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原文及其全文翻譯(四十二)
【原文】12·17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如何治理國家。孔子回答說:「政就是正的意思。您本人帶頭走正路,那麼還有誰敢不走正道呢?」【評析】 無論為人還是為官,首在一個「正」字。孔子政治思想中,對為官者要求十分嚴格,正人先正己。只要身居官職的人能夠正己,那麼手下的大臣和平民百姓,就都會歸於正道。
【原文】12·18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譯文】 季康子擔憂盜竊,問孔子怎麼辦。孔子回答說:「假如你自己不貪圖財利,即使獎勵偷竊,也沒有人偷盜。」【評析】 這一章同樣是孔子談論為官從政之道。他仍然闡釋的是為政者要正人先正己的道理。他希望當政者以自己的德行感染百姓,這就表明了他主張政治道德化的傾向。具體到治理社會問題時也是如此。他沒有讓季康子用嚴刑峻法去制裁盜竊犯罪,而是主張用德治去教化百姓,以使人免於犯罪。
【原文】12·19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1),以就有道(2),何如?」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人小之德草,草上之風(3),必偃(4)。」【注釋】(1)無道:指無道的人。(2)有道:指有道的人。(3)草上之風:指風加之於草。(4)偃:仆,倒。【譯文】 季康子問孔子如何治理政事,說:「如果殺掉無道的人來成全有道的人,怎麼樣?」孔子說:「您治理政事,哪裡用得著殺戮的手段呢?您只要想行善,老百姓也會跟著行善。在位者的品德好比風,在下的人的品德好比草,風吹到草上,草就必定跟著倒。」【評析】 孔子反對殺人,主張「德政」。在上位的人只要善理政事,百姓就不會犯上作亂。這裡講的人治,是有仁德者的所為。那些暴虐的統治者濫行無道,必然會引起百姓的反對。
【原文】12·20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1)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2),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3)。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注釋】(1)達:通達,顯達。(2)聞:有名望。(3)下人:下,動詞。對人謙恭有禮。【譯文】 子張問:「士怎樣才可以叫做通達?」孔子說:「你說的通達是什麼意思?」子張答道:「在國君的朝廷里必定有名望,在大夫的封地里也必定有名聲。」孔子說:「這只是虛假的名聲,不是通達。所謂達,那是要品質正直,遵從禮義,善於揣摩別人的話語,對察別人的臉色,經常想著謙恭待人。這樣的人,就可以在國君的朝廷和大夫的封地里通達。至於有虛假名聲的人,只是外表上裝出的仁的樣子,而行動上卻正是違背了仁,自己還以仁人自居不慚愧。但他無論在國君的朝廷里和大夫的封地里都必定會有名聲。」【評析】 本章中孔子提出了一對相互對立的名詞,即「聞」與「達」。「聞」是虛假的名聲,並不是顯達;而「達」則要求士大夫必須從內心深處具備仁、義、禮的德性,注重自身的道德修養,而不僅是追求虛名。這裡同樣講的是名實相符,表裡如一的問題。
【原文】12·21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修慝(1)、辨惑。」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2),非崇德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3),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注釋】(1)修慝:慝,音tè,邪惡的念頭。修,改正。這裡是指改正邪惡的念頭。(2)先事後得:先致力於事,把利祿放在後面。(3)忿:忿怒,氣憤。【譯文】 樊遲陪著孔子在舞雩台下散步,說:「請問怎樣提高品德修養?怎樣改正自己的邪念?怎樣辨別迷惑?」孔子說:「問得好!先努力致力於事,然後才有所收穫,不就是提高品德了嗎?檢討自己的邪念了嗎?由於一時的氣憤,就忘記了自身的安危,以至於牽連自己的親人,這不就是迷惑嗎?」【評析】 這一章里孔子仍談個人的修養問題。他認為,要提高道德修養水平,首先在於踏踏實實地做事,不要過多地考慮物質利益;然後嚴格要求自己,不要過多地去指責別人;還要注意克服感情衝動的毛病,不要以自身的安危作為代價,這就可以辨別迷惑。這樣,人就可以提高道德水平,改正邪念,辨別迷惑了。
【原文】12·22攀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1),能使枉者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2)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3),不仁者遠(4)矣。湯(5)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6),不仁者遠矣。」【注釋】(1)舉直錯諸枉:錯,同「措」,放置。諸,這是「之於」二字的合音。枉,不正直,邪惡。意為選拔直者,罷黜枉者。(2)鄉:音xiàng,同「向」,過去。(3)皋陶:gāoyáo,傳說中舜時掌握刑法的大臣。(4)遠:動詞,遠離,遠去。(5)湯:商朝的第一個君主,名履。(6)伊尹:湯的宰相,曾輔助湯滅夏興商。【譯文】 樊遲問什麼是仁。孔子說:「愛人。」樊遲問什麼是智,孔子說:「了解人。」樊遲還不明白。孔子說:「選拔正直的人,罷黜邪惡的人,這樣就能使邪者歸正。」樊遲退出來,見到子夏說:「剛才我見到老師,問他什麼是智,他說『選拔正直的人,罷黜邪惡的人,這樣就能使邪者歸正。這是什麼意思?」子夏說:「這話說得多麼深刻呀!舜有天下,在眾人中逃選人才,把皋陶選拔出來,不仁的人就被疏遠了。湯有了天下,在眾人中挑選人才,把伊尹選拔出來,不仁的人就被疏遠了。」【評析】 本章談了兩個問題,一是仁,二是智。關於仁,孔子對樊遲的解釋似乎與別處不同,說是「愛人」,實際上孔子在各處對仁的解釋都有內在的聯繫。他所說的愛人,包含有古代的人文主義精神,把仁作為他全部學說的對象和中心。正如著名學者張豈之先生所說,儒學即仁學,仁是人的發現。關於智,孔子認為是要了解人,選拔賢才,罷黜邪才。但在歷史上,許多賢能之才不但沒有被選拔反而受到壓抑,而一些奸佞之人卻平步青雲,這說明真正做到智並不容易。
【原文】12·23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也。」【譯文】 子貢問怎樣對待朋友。孔子說:「忠誠地勸告他,恰當地引導他,如果不聽也就罷了,不要自取其辱。」【評析】 在人倫關係中,「朋友」一倫是最松馳的一種。朋友之間講求一個「信」字,這是維繫雙方關係的紐帶。但對待朋友的錯誤,要坦誠布公地勸導他,推心置腹地講明利害關係,但他堅持不聽,也就作罷。如果別人不聽,你一再勸告,就會自取其辱。這是交友的一個基本準則。所以清末志士譚嗣同就認為朋友一倫最值得稱讚,他甚至主張用朋友一倫改造其他四倫。其實,孔子這裡所講的,是對別人作為主體的一種承認和尊重。
【原文】12·24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譯文】 曾子說:「君子以文章學問來結交朋友,依靠朋友幫助自己培養仁德。」【評析】 曾子繼承了孔子的思想,主張以文章學問作為結交朋友的手段,以互相幫助培養仁德作為結交朋友的目的。這是君子之所為。以上這兩章談的都是交友的問題,事實上在五倫當中,儒家對於朋友這一倫還是比較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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