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狂人李敖
第二次政治出獄時的李敖一代文壇狂人李敖1998年已經63歲了,但他寶刀不老,雄心仍在,在新推出的自傳前言中,他談起自己寫自傳的原因時說:「我自感身處亂世,卻一生倨傲不遜、卓爾不群、六親不認、豪放不羈、當仁不讓、守正不阿、和而不同、抗志不屈、百折不撓、勇者不懼、玩世不恭、說一不二、無人不罵、無書不讀、金剛不壞、精神不死,其立德立言,足以風世而為百世師,故欣然同意開寫。」從這段話,可見其「狂」態畢露。有人說他是恃才傲物,才高於德;也有人對此說法不屑一顧,認為他德更高於才。但不管怎樣,他一生叱吒風雲,為文無數,樹敵無數,情人無數,外加「三進宮」,自然,奇趣也是無數。天才兒童李敖祖籍山東,1935年生於東北哈爾濱,在他家「六千金二少爺」中排名第五,其父親李鼎彝畢業於「五四」時代的北京大學文科。那是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李家也輾轉於北平、太原、上海等地。在北平時,家境還很優裕,李敖也在家中嬌生慣養,像當時北平的公子哥們一樣,提著個鳥籠子,裡面喂著兩隻色彩鮮艷的雀兒,東遊西盪。年紀大一點之後,李敖進了新鮮衚衕小學。他天資聰穎,而又酷愛讀書,對文理科興趣都大得很。當時,他自己還搞了個私人理化實驗室,與小夥伴們一起煮煮量量。在班上,他愛玩愛鬧,性格活潑,愛搞惡作劇。一次上勞動課,他將「打倒老頭」幾個字寫在鏡子上,然後反射到牆上,像電影一樣,全班大笑,教勞動課的老頭氣得將李敖一頓好打。正是這種愛玩愛鬧的脾性,使父母覺得李敖並不怎樣。那時小學考中學,學校在外貼榜單,他父親代他去看榜,從榜底最後一名看起,老爸越看越心涼,以為李敖這小子完了,中學都考不上,越往上看越是絕望,看到最上面,卻驚喜萬分。原來,李敖是第一名,怪不得下面沒名字!他老爸這才知道兒子真是不同凡響,對他另眼相看。「書蟲」休學在台灣台中市上中學時,李敖已出類拔萃。他參加多次演講、辯論、論文比賽,且大都拿第一名。但他對上課並不那麼熱衷,反倒喜歡泡圖書館,實際上他的大部分時間是以「義務服務生」的資格泡在圖書館中的,這使這個早慧的少年,得以在求知慾最旺盛的階段,像海綿吸水一樣狂吸知識,為他後來叱吒風雲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後來不少雜誌、名人推他為當代中國讀書最多的人,當然也與他從少年階段起便像專業人員那樣與書打交道分不開。他甚至到這樣一種境界,可以憑鼻子嗅出一本書是上海哪家大出版社印的,這一招讓圖書管理員也大吃一驚,嘆服他果然是「書蟲」。但李敖卻並非書獃子,他除了常參加各種比賽外,還不時在媒體上發表文章。因此他居然和大學者、台灣大學校長錢穆成了忘年交。一次李敖看見一篇錢穆的文章,覺得不妥,就寫信給錢穆指出來,錢穆一看果然,遂回信表示感謝,你來我往,便成了朋友。後來錢穆在政治上倒向蔣介石,李敖對他口誅筆伐,絲毫不留情面,二人終於絕交。到了高三,李敖實在無法忍受學校死板的制式教育了,他跟老爸說不願上課了,要自修自學。他老爸思想也開通,跑去跟教務處長說:我那寶貝兒子不要念書啦!你們給他辦休學手續吧!於是,李敖便在人家累死累活的時候,坐在家裡,讀自己愛讀的書,並且喜歡上一個叫「羅」的女孩子,寫了許多情書給她。大學狂人李敖以同等學歷考入台大法律系後,念了一年,不感興趣,於是,又一次自動退學,再考台大文學院學歷史。他自稱恨上所有的課,恨抄所有的筆記。