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關門危機中的「淡定哥」奧巴馬

當地時間2013年10月21日，美國華盛頓，奧巴馬被迫承認，作為其標誌性醫療改革的核心環節，在線參保網站的開通被搞砸了。 （CFP/圖）

政府關門16天，白宮也迎來了難得的清靜，因為大部分職員都回家了。

這個時期的白宮，雜草叢生、落葉滿地。白宮留守的人笑著說，「第一夫人的菜園變成了松鼠天堂，蔬果快被啃光了。聽說還有狐狸趁機住進白宮了，日落時能見到狐狸在後院跑來跑去。」她補充說，「看得到，但抓不住，因為沒有人！」

那些天，美國總統奧巴馬就跟狐狸一起分享官邸——知道政府可能關門，奧巴馬取消亞太之行，坐鎮白宮。

奧巴馬坐鎮似乎意義有限，他的行程幾乎是一片空白。過去，每星期五，白宮都會通知記者們總統下周安排，讓他們心中有數，但從政府時隔17年再次關門那周起，白宮什麼都不提供了。記者不知道奧巴馬要做什麼，這是17年來頭一遭。

那些天，白宮想干點什麼都只能臨時通知，比如奧巴馬要當義工給窮人做三明治啦，或者是突然要召開個人記者會之類。

奧巴馬不是那種愛開記者會的總統——事先要做大量準備，一個人面對一大票人「圍攻」，還全球直播，講話不能出錯——所以平均三五個月奧巴馬才會辦一場記者會。跟小布希截然不同，小布希儘管老是被嘲笑，但依然每一兩個月就辦一次。

對此，記者們都明了。在等總統出現之前的空當里，CNN的記者當著白宮簡報室數十名記者面，對著美國觀眾挖苦奧巴馬，「總統看來真的沒事做，所以他臨時宣布要召開記者會。」語畢，台下記者哄堂大笑。

事實上，奧巴馬並不排斥記者，他喜歡一對一專訪；相對全國電視台，他更喜歡地方電視台。要知道，大牌記者見多識廣，地方記者難得見總統，問題不但客氣許多，還一定會全文照播，最後，大台還是會引用。宣傳效果百分百，絕對符合奧巴馬預期。

政府關門期間，奧巴馬安排了幾場地方電視台的專訪，說明他不與共和黨人就舉債上限或政府關門進行任何談判的立場，並且一再炮轟共和黨，他們拿這些議題要挾談判以推遲奧巴馬醫改的做法，無異於「勒索」，簡直是「極端分子」，他是不會談判的。

說「勒索」也不為過。2013年10月1號，是奧巴馬醫改上路開放登記的日子，同一天，也是美國2014財年的開端，國會不批准預算，政府就只能關門；而17日，是美國舉債上限大限，國會不批准提高，政府就不能借錢，就會出現債務違約。一下子拿到兩張王牌，控制國會的共和黨人下定決心想讓奧巴馬吐點什麼出來並不奇怪。

在這不得不提到「茶黨」。「茶黨」是共和黨內的極端保守派，極端厭惡政府花錢。對於奧氏醫改，他們相信這將增加大筆開支，使美國財政雪上加霜。

奧巴馬一開始曾說，醫改在未來10年將會花費9000億美元。不過，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的數字則是2.6萬億元，足足是奧巴馬說的三倍多，這讓「茶黨」有足夠的理由誓言廢除奧氏醫改。

當然，共和黨人也不傻——畢竟奧巴馬醫改可是立法通過的，最高法院也順利過關，茶黨也知道這場戰爭不好打。於是，為了要共和黨人加入，茶黨使出選票這個殺手鐧。2014年國會眾院就要全面改選，參院三分之一席位也要改選。

「雖然茶黨在國會就50人，但他們警告超過200名非茶黨的共和黨議員，如果你們不跟我們站一起，我們就招募茶黨人來挑戰你們現有席位，」屬共和黨溫和派的新澤西前州長惠特曼解釋說，「因為這些議員的地盤有許多茶黨支持者，造成他們擔憂自己席位不保，比擔憂國家前景多。」

