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們的舌頭
好了,別想著舔了。
身為人類器官的一員,我想我搞不懂人類真是太吃虧了。
由於搞不懂人類,我隨時面臨被咬斷的危險——我真的不想死,面臨被辣得生疼的危險——辣椒這麼辣就是因為不想被吃好么,面臨被牙齒猛咬的危險——為什麼你們那麼容易就把我當食物一塊兒嚼了,面臨和別的舌頭相互糾纏碰撞的危險——我能嘗到他們剛剛吃了幾顆蒜。
或者說我不了解我的大腦,我的上司,處在最頂端,命令我做著一切。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不了解它也就無從造反,任其處置。
上司的強大或許來自那些溝溝壑壑,我想。他語速緩慢,說得字字都是真理,不容質疑。在為數不多的交流中,他總是對一些常識有獨特的認知。有時候他會誇我某些話說得很好,令他感到愉悅,那不過是我在嘴裡和牙齒、上下顎接觸從而發出音節罷了,一種運動,最多說明我兢兢業業,哪來的愉悅?但這個時候我一般不反駁,恭恭敬敬等他向我解釋為何會有愉悅。
他停頓一下,似乎是在措辭。他告訴我人類有時候就是這樣,從說話中感受你的滑動,甚至喜悅。
比如,你可以試著輕輕說「洛麗塔」這三個字。
雖然是一個建議,上司的話最好要照做。
怎麼樣,你感受到什麼嗎?洛麗塔,一種靈氣的生物。
準確說,我沒有,不過是滑過上顎落到牙齒上三次,最後平躺下來,和其他運動毫無區別。
酸甜苦咸鮮,要在0.12s內做出判斷。似乎在電光石火的剎那大腦接收到所謂「愉悅」或者「痛苦」,但0.12s對於我過於就只是工作單位,每天要經歷多少工作單位?
(圖片來自知乎)
食物被咀嚼分解磨碎,分子或者離子隨著唾液溶解,攤在我的身體上面,擴散擴散,擴散至我身體表面的乳突,慢慢滲入,到達味蕾,接觸到味覺細胞,吸引神經系統傳遞味覺信息。氫離子是酸,蔗糖是甜,奎寧負責苦,鈉離子是咸,氨基酸鮮。
工作得時間越長,我對於各種滋味越疲倦,甘願自我放棄,喪失味蕾。
或者這能夠解釋為什麼人類喜歡吃極埠味的食物而我不能從中得到更多樂趣,尤其是辣,這種分子不停敲打我,接觸的瞬間就引起陣痛,讓我產生躲避的本能,會顫抖,或者收縮。但大腦一直不停命令再勇敢一點,馬上就可以「開心」了,我只能在收縮後不停伸出去。我有一個朋友因為在潰瘍的時候又不得不吃小龍蝦而大為惱火,他選擇主動生出一種癌抗議不公,繼而長了肉粒,繼而被膿液包裹,繼而喪失功能,繼而死亡。這種選擇同歸於盡的抗議和叛逆令人肅然起敬,勇氣可嘉,但我不認為值得效仿,畢竟不是所有舌頭都能忍受癌的痛苦,別說癌了,潰瘍都讓我難以忍受。
關於食物我認了,畢竟我也是靠食物養活的,我也習慣看到活物,都要接收到大腦信息,隨即和牙齒配合來一句「能吃么」。他們看到什麼都想吃,他們可以走一路看一路書上的果子,順便留著口水,有鳥從天空飛過,也要自言自語一句「看著挺肥,不知道好不好吃」。坊間傳聞老王的舌頭嘗到了故宮九龍壁的味道(參見魏主任洋蔥新聞),「那可是幾千年前的牛,依然保留著醇正的牛肉香,勁道極了」,頗為得意。
啊,真為那些因為喝到幾十年藏酒就沾沾自喜的舌頭感到慚愧。
作為舌頭,我不能理解為什麼人類要用我來和其他人類接觸。比如……接吻。如果你現在正在看我的告白,先別急著辱罵我出現在了公共場所,我也只是一個給大腦打工的,要罵你去罵他吧。說實話,我也很討厭在公眾面前展示,舌頭也是要臉的。
何況我身體表面上萬的觸鬚過於靈敏,它們突起隨時感應含在嘴裡的一切。舌頭和舌頭,舌頭和皮膚在一起接觸是什麼感覺呢?與其說是一種坦誠相見,不如說是一種預謀的窺探。我能探到對方身體的每一寸,浮光掠影,和那些器官相見但從來不相問。光潔的皮膚會在舔過之後生出一種雞皮疙瘩,這本身就是一種本能的背叛,還有那些味蕾和味蕾短兵相接時彼此的氣味,哈哈,比如韭菜盒子的味道,儘管這樣接吻還是令人更加親密,難道不是一種對美的背叛么?
我從來沒有愛上過哪只舌頭,對方也不過例行公事。
還有一種大腦強制命令我去取悅對方的生殖器,這種取悅似乎很有技術性,很多人會看視頻學習,我會面對一根傢伙嚴格按照視頻反覆練習,直到這些人認為我很熟練。一群女人圍著一個性學教授向她討教怎麼去取悅男性的那個傢伙,那是一集嚴肅教學錄影的一部分。通常我感到敏感而疲憊,到最後還有討厭的腥味兒。這種器官間的取悅讓我不快,難道我的上司有對生殖器的崇拜?每次我都這樣想。
我的上司因為有著我們無法企及的智慧,總是拿我們亮相——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種出醜。那張鮮紅大嘴吐出舌頭的畫面風靡全球,像蛇吐信子一樣張狂了幾十年,被印在各個地方,這些人無視我們的功能,就像伸出舌頭就是一種流行,一種叛逆,一種能力的彰顯。還有一些人喜歡跟風,他們模仿喬丹伸出我們,不停用我們舔嘴唇,在嘴裡晃蕩。
你把我晃暈了還是蠢,最多馳騁你們小區中年男人們霸佔的小球場。
我記得有個樂隊也叫「舌頭」,本來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舌頭也能和音樂界掛鉤,我覺得是一種榮耀。打聽了一下是因為有個初創成員喜歡吹牛所以樂隊叫「舌頭」。
你看,你們總是喜歡把這些事情都嫁禍在別人頭上,而讓自己成為單純,再被各種標籤打扮。
就算躲過了以上種種,還有可能被打舌釘,這個我其實可以接受,因為據我所知,只要是人類器官,都有可能逃不過被穿孔被紋的命運。我知道還有人在眼球上紋身,紋成藍色黃色黑色,別人看起來還以為是魔鬼,看到掉頭就跑。我身上天天掛著一個釘,不知道的以為我含著一個藥片(別問我藥片的味道,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天天瘋瘋癲癲,我還得喊著「人生無望」,「我反對一切」。他們還有名字,好像叫「朋克」。
在我身上打個釘就反對一切了,啊,那些躺在醫院胃穿孔的朋友才更朋克。
說了這麼多,我忽然想明白了,人類不過是想從我這兒感受更多,得到更多,而我只不過想做一個正常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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