一次上歷史課,一位頗有名氣的教授要看大家的筆記,李敖無筆記可看,便寫了幾段對印度史的獨到見解,那老師一看,深為折服,給了他最高分。而另一次,一位語文老師要大家背書,惟獨李敖不吃那一套,就是不背,他要給李敖不及格,其他教授勸他:李敖國文不及格,不會吧,李敖不及格,誰能及格,李敖發表的文章比我們都多……就這樣,李敖趾高氣揚地過關了。「歷史系是一個神秘的系,它可以使狂者愈狂,狷者愈狷,笨者愈笨。」李敖則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在穿著上,他一年四季穿著長袍,夏日炎炎也不變。有一次,一位同樣酷愛穿長袍的教授看不慣了,走到他面前,不聲不響地盯著他,最後,不勝感慨地搖搖頭說:你簡直比我還頑固。那時候,香港有本雜誌《大學生活》稱台大有「四怪三丑」,而「怪丑之尤」便是「長袍怪」,可見李敖在台大的確特立獨行,夠狂夠野。他自己更宣稱:若論台大聲名顯赫的人物,除了錢校長,便是李敖了,沒有一個人敢說他沒見過文學院那穿長袍的,除非他是瞎子,可瞎子也得聽說過李某人,除非他還是聾子。李敖之狂可見一斑,名聲之大,確實不同凡響。但如果你僅僅以為他狂妄,就錯了,這外表上的怪異,倒也給他一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訓練,使他漸漸有了「雖萬千人,吾往矣」的氣概。但也有人名氣偶爾大過李敖,那是一個平時成績很好的女生,考大學時,作文近90分,是那一屆最高的,教授們以為是李敖的,一看署名,原來不是。但他們想不到這個女生就是李敖高三休學時追的那個「羅」,也是與李敖同居的第一個情人。李敖從高三給她寫情書,追得辛苦異常,後來出版的《李敖情書集》便有寫給「羅」的幾封。有一次李敖竟給她寫了一封長達83頁的情書,堪稱「長篇愛情作文」。後來二人同進台大,一個歷史系,一個化學系,感情迅速升溫,頻頻約會,後來「羅」乾脆轉入歷史系,與李敖同班,不久即同居。兩人感情極好,熱戀之中,碧潭泛舟,傅園過夜,圖書館雙進雙出……到處都有兩人的身影。可惜月有陰晴圓缺,愛情也是如此,而太過於完美的愛情更是如此。由於女方家庭的反對等原因,「羅」與李敖分手了。李敖正處在少年衝動的年歲,用情極深,一天夜裡,他將整整一瓶安眠藥吞了,準備為情而死,幸好室友發現,強拉他去洗胃,這才撿回一條小命,否則,文壇便少了一位狂俠。考研究所李敖在台大屬於那種「眼高於頂」的傢伙,對教授、對上課的態度便是一例,但他確實是出類拔萃之輩,其功力早已超過一些教授,他和教授們的交流更多地變成了感情上的交流,而非學術。而教授對李敖這傢伙也不敢小覷,甚至敬而遠之,考研究所便是一例。那時考研究所必須通過口試,而主試者,便是院長沈剛伯和姚從吾等著名學者,大家環形落座,李敖坐在中間,但無人提問,因為李敖的學問他們最了解,實在無考之必要,一不小心,可能還會被李敖反問一通,豈不大失臉面,於是大家都望著他笑。最後,院長沈剛伯發話了:「你還要穿長袍嗎?」眾人遂大笑,錄取了李敖。文壇巨子六七十年代的台灣,仍處於「戒嚴時期」,政治上蔣家父子大權獨攬,文化上死氣沉沉,堪稱「文化沙漠」,文化人大多在學院象牙塔中讀經搞研究,「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屁事」。狂放如李敖,頭腦如何受得如此專制?很快,他就發起一場中西文化優劣選擇的論戰,他的陣地就是《文星》。