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與莊子:儒、佛的表象與庄學的淵源

論文導讀::紅樓夢》與哲學。莊子本來不就是道家的代表人物嗎?是的。梁歸智先生在紅學探佚學的研究中。這導致人物命運的異化。但瘋癲無疑是心齋之心極力排除和控制的因素。論文關鍵詞:《紅樓夢》,莊子,探佚學,異化,痴癲,心齋  《紅樓夢》與哲學,這一課題歷來研究者眾說紛紜,人們也往往從儒、釋、道三家來談《紅樓夢》。然而,影響一部經典的哲學思想可能涉及多方面,但是總有主、次不同。究竟孰輕孰重?「一派萬源」的紅學研究還要看清作品思想內容的本質:誰是表象,誰是淵源。在封建王朝文化的衰落期,許多思想宗派無疑都面臨著發展與毀滅的可能,更有相互影響、甚至交融的趨勢。不可否認的是,《紅樓夢》中,的確有儒家宋明理學、佛教禪宗的影子,但是這僅僅是表象,並且也恰恰是它們很大程度上多是作品中被懷疑和批判的對象。如果說它們僅僅是作為表象的話,那麼《紅樓夢》的思想淵源究竟在哪裡?答案是庄學。  一、《紅樓夢》與哲學:儒、佛的表象  中國封建社會文化發展到清朝,各宗派學術思想上可以說都已經達到了一個「亢龍有悔」的階段。定型之後,接下來便是衰落。然而,在這個階段,《紅樓夢》的闡述中蘊含了多種思想的交叉、感染。然而細心地人會發覺,無論是作品中人物的形象還是其結局,曹雪芹眼中對儒、佛二家皆有不同程度的懷疑和否定,也就是說,在《紅樓夢》思想解讀中,或許痴癲,儒、佛僅僅是表象。  首先,從對薛寶釵、賈政的形象分析來解讀曹雪芹眼中的儒學。  薛寶釵是典範的儒家文化的化身。她諷諫賈寶玉要致力於仕途經濟,教導林黛玉不要讀雜書,「移了性情」,輔助賈探春理家時要「小惠全大體」,振振有詞地談論周公朱子,又說得那樣中肯:「不拿學問提著,便是流入世俗去了。」這便是儒家為人處世的審美關照。如果說薛寶釵是儒家的理想形象的話,那麼賈政則代表著儒家理教「異化」下的悲劇老夫子。梁歸智先生在紅學探佚學的研究中,提出這樣的觀點:「《石頭記》所展示的異化現象集中於倫理和人性的異化,這導致人物命運的異化,其根源則在政治的異化。」明、清王朝封建政治的標榜即儒家宋明理學。孔子說,「克己復禮」旨在調整封建階級內部矛盾,在加強等級制度的前提下,穩定其統治秩序。然而發展至宋明理學,儒家的「禮」發生了異化,變得虛偽、腐敗。這在賈政身上體現的最為明顯。兒子賈寶玉的叛逆思想使他大為不滿,動不動就罵他「畜生」、「該死的奴才」。也曾親自掄起大板子朝寶玉狠命打去,隨後還要用繩子來勒死他。作為個偽君子的典型,賈政滿口仁義道德,寬柔待下,而實際上他對奴隸的訓斥卻是∶「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外甥薛蟠打死了人,他公然徇情枉法;對貪贓暴虐的賈雨村,他卻最是熱衷與其來往;外放江西糧道時,在他的縱容下,手下人橫行不法,公然納賄。他無能又孤獨,兒女親屬相聚談笑,他一出現就會讓大家斂聲屏息,弄得索然無味,致使賈母也不得不「攆他出去休息」。當錦衣軍來抄檢賈府時,他只會「跪在地下磕頭 」,「心驚肉跳」跺腳長嘆而已。  從對薛寶釵、賈政的形象分析來看,曹雪芹眼中的儒學在敗落,而作者本身對於儒學很大程度上是否定的態度,否則薛寶釵不會終入「薄命司」,否則賈政不會最後身敗名裂。  其次,來看曹雪芹對佛學理論中出世以尋求解脫的懷疑和否定。  這一點可以從對妙玉的歸宿,惜春的出家,寶玉的二次入空門等三個方面來考察期刊網。對於妙玉,第五回《世難容》一曲中這樣描述道:「氣質美如蘭,才華複比仙,天生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膳……卻不知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到頭來痴癲,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愿。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氣質非凡、孤高傲世是妙玉的評語,然而這塊美玉卻不是真正的「檻外人」。探佚學研究中,對於妙玉的感情世界極其後來的還俗做了大量工作。僅從前八十回的描述中,我們可以看得出這位帶髮修行的女子,出世時是必不得以而為之,佛影前孤傲身影,心中寂寞又有誰知?後來還俗與否,探佚學中,根據妙玉的脂批:「他日瓜州渡口勸懲,不哀哉!紅顏不能屈從枯骨。」可以大概推斷出,妙玉最終被迫還是走向了入世了,儘管「風塵骯髒違心愿」。對於這位奇女子,她的人生無論在「檻外」還是在「檻內」,不幸的命運都得不到解脫。  再來看惜春的出家。