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我心?——王陽明(十七)
友:這樣說來,人與人天生就是不一樣了?
我:是的,這一點我們必須承認。人在智商、情商上有高低,在靈商上也一樣。在智商上,牛頓、愛因斯坦、以及目前公認的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霍金等等都是科學上生而知之的人。舒伯特在短短31年的生命中,創作了1000多件作品,其中有600多首歌曲,18部歌劇,10部交響曲。肖邦7歲就作曲,別人70歲也趕不上他。舒伯特、肖邦就是在音樂上生而知之的人。李賀十幾歲的詩詞就與李白、杜甫並駕齊驅,李賀就是在詩詞上生而知之的人。乾隆皇帝寫了一萬多首詩,都是庸俗之作,沒有一首值得欣賞的,他就是「學而」也沒有「知之」的人。齊白石木匠出生,三十幾歲才學畫畫,他具有繪畫的天賦,他是在美術上生而知之的人。大部分人畫了一輩子也還是個畫匠,不能稱之為藝術家。
釋迦摩尼、孔孟、老莊、王陽明、蘇格拉底等是人類歷史上靈商最高的人,諸葛亮、王通等人次之,以此類推,到了普通人,普通人下面還有老子描述的,聽到致良知、道、天命等高深學問「大笑之」的愚蠢之輩。
每個人的智慧的打開有早晚,因為智慧是一直存在於人的心裡的,不是從外面學來的。感知早的人就是生而知之,沒有什麼奇怪的。所以王陽明告訴他的學生,所謂生而知之並不是說他知道社會上的具體事情,而是知天理。王陽明37歲龍場頓悟,換一個愚頑的人在龍場可能一百年也頓悟不了。
友:孫中山說人分三種:先知先覺、後知後覺、不知不覺,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先知先覺就是生而知之的人,後知後覺就是需要學而知之的人,也是困而知之的人。困而知之的人要感悟真相需要花費百倍的功夫學才行。
注意,生而知之的「知」是指良知或智慧,不是指知識,這是每個人生來就有的,聖人覺察它早,所以開悟早,這就是生而知之。普通人人慾重,智慧被遮蔽,所以要「致」,要修鍊,要三省吾身,要「學」而後才能知之。而所有這個「知之」就是對義理的知之,就是對良知的知之,就是對大道的知之。
至於「不知不覺」就是老子說的「大笑之」之人了,孔子稱他們為沒有智慧的「下人」。這些人一般都是執著於肉身,整天追逐名利,固執己見的人。由於唯物主義的長期洗腦,這種人在今天的中國尤為普遍,各領域都有,他們可能是社會上的普通人,也可能是知識豐富的專家教授,或商業領域的成功人士。
這些人的精神世界空空如也,只知道在俗世中掙扎奮鬥,獲取他們認為有價值的俗物。也許他們足夠聰明,但缺乏的是智慧,智慧由心而生,可惜他們從來無暇關注自己的心靈。他們對宇宙人生的真相一無所知,加之在俗世之中博取了一些名利,自我感覺良好,顯得很得意,所以更加浮躁淺薄。老子說,你如果和這些淺薄之人談「道」說「無」,他們會哈哈大笑。老子同時指出,「不笑不足以為道也」,也就是說,連這樣愚昧的人都不笑,怎麼能稱之為高深而不可言說的「道」呢?孔子則直接告誡人們,「中人以下不可語上者」,即,不要和這些愚昧的「下人」談論高深的學問,因為他們會嘲笑你,結果就是你自取其辱,孔子提醒大家「勿自辱也」。釋迦牟尼則稱這種人是「斷滅種性」之人,渡也渡不了,所以不渡也罷。
友:你說那些有知識的人怎麼不知「道」呢?難道那些不識字的人懂?
