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劍詞鈔 黃祝蕖

黃祝蕖（1877-1945年），原名榮康，號凹園，晚號蕨庵，三水蘆苞人。18 歲時到南海縣渡頭村陳氏家塾教書。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借南海縣籍應科舉考試，初榜名列前茅，竟招當地學子所妒，群起鼓噪，乃憤不複試。從此絕意仕途，潛心研究古詩文辭及經史諸子百家之學，立志教書育人。在該村執教26年，鄉鄰仰慕，負笈日眾，遠近無不知有黃先生，至民國9年（1920年），祝蕖赴穗，於河南冼涌創辦祝蕖國文專修學校，後遷城西冼基。設教歷19年，弟子數以千計，且多有所成。如在文學藝術中享有盛譽的黃少強、趙少昂、周千秋、吳天任、李撫紅、陳維略、陳海天、陳居霖、陳旋珍等皆出其門。 擊劍詞鈔 黃祝蕖 序 吾平生非好詞者也，為之亦不工。然而江湖載酒，慣聽鐵撥銅琵；驛館懷人，不少曉鶯殘月。黃河遠上，爭唱西涼；紅豆相思，偏生南國。感鄰家之絲竹，難遣中年；弔往代之英雄，早添華髮。交狗屠而淋漓痛飲，聞雞唱而慷慨悲歌。加以年來時事迭更，海疆多故。擾擾龍蛇，茫茫塵劫，妖鳥奇花，奼女河間之讖；胡笳牧笛，陰山敕勒之歌。大江東去，戰血猶紅；落日西傾，游燐盡碧。終古之湖山依舊，太平之風月何如。汪水雲聲情激楚，還抱宮弦；鄺湛若志節崎嶇，獨藏古錦。況復羈旅連年，家山極目；孤燈雨夜，短棹風晨。一曲驪駒，惘惘飛花之路；數聲騾鐵，蕭蕭落葉之裝。別南浦兮春水已波，出北門兮白雲無盡。匹馬獨行，亂山殘照；征鴻何處，遠塞新霜。作鄉書而野店眠遲，驚戍鼓而荒邨起早。又或孤懷無遣，聊託春遊；好事相逢，最憐夜度。沈約偶為綺語，陶潛亦有閑情。東風庭院，明月闌干。痴牛騃女之殷勤，葉姊根姨之繾綣。碧荷池畔，悄看鴛鴦；紅杏梢頭，戲調蝴蝶。賣花聲喚，乍醒春夢之魂；剗襪痕留，尚記夜來之事。吳山送而越山迎，菱歌促而蓮歌緩。凡茲重重，無限悠悠。忍俊不禁，低徊欲絕。故當酒闌燭炧之時，雁後花前之際，未嘗不引商刻羽，減字偷聲，潑綺麗之餘波，寫邊橑之襍景。此吾擊劍詞之所由作也。嗟乎，歸來長鋏，窮士何依；敲缺唾壺，壯心未已。嘆鬱郁而斫地，呼烏烏而仰天。匈奴未滅，等閑兒女之恩仇；文字有情，恍若鬼神之歌泣。蓋吾之所以為詞者如是，而工不工又何必計哉。擊劍詞鈔三水黃榮康祝蕖1 蝶戀花 一桁垂楊絲到地。交映花枝，斜拂簾丁字。沈火微薰銀葉膩。鳳鞵半綉成猶未。 是病是慵還是醉。料得無人，解識渠心事。有約簸錢鄰女戲。梳頭強起扶殘睡。2 菩薩鬘二首 日波斜透筠簾薄。飛花漫繞迴廊角。兩個小黃鸝。枝頭相對啼。 時光猶似舊。可惜春人瘦。立久不勝寒。風吹羅袂單。3 又 春風一徑蘼蕪綠。踏青路轉城西曲。鮫淚背人彈。人前強笑歡。 昔年攀贈處。今化相思樹。故意步遲遲。緣他立小時。4 前調·題秋至拭清砧圖 孤桐淡寫銀蟾影。數聲絡緯啼金井。北斗轉闌干。空階生夜寒。 沙沙林葉墜。擣得秋心碎。無故又愆期。白蘋風起時。5 南樓令 日晒綉簾前。花枝的的妍。最撩人碧玉瓜年。