在這本後來紅極一時的雜誌上,他先後發表了《老年人與棒子》、《播種者胡適》、《給談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等文,文筆犀利,功力深厚,洋洋洒洒,十足大家風範。他敢於直言,而又嬉笑怒罵如同遊戲,獨到的風格使讀者傾倒不已。在整個文化論戰中,他一呼而起風雲,出筆而定乾坤,與眾多著名學者打筆仗,一時間聲名鵲起,奠定了大作家的地位。他自稱是一個很少睡覺的妖怪,每天可以工作16個小時。別人問他:為什麼能寫出那麼多的書,參與那麼多事?他說:我是一個工作狂嘛。當問他生活方面時,他大吃一驚,道:生活?!我的生活就是工作,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你以為我會怎麼生活?李敖對自己的文字極其自信,他的名言之一便是:中國的白話文,五十年來五百年內,前三名都是李敖、李敖、李敖。很多讀者看了一本李敖的書,便忍不住到處搜尋李敖的書來看,因為李敖的文字極有真性情,敢說敢做而又幽默迭出。他自稱:有話直說,有屁直放,小心求證,當仁不讓。粗略估計,李敖現在寫作已超過千萬字,而讀者則更多,據說,凡有華人住的地方,便有李敖的書,他當之無愧是首屈一指的暢銷書作家。自謀職業李敖在《文星》上的突出表現,使台灣沉悶的空氣為之一振,李敖也由文化批判逐漸涉及政治。這令當局不勝恐慌,很快《文星》雜誌停刊,不久,蔣介石親下手令:該書店應迅速設法予以封閉。於是,連文星書店也遭查封了。李敖則完全被封殺,沒有人敢用他的文章了,於是李敖居然跑去賣牛肉麵。詩人余光中專門為他寫了一篇「廣告詞」,可惜李敖不是賣牛肉麵的料,很快便讓給別人去做了。為了謀生,李敖又想出一招來:他在英文報紙上登廣告,專收舊電器、古董一類的玩意兒。那時台灣自己生產的冰箱冷氣質量不高,市面上用的很多是美軍舊貨,而李敖則藉此從中闖出一條生路來。那時香港大導演李翰祥跑到台灣發展,李敖借著文化圈內朋友眾多,認識了李翰祥,還賣給他一台二手冰箱。時值暑期,可李敖還是親自參加搬運。李翰祥的太太認出李敖來,說道:「喲,大作家怎麼做起苦力來了?」李敖笑笑,答曰:「大作家被下放了,正在勞動改造啊!」對於逆境,李敖顯得堅強而幽默。在自謀生路的同時,李敖毫不懼怕國民黨的封殺,繼續與一些「異議」人士來往,終於,一天深夜,他被「請」上黑轎車,「進去」了。「大坐牢家」李敖前後「三進宮」,但並不像有的人那樣在牢里無所事事,喪失自我。坐牢成了他休整與反思的地方,他戲稱自己由大作家變成「大坐牢家」。第一次入獄前,他的女兒李文在美國出生了。作為父親,他明白自己無法彌補的東西很多,在獄中不能看報,也不能讀書,於是他便給處於啟蒙階段的女兒寫信,教她英文和漢語。憑著超人的記憶,他旁徵博引,諺語笑話不斷,文字詼諧,顯示出學貫中西的知識功底,後來結集出版,名為《坐牢家爸爸給女兒的八十封信》,直追當年印度聖雄甘地在獄中為女兒寫出簡明世界史的壯舉。其實,坐過牢的人都知道,牢獄是人間極痛苦的地方,更不用說像李敖那樣關在暗無天日的小單間,除了面對自己的孤獨外,還要被審訊人員折磨。一次,審訊人員把3支圓珠筆夾在他左手四指間,又強迫他用右手緊握左手做成「現代夾棍」,還說:「李先生,這不是我們折磨你,是你的右手讓你自己的左手痛苦,你可不要恨我們啊。」李敖笑笑,說:「我不恨你們,也不恨自己的右手,我只恨圓珠筆。」出獄後,有人採訪他獄中感受。李敖說,世上有兩個鍛煉男子漢的地方,一個是戰場,一個是監獄。只有戰勝自己,你才能挺過去,變得更強大;如果不能,就會變得痛苦不堪,難受萬分。而李敖自己,則在獄中過著極有規律的生活,每天思考上下古今事,整理自己的想法。