我:悟道與知識沒有關係,知識是從屬大腦的,悟道是心靈的。你看,農村很多沒有知識文化的人信佛、信基督、信伊斯蘭、信鬼神,不管他的信仰是否準確,也不管他們是否真的懂佛法或聖經,但僅僅這個「信」就說明他們對世界的本體有一種敬畏感,不敢得罪、不敢不敬、不敢玷污。
西藏的佛教徒,三步一匍匐,何等虔誠。還有去四大佛山的那些小腳老太太,腳不停息地攀登,我爬了一會兒就要停下來休息,每次停下來抽抽煙,她們總是從我的面前匆忙而過,最終還是他們先到達山頂的廟裡,他們對信仰的執著真是令人感慨良多。
反觀那些活躍於社會各領域的「成功人士」,他們更崇尚勵志競爭奮鬥,他們把命運的安排理解為自己聰明和能力帶來的,你如果告訴他這是因為他肉身的命好,他一定不承認,反而笑你是迷信,而且會給你上一堂成功學的課。你看,這是何等的糊塗!
更可笑的是,他們一旦遭遇挫折或失敗,立刻會怨天尤人,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為運氣不好或命不好。你看,這時候把命拿出來當擋箭牌了。他們的荒唐在於,成功了是自己的聰明和能力,失敗了卻不是自己的愚蠢和無能,而是命運弄人,兩個評價標準,你說可笑不可笑?
友:嗯,的確是這樣。
我:還有可笑的是,他們見廟燒香,見佛磕頭,花點錢試圖以小博大獲得大富大貴,或為了避禍消災。但轉身即忘,置之腦後。平時做人做事從來想不到佛祖,而是由著自己的慾望行事,不知因果,不計後果。
友:你說他們心中不信為什麼要燒香磕頭?可見他們還是敬畏的。
我:沒有敬,只有畏。他們潛意識裡對佛教聖地的莊嚴肅穆有一種本能的害怕和恐懼。
(三)根器·資質·情感
友:不可言說的「道」的確太神秘了。
我:不,它並不神秘,神秘只是對學而知之和困而知之的人,對於生而知之的人是不神秘的,所謂大道至簡,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由耳。」。孟子說大道就像大路一樣,它就在那裡,它怎麼可能難以知曉呢?一旦致良知,一些細節、條目豈能瞞得了智慧之人?事情來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事來用天理良知應事即可。
友:看來聖人不去了解具體的知識和細節,只是他們不願意把功夫浪費在這裡罷了。
我:是的。浪費時間還在其次,關鍵是萬事萬物細節是千變萬化的,本身就不可能全部知曉,況且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也不可能全部提前預知,準備了再多也不可能窮盡所有的事情。所以道要一以貫之,有了根這個「一」,枝節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弟子問:「聖人的言論不計其數,但反而說它只有一個,這是為什麼?」王陽明說:「並非我堅決把它說成一個,《孟子》上也說『夫道,一而已矣』,《中庸》中也說『其為物不二,則其生物不測。』天地聖人都是一個,如何能分開為二呢?」
大道在心,足以應付萬物,關於這一點,王陽明先生說:「農夫向孔子請教,孔子並沒有準備什麼具體的知識來回答他。孔子的內心也是空空如也的。但是,他對農夫敘述的問題,從正反兩方面加以分析,農夫聽了心裡就明白了。農夫懂了是因為他原本就有的良知。只是他自信心不足,孔子稍加分析是非曲直就暴露無遺了。若孔子心裡存留自己的知識,這樣就有傾向性了,也就不能窮盡他的良知了。」所以,對於聖人而言,大道自然至簡,他只是以良知的不變應事物萬變而已。
王陽明在談到教育時把人的資質進行了分類。王陽明說:「我有兩種開導人的技巧:根器好、資質高的人,讓他直接從本體上體悟。人心原本是晶瑩無滯的,原本是一個未發之中。根器好的人,只要稍悟本體就是功夫。內外一切自然透徹了。另外一種人,資質較差,心被習性沾染,本體遭蒙蔽,對於這樣的人就教導他從意念上實實在在為善除惡,待功夫純熟後,污穢徹底蕩滌,本體也就明凈了。」。他同時指出:「根器好、資質特高的人,世上很難發現。對本體功夫一悟盡透,就是顏回、程顥這樣的人也不敢妄自尊大,更妄談他人?人心受到污染,若不教導他在良知上切實用為善除惡的功夫,只去懸空思索一個本體,所有事都不切實際,結果就是修養成了一個虛空靜寂的壞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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