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灘遺址揭秘4:古共工國墓葬及其出土玉器
安徽含山凌家灘遺址揭秘:古共工國墓葬及其出土玉器第11章:凌家灘遺址87M15號墓主人及其出土器物揭秘87M15號墓是凌家灘遺址墓地南部第二排的中心大墓,87M8號墓疊壓在87M15號墓的東北角,而87M7號墓又疊壓在87M8號墓北部。此三座墓同出於墓地南部中軸線位置,同處於第二排,並且三墓相交疊,墓與墓之間顯示出一種特別的關係。一個家族的墓葬層層疊壓在一起,這也是新石器時代古墓的常見特徵,在新疆羅布泊地區發現的小河墓地,其層層疊壓的墓葬有時甚至達到7層之多。87M15號墓開口在第四層下,是整個凌家灘遺址埋藏最深的早期墓葬。此墓共出土隨葬器物128件(組),其中玉器達94件,石器17件,陶器17件。在87M15號墓中出土玉器中,僅玉璜的數量就有多達30件,這個數字在凌家灘60餘座墓中無與倫比。其中有14件玉璜,自墓主人脖頸部位一直排列到腹部,另外16件玉璜則大多堆放在墓主人頭部一側,這說明墓主人擁有兩大組玉璜佩,是凌家灘遺址唯一擁有兩組玉璜佩的人。如果說此墓前方的87M4號大墓似有二次遷葬的痕迹,那麼87M15號墓出土器物排列相當整齊有序,證明凌家灘就是此墓的初葬之地。
11-1:左為浙江海鹽周家濱遺址出土之玉柄象牙梳。右上為良渚反山貴族墓地出土之玉梳背。右中為凌家灘87M15號墓出土之玉冠飾,右下為凌家灘87M10號墓出土之玉兔飾,有學者指出,這三者為同一類物件,它們都是梳背。除30件玉璜之外,87M15號墓還出土有玉鉞1件,玉冠飾3件,玉圓環柄形飾1件,水晶耳璫1件,玉雙連璧1件,玉玦1件,玉飾4件,玉鐲2件,玉串飾49件。在出土的石器中,又有石鉞7件,石錛8件,礪石2件。在凌家灘遺址,不論墓主人的地位有多高,其墓葬中必有大量石制工具出土,這也是凌家灘遺址最顯著的文化特色。87M15號墓亦有2件陶制的紡輪出土,通常情況下,這是墓主人為女性的標誌。在遙遠的新石器時代,即使是地位至高的女性,其華麗的衣著,或者最少是其中的一部分衣著,是由其本人親自縫製的。這樣一種傳統,即便是到了良渚時代,或者是更晚一點的其它時代,均無改變。這是大概是女性愛美的天性使然。此墓位於第一排中心大墓87M4的正後方,墓主人有可能是87M4的配偶。如果說我們在87M4號墓中見得最多的是權力的象徵物,那麼87M15號墓給我們最深的映像就是財富和地位。這座墓中的玉璜品種多樣,其中很多的玉璜是瑪瑙質,至今晶瑩透亮。而玉璜的造型亦是豐富多彩,其中的蛇形璜、虎首璜等,裝飾感極強,似乎在引領著這類佩飾物的新朝流。87M4號墓還出土了全墓地唯一的一顆水晶耳璫和唯一的一枚玉雙聯璧。玉雙聯璧是紅山文化地區常見的玉飾件,此物在大汶口文化遺址中亦有發現,這顯示墓主人能夠獲得遙遠地方的稀有之物。
11-2:①②洪江高廟文化離鳥負日陶紋。③④良渚貴族女性所佩玉璜上的圖案。⑤良渚文化陶器上的飛鳥紋。在87M15號墓出土的玉器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凌家灘》一書所介紹的「玉冠飾」。玉冠飾共有三件,其中的一件出土時已殘損無法復原,具體形狀不詳;另一件只也止留下玉冠飾的下半部;剩下的一隻雖然略有殘缺,但基本上還能辨認出其完整的器形。玉冠飾的出土,相比87M4號墓的玉版來說更加神秘莫測。八角星形玉版上的圖案,讓人一看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而87M15號墓玉冠飾的造型則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是一個長6.6厘米、高3.6厘米,厚0.3厘米的物件,器頂端呈「人」字形尖角,「人」字兩側又向上彎曲捲成兩個圓圈,「人」字中間鏤空為三角形。器底部是一個兩端向內收縮的長方形,長方形雙面均刻有三道凹槽,而長方形兩端又各鑽一通孔。那麼,這個玉冠飾的用途是什麼?它能否揭示墓主人的真實身份?這個玉冠飾的形制,不由讓人聯想到良渚文化遺址中曾經大量出土的「玉冠狀器」。最初,考古工作者發現這類「玉冠狀器」常常出現在墓主人頭部附近,顯然是一種頭飾,但不知其具體用途,於是暫定名為「玉冠狀器」。只到後來,在浙江海鹽周家濱良渚文化遺址中出土了一柄完整的玉背象牙梳,人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玉冠狀器」就是良諸貴族所用象牙梳之玉柄。此後這類玉冠狀器遂正式命名為「玉梳背」。87M15號墓的玉冠飾會不會也是一把「玉梳背」呢?完全有這種可能。良渚文化玉梳背的一邊,留有與象牙梳相插接的榫口,這種榫口是直插式的。而凌家灘玉冠飾的一邊也留有三道凹槽,所以它與相榫接的部件(疑為骨梳或象牙梳)應是橫插式的。我們知道,凡冠、冕、簪、笄之類,最初都只是用來約束或者整理頭髮的普通用品,最後就慢慢演變為一種極富個性和首飾或頭飾了。梳子也一樣,華麗的梳子也能充當首飾的功能,也能體現墓主人的特殊身份。那麼,凌家灘玉冠飾的這個奇特的造型,其含義究竟是什麼?如果沒有一些個旁證或者參照,一時間是很難搞清楚的。所以我們不仿將其與其它在南方地區出土的新石器時代的一些物證,拿來與之進行對比。圖11-2中的①和②為湖南洪江高廟遺址陶紋中的「離鳥負日」圖,它就是「炎帝乘離」這一傳說的源頭。「離」(離)是「麗」和「鸝」的本字,即鸝鳥(鵹鳥),又作「倉庚」、「朱雀」、「楚雀」和「朱明」。在易經八卦中,「離」代表火,離鳥即火鳥,故圖案①中的離鳥,它的兩肩及頭部上方均裝飾著火焰。離鳥的雙翅上各有一個八角星形太陽紋圖案,這就是所謂的「離鳥負日」。離鳥的腹部還刻有一張長著獠牙的大嘴,這個大嘴乃是一個空腔,空腔即是「離」,也就是《易經》所說的「離中虛」。
11-3:①為河姆渡文化象牙蝶形器上的局部圖案。②為河姆渡文化骨匕。③為良渚文化玉梳背。④為上海青浦福泉山良渚文化陶豆及其上面的海鳥紋飾。值得注意的是:7000多年前的高廟時代,應當還處於一個以女性為主的母系氏族社會中,故「離鳥負日」圖所表現的主題,被崇拜的主體是離鳥,而並不是太陽。而離(麗,儷)又是指「一雙」或「一對」的意思,所以對離鳥的崇拜,實為生殖崇拜。河姆渡文化相當於高廟文化中晚期,與高廟文化一樣,這也是一個典型的南方稻作文化。中國最早的稻作文明起源於湖南,這已經被很多項考古成果所證實。在圖11-3圖案①和圖案②中,離鳥圖案已經由一個頭演變為兩個頭,應該說中國最早的雌雄同體的圖騰在此誕生了。有不少人經過研究後說,河姆渡遺址的這個圖案,是「雙鳥朝陽圖」,它與原始的太陽崇拜有關,故「雙鳥朝陽圖」如今已被作為河姆渡遺址公園的主題標誌。
