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常，生命脆弱---懷建和林義的故事（完結篇）

(2014-04-26 10:43:57) 下一個 懷建的父母在80年代相繼去世，那真是一對恩愛夫妻。先是懷建母親過世，幾個月後，一向身體尚好的父親追隨他母親去了。不過也都是80多歲才走的，可以說是壽終正寢了。我知道以後，抽空去看懷建，因是事後才知道，就留了幾十元錢以慰懷建傷痛的心。懷建調到西安比較晚。結婚也比林義要晚。懷建的妻子比懷建小六歲，工人家庭出身。文化程度也不高，但長得落落大方，一對彎彎的眉毛下面是一雙又大又雙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下是兩片薄薄的嘴唇。真是一個美人胚子，亭亭玉立的身段更顯出幾分嫵媚。話語不多，但讓人感到極有教養，而且溫順。還有一手極棒的烹飪技藝，我每次去看懷建，一定要留我吃過飯，才讓我走。這個雲，不僅人品出眾，對公婆極為孝順。我和林義都不得不驚嘆:"懷建真有福氣，取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妻子。" 他們的女兒好幾歲了，懷建才從渭南調回西安。 91年，星星住院，林義從榮華那知道，立即到醫院來看星星，因他馬上要和妻子去北京岳父家，告訴星星，從北京回來再來看星星。星星說:"舅舅，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春節快到了，祝你們在北京過一個愉快的新年。"不幾天，星星就走了。林義一從北京回來，就趕快來看星星，只看到星星的遺像和貢品。只有儘力安慰我。他回去後，就告訴懷建星星的事。 懷建知道了，就到家裡來看我，他說:"星星一歲多，你帶星星來我家，多可愛的星星，怎麼就走了，你可要想開一些。你就當是只有一個女兒好了。計劃生育，我和林義也都只有一個孩子。實際上，雲後來還懷過一個，被打掉了。星星原本也是要被打掉的，你把他生下來，在這個世界上活了12年，他比我們打掉的孩子幸運多了，他在這個世界上，享受了父母的愛，也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他的足跡。可我們的那個打掉的孩子，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失去了生命。我們真是愧對那個孩子。在我們國家，多少生命還沒有來到世上，就失去了生命。這樣，換位思考，你就不會太難過了。現在衛華在義大利，你還有女兒要照顧，可不能把自己搞垮了。老同學的話，你可一定要細細琢磨。" 懷建還真能勸人，他的話，給了我很大的安慰。他走後，我的心情好了許多。是啊，如果當初做掉了星星，哪還有這12年的朝夕相處，哪還有這麼多美好的記憶。按政策，星星可是不準出生的人。 懷建是這樣一個豁達，滿足，自得其樂的人。他自己用裝餅乾的鐵盒子、木頭和馬尾棕竟然做了一把二胡，我去看他時，還拉給我聽。拉二壇映月，使我的思緒也回到那如歌如泣的歲月，拉萬馬奔騰，我的思緒又來到廣闊的大草原上，腦海里浮現了萬馬奔騰的壯觀景象。 懷建的經濟狀況一直不好，雲工作在一個很小的製作電池的工廠，工資很低，懷建也是一般工人。但他們夫婦二人，從沒有嚷過錢不夠花，他們生活節儉，衣著樸素，對唯一的女兒也從不嬌慣。他們滿足那淡泊的生活，也從不羨慕別人的有錢和富裕。人常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可這句話在他們這裡失效了。他們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從沒有聽過他們夫妻之間相互有過埋怨和爭吵。但厄運並沒有放過他們。 92年春天，懷建像往常一樣，晨練跑步。可能是天氣寒冷，他回到家，感覺左肩、背和脖子都不對勁，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疼痛感在包圍著他，胸部也感到悶，喉嚨里也有堵塞感，雲正好在家，就趕快喊來他弟弟(他們住在一個門洞里，)攙扶著他到樓下，用自行車把他推到四院，距離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鐘。