撲落一雙蝴蝶小，釵股溜，髻鬟偏。 弱柳白飛綿。新苔綠作錢。立池頭鴻影翩翩。已去仍來因底事，無一語，鎮相憐。6 浣溪紗·清明道中作 無數青山擁馬蹄。落花垂柳短亭西。縱無風雨也凄迷。 芳草綠邊墦祭亂，杏花紅里酒旗低。一聲聲緊杜鵑啼。7 相見歡 垂楊依舊高樓。聽嘶騮。知道人歸故意下簾鉤。 紅玉幾。青綾被。白羅幬。侭作千般婉轉不勝羞。8 江南好·消夏十首錄三 蟬聲唱，曳過最高枝。消受蘭風新浴後，評量茶味晚談時。好客惱來遲。9 又 催詩雨，攪得晚天涼。碧漲半篙平似鏡，烏篷三尺小於房。盪入藕花鄉。10 又 隨潮去，十里石橋頭。路轉柳陰漁子宅，燈明花外酒家樓。何處采菱謳。11 臨江仙第四體 蟬翼臨風髩薄，藕絲窣地裙長。幾回相見細形相。葉書同試墨，花坐當薰香。 鈴靜猧兒不吠，簾低燕子深藏。閑情賦就再商量。文窗青竹里，一雨晚來涼。12 滿江紅·庚戌重九 槭槭西風，吹帽落、令人凄絕。最憐是他鄉作客，佩萸時節。紅樹秋山鍾欲暮，黃花濁酒杯難歇。嘆流光容易老詩人，傷離別。 歸夢遠，關河越。搔鬢短，星霜閱。望遙空一抹，夕陽明滅。身世飄零同斷雁，命途偃蹇嗟磨蠍。醉狂歌無那念家山，銅壺缺。13 飛雪滿群山·登龍坡山 霜雁南飛，陽烏西下，龍坡山頂秋高。伏龍經濟，雕龍著述，古來多少人豪。無端搔首，遍莽乾坤，是禽鳴獸嗥。滿野禾黍，連村砧杵，一片朔風號。 且莫怪英雄淪落日，侭薄游鄉里，輕侮兒曹。飽嘗風雪，飈馳歲月，只憐白了顛毛。舊遊三五，剩昔年事，重提漫勞。人生行樂，黃花榼酒雙蟹螯。14 減蘭·村居 蹉跎老去。小結蝸廬林下住。雞犬圖書。一半平分水竹居。 漁簔釣具。暇日煙波尋活趣。消盡名心。明月閑雲自古今。15 浣溪紗 璧月籠花淡似霜。魫紗欞外晚風涼。靜無人語夜蘭香。 玉札倩傳青鳥使，金經教誦雪衣娘。所思人遠隔瀟湘。16 摸魚兒 記當年兒時釣弋，舊遊多半零落。風塵卅載人空老，賺得鬢絲蕭索。歸路擱。憶玉鏡橋邊，酒艇垂楊縛。江天杳邈。問蘆市觀燈，木灣修禊，鄉社事誰作。 浮生夢，至此幾人方覺。湖山如畫猶昨。文章身後虛名耳。底事更番商略。生計薄。擬變賣貂裘，換取煙簔。著惹人笑謔。又春水蝦肥，秋風鱸美，負了故園約。17 城頭月·秋夜寄家書，用蔣苕生韻，三首錄一 客中有味都酸楚。海樣愁如許。一點銀釭，數聲譙鼓，那更風兼雨。 香懷綺恨將誰語。暗把歸期數。去歲今年，兩回七夕，並向天涯度。18 念奴嬌·珠江贈別 何人一笑，把明珠偌大，輕輕拋擲。萬古江流流不去，化作波心頑石。閱盡蟲沙，偏饒風月，畫舫多如織。酒旗歌扇，垂楊句住遊客。 吟得幾許新詩，教珠娘唱取，檀槽低拍，銀燭金鐙天不夜。無奈照人頭白。自古多情，風流人物，強半江湖謫。曉鍾才動，早潮催掛帆席。19 醜奴兒令·旅夜，二首錄一 夜窗如水凄清甚，檢遍書郵。數遍更籌。聽雨聽風卒未休。 無錢可買華年住，敝了貂裘。白了烏頭。襥被天涯又幾秋。20 買陂塘·題朱竹垞靜志居琴趣後 嘆從來風流才子，文章罪孽難數。賜書門第聲華重，人似少年徐庾。裁笛譜。定風月鶯花，多少閑情緒。金荃幾部。把白紵清歌，紅牙細拍，字字按宮羽。 當年事，傳遍旗亭樂府。