圖11-4:河姆渡文化遺址出土之「雙鳥朝陽」象牙雕。然而,河姆渡遺址的這個主題標誌真的就是「雙鳥朝陽」嗎?大約在7000年前,古人已經意識到生命的產生是雌雄配合的結果,故離鳥(鸝鳥)開始由一個頭變為兩個頭,也就是所謂的雌雄同體。從單性主宰生殖的離鳥變為雙性同體的鸝鳥,象徵著母系社會開始向父系氏族社會過渡,因為男女對偶婚姻制度尚未確立,人們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故女姓的首領先是聲稱自己能受到神靈的感應而生育,其後又聲稱自身具備雌雄兩性的功能,於是「雙雙鳥」之類的傳說就應運而生。《公羊傳·宣公五年》正義曰:「雙雙之鳥,一身二首,尾有雌雄,隨便而偶,常不離散。」這個雙雙鳥即是雌雄同體的鸝鳥。後世傳說中的這一類神奇的鳥,包括「鴛鴦鳥」、「比翼鳥」以及成雙成對的「黃鸝鳥」等,均為離鳥傳說之演變。如果我們把高廟文化中的離鳥視為生殖崇拜,那麼河姆渡文化中出現的雙頭鳥(雙雙鳥)即是這種生殖崇拜的繼續和延伸。而河姆渡文化骨匕以及象牙蝶形器上的雙鳥所朝之「陽」,很明顯就不是太陽了,那個雙鳥中間的圖形應該就是「太陰」,也叫做「陰元」。在良渚文化玉梳背所刻圖案之中,雌雄同體之雙雙鳥又有了新的變化,它變成了可合可分的兩種形態:分開時成為一對左右分飛的黃鸝,合在一起時又變為一個有著上、下兩個頭的神坐中間。我們可以注意到從高廟時期到河姆渡時期再到良渚時期,那個一直佔據著中間顯著位置的「陰元」的圖案不見了,難道「陰元」不再受到崇拜了嗎?當然不是。在良渚,「陰元」變成了一個實體並被賦予了新的含義,這個實體就是象徵著「陰元」和大地之神的玉琮,而對「陰元」的崇拜也延伸到對大地的崇拜,「陰元」和大地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呢?因為她們都是生殖之神,「陰元」只是誕生人類,而大地則孕育一切。
11-5:良渚文化玉梳背上的「離獸」和「鸝鳥」。「鸝鳥」的翅膀是由「離獸」的雙眼變化成的。而「離獸」的闊啃和獠牙則來自湖南洪江高廟「離鳥」腹部的圖案。良渚文化產生於凌家灘文化之後,她們之間有著很近的親緣關係。在上海青浦福泉山良渚文化陶豆上,我們見到了古代良渚人所繪製的海鷗(圖11-3),如果將這個海鷗的圖像倒過來看,我們就會發現它和現代人所繪製的海鷗(遠景)是高度一致的。在良渚文化玉璜上(圖11-2),我們見到了一個神獸的圖像,這個神獸的鼻尖和雙眼所構成的圖形,幾乎與凌家灘玉冠狀器的形狀是一模一樣的。而這個神獸的大嘴,又與高廟文化離鳥腹部的大嘴幾乎一模一樣。這就是說,高廟文化的離鳥,已化為良渚文化的「離獸(鵹獸、黎獸或犁獸)」了。在良渚,因為玉璜是女性專用的佩飾,所以象徵「陰元」的離獸,才會單獨出現在玉璜上。在豐富多彩,變化多端的良渚玉器刻紋中,離獸時而作鳥形、時而又作獸形、時而作鳥獸複合形,從而給現在的人們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巨大的迷團。凌家灘玉冠飾圖像的祖型,顯然來自於高廟文化的「離鳥負日」。那麼作為主體的「離」即「陰元」又在哪裡呢?「陰元」就在由象徵飛鳥雙翅的「人」字形和它下面的一橫所組成的三角形當中,這個中空的三角形即是「陰元」。我們的東夷祖先創造了甲骨文(傳說黃帝的史官蒼頡造了文字,但是文字的發明者實為商的祖先契,蒼頡與商契顯然是同一個人,這兩個人名的讀音在上古時是一樣的),陰元這麼重要的東西當然在甲骨文中有所體現。在甲骨文中,用三角形來表示「陰元」、「女祖」、「肚」和「腎」的文字不在少數。在圖11-6中,作者用一塊天生的「陰元石」和甲骨文中的「土」(肚)字和「聖」(腎)字做了簡單的對比。很明顯「土」字就是「肚」字和「吐」字的初文,女性的「肚」因具有生殖功能而受到崇拜。不過這裡的「肚」最初並非指女性的腹部,而是指「陰元」或者「離」;而「吐」的意思也並非指嘔吐,而是指生殖。至於「聖」字,不知為什麼後來做了「聖」的簡化字,因為這個字原本指「腎」。腎字繁寫作「腎」,它的上半部即是「臤」字,「臤」字由一隻手(又)和一個豎直的「眼」(即臣字)組成,很顯然這和甲骨文「聖」字的結構是一樣的,那個豎直的「眼」即是「土」,也就「離」或者「陰元」。《說文解字》曰:「汝潁之間謂致力於地曰『聖』。從『土』從『又』。讀若『兔』、『窟』」。由此可知,古代的「聖」字並非「聖」字的簡化字,兩者所表達的意思也是毫不相干的。「聖」字是一個有著獨立意義的字,它的一個讀音為「兔」,即「土」(肚、吐);另一個讀音為「窟」,即「洞窟」。故「聖」字,即是「腎」字,也就是女性的生殖器官。
11-6:左為廣東省韶關市仁化縣丹霞山遊覽區的「陰元石」。據說當地一位農民發現了此奇石,並報告了有關旅遊部門。如今,有很多年輕婦女為了求子不遠千里來此朝拜。右圖表為甲骨文「土」字和「聖(腎)」字,這些字都是「陰元」的象形。如圖11-6圖表第一排,甲骨文直接用一個三角形來表示「土」的形狀,而所謂「土」就是「肚」、「腎」、「離」或者「陰元」。所以我們可以肯定:凌家灘87M15號墓出土的玉冠飾就是「離鳥負日」之翻版。她必定是一位地位非常特殊的女性首領所擁有的物件,有這樣地位的女子,她要麼就是一位女性炎帝,要麼就是某一位炎帝之母或者炎帝之妻。《山海經·海內經》說:「(帝)炎居生節並,節並(節莖)生戲器,戲器生祝融。祝融降處於江水,生共工。」「節並」乃是傳說中的女性炎帝,她是祝融的祖母、共工的曾祖母。那麼從87M15號墓中出土了不止一套的組合玉璜以及不止一件的玉冠飾這一點來看,這位老祖母的壽命是很長的,或許在她的一些子孫去世後,她仍然還活著,因為壽命長,所以她累積的財富極多。87M15號墓主人另一個可能的身份是帝楡罔(參盧)之妻,那麼他就是祝融的母親、共工的祖母。
11-7:凌家灘87M8號墓及其出土的玉璜。此墓的北半部被87M7號墓打破,只保留著南半部。這是一個象小玉人一樣雙手戴著很多隻玉鐲的人物,本來此墓能向我們提供更多的有關小玉人的信息,但由於墓被打破,隨葬器物已是不全,所以這是一個讓人十分遺憾的墓。87M15號墓深埋於第四地層之下,其墓穴直接開在生土中,所以這是凌家灘遺址入葬最早的大墓,也是凌家灘遺址所有墓葬中墓口開在第四地層以下的唯一的一座墓葬。所有凌家灘遺址六十多座墓中的死者,極有可能全部都是這位老祖母的子孫。在5300年前,中國的歷史正進入父系氏族社會與母系氏族社會相互交替的時代,所以女性炎帝的存在,也是有可能的。現在讓我們來看看與87M15號墓相交疊的另外兩座墓的情形:87M8號墓的西南角與87M15號墓的東北角有小部分的重疊,不過由於此墓埋葬比較淺,所以尚未對87M15號墓造成破壞。但是由於87M7號墓就在87M8號墓的後方,並且直接打破了87M8號墓的北半部,所以極有可能造成了一些遺憾。墓中出土有雙虎首玉璜2件,帶齒邊玉璜1件,玉璜的總數雖然不是很多,但是製作極為精美。按有關資料介紹,玉禮器以樸素無紋飾者為貴。所以這三件玉璜儘管製作精美,但反而並不能體現墓主人的身份有多麼高貴,它們可能只是用於裝飾的佩璜而已,並非作為禮器的璜。87M8號墓最引人注目的玉器當屬於數量龐大的17隻玉鐲,其中的八對玉鐲分別摞在墓主人左右臂的附近。據《凌家灘》一書介紹,這些玉鐲是直摞起來分別堆放在墓主人兩臂一側的,並非已戴在墓主人的手臂上。但是我們可以試想:要將此八隻玉鐲豎直摞放在一起,若不採取一定的固定措施,則五千年的時間這些玉鐲早已不知倒塌過多少次,為何能仍然豎摞著呢?