從2010年起，民主、共和兩黨曾就舉債上限、財政懸崖等四次談判。每一次，在美國墜崖前，奧巴馬就會讓步。但這次，奧巴馬決定不讓步了，哪怕出現200年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政府債務違約。

其實，美國政府是曾經出現過債務違約的，時間是1814年。當時美英戰爭，英國人攻進華盛頓，總統官邸與國會都被英國人放了一把火，所以欠債不還，情有可原。但這次，美國沒有外患，是內鬥讓政府違約。

2011年那一次，美國政府也差一點違約。標普甚至因此首度調降美國AAA最高信用評級。道瓊斯指數當天暴跌600點。這次美國一旦出現200年來第一次違約，全球聯動的衝擊恐怕難以估計，政府關門16天損失的200億美元，比起來恐如九牛一毛。

於是，奧巴馬以「經濟關門」來比喻美國違約的可怕性遠勝政府關門。「股神巴菲特說違約就像核彈，是恐怖到不能動用的武器，」奧巴馬警告，「這不只將打亂市場，還會導致全球對美國這世界經濟基石失去信心。」

可這回，隨著違約大限逼近，奧巴馬還是老僧入定，不跟共和黨談就是不談。要談，只跟媒體談。

奧巴馬頻繁和地方記者一對一，再不喜歡也要積極辦記者會，當義工還不忘對媒體喊話……他的立場明確：談預算怎麼分配可以，談政府減赤可以，只要談經濟都好，但醫改跟政府關門和債務違約根本風馬牛不相及，他不談。

奧巴馬「只跟媒體談」的策略看來奏效。據雅虎新聞報道，政府關門期間，美國三大電視網晚間新聞聯播里124條相關新聞，41條怪罪共和黨人，17條兩黨都怪，沒有一條特別怪罪民主黨，也就是，沒人責怪奧巴馬。

在媒體一邊倒之下，不管大夥對醫改是如何愛恨交加，但有一點民眾心裡有數，那就是國會議員的工作應該是談美國未來「錢」景，而不是回頭廢除已通過的立法。於是，風向開始越來越不利於共和黨，共和黨人開始跳腳，有眾議員甚至喊話：總統先生別再只跟媒體談了，快來找國會談吧。

眼看共和黨聲望就要跟美國信用一起墜崖，而奧巴馬又堅不談判，共和黨人開始潰敗，從最初不撥款給奧巴馬醫改，變成要求推遲醫改，再到只延遲對醫療器材增稅，到最後，聊勝於無，共和黨同意，只需對接受醫改補助的人進行收入調查，就讓政府重新開門，並調高舉債上限。

奧巴馬的老僧入定式，當場把共和黨的兩張王牌，幻化成兩張小丑牌。

不過，奧巴馬看似勝利，共和黨看似大敗，但茶黨可沒輸，茶黨支持者反而認為他們「以少勝多」，差點撼動醫改，實屬勝利。不管CNN民調說什麼，有六成美國人認為茶黨太過極端。茶黨人只要能贏得選區里的幾十萬張選票，就能站上國會殿堂，與贏得6500萬張選票的奧巴馬一較高下。

這就是美國的政治現實。

而另一個現實是，奧巴馬的勝利是短暫的，因為兩黨的協議是，政府只將重開到1月15號，舉債上限只提高到2月7號。也就是三個月後，同樣的戲碼可能重演。

白宮前副發言人弗拉托告訴記者：「美國政治現狀不是兩邊都有意妥協，往折中點邁進，而是兩邊沖著相反方向走，所以永遠走不到折中點。」

所以這次，如果有誰問，三個月後美國政府還會不會關門、債務會不會違約。他能得到的確切回答是：「這齣戲我們以前看過，但那齣戲我們也才剛看過，接下來會演哪出，問奧巴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