銷魂真箇如許。多情拚墮犁泥獄。試問人生何苦。留綺語。並詩捲風懷，未肯輕刪去。有人和汝。向江北江南，綠紗窗底，同聽杏花雨。21 點絳唇 小雨初晴，畫欄杆外香風軟。柳陰斜轉。幾陣蟬聲顫。 雪白輕紗，熨體涼無汗。湘簾卷。月華如扇。不障人兒面。22 霜天曉角 葵枝桐乳。池館消殘暑。一葉金風飄墮，兼幾點，豆花雨。 鐙下草蟲語。倦螢飛欲去。夜久月明人靜，聽不斷，搗衣杵。23 玉樓春 嫩陽初照紗窗曉。喚起幾聲秦吉了。酴醿香夢乍醒來，簾外春寒猶料峭。 一春長恨歡娛少。滿院落花人悄悄。文猧睡久綉墪溫，寶鴨爇殘煙篆裊。24 卜運算元 縛帚掃殘花，不掃春愁去。掃去春愁愁復來，底事愁來處。 細雨又斜陽，黯黯閑庭暮。燕子歸時人未歸，人在江南路。25 賀新涼·雨夜不寐 旅枕眠難穩。聽窗前瀟瀟淅淅，倍增愁損。起檢家書燈下看，淚濕墨痕重涴。侭負了春光晼晚。白髮青衫還作客，算功名付與新詩本。蝦菜夢，故鄉遠。 綠陰幾日添池館。悄無人落花滿地，疏簾不卷。舊侶零星三兩在，消息天涯隔斷。空自對爐香茗椀。拋撇情懷非易事，更聲聲催盡殘更短。雞唱又，惱鄰院。26 菩薩鬘·感事 幾年寂寂宮花落。天池夜半神龍躍。恢復舊江山。功名一夢間。 平生經濟事。已付千秋史。重把釣魚竿。嚴灘煙月寒。27 生查子 四面種篔簹，幽雅辭塵俗。睡起日如年。滿地新陰綠。 硯匣與書床，安知紗欞曲。自寫貝多經，細細焚香讀。28 賀新涼 梗斷蓬飄慣。算年年江湖作客，凄涼何限。鏡里頻添雙鬢白，無復朱顏角丱。依舊是黃花燦爛。慷慨淋漓歌當哭，向旗亭催取銀箏雁。沽酒債，百錢辦。 吾生強半多憂患。正中原縱橫豺虎，風雲瀰漫。紙上談兵無用處，空有雄詞千萬。究奚補蒼生塗炭。一個詩人窮杜甫，笑許身稷契言虛誕。天寶亂，重愁嘆。29 浪淘沙·題畫 碧水蘸殘陽。淡著秋光。笛聲何處起蒼茫。吹出荷花三萬頃，併作新涼。 幾尺小游航。載個詩狂。滿窗山色滿篷霜。除卻太湖渾不似，一帶漁庄。30 採桑子 臨行幾度丁寧語，預約歸期。過了歸期。依舊天涯怨別離。 家書字字行行寫，不盡相思。寫盡相思。只是書歸客不歸。31 滿庭芳·寒夜對月 寂寞書齋，凄涼客夜，素娥倍可人憐。半窗花影和月淡於煙。斗帳新寒似水，羅被薄還未裝棉。鄉關夢欲尋何處，擱在枕函偏。 余香溫寶鴨，蘭燈半炧，剪穗重然。有玉蜍不老，依舊年年。與我天涯相伴幾回，又雁底蛩邊。忒容易江湖，兩鬢白了柳屯田。32 菩薩鬘 落花如夢春陰暝。茜窗人病妝慵整。無計奈春何。勸君金叵羅。 梨渦生酒暈。添得春容困。鸚鵡喚梳頭。不知人害愁。33 浪淘沙 若木老槎枒。海島成漥。蛟龍礪角虎磨牙。冤血殷紅流不盡，化作秋花。 月落素馨斜。一夢繁華。可憐五季帝王家。城外青山山外路，亂骨如麻。34 沁園春 天下紛紛，虎鬥龍拏，畢竟何如。幸黃巾不擾，免罹兵燹，青氊無恙，還注蟲魚。虀甕醃霜，苜盤煮雪，淡薄生涯味有餘。園林小，侭半為學舍，半作家居。 算來萬事皆虛。恁富貴功名且讓渠。只榕陰聽曲，聊當讀史，禾阡散步，足抵乘車。家本清貧，性無別嗜，稍有囊錢便買書。羲皇侶，向北窗高卧，白日徐徐。35 酹江月·題芙蓉吟館圖 波平檻曲，是誰家池館，晚涼如水。