11-8:凌家灘87M7號墓出及其出土器物。除了一件玉璜之外,玉器中數量最多的是環,但是這些環的玉質都比較差。所以墓主人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巫。所以更加合理的解釋恐怕是:這16隻玉鐲原本就是套在死者手臂上的,而在死者入殮時,其雙肘一直保持著上舉的姿勢——也就是說,墓主人死後還在做著與6個小玉人一樣的動作。是墓主人的臂骨,在很長的時間內使那些玉鐲得到了有力的支撐,在臂骨完全腐爛之後,又是周圍的泥土使這些堆放在一起的玉鐲免於垮塌。所以,可以推斷87M8號墓的主人是一位地位較高的巫師。87M7號墓又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例子,凌家灘古墓的葬式都是墓坑為南北向,墓主人頭朝南。而此墓的葬式是墓坑為東西向,墓主人頭朝東。此墓入葬時間較晚,其墓開口在第一層,打破第二、第三層以及87M8號墓北半部。87M7號墓的葬式與大汶口文化遺址墓地的葬式相同,即墓坑為東西向,墓主人頭朝東。此墓中出土有玉環19件,玉玦4件,玉璜1件,玉璧3件,玉瑗1件,玉器的數量較多但是玉質都很差。墓中出土的石器主要有石斧1件,石鑿4件,石錛6件,石器的數量不少但是器型都比較小。87M7號墓中別無長物,但是玉環的數量卻很驚人。雖然這些玉環的質地並不怎麼好,但是玉環在凌家灘極有可能也是某種法器,它們的作用和用法或許同那些成組的玉鐲差不多。《山海經》說夏後啟「佩玉璜,操玉環」,這個「操」字似乎很有講究,可以理解為「操控」或者「操弄」,乃是一種宗儀式。我們可以猜想,作為凌家灘最重要的大墓之一和年代最早的墓,87M15號墓在很早以前是有地面標誌物的,而87M8和87M7這兩座墓均為87M15號墓的祭祀坑。《凌家灘》一書認為87M7號墓與87M15、87M8號墓這三座墓為同一血緣家族,因為這三座是相互疊壓在一起的。但是,本文作者認為凌家灘墓地整個都屬於同一個家族,而87M15號墓主人則是這個家族最早的女性祖先。這個家族在凌家灘一帶生存或者延續了近三百多年的時間,大約經歷十幾代人。上述三座墓雖然相互挨近在一起,但卻分別處於不同的地層,其中87M15號墓開口在第四層以下,而87M7號墓開口卻在第一層下。這說明他們生活在不同的年代,彼此之間相隔很久。從表面上看,凌家灘人中的顯貴者都集中埋葬在南墓區中部,而貧窮者都埋葬在北區或其它偏遠的位置,似乎生活在同一年代的一群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貧富差距。但其實不然,因為所謂富有的大墓基本上都是早期墓,而貧窮的墓葬則大多為晚期墓。這就是說,凌家灘墓地墓主人的富有或者貧窮,乃是時間造成的,並非完全是人群之間的地位差距造成的。早期富有而晚期貧困,正是凌家灘人作為一個家族由極盛時期逐步走向衰落的一個過程。
11-9:左,姜家墳在凌家灘墓地中的位置。據稱這是一些無主的現代墳,這些姜氏族人的後代如今不知去了哪裡。右,凌家灘墓地中的「窮人墓」。這些墓中有的只有一兩件玉、石器,有的除了一兩件陶器之外,什麼都沒有。凌家灘早期的首領,可能是被迫南遷的一位炎帝,其地位還是極高的。稍後一點,首領人物就變成了祝融或者河伯,其地位雖比炎帝低,但仍然是一方諸侯或者黃帝集團的大臣。因為戰亂一度消彌,所以祝融或河伯這一級的人物的隨葬物品甚至比他們的父輩還要豐富,這是凌家灘的極盛時期,生產力和部落的經濟都有長足的發展。再往後,就進入了割踞一方的共工時期,此時凌家灘的經濟仍有大的發展,但是其首領的政治地位卻大不如前。共工氏時而與黃帝集團合作,時而又與之爆發戰爭。正是這種不斷的的磨擦和戰爭,使凌家灘的經濟逐步走向衰落,直到最後,凌家灘人淪落為一群靠手藝謀生的匠人。凌家灘的這個地名也是有點研究價值的,因為凌家灘的「凌」,或許與這裡曾埋葬著赫赫有名的逄伯陵有關。而凌家灘墓地的中部,現在名為「姜家墳」。所謂「姜家墳」如今卻是一些無主的現代墳墓。曾經世代守護在這裡的姜氏後人如今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守護了五千而又一朝不辭而去呢?姜姓,本是炎帝和共工家族的姓氏,因此凌家灘墓地原本就是名副其實的「姜家墳」!這難道僅僅是一個巧合嗎?或許,在最後一位共工被消滅之後,仍然有一些殘存的共工氏族人在此守護著祖先的墳墓,而世世代代的守墓人,死後亦將自己的親人葬在凌家灘。我們不能把凌家灘晚期的一位貧窮的守墓人(在他的墓中除了一隻殘破的陶罐之外幾乎一無所有)也當做是凌家灘存在著巨大貧富差距的見證。這是一個曾經無比高貴的家族的墓地,除了貼身的奴僕或殉葬者,不會有家族之外的人埋葬於此。而部落中的其它人,應是以家族為單位,埋葬在別的地方。第12章:凌家灘遺址98M16號墓主人及其出土器物揭秘
