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說巴黎恐襲本質是敘利亞問題?
巴黎特大恐怖襲擊,震驚全世界,這也成了法國版的「9·11」事件。恐怖分子無差別地襲擊劇院、體育場、街道等公共場所、綁架人質,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製造大規模殺傷性事件,使人們氣氛緊張,社會混亂。單從奧朗德在恐襲發生後宣布法國進入50多年來首次緊急狀態的講話中,手有明顯地顫抖這個耐人尋味地細節就可看出,恐襲對法國政治與社會的影響之深、之廣。
很多人關注的自然是法國為何會突然遭遇恐襲?兇手到底是什麼人?媒體披露的很多跡象都將矛頭指向了ISIS,這意味著巴黎恐襲與敘利亞問題脫不開關係。況且極端組織已發表聲明,對巴黎恐襲成功感到「高興」,稱這是對法國人空襲敘利亞老人和孩子的「報復」。
(一)恐襲與敘利亞問題一脈相承
目前,單純討論敘利亞問題已經很難理解它複雜性,因為以下四個層面的矛盾錯綜交織在一起,才導致敘利亞問題如今趨於惡化和無解。第一是敘利亞政府與反對派的內戰;第二是外國勢力博弈;第三是ISIS趁亂介入及擴張;第四是亂局引發的難民問題。所以理解巴黎恐襲和敘利亞問題的關係,要從以上四個層面逐一下手分析。巴沙爾·阿薩德的敘利亞中央政府和反對派之間的內戰,已經進行了3年多,雖然政府軍一派沒能完全消滅反對派,但反對派軍事奪權計劃被初步遏制是一個事實。一個跡象是上個月巴沙爾甚至能飛往莫斯科和普京會晤,這就說明政府軍對局勢的掌控依然不可小覷,儘管西方媒體稱巴沙爾控制的地方僅有全國面積的30-40%。然而法國對巴沙爾政權一直沒有好感。從之前的薩科齊政權到如今的奧朗德政府,法國對敘利亞未來的圖景規劃很簡單,就是「推翻現政權」。幾天前法國外長法比尤斯和UN敘利亞問題特別代表德米斯圖拉會晤時還特彆強調了這點原則不會變。因而法國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對敘利亞反政府武裝「寵愛有加」。在一戰後到二戰前的一段時間,如今敘利亞地區是法國的殖民範圍。這也成了法國對敘利亞問題關注的歷史肇始。所以在針對敘利亞問題的多次國際會議上,在很多中東阿拉伯國家民眾和媒體看來,法國似乎比美國還要積極。而反對西方介入敘利亞內戰的一派,總會拿出歷史上西方特別是法國對敘利亞的統治說事兒,也會把反法鬥爭最終勝利作為鼓舞人心的目標。這意味著,已然深入滲透到敘利亞內戰的法國,實際上早就成為被「輿論綁架」的對象,為今後的安全隱患埋下了禍根。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法國和ISIS在推翻巴沙爾政權上擁有「共同目標」。當然法國的目的是實現敘利亞所謂的民主和平,而ISIS是要實現伊斯蘭教法統治。兩者殊途,所以法國要在推翻巴沙爾政權這個「大目標」下,同時在敘利亞打擊ISIS實現反恐的「小目標」。同時這也是法國、乃至西方,與俄羅斯、乃至包括中國在內的很多國家對敘利亞問題認知不同的關鍵所在。正如以上所言,西方在敘利亞實現的第一目標並不是打擊極端勢力,而是要解決掉巴沙爾一派,以此實現敘利亞地區的長久戰略安全;而俄羅斯等國則認為,敘利亞的第一目標是穩定,即在保持巴沙爾政權的前提下,防止恐怖主義對地區的安全威脅。這種戰略差異體現在反恐問題上,就是各說各話。所以無論是法國、美國還是俄羅斯等國家,對如何遏制敘利亞境內恐怖主義的勢頭,並防止其向歐美、俄羅斯、中東等其他地方蔓延,目前都沒有良策,更談不上建立一個信息共享、情報協調與戰事配合的高效運轉的「全球反恐統一戰線」。今年1月《查理周刊》遇襲後,那種全球多國領導人手挽手往前走的形象,也只是表達一種象徵意義而已。(二)難民問題加劇恐襲可能
內戰-大國介入-ISIS成勢這一敘利亞問題邏輯鏈條的下一個環節自然是難民問題。
似乎是倏忽間,ISIS在敘利亞和兩河流域壯大。但其實這根源於敘利亞中央政府弱化、打擊極端勢力能量降低、敘利亞反對派良莠不齊、國內大小軍閥各自為政,這才讓極端勢力有了拓展的空間。而法國等域外國家的介入,其實加劇了敘利亞的無政府狀態,讓難民問題更加突出,也使得ISIS存在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在ISIS已然做大,其影響力遠超中東,已達全球之際,西方依然加大對敘利亞反對派的支持,仍然強調推翻巴沙爾政權的必要性,客觀上更是加劇了敘利亞國內動蕩,也加強了反恐的不確定性,這也成了ISIS可以利用敘利亞大國博弈的「漏洞」而遊刃有餘生存的一個重要條件。以至於全球軍力排名第二且經濟捉襟見肘的俄羅斯,每個月都要花費數十億美元出動空軍戰機對其空襲,防止ISIS進一步做大。從這點上也能看出敘利亞反恐局勢之嚴峻。
這種嚴峻的反恐局勢,反過來必然會增加距離當地最近的歐洲腹地的安全風險。更何況,這種安全風險隨著難民潮湧入歐洲,愈加具有現實威脅性。
今年以來,ISIS在敘利亞和伊拉克頻繁攻城略地不說,最猖獗的是在中東和歐洲多地的恐怖襲擊事件中,都有其身影。與此同時,最近一段時間也是敘利亞難民「瘋狂」進入歐洲的鼎盛時期。兩者的共振並不是單純的巧合。難民除了給所在國帶來社會福利保障等現實生活問題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全社會面臨恐怖主義威脅的係數也在持續增加。
此前有英國媒體分析,隨著進入歐洲的敘利亞等各穆斯林國家難民增多,其中很可能混入了極端主義分子,甚至不排除一些ISIS武裝分子故意利用難民身份進入歐洲潛伏下來,伺機作案。這無疑埋下了許多定時炸彈。這次巴黎恐襲並不能完全排除有跟隨難民潮進入敘利亞,與當地恐怖分子協調實施恐怖襲擊的可能性。
其實法國人對此也有清醒的認知。一個例子是,9月10日法國總理瓦爾斯公開表示,要解決難民問題不能只是收容,必須先摧毀ISIS才能一勞永逸。因而法國要加大反恐力度。然而言猶在耳,ISIS不僅沒在大力打擊下沉寂,僅2個月後巴黎卻遭遇大規模恐怖襲擊。
(三)恐襲影響幾何?