萬柄紅香圍小榭，中有湘簾棐幾。鷗約霜探，鯉潮風趁，路過花洲尾。夕煙一抹，數聲漁笛吹起。 憑教岸柳微黃，江楓半赭，併入雲藍紙。歲月飈輪桑海幻，且作嶺南詩史。添支烏篷，筆床茶灶，自號天隨子。湖山無恙，卜鄰我欲來矣。36 水調歌頭·題尺水樓讀畫圖 家在鏡湖曲，三十六陂塘。天涯回首如夢，歸卧老漁庄。幾尺小樓臨水，樓上安排圖卷，樓下系游航。樓角數株樹，淡淡寫斜陽。 一螺墨，一甌茗，一鑪香。紙屏石枕無事，睡起日方長。也有荊關粉本，也有倪黃著色，隨意檢巾箱。詩思驀然起，高唱入蒼茫。37 浣溪紗·題盧楚寶小照 如鶴詩人瘦不支。江山極目倚欄時。無窮心事對斜暉。 春雨杏花人悄悄，秋風蒓菜夢依依。更從何處寄相思。38 漁家傲·甲子秋夜 秋雨瀟瀟黃葉亂。碧窗如水羅衾戀。千里家山心一寸。殘夢斷。夜長不寐愁成陣。 幾日西風催客燕。驛程久候無歸訊。瘦減腰圍霜滿鬢。寒月近。寄衣不到天涯遠。39 台城路·春草，和玉林、詠雩 平蕪一帶寒煙抹。啼螿怕聞凄咽。燕子歸來，芹泥依舊，何處六朝宮闕。斜陽似血。剩幾寸殘山，燒痕明滅。舊日王孫，青青兩鬢漸成雪。 清明又過幾日。更黃昏細雨，教人愁殺。金粟堆邊，玉鉤斜畔，怎自年年不絕。歸心欲折。便綠到天涯，倍添悽切。南浦萋萋，只供人賦別。40 賣花聲·題吳劍公戎裝小影 蒿目望神州。滄海橫流。十年磨劍北山頭。欲斬樓蘭渾未遂，抱恨悠悠。 換酒脫貂裘。笑看吳鉤。等閑兒女不知愁。陌上垂楊如許綠，莫上妝樓。41 天仙子·懷盧佑程西泠 何處鶯聲啼不倦。落盡碧桃天漸暖。夕陽斜照過西泠，人不見。腸空斷。去去天涯春更遠。 萬里功名雙鬢短。已被霜風侵客面。綠楊亭畔按銀簫，吹不散。陽關怨。別恨平教添一段。42 鷓鴣天·和詠雩韻 水調分明聽這邊。銷魂況是葬花天。非關殢酒厭厭病，一種衷情不可言。 篁褪粉，柳飛綿。鷓鴣聲里雨如煙。勸君莫吃青梅子，透入心頭一味酸。43 台城路·柳，和頤年 春風又到江南路。斑騅舊曾游處。十里旗亭，幾聲玉笛，惹起離愁無數。畫橋西去。更添個流鶯，嬌啼不住。和雨和煙，依依一碧奈何許。 風流問誰似汝。只靈和殿里，當年張緒。漢苑痕糢，隋堤影亂，身世而今無主。流光付與。縱千種纏綿，有情誰訴。怎不銷魂，一鞭殘照度。44 金縷曲·丙寅夏雪溪若陶有申江之行，余與劍公白英璧軒詠雩君實天醒餞於定香水榭，臨別惘然，為填此解 楊柳青如此。甚頻年送人作客，添人憔悴。吹到陽關湘笛裂，片片離魂都碎。板橋外夕陽西墜。白社飄零青眼倦，問天涯此去誰知己。泥爪印，偶然耳。 與君今夜拚沈醉。怕明朝酒醒何處，茫茫千里趙尉。雲山黃浦月，便坼相思兩地。更無那新愁催起。君等少年吾已老，背人前搵盡青衫淚。多少恨，付流水。45 水龍吟·贈璧軒 翠椶葉葉生涼。夜深同聽疏窗雨。新詞幾闋，滴殘絳臘，哀吟不住。花落鶯啼，似君年少，傷心何苦。更間愁惹起，平明吹笛，又送客江南去。 多少風流情緒。問何時織成金縷。尋春柳外，徵歌花底，有人待汝。鳳泊鸞漂，江湖舊恨，尚余幾許。好玉壺買醉，人生如夢，夢醒何處。46 菩薩鬘·題畫佛 日長古剎松陰靜。蕭然一個枯禪影。一縷篆煙微。