12-1:凌家灘遺址的主要大墓均集中於墓地南區中部,這裡同時也是近、現代墳較集中的區域。在被盜和被近、現代墓所破壞的墓葬中,曾經埋藏著巨大的寶藏和驚天的秘密,如今這些寶藏和秘密均已化作烏有。98M16號墓能夠保存下來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此墓本身就被兩座近代墳和一座現代墳所覆蓋,在此墓的四周,亦布滿了近代墓和現代墓。在98M16號墓的西側,據說當年在開挖現代墳坑時,當地的村民曾挖出大量玉器、石器和陶器。如果西側這一墓葬沒有被破壞或者被盜,那麼很難預料將會出現什麼樣的奇蹟:這是一座地處墓地最南端並且靠近墓地中軸線的大墓,就其所處的位置而言,墓主人的身份或者不會低於87M4號墓,換言之,一座相當高級別的大墓,從此永遠不留痕迹地地消失了。墓中的玉器或者散落於民間,或者被國內外某些人所收藏,或者仍保留在文物販子手中待價而沽。然而,一件高古的玉器在失去了它的「戶籍」——出土地點、墓葬的編號、甚至是玉器在墓葬中擺放的具體位置等等所有這些極具參考意義的信息時,即便它原本價值連城,如今且可能變得幾乎一錢不值,更可能會被人們視為一件普通的贗品。考古不是挖寶,我們不可以如此對待自己的祖先,這些高古文物的歷史文化價值遠遠高於它們的經濟價值和收藏價值。98M16號墓位於凌家灘遺址墓地南部第一排偏東,此墓隨葬品共42件,其中玉器19件,石器1件,陶器22件。就此墓出土器物的數量而言,並不算豐厚,除去22件陶器,剩下的玉、石器一共只有20件。僅有的一件石鉞,有著明顯的使用痕迹,並且還是一件殘器。98M16號墓竟然沒有發現石錛、石鑿等工具,僅有的一件石鉞亦有可能只是一隻穿孔石斧,並非象鉞一樣用作兵器。這看起來有點不合常理,但亦有可能是因為大部分器物已經被盜的緣故。此墓出土的玉器之中有玉璜1件,玉鐲2件,玉龍1件,玉耳璫2件,玉墜飾3件,玉喇叭1件,玉玦2件,玉管5件,其餘略。玉喇叭和玉龍是98M16墓出土的兩件奇物,它們在整個遺址其它墓葬中也都是絕無僅有的。玉喇叭,曾在距今4000年左右的石家河文化遺址中多有出土,且用途不明。玉喇叭的加工極為精密,形制十分規整。它的器壁只有0.09厘米,高1.3厘米,最大直徑1.7厘米,表面琢磨十分光滑,在顯微鏡下放大40倍都沒能發現磨擦痕迹。如此精巧玲瓏之物,據說即便是使用現代化的加工工具,亦不易加工完成。因此專家們懷疑當時的凌家灘具有類似車床的加工機械。
12-2:左上角為凌家灘98M16號墓出土的玉喇叭形器。高1.3厘米,口徑1.7厘米,口壁厚0.09厘米,底徑0.9厘米,底厚0.1厘米。其餘為石家河文化玉喇叭形器。凌家灘文化早於石家河文化一千餘年,而玉喇叭的加工需藉助於車床一類的設備。在五千年前,車床的出現是不可思議的,它會是什麼樣子呢?而玉龍(瓏)的發現,為凌家灘遺址屬於共工家族墓地再一次提供了新的佐證。玉龍,有專家分析它可能起源於紅山文化玉豬龍。但是凌家灘98M16號墓出土的玉龍,它在形制上與紅山文化玉豬龍有著較大的差別:紅山文化玉豬龍整體呈一隻熟蝦的形狀,龍頭明顯作豬形且龍頭與龍尾之間有一缺口,所以紅山文化玉豬龍又可稱作「玉豬形玦」。而凌家灘玉龍與後來在商、周遺址墓葬中大量出土的玉龍相比如出一轍,這說明只有凌家灘玉龍才是後來中原玉龍文化的正宗源頭。98M16號墓玉龍的出現,使共工家族的另一位著名人物浮了水面,此人便是「句龍」。句龍,又名勾龍,古文「句」、「勾」二字通用,故史籍所載各自有異。《路史·炎帝紀下》曰:「句龍為后土,能平九州,是以社祀。」《路史後紀·高陽》亦曰:「炎帝氏有子句龍,俾為后土,是為五官。」《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曰:「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國語·魯語上》亦說:「共工氏之伯(霸)九有(囿)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后土即社稷之「社神」,亦即地神。在《山海經》中,后土(句龍)是共工之子,而在《路史》中,句龍為術器之子,共工之孫。或又曰句龍為「炎帝氏」之子。所有這些記述,按照古人的習慣,並不能稱之為矛盾。總之,后土句龍出自炎帝,而其父親、祖父均曾任「共工」一職。后土句龍為什麼沒有被稱做「共工」?大概由於他並沒有象其父親和祖父那樣「總理百工之事」,而是專長於開河挖渠等治水之事。句龍可以算作是共工家族為數不多的「正面」人物之一,所以他死後竟然位列金、木、水、火、土五位大神之一,處於中央(中國)土地大神的顯要位置。在中國古代傳說中,有兩對非常著名的治水父子。其中一對是崇伯鯀和大禹父子,另一對就是共工和句龍父子。這兩對父子的事迹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共工和鯀都是治水無方禍及天下的壞人、失敗者;而句龍和大禹都是善於治水的能人和成功者。「共工」二字的發音又與「鯀」字十分相似;而句龍和大禹死後又都被封為社神(土地神)。所以,一直以來學者們大多認為這兩對父子其實就是一對,共工就是鯀,而句龍就是大禹。但是這兩對父子之間又有著巨大的差別:共工和句龍出自於炎帝系,而鯀和大禹則出自於帝顓頊。在年代上,這兩對父子或許也相差一千多年。共工和句龍是五帝時代早期的人物;而鯀,特別是大禹當屬於五帝時代未期的人物。
12-3:①為凌家灘98M16號墓出土的玉瓏;②為石家河文化玉瓏;③④⑤為商代玉瓏;⑥⑦為紅山文化玉瓏。當紅山文化玉豬龍紛紛出土面世之時,有學者曾著文說,所謂玉豬龍就是「句龍」,句字古文寫作「勾」字,正如玉豬龍之形態一般。所以,紅山文化實為黃帝一族所創造,而句龍便是大禹。這位學者的分析不無道理,但只說對子一半:「句龍」當是史前北方民族對土地神的通稱,后土和大禹都曾被祀為社神,所以他們都是「句龍」。紅山文化以及玉豬龍產生於距今6000多年前,此時黃帝亦未誕生,更何況與黃帝相隔四、五十代的大禹呢?