恐襲突至,給法國內外安全帶來了極大挑戰。恐襲的短期影響更多在於社會層面,比如民眾出行擔憂安全,接觸少數族裔態度謹慎等;而長期來看,法國恐襲使得全球反恐形勢,特別是歐洲反恐局勢似乎到了一個需要檢討或變盤的時刻。
首先,恐襲使得人們對極端主義活動性的認知更加深刻。
今年1月的《查理周刊》事件其實已經給法國甚至整個歐洲的反恐形勢敲響了警鐘——幾個人打著宗教旗號就可以血洗一家位於首都中心的媒體,這不僅反映出法國社會意識形態衝突的激烈,同時反映出多元文化的現實隔閡不可調和。這種極不正常的社會關係非常容易成為恐怖主義滋生的土壤。
幾個月在荷蘭阿姆斯特丹開往巴黎的火車上,一個人試圖掃射車廂,幸虧被3名美國人和1名英國人制服,避免了一場慘烈襲擊案的發生。再加上不久前俄羅斯客機在埃及西奈半島墜毀,恐怖襲擊指向越來越明顯;以及這次巴黎特大恐怖襲擊毫無徵兆但卻前所未有地發生……這一系列事件皆說明極端主義的犯罪手段層出不窮,而與之不相匹配的是,歐洲防止恐襲的工作漏洞頗多,這使得恐怖襲擊的危險不僅沒有隨著反恐深入而降低,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特別是ISIS的活動範圍不斷擴大,活躍度日益提高,已然超越「基地」組織,成為眾多國家的心腹大患。只有人們對其認識真正深刻,才可能邁出有效彌補損失的第一步。
其次,恐襲很可能使歐洲國家重新審視難民政策。
法國總理說的沒錯,難民產生的根源之一就在於ISIS的做大和所在國的不穩定。但這只是政治原因;除此之外,中東北非國家的貧窮落後成了當地人瘋狂偷渡到歐洲尋找夢想天堂的經濟原因。這兩個原因帶來的難民,在很多歐洲國家都被承認被接納,所以這種比較寬鬆的政策吸引了數以萬計的難民源源不斷進入歐洲大陸。
難民政策帶來的不只是人,而是一種社會關係的變化
不僅法國原住民,很多歐洲國家民眾都對此不適應而心生不滿,以至於不少右翼政黨及時推出「反難民」綱領,其支持率呈現上升趨勢。巴黎恐襲很可能強化這種右翼政治力量的存在,使這些政客將恐襲當成他們進一步撈取政治資本的籌碼;民眾由於受恐襲的短期影響也肯定會對「非我族類」的中東難民持抵觸情緒,而對右翼政黨力挺。比如法國很快將舉行省一級議會選舉,右翼的「國民陣線」很可能從恐襲案中獲得最大好處。
這種趨勢意味著包括法國在內的歐洲各國此前對難民的支持和接納政策,存在變盤的可能,或者政策適用上至少會增加更多限制條件,以避免心懷叵測的極端主義分子間雜其中,在條件適當的時候搖身一變成恐怖主義分子。
第三,全球反恐統一戰線建立的緊迫性正在增加。
9·11事件使美國人開始了反恐戰。除了美國盟友之外,中俄等國對美國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地展開的全球反恐戰略也多有理解和支持。在反恐戰上情報共享,協調行動,保證了全球恐怖主義爆發的形勢在前一段處於低潮期,也是「基地」組織最近幾年姿態放低,甚至襲擊案日益減少的重要原因。
但在ISIS崛起後,正如剛才所言,由於對敘利亞政治前途實現路徑的差異化認知,各國始終沒有在這一問題上有效協調立場。再加上社交媒體空前發達,使ISIS等恐怖主義網路更複雜、更隱蔽、也更不容易被徹底摧毀。特別是歐洲的數次恐襲和未遂恐襲,使得當地反恐情報搜集、社會關係治理等短板暴露無遺,因而一個新的針對ISIS的全球反恐統一戰線的建立迫在眉睫,畢竟各國都承受著這一組織的威脅。比如ISIS處死過美國、英國、日本人質,綁架了中國人、猶太人、阿拉伯人等各個族裔的無辜民眾,早已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巴黎恐襲很可能成為不同國家為全球摒棄政見不同,而團結一致真正聯合反恐而努力的一個分水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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