蒲團入定時。 恆河千萬劫。都付桫欏葉。落葉坐來深。深山無古今。47 賀新涼·與龍箕白 我亦多情者。念生平風塵結客，少年裘馬。邂逅君家好兄弟，等是風流儒雅。平叫起登龍聲價。青眼高歌吾老矣，望皋亭木葉蕭蕭下。斜日照，淡如畫。 黃花白酒閑相話。弔西風秦城漢闕，頹垣斷瓦。汕尾歸來秋一舸，盪入蘆汀荻汊。長尺半鱸魚初打。童穉歡迎朋輩喜，說新詩更入濠南社。漁笛起，月明夜。48 臨江仙·題張純初牡丹圖卷四首 窣地簾衣低不卷，玉人一枕春酲。江南舊夢欠分明。起來無意緒，花底惱鶯聲。 深淺胭脂君莫問，而今花樣無憑。愁邊易減卻風情。繁華陳跡耳，富貴可憐生。49 又 我亦京塵憔悴客，青衫落落歸來。舊遊春事記銅街。風流銷歇盡，把卷重徘徊。 福慧多生消受得，畫屏紅袖金釵。非煙非霧是蓬萊。華燈璀璨里，定覷不須猜。50 又 如此江山堆錦繡，暖風吹得人迷。洛陽宮樹亂鴉啼。十分春色遍，一抹夕霞低。 掬盡新亭名士淚，凄凄還更凄凄。南強北勝總成泥。姚黃兼魏紫，往事不堪提。51 又 一幅春痕明艷許，前身定是華鬘。書生緣分未全慳。貧來愁割賣，老去費溫存。 酒後琴余呼欲出，金蓮蹴損姍姍。沈香亭畔倚闌干。臨川新曲子，那得不銷魂。52 望江南 深院夜，疏雨滴梧桐。霜鬢不瞞明鏡白，孽緣難懺佛燈紅。秋在客心中。53 齊天樂·題屈劭宣家藏翁山先生手卷 君家本自工詞賦。離騷妙傳千古。露滴紅愁，煙凝翠怨，題遍芳洲蘭杜。天南舊裔，更家國漂搖，白頭吟苦。破衲殘檠，黯然相對甚情緒。 凄涼數行墨淚，問誰同慰藉，江館風雨。華嶽歸時，沙亭隱後，別寫詩篇如許。零縑斷楮計蟫蠹。牙須幾余霜暑。劍畔琴邊，看虹光欲吐。54 生查子·秋意 月上紫薇梢，人在緗桐底。碧幔掛朱蕤，窗幾清如水。 自爇博山鑪，裊裊檀煙細。絡緯石根鳴，夜半輕涼起。 （以下錄自《黃祝蕖戰時詩選》）55 玉漏遲· 癸未歲暮，在茶園，東望蘆苞，寇氛頑惡，不得歸，倚此自遣 蘆江歸夢斷。霜風野角，幾聲吹緊。江水無情，空把年光流轉。強欲作翀天飛去，惜不是淮王雞犬。羞自戀，腐儒滋味．苜盆茶碗。 恨晚。寶劍重磨， 直搗黃龍，一醉葡萄盞。雪鬢蕭然，白日催人苦短。萬事浮雲散盡，剩一寸紅心未損。新歲趕。獨坐又編詩卷。56 滿江紅·新村除夕 歲歲年年，除不盡，又成今夕。風雪裡、蕭然無那，荒村老宅。籠燭賣獃紅蠟暗，瓦檠照耗金鼯黠。問囊中，壓歲幾何錢，空羞澀。 月泉，搜零帙。新亭淚，磨殘墨。更詩編甲子，柴桑遺孑。一握葹拳心血冷，兒番艾灸眉頭熱。准明朝，強醉舊屠蘇，渾渾辣。 跋 家君自言不工詞，故不多作。其稿往往散佚不存，宣統末嘗輯成一卷，為駢語敘之。辛酉南海黃秩南世丈選刻以附凹園詩鈔，迄今十餘年矣。比來複有所得，或將舊者點竄，蓋律愈精，心愈細，而身世所遭亦迭有感觸，不能恝然者，因毀前板，再約選之。徇世丈等意，畀付梓人。癸酉中秋殺青。男耀棨謹跋。 《擊劍詞鈔》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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