12-4:在甲骨文中暫時還沒有找到「能」字。金文中的「能」字,明顯是一頭長嘴的豬。甲骨文又常用「龍」字來代替「能」字,可見能、龍二字古時同音,龍與能是同一物,而龍是被神化了的豬。在凌家灘時代,由於受到北方黃帝及顓頊一族的影響,紅山文化的確對中原文化和南方文化產生了極為重大的影響。中國南方使用和崇尚玉器的習俗,亦有可能傳播自遙遠的北方。在泛紅山文化地區,最早在8000多年以前就產生了中國最古老的玉器——玉玦。神奇的玉玦,是所有中國古代玉器之祖。它也是在全中國分布範圍最廣,流傳時間最久的玉器。直到今天,玉玦的變體——各種玉耳環或者貴金屬耳環仍在全世界範圍內流行。在河姆渡、大溪、大汶口、馬橋、崧澤、良渚等著名的新石器時代遺址中,隨處都可以見到紅山文化玉器的影子。這說明南、北中國的民族交流,至少早在8000多年以前就開始了,而不是在5000多年前黃帝打敗炎帝以後才開始的。最早從我國東北和內蒙古東部傳入南方的玉器是玉玦一類的裝飾用玉器,而不是玉禮器和圖騰崇拜所用的玉器。這可能是因為民族與民族之間,在愛美這一點上是完全相通的,但是在信仰與風俗上卻存在著較大的差異。中國古代北方的玉匠有著極其高超的藝術想像力和極為熟練的圓雕技巧,這使得一些典型的紅山文化玉器如「玉勾雲形器」、「玉馬蹄形器」等至今讓人難以破解其中的含義。而中國古代南方的制玉工藝就大為不同了。南方的制玉工匠們似乎少了一點藝術想像力,而多了一些幾何學的天分。良渚的玉琮和玉璧還有凌家灘玉璜都是以標準的幾何體「方」、「圓」或者三角形為其基調的,也許只有這樣做才更適合於機械加工和成批量地製造。玉器在古代或者即便是在今天也是一種奢侈品,為什麼要去大批量的製造它們?除了商業貿易方面的需要,很難作出其它更加合理的解釋。98M16號墓出土的玉龍就是這樣一件既有北方文化特色,又具有南方民族審美意識的作品。毫無疑問它是紅山文化玉豬龍的一種翻版,但是它的整體輪廓已由熟蝦形狀改成了圓形。在這件玉龍上,豬的特徵已經退去,而龍的特徵基本上趨於成熟。
12-5:左為非洲野豬,右為將野豬獠牙插在鼻孔內的非洲土著。看來對野豬的崇拜,和這個物種一樣古老。考古專家發現:古代大汶口人有鑿齒的習慣,他們在成年時均會撥掉的上下門牙兩側的牙齒,而在死後,竟將一些野豬獠牙或者獐牙緊握在手心內,去到另一個世界。這就是說,我們的東夷先民們希望在來世投胎之後是另外一種樣子,最少,希望來世也長著尖利的獠牙。什麼是「龍」?后土又為什麼叫做「句龍」?根據那志良先生的分析:古人聽到了雷聲,接著又看見了閃電,於是將這兩者結合在一起,以為閃電便是龍,並且以雷的「隆隆」轟響之聲為閃電取了一個名字,這就是龍(隆)。不過這種猜測卻無法解釋為何古人要把龍做成豬的模樣。在人們的印象之中,龍本是一種張牙舞爪的神物,為什麼它們最初會被做成縮作一團的樣子呢?因為它們原本是作為地神來崇拜的。「龍」是收攏的意思,攏、籠和壠等一些衍生的字,均含有收聚之義。豬是一種極善掘土的動物,因為它最愛啃吃深埋在地下的植物根莖。一頭成年的野豬為了覓食,每天可以用它的如同鏟子一樣的豬嘴掘開數以噸計的泥土。豬也是一種喜歡水的動物,據說它身上的汗腺很不發達,所以豬喜愛在泥沼之中打滾以便給自己的身體降溫。當然,沼澤中豐富的水草和水草的根莖那更是豬的最愛。豬還是一種十分警覺的動物,當它在自己挖掘的土坑中覓食時,每隔幾秒鐘就要將豬頭探出來四處張望,以防止敵人乘它埋頭覓食時發動襲擊。豬有著頑強的生存能力和和強大的生殖能力。無論環境如何惡劣天氣如何寒冷,豬總是能夠憑藉其敏銳的嗅覺和強有力的豬嘴將深藏在地下的食物拱出來。由於食物得到了充分的保障,母豬每一胎竟然能夠生下二、三十隻小豬崽,如此強大的生殖能力,是其它同類動物所不能相比的。野豬更是一種勇猛的動物,它長著巨大而鋒利的獠牙並且厚厚的豬皮有如鎧甲一般起到防衛的作用。東北人常說「一豬二熊三老虎」,可見豬的勇猛有時並不亞於虎豹。所有上述這些有關豬的生存能力,可能就是古人對它崇拜有加的原因。在他們看來,豬更象是土地的統治者,它們總是能夠從大地中得到它所需要的一切。可能就是基於這個原因,豬在很早的時候就被北方民族奉之為土地之神。那麼古人又為什麼不將土地神直接做成豬的模樣,而是要做成龍或者豬龍的模樣呢?大概因為古人認為土地之神就必須是生活在地下的,它不能隨隨便便地就這麼生活在地上面。按照我們現在的民俗和傳說,凡「土地爺」、「土地佬」和「城隍」之類的土地神,其模樣均象是一個個的侏儒,它們所謂的廟宇也是低矮的,因為他們生活在地下。《西遊記》中的孫悟空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為了熟悉環境,總是要念幾遍咒語,才能將那些藏在地下的「土地佬兒」呼喚出來。生活在地下的精靈都們有哪些特徵呢?比如說蚯蚓,比如說某些昆蟲的幼蟲,當它們躲藏在地下還未鑽出來的時候,它們就是沒有腳,或者腳還沒有發育出來,在泥土裡生活的動物,它們的腳本身就是一種多餘的器官。又比如穿山甲和刺猥這些善於掘地打洞的精靈,它們的身體常常就是象玉豬龍那樣倦縮起來的,可以捲成一個圓球。
12-6:被三座近、現代墓打破的疑似句龍墓98M16及其出土玉器。此墓僅有一件石鉞出土,而石錛、石鑿全無,令人頗感奇怪。墓中出土的器物除了幾件陶器之外均為隨身佩帶或攜帶之物,真所謂兩袖清風別無長物。而那隻無比珍貴的玉瓏能夠保存下來,實屬萬幸。所以豬,當它們在地上的時候,可以用四隻蹄子快樂地奔跑。而一但成為句龍,成為地下的神,其身體就必須符合地下生物的特徵:四條腿已是多餘之物,而擁有象蚯蚓或者是穿山甲一樣的身軀,則更加方便於它在地下潛伏或者遁行——這便是玉龍或者玉豬龍的秘密。在前面的章節里,我們曾討論過豬是河伯的象徵物,而在此處,豬如何又變為土地之神呢?其實這個問題是很容易理解的:因為豬或者豨、豕等是南方民族對豬的稱呼,而北方民族原來是將豬稱做 「龍」或者「能」的。豬極能掘土,豬八戒揮舞著的九齒釘耙,卻原來也是掘土之物。八戒法名「悟能」,「能」者,龍也。后土善平水土,故被封為句龍,大禹治水成功,死後亦被封為社神。所謂河伯,他的職能原來就是治水,而治水者必須善於掘土。中國的「五行相剋」理論,也講究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故河伯最初也有可能是地神,後來才演變為水神的。龍的形象是由豬進化過來的,故不同形象的豬便有著不同的功用。當豬作為河神的時候,它就有著四隻蹄子或者兩隻豬頭;而當豬作為土地神的時候,它就必須倦縮著身體並且連一隻豬蹄都沒有了。黃帝的子孫走出燕山山脈南下,他們並沒有想要把炎帝的子孫全都趕盡殺絕,而是想要統治南方廣大的土地和人民。《史記·五帝本紀》說:「炎帝欲侵凌諸侯,諸侯咸歸軒轅」。這裡說的是炎帝族還十分強大時的事,炎帝侵凌諸侯,應指炎帝族由南方北上和東進,最後在華北平原炎、黃兩族相遇。