他勉強到醫院，人就昏了過去。醫生看到他的情況不好，趕快給他檢查，做心電圖。原來是心肌梗塞。經過搶救，他醒過來了，但醫生認為情況不樂觀，還是下了病危通知。好在，他的求生願望很強，住了半個月醫院，總算撿回了一條命。那年，他剛剛45歲。出院後，在家又休息了兩個月。這才去上班，每天只能上半天。雲不久就下崗了。 從他第一次犯病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有15年。期間又犯過幾次。但第一次以後，為了以防萬一，雲自學了對心臟病人的預防和急救常識。家裡也長備氧氣瓶，急救藥等一系列應急裝備。懷建一不好受，這些東西就派上用場了，然後再送到醫院。犯了幾次，居然都救了過來，醫生講，幸虧他有個好妻子，要是別人，早就走了。另外，告訴他，不能勞累，隨時都有可能出意外。可他們公司越來效益越差。不上班，就沒有工資。所以 ，他還是在感覺好的 時候，堅持上半天班。雲也在外面找 一份臨時工干，以補貼家用。。 05年我回國看他時，他對我說:"我這一輩子，娶來雲，是我最大的福氣，要不是雲，我可能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一般情況下，他很少去到稍微遠一些地方，00年，我母親病故，他知道了，非要來弔唁，還是林義的司機開車接他和林義一起來。喪事過後，為了答謝來弔唁的同學和朋友，我在餐館定了席，林義有事無法來，雲陪他來赴宴。我這才知道，不管到哪，雲都會陪他一起去，而且隨身都帶一些急救藥品。 05年，原本計劃還要和懷建好好談談信仰問題。以前每次回國，和他談起這些話題，他倒是有興趣聽，聽完以後說:"你有這個信仰不錯，但我是黨員，不允許信基督教，我們就和平共處吧。"搞得我啼笑皆非。但因著衛華病危，我匆匆趕回加拿大，竟沒有時間通知他和林義。他沒有我的消息，非常著急，給我的姐姐妹妹和朋友打電話，才得知衛華病危的消息，打電話給我，可那些天，我常不在家，他以為我換了號碼，又不斷地給我的姐姐妹妹們打電話，詢問我和衛華的情況。辦完衛華的後事，我緩了一緩，才給他打電話告訴衛華的事情。他聽完了，半天沒有吭聲，最後連說了三遍:"你要保重，你要保重，你一定要保重。"07年的秋天，我給林義打電話，林義告訴我：「懷建走了。」我難以置信：「你說什麼？」「懷建走了，有一個多月了。"我這才確信，懷建離開這個世界了。「為什麼呢？他一向豁達、樂觀、那麼多次犯病都挺了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是事後才知道，他女兒結婚後，有一個外孫女，雲就在家帶孩子。誰知道，去年，他那在法院工作的女婿非要離婚，他 女兒只好離婚。離婚後，也不按法院的判決付孩子的生活費。他女兒是合同工，為此懷建默默不樂。那天，他中午下班，他女兒和他在外面吃過飯。回到家，他人就不行了，救護車拉到醫院，人已經死了。」聽到這裡，我恍然大悟，就是再樂觀的人，面對子女受到委屈時，都是心裡上難以承受 的。可憐天下父母心。我難過的同時，只有在心裡默默地祝願他，在天上快樂。 09年我回國時，打聽到雲的電話，給雲打電話，剛好雲在家，我去看雲，知道懷建最後是面帶微笑離開世界的。我也感到一些安慰。云為我做了可口的飯菜。我對雲說：「懷建這輩子多虧有你，你使他的生命得到了延長，你是他的驕傲和幸福。以後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告訴我噢。」「謝謝你，你每次回來，都不忘給懷建送魚油。我也為懷建有你和林義這樣的 好朋友而高興。" 臨走，我留下了口袋裡的現金，她推辭，我說，這只是我對懷建的一點心意，但願能對你有點幫助。」就這樣，我們依依不捨地分手了。我衷心祝福她們 這個家庭。剛才和同學通電話，得知他們的女兒可能要和離婚 的先生復婚，這是一個好消息，希望成真，也就可以告慰懷建的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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