讀罷《石頭記》,很多人對於惜春有一種難以明說的感受。這位女子在尤氏看來是「心冷口冷」。正如惜春對尤氏說道:「古人說的好,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況你我二人之間。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自此以後,你們有事別累我。」四春之中,惜春最小,但是這番話說得彷彿是早已預知了繁華之後的衰落。高鶚續書中,惜春是自己參透了佛理,毫不猶豫地踏出了世俗。然而,「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卧青燈古佛旁。」賈惜春的判詞里強烈地表現出惜春出家後所經歷的可怕的孤寂和痛苦,憐惜之情畢現!於此,誰還能說,這是自願地修行?元春貴為王妃,卻死於宮廷鬥爭之中;迎春毀於丈夫的折磨之下;探春是「杏元和番」,遠離故國。三春之後,賈家的頹敗之勢,日趨嚴峻,是殘酷的現實迫使惜春邁入佛門,從此承受這無邊的孤寂。正所謂「昨貧今富人勞碌,春榮秋謝花折磨。似這般,生關死劫誰能躲?」「獨卧青燈古佛旁」,這是最後出世帶給惜春無盡的悲哀。談何解脫?  至於賈寶玉的「出世」,無論《紅樓夢》前八十回的敘述中還是程高的續本里,都有此安排。其中可以肯定的是,寶玉與寶釵成婚後又棄之而為僧。「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挂念世外仙姝寂寞林」,是其中一個原因。這一回的出家可以說是為情。但是「毀僧謗道」的賈寶玉對儒釋道本就蔑視痴癲,襲人為此還對他進行「箴諫」,真的能在佛前得到解脫嗎?幫助賈雨村亂判葫蘆案的葫蘆僧,「巴不得又拐兩個女孩子去做活使喚」就誘騙年輕女孩出家的智通與圓信,曹雪芹的筆下,面對這些令人不寒而慄的空門之人,寶玉能與之相處,能尋得清凈而忘情嗎?這位情痴之人終於「跳不出情榜去」。因此,無論是在妙玉的結局裡,惜春的悲劇中亦或是寶玉的經歷中,「出世」永遠不是解脫的途徑,而那些標榜出世解脫的佛家門徒正是曹雪芹犀利批判的對象。  二、《紅樓夢》與作為其思想內容淵源的庄學思想  在上面的論述中,可以看出《紅樓夢》里,儒、佛二家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作者的懷疑和否定。這一點提示我們,一定程度上,儒、佛的存在甚至交織影響也許僅是表象,那麼《紅樓夢》的思想淵源究竟是什麼呢?答案是庄學。  請明確一點這裡說的不是道教,不是道家,而是庄學。有人會問,莊子本來不就是道家的代表人物嗎?是的。但是,道學發展的過程中,庄學「只取一瓢」,不代表所有。恰恰僅僅這一個階段的思想,成了曹雪芹創作的思想淵源。所以,我們會在研讀《紅樓夢》的過程中越來越明顯的體會到這樣一個事實,即曹雪芹崇庄而不完全崇道。在「毀僧謗道」的同時,作者受到了《莊子》的深刻影響。「至人唯寂寞,莊周獨多情。隱詞皆感激,高歌同哭聲。」(姚奠中《過莊子廟》)前文我們提到「異化」現象。莊周正是一個痛切感受到歷史異化的存在而發出沉重呼聲的思想家。無獨有偶的是,敦誠兄弟曾把曹雪芹比作曹植、阮籍、劉伶、李賀,這幾位也無不是在政治與人生的異化中長歌當哭的「正邪二氣所賦之人」,他們的或狂或怪的奇特行為正是一種對「異化」的激烈反抗。  提及莊子與《紅樓夢》,首先來看作品中人物形象及性格的塑造與演繹。  「焚花散麝,而閨閣始人含其勸矣;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喪減情意,而閨閣之美惡始相類矣。彼含其勸,則無參商之虞矣;戕其仙姿,無戀愛之心矣;灰其靈竅,無才思之情矣。彼釵、玉、花、麝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當賈寶玉的內心世界被兒女私情所纏繞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莊子》,該段文字即仿寫自《莊子·胠篋》。很多人都不同程度的認同一個問題:曹雪芹對賈寶玉是給予最大程度肯定的。放眼整個大觀園,與「異化」做鬥爭的關鍵人物即寶玉。對莊子有許多敬服,寶玉才會長篇仿寫《莊子》文章。這是賈寶玉的內心感受自然而然地與莊子的言論相契合的表現。  其次來看痴癲,《紅樓夢》人物痴與瘋癲與庄學心齋虛靜之本源之間的關係。  叔本華告訴我們:天才的性能和瘋癲有著相互為鄰的一條邊界,甚至相交錯,這是屢經指出過的,人們甚至於把詩意盎然的興緻稱為一種瘋癲----「可愛的瘋癲」或「可親的瘋癲」。賈寶玉在「假定林黛玉可能要與他分離」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精神失常大概是「我在故作我瘋」。