而炎帝末期,內有蚩尤,外有黃帝,連年戰爭,難以自保,哪有能力去侵凌諸侯呢?早期曾十分強大的炎帝,由南部的湖湘地區北上江漢平原和華北平原,這是一種大規模的領土擴張。幾百年後,兩大族團在冀中相遇,於是就爆發了炎、黃兩族之間的戰爭。戰爭的結果,除了蚩尤等少數具備強大實力的部落曾進行過激烈的反抗之外,炎帝子孫中的一些願意歸順並且又很有才幹的人還受到了黃帝的重用:伯陵、祝融、鉅和句龍等就是這樣一些人,而共工氏也曾與黃帝集團有過斷斷續續的合作。句龍因為替顓頊或者帝嚳效勞,他在引水灌溉、治理洪水和平整土地等方面立下了大功,所以死後就被封為地神(社神),世代享受祭祀。他和伯陵、祝融等前輩一樣,生前在北方的朝中做官,死後便歸葬於故鄉含山凌家灘。凌家灘98M16號墓出土了唯一的一隻玉龍,故此墓極有可能是句龍之墓或者與句龍有關。此墓出土玉器和石器雖然不多,但考慮到它曾被三座近、現代墳所打破,而墓中出土之物亦為奇物,故當初下葬之物品或者有所流失。又或者句龍墓隨葬之物本來並不豐富,他與大禹一樣一心為公,致力於為人民造福,所以並沒有積累下巨額的財產。第13章:共工氏群像:87M6、98M30和98M20號墓中的共工如前所述,凌家灘遺址墓地有著極強的層次感和歷史感,這不象是一個部落中的「窮人」和「富人」混葬的墓地,而更象是一部用泥土和玉器、石器所堆砌的共工家族興亡史。
13-1:凌家灘87M6號墓。①為此墓出土的凌家灘「錛王」,長達42.6厘米,是目前已知的新石器時代的最大石錛。②為墓中唯一的一件玉璜,除在兩端鑽有系孔之外,璜身下部亦鑽有一孔,似為殘次品。③為此墓出土的凌家灘唯一的一件玉錛。所有重要的大墓都出現在墓地南部的第三和第四地層以下,也就是說重要的大墓都是早期墓:這其中包括第三層以下的疑似炎帝墓87M4、疑似句龍墓98M16、疑似河伯墓07M23,還有全墓地唯一的一座位於第四層以下的大墓87M15,而87M15號墓墓主人疑似為炎帝之妻。早期的墓葬向我們揭示了共工家族的起點:這是一群以末代炎帝或其妻子為首的沒落的貴族或者皇族,他們不久之前分別在與本族的反叛者蚩尤以及與北方的黃帝的戰爭中被打敗,從而不得不向南方遷徙。末代炎帝被黃帝降封為諸侯,而炎帝集團內的一部分精英包括宗教領袖祝融,水利專家伯陵等人則被黃帝集團所留用。祝融等人雖然在北方為官,但死後亦歸葬於其父母的安息之地。大約從第四代或第五代人開始,這個家族不再擁有貴族的身份。祝融的神職,這時已被北方貴族顓頊氏取而代之。祝融的兒子共工未能接替其父親所擔任的神職,在與顓頊氏經過一番激烈的爭鬥之後,共工失敗。共工的子孫們一部分被黃帝族留下來負責治河,另一部分則棄政從商,他們依靠祖傳的手藝,製造了大量的石器並通過發達的水上交通網輸送到四面八方。水利專家、泗河總管逄伯陵在與新興的軍事貴族有窮氏后羿的爭鬥中落敗,死後亦歸葬凌家灘。伯陵的兒子們大多有音樂天賦,於是成為北方貴族的御用樂師和宮廷樂器的監造者。共工的兒子句龍善於治水,死後被封為土地神。我們說凌家灘遺址墓葬群就是共工家族的墓地,但卻無法確認數十座墓中的哪一座墓的墓主人才是歷史上那位最著名的共工。在南墓區,早已被盜掘一空的大墓為數不少,或許其中的一座便是曾與北方祝融作戰的共工墓。在凌家灘,疑似為「共工墓」的古墓有很多,這是因為共工氏本身就是一個世代從事手工業、開展水上貿易以及從事江河治理的家族,他們的頭領也都叫做共工。在那位曾經與重黎氏祝融作戰的共工觸山而死後,他的子孫後代們仍在繼續使用著共工的名號,並且一直活動了千餘年。
13-2:被一座近現代墓從中部打破的87M11號墓。殘剩玉環8件、玉鐲11件、玉鉞2件、玉璜2件、石鉞和石錛各1件。光是從這些殘存的器物中我們就可以推測這本是一座重要的大墓,但是更多的驚喜已經成為不可能了。共工後代子孫們的墓,大多出現在第一和第二地層之下。如87M6號墓,雖然僅有1件玉璜出土,但卻出土了22件石錛、32件石鉞。此墓不僅出土了1件號稱「錛王」的巨型石錛,長達42.6厘米,而且還出土了全墓地唯一的1件玉錛。當勞動工具用極其珍貴的玉料來製作時,足可見這些工具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87M6號墓開口於第一地層之下,是典型的晚期墓。墓中出土的器物似乎能證明:這位石匠或者石匠的首領雖然很富有,但是社會地位並不高,他或許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但不算是貴族。大量兵器的出現,或許能應證共工氏與北方的統治者之間時而合作時而爆發戰爭的的種種傳說。不過,這些石錛、石鑿特別是石鉞還可能具有另外的用途:中國有一種古老的計量單位叫做「斤」,一市斤相當於現在的0.5公斤。斤原來的意思就是斧子,而最早的斧子就是石鉞。在浙江省湖州市新石器晚期毗山遺址墓葬中,幾乎所有的男性農民墓中均會出土兩件石器,其中之一為石犁,另外一件就是石鉞。這種現象在崧澤遺址、良渚遺址和大汶口遺址墓葬中非常普遍,也就是說石鉞之類的近身防護武器對於從事農業或者農漁兼營的部落來說有著重大的用途。在五千年以前,石鉞已成為一名青壯年男子隨身必備之物,無論他是農民還是戰士,窮人還是富人。直到今天,這種隨身攜帶武器的風俗,仍然在為數不少的少數民族中繼續保留著。隨身攜帶武器的風俗證明了新石器晚期由於農業的高速發展、人口的急劇增長所導致的土地紛爭和部落戰爭的流行,而對石鉞的需求逐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市場。農民們紛紛用自己所生產的糧食、獸類或魚類去向世代從事石器製作的部落換取石鉞、石錛和石鑿,而比較富有的農民,也許還會用糧食去換取一些小巧精製的玉器。在所有的石製品中,石鉞(斤)可能是最受歡迎的,一個部落的農民首先必須要保衛自己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因為生存是第一位的。於是,「斤」就成為原始商品交換的最基本單位,糧食的多少,也就用它價值幾隻石鉞(即有幾斤)來衡量。由於石鉞充當著實用工具和貨幣的雙重功能,故石鉞又是財富的象徵,這也就不難理解一些大墓中常常陪葬著數十件石鉞了。98M30號墓僅出土玉璜3件、玉鉞1件,石鉞2件。但卻出土了石錛39件,石錛之多,可謂登峰造極。此墓主人所擁有的石制工具,大多數器型較小而且有使用過的痕迹。石制工具的器型小,證明了這些工具在長期使用、損耗、又經過反覆修磨之後逐漸縮小了體積,所以這些工具是墓主人自用之物。而石器數量之多則證明了墓主人應是一位木匠的總管並且他本人就是一位優秀的木匠。