果然,每次出獄後,他更加激進,揭露獄中黑幕,批判蔣家的專制,甚至將已見上帝的蔣介石「鞭屍」,先後出版了五本《蔣介石研究》,揭露蔣介石的醜惡歷史,為張學良大聲叫冤。他說自己是個快意恩仇的人,又是歷史學家,「上帝管兩頭,李敖管中間」。對那些壞蛋,他的態度完全是「罵你沒商量」。笑傲法庭李敖雖然只讀過一年法律系,但卻是個打官司的高手,加之他嫉惡如仇、有仇必報的性格,使他一直官司不斷。經典之役是與蕭孟能的官司。蕭孟能企圖誣告李敖,不想李敖不但精通法律條文,寫狀子有大律師的水準,而且擅長演講辯論。法庭上,李敖邏輯嚴密,滴水不漏,令對方辯護人瞠目結舌,結果,蕭孟能被三次判刑,無計可施,只好潛逃到美國,成了通緝犯。李敖不但擅打官司,對法官的無能或不公正也毫不輕饒,常常是一邊打官司,一邊在報上寫文章,分析法官的無能與荒唐,指出法官對法律條文的無知,使不少法官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攻擊他是「狂吠的狗」,而李敖則笑答,在他家門口,該釘一木牌,上書:內有惡犬,但不咬人。情場先鋒從小學暗戀一個女生,到大學時代同居,李敖一直顯得一往情深。成年以後,他的才學、人格魅力、傳奇的經歷,使他有大批的女性崇拜者。他一點也不欣賞那種傳統的性愛觀,他認為男女之事是極端唯美的,愛情並不在乎天長地久,所以,他風流成性。與大明星胡茵夢的閃電婚姻便是其一。李敖第一次出獄時,胡茵夢冒著演藝生涯被壓制的危險,為他寫了一篇報道,兩人遂相識、相戀,很快走上紅地毯。結婚第二天晚上,一位瘋狂的影迷打電話給李敖:「李敖,我要殺你全家!」那人氣勢洶洶地說。「我只有一個人,你怎麼殺我全家?」李敖問。「好,我就殺你一個。」李敖笑道:「那你排隊吧!要殺我的人一大堆,還輪不到你呢!」李敖結婚後,很快發現兩人志趣並不真正相投,於是兩人分居。胡茵夢放出話來,說李敖會拖著,不離婚,沒想到當天就收到李敖的離婚書和一大束玫瑰,李敖同時向記者宣布了離婚消息,晚上便上電視,大談現代婚姻。有趣的是,李敖大學時代的畢業論文便是研究宋代離婚現象,被同學戲稱為「離婚專家」。僅據剛出版的《李敖回憶錄》統計,李敖的情人便有數十位,林青霞、王菲等大明星也與他頗談得來。現在李敖已過花甲,再也沒時間來做PLAYBOY(花花公子)了,現在的太太是一個小他30多歲的「靚妞」王小屯。李敖對妻子讚不絕口,特別欣賞其修長美麗的大腿,戲稱:「她既有一腿,我就有一手。」兩人相處得很好,大有白頭偕老之勢。狂人不狂李敖雖然睥睨一世,狂放不羈,但也有自嘲的一面。雖然他常說,別人捧他,他很不安,因為捧得不夠,但有時也常講兩個笑話以自嘲。台北有家餐廳叫「金蛋糕」,李敖和朋友跑去吃東西,突然,女侍拿著紙和筆走過來,請他簽名。李敖以為又被人認出來了,心中頗為得意。簽完名,李敖高興地看著女侍,哪知那女侍說:「我們老闆講過,每個客人都要簽名的。」另一次,李敖的弟弟腸胃不舒服,李敖就介紹他到一位熟悉的李大夫那裡看病,哪知那家診所有兩個李大夫,一個腸胃科,一個是婦產科。他弟弟找到了婦產科的李醫生,說:「我是李敖的弟弟。」那大夫忙點頭道:「哦,李敖,我認識,她下個月就要生了。」每當李敖志得意滿、得意忘形之時,他便拿這兩個笑話自嘲一番,投入到他那做也做不完的工作中,做他的工作狂人去了。
在中興大學的小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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