眾所周知,賈寶玉的痴與瘋來自愛情的煩惱。賈寶玉曾經被林黛玉的「葬花詩」所感動,以致於「慟倒」在山坡上。但癲狂的真正發作是在第五十七回,當賈寶玉從紫鵑那裡意外地聽到黛玉可能要離開賈府回她蘇州的老家的消息之後,「便如頭頂上響了一個焦雷一般」,一時間中風驚厥,不醒人事。從此以後,賈寶玉的瘋病便時有發作期刊網。賈寶玉的癥狀發作大多是在情緒的轉換中由突發的因素所導致的。理論上講,情緒的運動從精神過渡到肉體或從肉體過渡到精神時,是在一個焦躁不安的區域里無限制地蔓延,這種不被人察覺的運動,常常由一種輕微的外部衝擊力引起,而後積累、擴大,並在猛烈的驚厥中產生爆發而結束。  賈寶玉的人生邏輯正如他自己說的:「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人,便覺濁臭逼人」。因此,賈寶玉只愛「女兒家」,這一信念也成了他精神上的支柱。由於愛情在賈寶玉的人生目標中佔據了壓倒一切的地位,那麼,當他感到將要失去自己的真愛時,生命就沒有了任何意義。既使他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他也會誤聽誤信。「林黛玉的存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正是這種基本的推理能力為賈寶玉打開了癲狂之門。而賈寶玉最終也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你死了,我當和尚去」。林黛玉也抱有同樣的信念:沒有賈寶玉,勿寧死。我生是為他而生,死是為他而死。這種固有的想法使林黛玉患上了嚴重的憂鬱症,而這種想法對她來說就是不斷產生傷感的誘因。因此,她總是陷入一種「失去賈寶玉」的焦慮與恐懼之中,同時也陷入了死亡的陰影之中,感嘆自身如「落花流水」一樣的命運。一定程度上,庄學的精神實質,或者說體道原則作為一種理論,並不希望主體滑入瘋癲的境界。因為瘋癲陷入了另一個極端,它不是「坐忘」的目標。也不是真正自由的解放。心齋、坐忘之心只限於「忘、虛、靜、游與和」的幻想活動,它不需要過多的激情。雖然「忘」是瘋癲的一個誘因,但瘋癲無疑是心齋之心極力排除和控制的因素。    但是,藝術實踐的經驗告訴我們,這條界限總是要被打破的。因為在慾望的動力和剋制它的反動力之間(靜與躁之間)是很難達成一致的,兩種對立的力量彼此消長,愈演愈烈痴癲,平衡就會被打破,不論哪一方勝出都會導致精神分裂。所以,在返回本源的途中,瘋癲是在所難免的。也就是說,痴與瘋癲是從莊子、曹雪芹、寶玉、黛玉等人物由人世到道家虛靜的必經之路。  由上面的敘述可以看出,曹雪芹無疑是深受莊周思想影響的,而莊周本身就是一個矛盾的統一體,理性上,庄學幾乎超越了也擺脫了一切,導致超善惡、超是非、超因果、超愛情的絕對「無侍」境界,也以「齊物」之論拒絕了任何價值形態上的規定。然而正是這種「逍遙」情懷引發了虛無主義。在這一點上,莊周的失落又被曹雪芹挽回。曹雪芹建「情榜」擠兌了虛無,給無情之天補給了情性,揚棄了莊子的冷漠,發掘了莊周的熱忱。這就使莊子精神在《紅樓夢》中得到了延伸。因而說「曹雪芹提出了『情性』之後,便隨即在庄禪精神的軌道上來完成它」(劉小楓《拯救與逍遙》)。  《紅樓夢》與哲學之間的關係,表面上是清晰明了的,無非是儒釋道,但是,總有主次先後。然而更為重要的是,一部偉大作品必然有厚重的思想蘊於其中,所以,表象的存在僅僅是幌子,我們有必要透過現象看清本質,所以本文認為,庄學才是《石頭記》之根本,才是曹雪芹受其影響最深的哲學思想淵源。參考文獻:1、古本《紅樓夢》(13種)簡況(含特徵及刊行概況)2、吉林大學出版社《紅樓夢與莊子》張建華2011年3、《洛陽師範學院學報》2003年04期《大旨談情」實「無情」——論莊子人生哲學對<紅樓夢>的影響》張艷萍4、《<紅樓夢>探佚學》梁歸智山西古籍出版社, 20055、曲阜師範學院《寧作痴情常抱恨,不惜華筵終散場》戴勝蘭梁國輔著6、復旦大學《有關後四十回作者問題的材料考辯》陸樹侖著7、哈爾濱師範大學中文系《從賈寶玉的形象看<紅樓夢>在世界文學史上的地位》李湛章 孫鶴峰 何純基 著8、文化部文學藝術研究院《港台<紅樓夢>研究論文選》紅樓夢研究所編9、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紅樓啟示錄》,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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