13-3:被一座漢墓和98M26號墓打破的98M30號墓。此墓出土玉器5件,石器41件。玉器數量之少和石器數量之多,正象是在向人們訴說著共工氏由一個貴族集團演變為工匠集團的歷史。98M20號墓出土了玉鉞6件、玉璜4件、,玉芯111件、石鉞16件、石錛24件、石鑿1件。玉兵器、玉禮器之多證明了墓主人有著很高的地位,而大量玉芯的出土,則說明他是一位玉器作坊的總管,他有機會將制玉剩下的余料佔為已有。考古工作者曾將此墓出土的一百多顆玉芯與遺址出土的所有鑽孔玉器進行對比,看看有沒有一件玉器的鑽孔與之吻合,結果並沒有發現任何一件玉器與之相匹配。看來,大量產自凌家灘的玉器是進入了流通領域,成為了商品。這就證明了《路史》所記載的共工氏曾以貿易為生,他們雖然不從事農業生產但是卻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這是真的。而有關大祭司祝融「作市」的傳說,也是真的。歷史上我國有很多的一些個廟宇,它們同時又都是興旺發達的農產品交易市場,這種建在廟宇附近的交易市場又稱之為「廟會」。神聖的廟宇與世俗的商品貿易相結合,信仰的滿足與物質的需求相結合,這是一個偉大的發明。然而,除了大量精美的石器和玉器,5000年前的凌家灘是否還存在著一個更加能吸引人們趨之若鶩的理由呢?我們知道凌家灘的地理位置,是位於中國五大淡水湖的中心地帶,居住在巢湖地區的人們離此最近,他們可以順著裕溪河乘船輕鬆抵達。而凌家灘在遙遠的古代曾位於太湖山腳下的一片湖沼附近,這一片湖沼應該就是古長江的一個瀉湖,湖水是直接與長江相連。於是長江中、下游地區包括五大淡水湖流域在內的所有部落,均可以乘船來到凌家灘。所謂「祝融作市」,即祝融首創了商品交易市場,祝融及其後代利用了宗教的特殊凝聚力,來開展商品貿易活動。所以,凌家灘腳下並非只是一個巨大的商品集散地,同時也是一個宗教聖地。在今天的凌家灘,除了數十座古墓和一座早已殘缺不全的祭壇之外,人們已很難找到大型建築遺址的痕迹,但是這個矗立在太湖山腳下的神秘的建築卻可能存在過。據《凌家灘》一書介紹,當地的村民介紹說早在數十年前在凌家灘上還散落著一些長達2至3米,重達數砘的巨石,後來村民們將這些巨石炸碎了用來蓋房子。這些巨石是從5公里外的太湖山開採而來的,五十年前大約還剩下二十幾塊,如今是連一塊都見不到了,只有極少數當地老鄉的院子里,還可以見到一兩塊巨石的殘餘。凌家灘附近是一處古戰場,三國時孫權曾在此築「濡須塢」以拒曹操。漢建安十八年和魏黃初四年,吳、曹之間的兩次濡須口之戰就發生在離此地不遠的含山縣東關鎮。由此可以想像,孫權築濡須塢也是需要大量石料的,那時凌家灘上的巨石或者遠不止數十塊,而是有數百塊甚至上千塊。由三國時代再上溯三千年,凌家灘上又該聳立著多少塊巨石呢?
13-4:英格蘭索爾茲伯里巨石陣。據說凌家灘曾經存在的巨石陣比這個還要古老。將這些巨石從太湖山運至凌家灘,這對於祝融或者共工們來說並不算困難,因為在五千年前,全中國幾乎所有最優秀的石匠都聚積於此。學者們說凌家灘的巨石陣(假如它的確存在過)是目前全中國所發現的僅有的一處新石器時代的巨石陣遺存,它比在英國發現的「索爾茲伯里」巨石陣和埃及金字塔還要古老。那麼這些巨石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用的?答案或許只有一個:五千多年前的凌家灘曾是一座神殿之所在,它曾象一座巨大的燈塔一樣矗在長江之濱。神殿上所供奉的神靈應該不只是炎帝,歷代炎帝和祝融、共工等不過是這些個神的晚輩和子孫。凌家灘神殿所供奉的神一共有三位或者最少有三位,他們就是在凌家灘遺址中曾兩次出土的一組共三個神秘的小玉人所代表的神。作為炎黃子孫,我們可以猜想到在五千多年以前,我們的祖先也是有祖先的,我們祖先的祖先是「三皇」,他們就是「伏羲氏」、「女媧氏」和「神農氏」。唐司馬貞《補史記·三皇本紀》記載:「太昊伏羲氏,風姓,代燧人氏繼天而王,母曰華胥,履大人之跡於雷澤,生皰犧於成紀。蛇首人身,有聖德……始劃畫八卦。」《山海經·海外西經》說:「軒轅之國,在窮山之際,其不壽者八百歲。在女子國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袁珂案:古天神多為人面蛇身,舉其著者,如伏羲、女媧、共工、相柳、窫窳、貳負等是矣;或龍身人頭:如雷神、燭龍、鼓等是矣,亦人面蛇身之同型也。此言軒轅國人人面蛇身,固是神子之態,推而言之,古傳黃帝或亦當作此形貌也。據此,則炎、黃二帝的子孫,皆信奉人面蛇身之神。而紅山文化出土玉器中亦有一件小玉人,他的模樣與凌家灘遺址所出土小玉人一般,都保持著雙臂上舉的姿態。這說明了南北兩大農耕民族或者有著共同的祖先,他們就是人面蛇身的伏羲和女媧。除了巨石陣,凌家灘還保留著古祭壇的遺迹,這個祭壇是矩形的,南北向。現已發現的三座早期的特大墓,均位於這個祭壇的南部。在《山海經》中,曾記載了一些古代祭壇的位置,其中還特別提到了一處與共工氏有關的祭壇,名曰「共工之台」。《山海經·海外北經》說:「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東?)射,畏共工之台。台在其東。台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沖南方。」我們知道傳說中共工的形象是「人面蛇身朱發」,而《山海經》說共工的祭壇是四方形的,旁邊有一條大蛇,頭沖著南方。而「虹」字的本義,既指彩虹,亦指巨蛇。讓我們來想像一下:這條大蛇也是用巨石雕刻而成的,它昂首注視著南方的長江。或許這隻所謂的大「蛇」就是一隻巨大的蛇形的石璜,而凌家灘遺址亦有蛇形玉璜出土。
13-5:北京天壇祈年殿。根據凌家灘87M4號墓出土的玉版,我們應能複製出一個與索爾茲伯里巨石陣或者與祈年殿相類似的建築。雖然這個建築不可能有祈年殿那麼豪華的精緻,但是基本上應能體現天圓地方的格局。距離凌家灘村不遠,其東南方不到一公里處有一個村子名叫「碼頭口」,我們不知道這個村子得名於何時,但是凌家灘這個地方,曾經集神廟、祭壇、集市與碼頭為一體,是一個熱鬧非凡之處。那麼凌家灘的神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它又是什麼時候被毀的呢?我們知道古代的戰爭常常會毀滅一切,就象荷馬史詩所記載的特洛伊戰爭徹底摧毀掉特洛伊古城一樣。共工曾經與祝融發生大規模的戰爭,這個祝融當然不是共工的父親、炎帝的兒子祝融,而是北方貴族顓頊的孫子、新任的祝融。有可能共工在與北方祝融的戰爭中失敗後,不甘心看到由自己的父親一手創建的神殿為敵人所佔有,於是決定親手毀掉一切。這樣的一幕,大約2000年以後,曾在位於四川廣漢三星堆的古蜀國上演。不過由於共工氏與北方「五帝」的戰爭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究竟是哪一次戰爭使凌家灘王國受到了毀滅性的一擊,一時尚難以定論。