吉面前了。在信里，家康講了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個叔叔，由於當皇帝的侄子身邊出了奸臣，為了大義他就起兵鋤奸。叔叔的軍隊打進了京城，殺死了奸臣，而侄子也不幸死在了亂軍之中。國不可一日無君，叔叔便勉為其難的當了皇帝。

耳熟吧？

這就是靖難之役的故事。

對號入座一下，信雄飾演朱老四朱棣、三法師飾演朱允炆、秀吉飾演黃子澄和齊泰、家康飾演姚廣孝。

但是家康估計對自己飾演的角色是不滿意的。畢竟家康的野心比姚廣孝的要大多了。

和家康同時，秀吉也繼續努力煽風點火，信雄在雙方的刺激下再次自信心爆棚，準備和秀吉開片了。

家康繼續努力聯合北條家、長宗我部家等反對勢力，一邊指望信雄別再搞出什麼事了。

信雄不負眾望，很快又幹了件牛得不行的事情。

話說秀吉在這年春天散播了謠言後，把信雄的三個家老淺井長時、津川義冬、岡田重孝請到了大阪，希望他們效忠三法師（其實就是效忠他）然後外加封官許願。三人不想當面得罪秀吉，於是就簽了承諾書。

隨後秀吉把信雄第四個家老瀧川雄利叫來：「騷年，跟我混吧。」

雄利說給我個理由先，秀吉就把三份承諾書給他看了。

雄利看了當時臉色就變了，他不動聲色地答應了，簽完承諾書趕快跑回了信雄那兒告狀。

信雄馬上叫出那三個家老聊天，然後直接擲杯為號剁為肉泥，接著正式起兵反抗秀吉。

秀吉又偷笑了，按說當時三國演義已經傳到了日本，這種蔣干竊書的把戲大家都知道，結果信雄愣是沒看出來。或許正如某個教授在電視上說的，反間計是世界上成功率最高的計策。

家康也要吐血了，這仗還沒準備好就被信雄弄得不打不行了。當年三月，家康率兵出陣，同時聯繫了四國的長宗我部和北陸的以痛恨秀吉出名的織田舊臣佐佐成政（玩過太閣立志傳的應該知道這哥們），組成了張不怎麼牢靠的秀吉包圍網。

秀吉當時也在拉人，他想把美濃的池田恆興拉入伙。不過池田恆興當時是中立立場，還有個兒子輝政在信雄那兒當人質，雖然他覺得秀吉比信雄靠譜，但是總不能不管自己兒子吧。

正在秀吉和恆興研究怎麼把輝政弄出來的時候，信雄為了拉攏恆興，做出了非常偉大的決定——送還輝政。

恆興被信雄的義舉感動得不行，於是輝政前腳進門，後腳他就跟著秀吉打下了信雄的犬山城。

信雄很傷心，跑去找家康訴苦：「家康大人啊，你到底有把握沒有啊，你要有把握咱就打，你要沒把握……那我……我……」

他沒敢說的是那我就拋棄你去投靠秀吉了。

家康面對這種豬隊友也無力吐槽，誰讓是自己想當然找來的盟友呢？於是他勸信雄，說不要怕，秀吉的天下沒坐穩，我們千萬不能虛，時間久了他就會扛不住的。

然後又教育信雄，說騷年啊不就丟了一座城么，當年你家康叔叔被信玄揍得快掛了不也挺過來了么，一座城不算什麼，淡定淡定。

信雄總算是淡定了下來，然後下令召開新生代織德聯邦的第一次軍議。

說是織德聯邦的聯合會議，但是參加軍議的基本都是德川家的人，因為信雄的四個家老被他弄死了三個，剩下的瀧川雄利蹲在大本營，信雄自己則壓根不懂也不想懂打仗的事情。

家康再次使用了「大家來發言」技能，神原康政響應號召，表示我們要先佔領小牧山城。

小牧山，確實很小，高度不過一百米，但是是美濃和尾張的戰略制高點。並且信長在美濃攻略戰的時候在小牧山城住了一段日子，有牆

家康表示同意，當晚康政就帶兵衝上山頭，拿下了小牧山城。

完成任務的康政從山上俯瞰著尾濃平原。

然後他看見了一片黑煙飄了過來。

放火的是森長可。

希望大家還記得這位少年。只不過現在他是池田恆興的女婿。

森長可同學之前說過，脾氣不好。他去打小牧山的時候，路過羽黑村時，他想，在這個村早晚要被敵人佔領的情況下，還是燒了更合適。於是，他真燒了。

神原康政看見了，報告了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才懶得管這破事，於是他命令酒井忠次帶六千人痛毆森長可。

毫無思想準備的羽柴軍當時就一陣混亂，前面的受到攻擊想後撤，後面的想退也退不了——後面是條河。

於是一片混亂，森長可也沒法了，只好和士兵們一起開溜了。

秀吉此時還在大阪開茶會，聽聞消息後他對著與會人員呵呵一笑：「武藏（長可是武藏守）又玩過火了，嘿嘿。」

然後趕緊親自率兵趕去支援坑爹的森長可了。

二十七日，秀吉率領十二萬大軍趕到了美濃國犬山城，家康則乾脆把本陣移動到了小牧山。

蹲久了之後兩邊都有點受不了了，畢竟這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但是先動的肯定吃虧，於是秀吉決定：勾引一下下。

勾引的方式比較老套，無非是寫信問候家康和他的女性親屬之類的，然後讓細川藤孝他兒子忠興送過去。

看完了信的家康表示很淡定——畢竟從小被人用三河野種罵大的，習慣了。但是畢竟不能白挨罵，於是他讓神原康政回了一封信。

信的大致意思是秀吉你丫就一個農民，投靠了信長大人才有今天，而你卻逼迫信長的兒子，和我們家康大人這種重視友情的人簡直是沒得比，總之你就是個渣渣。

秀吉看了也很淡定，畢竟信長也喜歡罵人，他也習慣了。第一輪算是打了個平手。

於是秀吉又想出了一招：注意，以下鏡頭有不和諧內容，不適應請速速移步。

羽柴秀吉帶著幾個隨從，騎馬跑到德川本陣門口，大喊一聲：「德川的人們啊，俺給你們看個寶貝！」還來了一個POSE。

羽柴秀吉的隨從愣住了，難不成咱們頭兒想不開要轉行當偶像了？（雖然沒有當偶像的資本）

德川軍的人也懵逼了，難不成對面會念出レガトルアルバンザンドライモール的咒語然後對敵軍造成智力差傷害吧？

喊完了之後，秀吉突然——把褲子脫了。

秀吉一邊玩著露出play一邊拍著自己的PP：「Come on！敵將的菊花在此，有種來拿啊魂淡！」（所以說泥腿子有泥腿子的辦法，有的甚至連別人也想不出）

家康這下徹底怒了，他當即下令洋槍隊弓箭隊速速菊爆秀吉，滿足他的願望。

由於秀吉的位置比較遠，超出射程了，所以秀吉的PP依然完好，他大笑著騎馬一路跑回去了。

德川家的武士們非常憤慨，表示一定要出擊把秀吉按倒在地爆菊花。

家康最後還是忍住了，沒有讓他們出擊，雙方再次陷入僵持。

結果秀吉這邊有人坐不住了。

坐不住的是森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