凌家灘的神殿,應該就是一座模仿天庭的建築,這座神殿就建立在祭壇之上,而它的藍圖就是我們在87M4號墓中出土的那塊神秘的玉版上所見到的模樣:在方形的祭壇的前方豎立著四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之間用石樑連接,在石樑的上面鋪設著一層石板,在這層石板的上面是一座有八道飛檐支承著的圓形穹頂式建築,即所謂的天庭。天庭之內並列供奉著三座高大的神像,他們都面朝南方。天庭的藻井正中刻畫著一個巨大的八角星太陽紋圖案。傳說共工在戰敗之後曾以其頭觸「不周之山」,不周山到底在哪裡?自古以來,關於此山說法甚多,其中有六盤山之說、昆崙山西北之說、帕米爾高原之說、祁連山之說、賀蘭山之說等等,所有這些地點均與凌家灘相去甚遠,其中最遠的,一直扯到了國外,說不周山在「東非大裂谷」。為了找到真正的不周山,作者特在此考證如下:《山海經·西次三經》說:「又西北三百七十里,曰不周之山。北望諸毗之山,臨彼岳崇之山,東望泑澤,河水所潛也,其原渾渾泡泡。爰有嘉果,其實如桃,其葉如棗,黃華而赤柎,食之不勞。」
13-6:南嶽山風光。南嶽山為漢武帝所敕封。原名天柱山,亦名霍山,又名衡山,近代又稱之為小南嶽。圖中的巨石,不知是否為共工所撞斷的「天柱」。又《山海經·大荒西經》上說:「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有兩黃獸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濕山,水東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國山。」從上看來,不周山不僅是共工與祝融的戰場,亦距離共工之國不遠。既然末代炎帝及其子孫祝融、共工等曾活動於「南嶽衡山」,而此「南嶽」即安徽霍山,那麼霍山縣一帶最有可能是「不周山」所在之處。《康熙字典》釋「霍」曰:
13-7:南嶽霍山地形圖。北望平頭嶺諸峰,或即「諸毗之山」;南臨大別山主峰「白馬尖」,或即「臨彼岳崇」,「岳崇」即「岳宗」,指大別山群山之主峰。霍山只是南嶽神之所在,真正的南嶽,應是大別山。「《爾雅·釋山》江南衡。《注》衡山,南嶽。《又》霍山為南嶽。《注》即天柱山。《疏》衡之與霍,一山而有二名也。本衡山,一名霍山。漢武帝移岳神於天柱,又名天柱,亦為霍,故漢已來衡霍別矣。《注》即天柱山。此據作注時霍山為言也。其經之霍山,即江南衡是也。○按據此注,霍山有二,南嶽衡山及天柱山,皆名霍山。白虎通:南方為霍,霍之為言護也。言太陽用事,護養物也。風俗通義,衡山,一名霍山者,萬物盛長,垂枝布葉,霍然而大。」讀來頗覺頭大。總之霍山又名衡山,為南嶽之神,又名天柱山,即今之霍山縣南嶽山也。至於文中又扯到「江南衡」,則是湖南之衡山。漢文帝所置之「衡山國」在今霍山縣,不在江南。《山海經》謂「不周之山北望諸毗之山,臨彼岳崇之山,東望泑澤」,似為對安徽霍山之描述。雲「不周山北望諸毗之山」者,不知此「諸毗」在何處。但是霍山正北面淠水對岸卻是橫著一道平頭嶺,且毗字又有「毗連」、「毗鄰」之義,那麼平頭嶺諸峰或即「諸毗之山」也。《爾雅·釋山》曰「大山宮,小山霍」,今之霍山(南嶽山)並不高,海撥只有405米,但霍山縣南臨大別山,大別山主峰「白馬尖」即在霍山縣南境,海撥1777米,比湖南衡山還要高出477米。此即所謂大山宮(高),小山霍(護)也,亦可謂「臨彼岳崇」(岳崇即岳宗,指群山之主峰)。至於「東望泑澤」,「泑」字與「幽」、「澳」二字音義皆同,幽者深也,澳者亦深也,故「泑澤」即幽深之澤,可泛指一切大澤。今之巢湖古時為大澤,正在霍山縣東部,此可謂「東望」也。《白虎通》又說「霍之為言護」,而《大荒西經》亦謂「不周山有兩黃獸守之」,守者護也,似乎也能證明「不周山」即霍山。《大荒西經》說不周山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濕山,水東有幕山」。今東淠河(淠水)將霍山縣分為東西兩半,霍山位於淠水之東南,淠水之西是否有「濕山」我們不知道,但淠水又名「渒水」,「渒」(卑)者濕也,故「渒水」即「濕水」,其水出於「濕山」,所以「寒暑之水」即淠水。
13-8:考古學家張敬國先生實地考查霍山玉,證實古代凌家灘人所用的玉料,確實來自霍山地區。自古以來,人們多以「不周」二字釋山之名,說「不周」即指「山形有缺而不周」,殊不知天下之山,千姿百態,本無定形。何謂「周」?又何謂「不周」?若山之形必「周而不缺」,則天下之山,十之八九皆「不周」也。筆者考不周山,認為此山本當名為「淠舟山」或者「淠舟之山」,何以見得?不周山的「不」字,古文與「否」字通,其音為「痞」,如成語「否極泰來」便是。而「痞」字發音,正與「淠」字相同。又《說文解字》釋淠字曰「淠,舟行貌。箋云:淠淠然涇(通)水中之舟。」故而,「不周之山」即「淠舟之山」,淠水出於霍山,水可行舟。南船北馬,炎帝氏共工部落久居南方,極善造舟,天下聞名。共工氏采霍山之玉,以舟載之而出,因此山有水可行舟,故曰「淠舟之山」也。《大荒西經》謂不周山為「不周負子山」,古人多以為此「負子」字系多餘的「衍文」,今以周字原本作「舟」,則知此二字並非「衍文」,舟行於淠水載人出霍山,亦可謂「淠舟負子」也。霍山又名「天柱山」,這正與共工「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缺」之義相符。霍山地區位於我國四大地震帶所屬板塊之一之區域內,所以共工雖然撞不了「天柱」,但是地震卻可以造成天崩地裂。或許共工正與祝融爭鬥之時,恰遇地震來襲,一時山崩地坼,天昏地暗。人們以為是此地震是共工觸山造成的,故留下「共工觸山」的神話。又或許因共工氏常年在霍山采玉,開山裂石。時間長了,造成山體垮塌,大小石塊伴大量泥土等,順著山坡滾滾而下,轟轟隆隆,聲震四野,其情景一如天柱崩折,鬼哭神驚,故而留下共工氏觸山而亡的傳說。大別山之名,不知出於何典,古人不得其解,故云漢帝巡狩至此,謂此山與其它高山大有區別,此亦是一種傳說而已。今見淠水出於大別山,而南方方言之「別」、「淠」二字讀音相同或相近,無獨有偶,淠水是當得名於淠山,而淠山即別山,亦即大別山也。總而言之,共工是炎帝之孫,他活動的範圍當在中國中部或南部。所謂「不周山」,不應在中亞或者西亞,更不可能跑到東非大裂谷。而霍山,最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不周之山」。(本章到此,下一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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